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眼——是陶瓷烧制过程中,因釉料不匀或温度变化,产生的不到一毫米的凹洞。对于整件瓷器来说,棕眼微不足道,可棕眼一旦出现,无论别的部分有多完美,整件瓷器便会判定为次品。
次品的命运,是打碎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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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雅26岁时,经母亲的朋友介绍,相亲认识了30岁的杨正辉。
杨正辉在a大学当讲师,教授古代历史课程,收入尚可,样貌也算端正。第一次相亲后,王文雅对他印象很好,尝试着继续交往后,很快他们成了恋人。
认识的第二年春天,两人结了婚。
结婚前,杨正辉在城南买了一套商品房,写上了两人共同的名字。新房装修需要时间,装修完又不宜直接入住,两人结婚后的半年,都蜗居在杨正辉租住的一居室的公寓里。直到夏天,才开始着手搬家工作。
平常不觉得,一到搬家时,才发现家里的东西比想象的更多。扔掉不需要的,整理好要带走的,前前后后花去好几个周末都还没有整理完。
“书柜里的东西,我自己来整理吧。”刚开始整理的时候,杨正辉就这样交待妻子王文雅,“因为东西太多了,我怕搞乱搞丢了。”
作为一个大学老师,他那半封闭的书柜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专业书籍,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堆积着,王文雅第一次踏足这间公寓时,就被那副景象震撼住了。
“好,那你需要我帮忙的话叫我。”
作为一个温柔的妻子,在婚姻中,王文雅总是支持丈夫的决定。
于是,在打包行李的过程中,王文雅一直没有靠近过那个书柜,都是由杨正辉自己找来纸箱,一本一本将书打包收集好。不过,他的动作实在有些慢,平常里工作又忙,整理行李的几个周末间,那个书柜的书几乎没减少多少。
八月的某个周六,实在看不下去的王文雅,趁着丈夫外出的时候,找来丈夫没用完的纸箱,把书柜上的书全部搬到了箱子里去。她仅仅用了一个下午便完成了这些事。
接着,她打开书柜的下层,下层是木板制的柜门,平常很少打开。一股霉旧的气味从柜子里传出。柜子里有几个纸箱,很沉,她逐个拿出,发现里面也都是书。
直到最后一个位于最里侧的纸箱,和前几个相比,轻了许多。
而且,其他纸箱都是敞开的,这个纸箱却用透明胶布牢牢的封着。掂了掂,里面传出碰撞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
没有多想,王文雅找了一把剪子,将胶布剪开,翻开盖子一看,更觉得奇怪,里面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
之所以奇怪,是因为丈夫是一个十分有规矩的人,比如,换下来的衣物,他会要求自己按照颜色区分开洗,平常用的东西,也总是按用途和功能,规整在一起,像这样将东西混乱的堆放在某个箱子里,和他的习惯是相违的。
仔细一看,箱子里装的东西同样另人费解。
最上面是一个青花瓷盘,上面画着穿古装的人像,像是唐代的仕女图。但线条乱七八糟,画得很拙劣。盘子的下方,是两瓶过期的洗发水,一支牙刷,一条发黄的毛巾。
再往里翻,王文雅吓了一跳,箱子最下面,是几件女人的内衣。浅粉色的,浅蓝色的,还有镶着蕾丝边的款式。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王文雅愣了愣神。随即反应过来,这个箱子,或许才是先前丈夫不让自己收拾书柜的原因。
书柜里,藏着丈夫的秘密,藏着某个女人留下过的痕迹。
王文雅将那个箱子合上,打算原封不动的重新贴上胶布,放回它本来的位置,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明白这种时候更应该冷静,不动声色。
还没来得及完成这个动作,门口便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外出的丈夫开门进来了。
这间一居室公寓是南北朝向,一进屋便能望到被当做书房用的客厅。书柜前王文雅的动作被进门来的杨正辉看得一清二楚。
“我不是说书柜让我来收拾吗?”杨正辉走上前来。
说话的语气还是平常的样子,但声调却高了几分。王文雅感觉丈夫很着急,并且在压抑着怒火。这绝不是她多心,因为丈夫连鞋子都没有换,便直奔自己而来。
“我看你太忙了,就帮你整理一下嘛。”
“你”
杨正辉没有说出后半句话,他的视线注意到王文雅面前的箱子,箱子口那撕开的胶布想必很惹眼。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不过,他依然没表示什么,或许是觉得自己理亏,反而说道:
“你不要管这里了,去做饭吧,我饿了。”
“哦。”
王文雅也只好顺着他的话茬。起身去厨房里忙活。
那一天晚上,王文雅照旧做了一桌菜,这也是丈夫的要求,丈夫曾说,周末的晚上,是对辛苦工作一周的犒劳,应当慎重对待。这种时候,也是两人聊天谈心的时候。两人总是一起看一部电影,不紧不慢吃着晚餐。
可是,那天的饭桌上,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微妙的沉默流动在昏黄的光线下。
很明显,这都是因为那个箱子的原因。
夜里,王文雅第一次失眠。夏天夜晚闷热,卧室没有开空调,王文雅和丈夫背对着,中间隔着十来公分的距离。王文雅翻了个身,看着早已熟睡的丈夫的后背,月色中,丈夫穿着薄睡衣,本来熟悉的轮廓竟有了一种陌生感。
丈夫作为一个三十岁才相亲结婚的男人,之前有过恋爱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这些王文雅没有过问,她不在乎。但她想不明白,丈夫为什么要留下那些东西呢?
