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茫茫,苍劲的北风呼啸而过,漫天的雪花被卷起,茫茫大雪湮没了肥沃的黑土平原,也湮没了车队经过的痕迹。彤云密布,夜黑得跟墨一样,前路一片黑暗,只有雪地在发着轻微的亮光。
骑兵们在漆黑的雪夜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全部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腰间马刀,背负弓箭。
他们低头弯腰急驰,没人聊天说话,黑暗中不时传来军官命令声:“跟紧前面的!不要掉队!”马蹄践踏雪原荒草发出密集的茬茬声响。
突然,呼啸的北风中隐隐传来了些不一样的声响,领头的骑兵猛然惊叫:“对面有人!”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前面的黑暗中陡然出现了幽灵般的马队和骑兵,出现了黑影幢幢的成群士兵。领头的骑兵惨叫道:“是魔族骑兵!”
一场惨烈的厮杀在黑夜中措手不及地展开了,刀光闪亮,剑光灼灼,只听得诅咒声、双方压抑的喊杀声:“杀!”“瓦格拉!”但斗杀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双方都不愿意纠缠于这次不期而遇的遭遇战。
不到两分钟,魔族和人类都脱离了战场,雪地上留下了十几具尸骸和斑斑点点的血迹,滚落下马的伤员在痛苦地呻吟着。
斯特林统领翻身下马,一手拿着马刀踏雪向前。
副官快步上来报告:“大人,两名弟兄阵亡,五位弟兄受了伤。”
斯特林先看了伤员的情况,得知都是轻伤,不妨碍继续前进。
他又问:“魔族有没有留下伤员?”
“启禀大人,他们把伤员都抢了过去,只丢下三具尸体。”
“带我去看看。”
一行人又回到了刚才交战的战场。三名魔族的阵亡者僵硬地躺在雪地上,凸着眼睛,伤口流了好大一滩血。与一般矮小的魔族士兵不同,这三个魔族都很高大魁梧,身高足足超过一米九。他们的皮肤不是绿色的,而是一种雪白的颜色,也没有毛发。
就着天上微微的星光,斯特林翻看着这三具尸体,当触摸到魔族士兵那还略带余温的皮肤时,斯特林微微皱眉:对方皮肤十分粗糙,硬得跟牛皮甲一般。
斯特林细细地查看着他们的服饰和盔甲,还有帽子上的饰羽,端详他们手中的砍刀武器,甚至亲自伸手进这些魔族兵的粗皮大衣的怀里摸索了一阵。可惜只找出了几个破旧的铜币和一块熏得很黑的腊肉。
他搜得那么投入,那么专心致志,旁边的军官无从插手。有军官拿出火折子想帮他照明,才打出一个火星,斯特林猛然将火折子拍落地上。
“不能生火!”他抬起头,轻声却很严厉地说,“危险。他们可能还没远。”
想到黑夜中可能有无数的魔族隐在黑暗中环窥着自己,那军官打了个寒战。
“小心总没错的。”斯特林对他笑笑,又低头专心地翻看着那几个魔族兵尸体了。细致得仿佛是医生在解剖遗体。
最后,他站直身子,抓了一把草在手上搓着,抬头望着茫茫的黑天若有所思。好半天,他才出声:“该想办法抓个活口的。”
军官们面面相觑,遭遇来得太突然,当时他们只想着自保,根本没这个意识。
带队军官说:“大人,恕下官多嘴。大人,您的安危关系全局,千金之子不处危地,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将您平平安安地送到前沿与秀川大人会合,不宜多生枝节。至于抓活口搞情报的事情那是斥候和侦察兵的事,他们负责这个。”
斯特林笑笑:“你说得也对,但是刚才遭遇的这支魔族部队不同寻常。看这个头,很有可能,我们刚刚遭遇了魔神皇的近卫旅。”
一片寂静,可以听得到北风呼呼吹过的声音,军人们脸上都出现了异样的神色:近卫旅军团是魔神皇的亲卫部队,是皇家亲军。这支部队不执行一般的战斗任务,他们只为捍卫魔神皇而出动。
这支强悍部队的可怕威名历来就和魔神皇的强大联系在一起。他们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是腥风血雨。
近卫旅到,魔神皇就不会远了!
