“摔下床去后,我整个人是半跪着,腿向后卷缩。”白晓铃解释,“所以,我才有力气扑向他。虽然不能走路了,但是我的大腿和臀部还有力量。估计他完全没想到我还能反扑他”
“也就是说,如果你当时不是半跪着,而是直直的,完全以臀部坐在地上,你就没有办法起身了?因为你膝盖以下没知觉,根本不能发力?对吧?”高个刑警继续问。
白晓铃点头。
“那还真是幸运啊。”一旁的王越峰没心没肺的接了一句。
“幸运吗?”白晓铃呢喃着苦笑。眼眶又是一红,“我的丈夫处心积虑想要杀死我,我侥幸逃过,这算是幸运吗?”
“这”
“警官,我杀了人对吧,接下来,我会怎么样?”突然,她擦了擦眼泪,又问王越峰。
“这个嘛,如果按你说的,你应该可以算是正当防卫,但是”
“这个问题我们暂时没有权利回答。”高个刑警淡淡的插嘴道,“女士,你先好好休息吧。同时,这件事也会继续调查,一切都会等到你康复后再”
“我知道,我是杀了人!我是有罪的!”白晓铃却突然打断高个刑警,“警官,不管怎么样,我接受惩罚!我不会逃避。我会为我所做的一切负责的!”
她说着,泪眼婆娑,却又坚定不移的看着两位刑警。
白晓铃的病房外,十允市x医院的走廊里,王越峰和搭档并排而行。
这里是十允市最大的三甲医院,虽是清晨,走廊里已经来来往往着护士、病人、查房的医生。对于两个一起缓缓踱步,又一脸沉重的中年人,没有行人特别注意。
他们沿着走廊走向电梯口,王越峰从裤兜里掏出了一盒口香糖,熟练的往嘴里丢了一片,又默契的把盒子递给身旁的同伴。
高个刑警摆摆手拒绝了。
“闷罐头。”王越峰收起口香糖,鼓动着腮帮,叫着高个刑警的外号,“说说吧,有什么想法没?”
这位黑脸大高个的刑警在页广区分局里有很多外号,诸如“闷罐头”、“黑葫芦”、“黑猫警长”之类,都是王越峰起的,平常,王越峰也喜欢轮换着乱叫他,反而很少叫他的真名——李德。
李德将双手背在身后,若有所思的模样,还没来得及回答王越峰,就听见他接着又说道:
“其实吧,这件事我看是没什么特别的一个花心的老公,一个残疾的糟糠之妻,说句不好听的,闹成这样其实是必然呐”
“现在只听有她的一面之词,还是不要这么早下判断。”
李德持保留意见。
“好吧,不过,即便她说的是真的,就那个现场和他老公的情况看,即便是正当防卫,要是真上了法庭,也很有可能被认定为是防卫过当”
王越峰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判断。
的确,我国的法律中,对于正当防卫的定义很明确,对正在行凶、杀人或其他严重危害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伤亡,可以不负刑事责任。但是,实际上,是否是正当防卫这一点,在现实的案件中很不好判断。更有许多嫌疑人为了减刑或脱罪,钻“正当防卫”的空子。
再者,从伤害结果看,曾杰身中三刀,当场毙命,的确是有防卫过当的嫌疑。
“不过,我倒是觉得,暂且不考虑她陈述经过的真假,仅从防卫角度看,不排除假想防卫的可能。”李德打断王越峰,补充了一句。
所谓假想防卫,是指由于主观上认识的错误,实施防卫行为而造成损害,这种情况,应当以实际结果判断处理。
白晓铃的自白中,她错杀丈夫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她先发现丈夫有杀害她的意图。可是,事实真是如此吗?曾杰是真的想杀她吗?
“但是曾杰准备了匕首啊。这一点不就证明他的确有杀害妻子的打算吗?”王越峰反驳。
“可是她不还说,曾杰一开始是想制造意外吗?怎么突然又改成了要用刀杀她呢?”
“是见‘意外’发生不了,所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来个狠的?杀掉妻子后再伪装成意外?”
“伪装?”
“比如,扔到江里去之类,这条江你也知道嘛,十之八九掉进去,是捞不上来的”
这个理论似乎能够成立。
十允市的这条江,是长江最大的支流,途径贯穿好多个城市,水流湍急,深不可测。若将尸体丢入,巨大的水流很快就能将尸体冲到下游城市,加上江水的浸泡,只要时间稍微长一些,拖上十天半月,就算能打捞上来,确切的死因也不好判断了。
李德摸摸下巴,在脑中设想着这种可能。
这时,电梯终于在这一层停下,只是电梯门打开后,里面竟然站满了人。
李德一惊,提议不坐电梯,他们一起往楼梯间去,沿着楼梯一路往下。
白晓铃是凌晨清醒的,天不亮李德和王越峰就赶去了医院,等到两人再回到十允市的页广区分局外时,外面街道上,忙碌的一天似乎才刚要开始。
路边的早餐店传来热腾腾的包子香气,还没来得及吃早点的王越峰被吸引,去到早餐店门口,点了一笼小笼包。
还没等到包子出笼,李德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局里的警员打来的。
“阿德哥,你们在哪啊?快回来吧,来了一个说是要给那个旅馆案子提供线索的男人!”
“哦?”李德觉得意外。
倒不是有人来提供线索的原因,而是警员慌张的语气。
“那个男人啊!神神叨叨像个疯子!说非要见伤者!还说他是跟着死者他们一起来的,我是对付不了啦,阿德哥,你们快回来啊”
李德听着听筒里警员的话,见身旁,王越峰兴致勃勃的从老板手里接过一提小笼包。
“那个男人叫什么?跟伤者什么关系?”
“说是姓杨,说是伤者的朋友”
“朋友?”
“嗯,他还说,他就是证人,他一开始就知道或许会发生命案!”
“啊?”
李德更觉得奇怪了。刚好,毫不知情的王越峰递给李德一个包子,李德接过啃了一口。
清晨的凉风袭来,实在是个令人感觉舒爽的春日早晨。
警员口中的男人,是跟着白晓铃他们一起来的朋友吗?自称是证人,那对白晓铃和曾杰的事知道多少?
李德嚼着包子,想着警员的话,也回忆着白晓铃的自白。
可为什么,白晓铃完全没有提过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