在杨正辉之前,王文雅也有交往过一个同龄男朋友,不过,对方的幼稚和低情商伤透了她的心,分手之际,她将所有对方送的东西都归还,对方留下的东西也都销毁了。
丈夫还留着那些东西,无非,是对那个过去的女人还心存眷念吧。
想到这一点,王文雅心头涌起一阵酸涩。
那之后,王文雅没有去碰书柜的任何东西,也没有同杨正辉提及有关箱子的话题。他们按照计划搬到了城南的新家。
新家是三居室,丈夫终于有了敞亮的书房,书房定做了更大的,整面墙的书柜,同样是上半截玻璃门,下半截木门的款式。王文雅知道,那个装着杂物的箱子,应该是又被丈夫藏进了新的书柜里。
可丈夫要保留那些东西到什么时候呢?
每每经过书房,想到那个角落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的东西占据着,王文雅的心头就说不出的憋闷。连带着,她觉得整个书房、甚至整个新家都笼罩在另一个女人的阴影下。
忍受不住的她想跟丈夫说个明白,让丈夫丢掉那些东西。却又找不到机会开口。终于,某个星期天,丈夫一早外出去买菜,她到了办法。
她想起那个箱子里有一个画着青花仕女图的瓷盘,便将那个盘子偷偷拿了出来,放到厨房的碗柜里。她打算故意让丈夫看到盘子,借以提起话题,捅破和丈夫间的纸窗户。
瓷盘放进碗柜的十分钟后,大门响起门铃声。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文雅稍感诧异,装作若无其事前去看门。
“怎么?是忘记带钥匙啦?”她一边开门一边说。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只用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她。
不是丈夫,是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穿着浅灰色的体恤衫,皮肤黝黑,一下子看不出年龄。
“请问这里是杨正辉先生的家吗?”
男人开口问,他的声音低哑厚重。
“是,你是”
“我是杨正辉先生的朋友,他在家吗?”
“朋友?”
丈夫的朋友她大概都认识,印象中,并没有这样一位高个黑脸的男人。再者,他们才刚搬过来,知道这个新住址的人不多。
王文雅下意识的警惕起来。
“他不在,出去了。”
“方便的话,我可以进去等他吗?”
对方似乎不见到丈夫不肯罢休。
可随便就让一个陌生男人进屋,王文雅觉得不妥,她想了想,说道:“你稍等吧,我给他打个电话。”
门外的男人点点头,礼貌的没有挪动步子。王文雅用手机拨通了丈夫的号码,告诉丈夫,家里来了客人。
“客人?”电话中,丈夫也很意外。
“对他说想进屋来等你”王文雅对着听筒应道,这才想起,还没有询问男人的名字。
“我叫李德。”男人像是看穿了王文雅,主动向门内的王文雅报上姓名。
“他说他叫李德。”
“”
电话那头是一阵突然的沉默。
“喂?喂?”听不见丈夫回应的王文雅叫了两声。
“行,你让他进去吧,我马上回去。”
丈夫匆匆挂上了电话。
王文雅请名叫李德的男人进了屋,为他准备了些茶点。作为一位客人,他过分安静,既没有同王文雅寒暄,也没有询问杨正辉去干嘛了,只是沉默的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电视上在放某个热播的连续剧。
王文雅想同他搭讪几句,也被他身上这股沉默的气质吓退。好在,尴尬的氛围只持续了十来分钟,杨正辉回来了。
他双手都空着,菜也没买,明显是接到那个电话就立刻赶了回来。
李德见杨正辉进门,立刻站起来,对他说:“好久不见,杨先生。”
“好久不见,李警官。”杨正辉回应他。
语气少见的冷淡。
一旁的王文雅不解的看着两人,比起杨正辉的反常,杨正辉称呼李德为“警官”这一点,更让王文雅惊讶。
“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黑猫警长’,十允市来的李德先生。”杨正辉对王文雅解释。
“黑猫警长?”