人类方面受降仪式的代表是远东统领紫川秀。按照魔族的传统习俗,两位军团长匍匐在地吻了紫川秀灰尘仆仆的靴子,并当着他的面斩杀了包括塞内亚镇守使鲁克伯爵和莫卡尔伯爵两位监军使在内的一千六百多名塞内亚官兵,以示从此和塞内亚族势不两立。
根据在场人后来的回忆,维纳里的那个寒风凛冽的清晨,天空阴沉,乌云密布。五万士兵聚集在街道上,却安静得连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二十个人赤膀的行刑队一字排开,雪亮的大头刀不停地挥下,在铁青的黎明晨光中划出一道光线,刀锋砍斫骨髓,不停地发出喀嚓喀嚓声,鲜血喷得好高好高。
在场的人像是被梦寐住一般,铁青着脸,一言不发。那种肃杀、凌厉、诡异的气氛,甚至连被杀的塞内亚人都镇住了,没有人出声哭泣呼救,没有人挣扎求饶,轮到谁,谁就毫不挣扎地被行刑手按倒,跪倒,然后,刀光一闪,刽子手平板地说道:“下一个。”
事后,很多人都发噩梦,梦里听到那个毫无感情的声音:“下一个。”
每砍下一个人头,就有人用箩筐拿着送到紫川秀面前呈上,请他验收,并大声报出死者的身份、官衔和爵位。
“镇守使鲁克伯爵头颅在此,请大人查证。”
“镇守使莫卡尔伯爵头颅在此,请大人查证。”
刽子手杀累了一批,又换了一批上去。上好的钢刀砍得卷口了,又换了一把。那天早上,砍头颅的游戏足足玩了两个钟头,浓稠的鲜血都浸过了脚面。
很多旁观的士兵坚持不到最后,偷偷地呕吐了,但高台上的三位大人物依然谈笑风生地相互谦让:“统领大人,请您验证。”
“爵爷,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呵呵。”
仿佛摆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人头而是香喷喷的饭菜。
一千六百三十一名塞内亚战士的鲜血奠定了哥昂、亚昆两族与人类坚定不可动摇的友谊。七八四年十月十日清晨发生的事件震惊了世界,哥昂族和亚昆族的两族族长突然宣布退出了战争,八万魔族兵放下武器,从他们洞开的防线上,人类军队汹涌涌入。
这次事件,后来被世人称为:“维纳里之变”。
七八四年五月,马维的突然叛变让七十万紫川军腹背受敌,风水轮流转,时隔不到半年,这次是轮到魔族一方从背后被自己人插刀子了。
听闻镇守使军法部队的死讯,达克城内掀起了一阵愤怒的狂潮。魔族将军咆哮着吼道:“把亚哥米和哥达汗碎尸万段!把他们喂狗去!”
云浅雪和卡兰干瞪着眼,对于阴谋背叛的哥达汗和亚哥米二人,和诸位将军一样,他们同感愤怒,但若想让亚哥米和哥达汗“碎尸万段”,塞内亚人却是办不到。
亚哥米和哥达汗都机灵得很,知道自己捅了大马蜂窝,他们将阵线交给了人类的军队,带着自己的兵马一溜烟跑到了人类防线的后面——除非能先把眼前咄咄逼人的斯特林和紫川秀军团给打垮,否则将军们只能望着天空遥遥对哥达汗吐口水了。
当天,魔神皇在达克城检阅了近卫旅的军队,对五万近卫旅官兵发表了演说。
他毫不隐瞒当前的紧张局势,直言不讳地宣布:“我们即将面临历史上所遇到的最严峻困难,即使在八十三年前的黑暗时代都包括在内。人类军队反扑在即,而心怀不轨的叛徒们又使我们伟大的神族分崩离析。尽管如此,朕依然对取得胜利充满信心,神族一统大陆的伟大使命绝不会因为小小挫折而中途告终!塞内亚军队依然强悍,我们的战士依然忠诚,这就足够了!那些立场不稳、左右摇摆的阴谋份子,他们离开了更好,留下的都是坚强的塞内亚族战士,我们会更加强大!”
虽然不怎么明白近十万亚昆和哥昂族士兵的叛变反而会使得神族“更加强大”,但既然神皇陛下这样说了,那自然一定没错的。头脑简单的魔族官兵齐齐举起了手上的刺枪,大地上仿佛升起了一面钢铁的墙,呼声惊天动地:“万岁!陛下万岁!吾皇万岁!”
魔神皇口号喊得响,自称会更加强大并且一定胜利,但大伙可没他老人家坚定有如传销头目的信心。神族的有识之士都看到了,在这样下去,大伙一定玩完。
私底下,卡兰皇子召集亲信开会。与会的有皇子卡兰、公主卡丹、羽林军军团长云浅雪、十一军军团长裴玛等人。面对当前的困局,将军们愁眉苦脸,一筹莫展。
“从一开始,我就不赞成与人类全面开战。”卡丹公主忧伤地说,几缕长发垂下遮住了光滑的额头。
刚抵达达克,马上就传来了四军和十四军兵变的消息,她才知道,自己是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趟,若那晚真的进了维纳里城,心狠手辣的哥达汗会很欢喜地拿着自己和孩子的脑袋向人类献功的。
卡兰皇子干咳了一声:“我说老妹,现在说这个已经没用了。仗打到这个份上,你说,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卡丹轻描淡写地说:“速战速决的计划已经破产,亚昆和哥昂族也站到了人类那边,打下去我们没有胜机。拯救神族也是拯救我们自己的唯一办法,就是趁人类没有合围,塞内亚族实力尚存,我们全军撤回瓦伦关以东。”
皇子和将军们都沉默了。过了一阵,卡兰先摇头,云浅雪也跟着叹气摇头。
“退出所有占领地,放弃神族牺牲几十万将士打下的领土——父皇不会同意的。”
“只是暂时退出,我们还占据着瓦伦关,掌握着西进的通道,只要神族实力恢复了,随时可以再度西进。”
“没用的,父皇根本听不进去。若是双方按实际控制线停战,父皇说不定还能答应——但那样人类又不答应了。我们差不多占了紫川家半壁江山,他们怎么肯罢休?”
“你们试过跟人类谈了吗?”
“我们试了,没法谈!帝林太狡猾了,什么条件他都答应,什么话都好说,停战也行,谈和也行,割地也行——但一边谈判,他一边不住地从后方调兵遣将,多拖延一天,人类的力量就强大一分,停战对人类有利的。谈不到三天,又打起来了。”
卡丹眼中充满了智慧的灵动:“二哥,你失策了。若是我。我就会继续谈下去,与紫川家商定按两军现有控制地盘签定停战协议。”
“什么协议都是废纸,紫川家肯定不会罢休,他们调集齐兵马后还是会打过来……”
“可是这对流风霜有用啊!”卡丹轻轻说。
愣了下,卡兰猛然一拍大腿,大声叫道:“老妹,你是个天才!你若是早到三个月,我们也不会被打得那么凄惨了!”
流风霜,她曾是紫川家的世仇。她之所以加入反魔族联盟,全然是因为神族军入侵西北威胁到了她的利益,她不得不驻马瓦涅河边,以防神族军突入西北。
但若是神族与紫川家签定停战协议,向世人表明:神族的野心仅仅是取得东南就够了,那事不关己的流风霜自然也就撤军了。即使日后紫川家撕毁协议对神族发动进攻,那战斗也仅仅是在东南和帝都一线展开,估计流风霜也不会好兴致地再次千里迢迢跑来给紫川家助阵。
“进攻西北,那真是一步臭棋!”
“就是!白百损折了第三军,又让第四军给人类打残了,最后还把流风霜这头大老虎给招惹了出来!好处没捞到一分,到底是谁出的这个馊主意?”
云浅雪和裴玛耷拉着脑袋,没吭声。他俩不好意思告诉这对兄妹,出这个馊主意的正是他们敬爱的父皇陛下,他俩也不好意思说,当初自己是如何热烈地为这个主意欢呼万岁了。
大家都认为,在流风霜身上,神族是大有文章可做的。即使不能让她掉转枪头对付紫川家,至少也能和她达成一个停战协议,让她作壁上观保持中立。
当场,卡兰皇子亲自执笔,写了一篇声情并茂的劝说稿,那说辞真是情深意切,既分析厉害,又入情入理。看那稿子,众人都认为,即使是一块石头也会被打动了。
信使的选择也很重要。虽然神族军有多达四十万大军,但对方是一国的公主,这么尊贵的人物,派几个粗鲁的绿毛低阶魔族过去交涉显然是不合适的,当然,神族也有身份相称又深通礼仪的贵族,譬如神族中的皇族——
卡兰皇子坏坏的眼神不怀好意地瞄向各人。
“殿下,您开什么玩笑!”将军们慌忙喊道,“我们是尊贵的皇族啊!让我们为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去当跑腿,那太失身份了吧!”
——失不失身份那是小事,性命攸关那才是要紧。
神族军与流风军没有外交关系,两军现在还在交战,自己这么贸贸然跑过去,万一被她当场斩了怎么办?