“他家里有只黑猫,又是个警察。所以人家给他起了这个外号。”彩蛋1:详见《玄猫的报恩》
“”
王文雅听得云里雾里。
“我刚才回来的急,忘了买菜,你出去买吧。”
杨正辉没有更多解释,反而试图将王文雅支开。
王文雅识趣的答应,走到门边,换鞋出门。关上门的一霎那,他听见丈夫用不太客气的语气跟李德说: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的?哦,对,你是个警察,想知道我住哪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还没走出小区门,王文雅的脑子里已满是疑惑。
丈夫是一个普通的大学老师,既不擅交际也不善言辞,怎么会和警察扯上关系呢?况且对方还是从十允市来的警察。
十允市距离他们居住的这座城市草容市,有两百多公里的距离。一个外地来的警察,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家门口。丈夫又为什么会用那样不客气的口气跟他说话呢?
疑惑归疑惑,王文雅还是按照丈夫的要求买好了菜,甚至连李德的份也一起准备了。再回到家时,是一个小时后。
用钥匙打开门,客厅里只有杨正辉一个人坐着。
“客人已经走了吗?”王文雅将菜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一边换鞋一边问。
杨正辉好像没有听见。
“老公?老公?”王文雅连着叫了杨正辉两声。
“哦,对,他走了。”
“这么快就走了?”
“嗯。”
依然没有任何解释。
王文雅看见杨正辉脸色很不对劲,他的眼圈泛着不自然的红色。
实在是太奇怪了。
正想着,杨正辉站起了身,拿着杯子往厨房去,大约是要去接水喝。王文雅珉了珉嘴唇,也拎着菜往厨房去。
一走进去,却发现丈夫站在碗柜前,低着头,黑着脸。
他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碗柜最外围,王文雅先前故意放在那的青花瓷盘——另一个女人的盘子。
王文雅直觉不太妙,杨正辉的情绪很不对劲。
“你又动我书柜里的东西了?”果然,他冷冷的转过脸来问道,“你又动那个箱子了?”
“我”
“我不是说让你不要碰那里面的东西吗!”杨正辉毫无征兆的吼了起来。
王文雅被杨正辉的样子吓到了,她从未见过杨正辉如此激动。
“这个盘子你为什么要拿出来?”
“我怎么就不能拿出来了?我是你老婆,我为什么不能帮你整理东西?”
王文雅感到憋屈,大声顶了回去。她不能理解丈夫的生气,留着另一个女人的东西这种事,怎么想都是丈夫的不对。
“这是你前女友留下的东西吧?还有那个箱子里的那些东西,你现在都是结了婚的人了,还留着那种东西干嘛?”
王文雅索性跟杨正辉说清楚,这也是她原本的打算。
“我留不留是我的自由!”
只是没想到杨正辉的反应会这么大。
“你以后别乱动我的东西!”
杨正辉说完这话,放下手里的水杯,怒气冲冲出了厨房。紧接着,王文雅听见一阵大门开启又关闭的碰撞声。
丈夫竟然负气摔门而去了。
简直是莫名其妙!
王文雅走出厨房,看着空荡的客厅如此想到。明明错的人是丈夫,他却比自己还凶。王文雅越想越生气,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盯着大门的方向,感觉胸中涌动着此起彼伏的火气。自结婚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王文雅独自在家待到傍晚,看了一下午的电视剧,因为生丈夫的气,她没有打电话问丈夫到底去哪儿了。她认为是丈夫有错在先,就算要冷战,也应该是丈夫先求和。
但女人的心思总是一阵一阵,天快黑时,她还是按捺不住,给杨正辉拨了电话。
嘟——嘟——嘟——
没有人接。
或许是杨正辉不想接。
王文雅挂断手机。这时的她已经冷静下来,她才意识到,平日里性格温吞的杨正辉突然如此生气——这件事本身就有些反常。
她又想起今天上午来家的那位意外来客,和客人走后时,杨正辉眼角的那一抹红色。
或许杨正辉的情绪异常,同那位客人的到来也有关系。王文雅隐约的有这种直觉。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拿起一看,是杨正辉的回电。
王文雅按下接听键,心想终归是要过日子的,还是好言同丈夫和解比较好。
还没来得及开口,听筒里却传出一个陌生的声音:
“请问是杨正辉先生的太太吗?”