幸好,除了皇族以外,我们神族还是有其他好汉的。
有这么一位仁兄,他官居军团长高位,又是神皇陛下亲封的爵位,本身又是历史悠久的人类贵族后裔,深通礼仪和贵族风度。更妙的是,他与塞内亚族皇室一点关系都没有——简单来说,就是分量足够、死了又不可惜的家伙。
这个时候,有这么一位仁兄真是天赐神族以伟人啊!
这位无双伟人的名字叫马维。此人光荣的事迹大大出名,他的传奇经历引人入胜,曾为人类高官、贵族和元老会成员,如今又成了魔族军的高级将领,其中经历的曲折真是一言难尽。
但最让魔族将军们对他感兴趣的,并非他曾献城投降魔族的伟大功绩,而是此人曾与赫赫有名的光明王紫川秀抢过女人而能逃脱不死。
云浅雪很严肃地对马维将军说:“马维大人,神族有一个重要而光荣的任务要交给你!”
带着这个重要而光荣的任务,马维将军带着几个亲兵,划着小船渡过了瓦涅河——渡过瓦涅河,说来只有五个字,但其中的惊险实在一言难尽。
此时的瓦涅河已成为人类与魔族对峙的战线。两军壁垒森严,那重重关卡和哨岗,随时游弋河上的紫川家战船,河岸上人类的眺望灯塔,水中暗桩和勾网,这么多布置居然都没能拦截住这个心怀不轨的魔族使者,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马维将军实在洪福齐天。
但老天还是公平的,似乎在越过战线时把自个的好运气给挥霍光了,平安到达流风军驻地后,马维将军遭到了老天埋伏在后面的沉重一击,卡兰皇子精心撰写的演说稿根本无用武之地,马维阁下也没法发挥他雄辩的伟才,因为要说服的对象根本不在西北营中,至于去了哪里——守门的风霜营卫士板着脸给了马维阁下一个最标准的答案:“不知道!”
“大人,您慢走。欢迎下次您再来!”
夜幕降临时分,前任林氏保卫厅厅长、现任的河丘自愿兵团长林定从灯火辉煌的军官俱乐部走出来。
侍者微笑着为他拉开门,两个卫兵先一步为他驱赶开了门口聚过来的衣衫褴褛的人群,用脚踢开围拢过来的乞丐们。
即使在最艰难时候的帝都,奢靡享受还是贵族们与生俱来的天性。
不知道军官俱乐部有着什么样的背景,即使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也能照常开张,它的客人是高级军官和贵族,能进这个门的,起码也是旗本级的高级军官。自然了,价位也不是一般市民和士兵能想像的。
今晚林定享用的是新货,那姑娘本来还是某贵族家的千金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因为魔族的入侵家族破产才被迫出来卖身。
听得伯爵小姐珠泪欲滴地诉说凄惨经历,同样身为贵族的林定大为吁叹,感慨人生无常,世事变幻。流着同情的泪水,他帮小姑娘完成了从少女到妇女的转变。
侍者满脸笑容,深深地躬身下来,为林定引路。两个随从的卫兵和俱乐部的保镖们已经踢开了聚在门口周围的乞丐们,为林定清出了一条出路。
感觉着周围投来的艳羡目光,大多是针对他身上那身厚实的皮子呢军大衣,林定深刻感受到了身为林氏家族臣民的强烈优越感。
相比于帝都军队衣衫褴褛的困窘,河丘士兵漂亮而厚实的白色冬装军大衣不知让帝都的同行们多么羡慕。
不止是衣裳,在帝都军士兵每天的标准伙食是一个冷馒头的时候,河丘军却有专门的补给车队送来新鲜的肉蛋和新鲜青菜。
在困窘饥寒的帝都军民眼里,这群来自远方的战士简直是神仙一样令人羡慕啊!