“诶?是”
“这里是草容市止矢区交警大队,您先生出车祸了”
“什么?”
王文雅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接到了骗子电话,她又看了下手机屏幕,的确是杨正辉的号码。
“他的情况有些严重,现在在h医院抢救”
听筒那边继续传来陌生的声音。
晚上八点,王文雅火急火燎的赶到了h医院。给她拨电话的交警同她碰面,是一位个子不高,脸型窄长的年轻人。
年轻的交警一边领着王文雅在迷宫一般的医院走廊里穿行,一边告诉王文雅:
“杨先生驾驶的汽车,在经过xx街的十字路口时,闯了红灯,和一辆大货车相撞”
“闯了红灯?”
王文雅一惊。据她所知,丈夫拿到驾照至今已有五六年,这期间连违章的次数都屈指可数,闯红灯这种事,完全不像是守规矩的丈夫会做的事。
“对,我们调了监控看,在限速40的街上,他当时车速至少有70码,经过那个路口时,也完全没有要刹车的意思,这才和左侧驶来的大货车撞上了”年轻交警继续解释,“杨先生的那辆车,车头全部撞毁,他本人伤到了头,当场就昏迷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是说,车祸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是今天下午三点。人送到医院来时,已经四点了。”
下午三点
也就是说,丈夫和自己吵架后,负气出走,是开着车外出了。他离开家时是上午11点左右,中间这几个小时,不知道去了哪里,然后在xx街遭遇车祸。
“好在他身上有身份证件和手机。不过手机也被撞坏了,我们是将他手机里的sim卡拔出来,从卡上的联系人,找到的你”
年轻警察还在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但王文雅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感觉自己双耳旁有挥之不去的阵阵轰鸣声。连带着,整个世界都好像在旋转。
“太太,太太”见王文雅失了魂,站也站不稳的模样,年轻交警赶紧扶助她。
“我我老公那我老公他”
“他的伤在头部医生说,只要他能醒过来,就代表脱离危险了。不过”
“他还没有醒是吧?”王文雅的声音不自觉的嘶哑了。
年轻的交警点点头。
已经四个小时了。王文雅在心里默念着,从丈夫被送到医院到现在,已经四个小时,他还没有醒。
随着王文雅急切的步子,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倾泄而下。
王文雅在医院里守了丈夫一夜。到第二天早上,杨正辉依然昏迷着。
加护病房里,一夜未眠的王文雅青黑着眼圈,盯着病床上的杨正辉,杨正辉带着氧气罩,双眼紧闭,看上去好像只是睡着了。他身上连接着各种管子,监控心跳的仪器发出规律的“嘟嘟”声。
一位早上查房的中年护士经过,看见王文雅这幅模样,走进来劝说道:
“太太,您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听说您一晚上没睡,这样可不是办法啊。”
护士是以一个医务工作者的经验相劝。很明显,杨正辉这样的情况,是与死神作斗争的持久战,可参战的人不仅只有病人,还有他们的家属。
护士的话提醒了王文雅,她终于也意识到,自己应该要回家去一趟,收拾一些东西。还有杨正辉的父母那边,也需要通知,包括他工作的a大学
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自己去做。
王文雅整顿心情,在中午时回了一趟家,连续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她的脑袋发晕得厉害,还觉得这一切如幻梦般不真实。
她躺倒在沙发上,想小睡一会儿,刚睡着没多久又被腹中的饥饿感弄醒。她站起来,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拿了两片冰凉的吐司面包,啃了起来。
视线一转,又落到了一旁开启的碗柜上。
那个画着青花仕女图纹样的盘子还在里面,厨房的采光不太好,但那个盘子依然很刺眼。
王文雅叹了口气,走过去将碗柜门合上。她回到客厅,给杨正辉工作的a大学那边打了电话,替杨正辉请假,又给远在外省的公公婆婆拨电话,告知他们这件事。
“什么?昏迷了?昏迷多久了?什么时候能醒?”电话中,和王文雅一样焦急的杨正辉母亲也问了这个问题。
“这个已经一天了,不过,医生说没什么大碍”
王文雅向婆婆说了谎。她无法告诉年事已高的婆婆杨正辉的真实情况,也无法说出她心中的那个担忧——如果,杨正辉一直醒不过来?怎么办?
一直到下午四点半,带了一些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的王文雅再度回到医院。
她拎着一袋子东西,穿过医院里来往着的医护人员和病患,心事重重往杨正辉的病房去,走到房门边时,刚好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呀,对不起。”
王文雅下意识的道歉,一抬头,却脸色一变。
她撞到的人,从病房里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上午来过家里的那位意外的客人——“黑猫警长”李德。
“啊,是您啊。”
李德也很意外。
“李警官,您怎么会”
王文雅想问他怎么会来这里,或者说,他怎么会知道杨正辉出车祸了。但话说到一半,她意识到,对方是个警察,或许在他们警察内部有什么渠道,信息是互通的。
“是这样,昨天下午,正辉来草容一分局找过我。”李德明显是看穿了王文雅的疑惑,“不过,当时我不在,后来是我的朋友告诉我这件事”
“昨天下午?”
也就是杨正辉负气摔门而去之后了。那么,当时的丈夫是去找李德了?
“对,因为我告诉他,我这两天暂时都待在草容一分局,所以他才会去那找我吧。如果我没猜错,他出车祸,就是在没见到我,离开返回的路上”
王文雅想起,交警说出事地点,的确是在草容一分局附近。
“他为什么会去找你呢?你们不是上午才刚碰过面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李德含糊的回应。
又询问了杨正辉的情况,同王文雅寒暄两句后,他提出告辞走掉了。
王文雅拎着东西走进病房,坐到病床旁的凳子上,盯着丈夫身上连接着的仪器,坐了还不到半分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很明显,昨天,杨正辉的情绪失控,正是因为李德上午的来访。和自己吵架出门后,也是因为去找李德没有找到,才在归途中遭遇车祸。
李德作为一个外地警察,千里迢迢来找丈夫,一定是有什么缘由的,听杨正辉昨天那种说话的口气,两人也不像是为了叙旧而见面。
一定是李德跟杨正辉说了什么,他说的事情,扰乱了杨正辉的心。
王文雅认为应该弄清楚这些,她立刻站起来,往病房外去追李德。
李德走得很快,王文雅一直追到医院的大门处,才看到那个高大的背影。
“李警官!”王文雅大喊了一声,朝那个背影加速跑去。
听见声音的李德转过身来,面对王文雅的追赶,他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停下步子,站在原地等王文雅。
天气炎热,这一阵小跑已让王文雅圆润的脸上汗淋淋,她喘着气,来到李德面前,问道:
“李警官,我想我想问你,昨天,究竟是为什么事来找我老公?”
“”
“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吧?你不是无缘无故去找他,也不是来跟他叙旧的吧?”
李德的眼皮垂了垂,似乎在思考该怎样回答她。
“你昨天走之后,他的情绪就很不对劲,我感觉,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王文雅大声质问。
“是我走之后吗?”李德反问了一句。
王文雅看见他脸上没有表情,但眼睛好像眯缝了一下,显得更加锐利了。这样的神色,确实像是一个警察应有的。
“对。你走之后,他跟我吵了架,但是,我觉得他只是在借故发气,因为我们吵架的原因是一件很小的事,我拿了一个他不喜欢的盘子出来用,他就特别激动”
“盘子?”李德打断她,“该不会是一个画着青花仕女图的瓷盘吧?”
“诶?”王文雅一愣。
他怎么会知道?
“看来我猜对了”
王文雅听见他呢喃了一句。
至此,王文雅心中有了一种微妙的直觉——李德认识那个盘子的主人。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李德叹了口气,“那个盘子的背后,有一场很奇特的谋杀案……正辉他,和那个案子有关系。”
“什么?”
真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谋杀案?自己的丈夫和谋杀案有关系?
“不如,我们去那边坐坐吧。”李德没回答,而是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是人潮涌动着的医院大门外,一条双向车道的小街,街角有一间咖啡馆。
王文雅点了点头,跟着李德,往咖啡馆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