七八四年间的紫川与魔族战争,虽然主要战事发生在紫川家边境内,但这确实是人类与魔族两个种族的生死对决。
为了这次战争,全人类同仇敌忾,连紫川家的死对头、流风家头号权臣流风霜都毅然搁置了她与紫川家多年的恩怨,率兵入境增援紫川家。
流风霜的参战是整个战争转折的标志性战役。这代表着,面对强悍的魔族入侵者,全人来终于统合到了抵抗外侮的大旗下。
流风霜参战以后,态度暧昧的河丘林氏也很快行动了起来——不管心里怎么想的,既然流风家与紫川家都联军了,河丘林家却游离于这个联盟之外。被孤立在外是很危险的。
即使紫川家一时腾不出手来对付自己,但只要打退了魔族,很难免那时强盛的紫川军不会掉过头来跟自己清清老帐。
雪中送炭少见,锦上添花大家却都喜欢做。
今年八月,魔族兵临旦雅城下时,罗明海到河丘苦苦哀求一天也求不来一兵一卒的增援,但现在,随着远东军回师和斯特林的反攻,帝都城头那高昂的胜利信心顺风飘到了几千里外,立即被河丘那些嗅觉敏锐的鼻子捕捉到了。
可以料见,在河丘某个漆黑得深不见底的秘密房间里肯定进行了若干富有效率的讨论,而结论是非常具有行动性的。
也就在流风霜率军访问帝都后不久,林家的外交和内政长老林睿亲自拜访旦雅。
在紫川参星和罗明海面前,林睿深情缅怀了河丘和帝都历史悠久缠绵的友好关系,重申了两国的伟大友谊,表示光明皇朝的后裔们是一群重义气有正义感的好汉,他们绝不会坐观自己亲爱的邻居和挚友被魔神皇强大的军团蹂躏而不管的。
“焚烧城市,屠杀民众,魔神皇卡特的所作所为已经到了让我们忍无可忍的地步!”林睿说得义愤填膺,仿佛先前魔神皇还是可以容忍的,“绝不能坐视这个疯子率领他残暴的军团征服大陆。贵国面临严峻的卫国圣战,身为友好邻居,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理!”
林睿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很快,以前任保卫厅厅长林定为首的河丘自愿团抵达帝都,他们将协助帝都军方一同参战。
林睿的嗓门喊得很大,同仇敌忾嚷嚷得半个大陆都听得到,但河丘行事还是很谨慎的。来增援部队打的是“自愿团”旗号,意思很明显,他们是自愿前来的,是民间组织的个人行为,与河丘政府无关——现在形势还不明,不能不留后路。万一将来魔族打赢了,这群家伙就留给魔族宰好了,不关我林家事。
接下来,如何安置来自河丘的这两千人的自愿团就成了摆在帝都参谋部桌面上的难题了。
尽管林定喊得很动人:“我部能承担任何艰巨的任务,不惜与魔族战至最后一个人、一滴血!请不要有任何顾忌,尽管给我们下令吧!”但自愿团毕竟是林家和紫川家坚定友谊的象征,若让这支部队伤亡太重的话,林家和紫川家面上都难看。
最后,紫川宁拍板定下来了,自愿兵团驻扎在帝都西北区的第二道防线,专门负责警戒和保卫大军的后勤线路,护卫大军的左后侧翼——简单来说,什么也不用干,你们这群家伙就在那抓老鼠玩吧!
在帝都战区,已经聚集了数十万人类与魔族军,区区两千人自愿兵团能起到什么作用,谁也不曾抱有期望。这件事本身就是个作秀,只要河丘表现出这个态度,那就足够了。
于是,在大陆最瞩目的战场上出现了最悠闲的人,自愿团官兵每天无所事事满街瞎逛。那些低级官兵还好,他们毕竟被军纪所约束,行事还有所顾忌。但像林定这样的高级军官兼首领,帝都军方和监察厅不好意思管他,能管他的河丘长老会又在千里之外。悠闲中,他夜夜笙歌,沉迷于帝都的风月场所,糜烂幸福得不知日子怎么过。穿过人群,走过街道,林定专用的马车早已恭候在那里了。车夫恭敬地为林定打开车门,林定刚踏上车厢踏板,突然身后有人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大人,请留步。”
“什么事!”林定转过头,不耐烦地喊道。
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青年军官冲林定笑笑,他戴着旗本肩章,右手的衣袖空荡荡的,臂章上有剑和盾牌交叉的标志——这是紫川家军法官的标志。
几个穿着监察厅制服的黑衣男子在他周围稀稀落落地站着,大衣的领子竖得很高,帽檐却压得很低。
知道眼前的是监察厅的一个高级军法官,林定口气缓和了些:“军法官,什么事?”
军法官走过来,他的眼睛雪亮,目光锐利,口气却很客气:“林定大人吗?监察厅有些事需要你协助,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什么事情?”
“你身为高级军官却涉嫌参与非法色情活动违反军纪……”
“笑话!”林定不屑地说,“我是林家的将军,紫川家的军法处管不了我!卫兵,过来,我们走!”
军法官笑笑,让开了身子:“大人您找的是他们吗?”
林定看得目瞪口呆:自己的两个卫兵已经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他愤怒地嚷了起来:“抗议!我强烈抗议!我的卫兵是林家的军人,紫川家侵犯他们人权,那是对林氏的公然挑衅!你们是帝林的部下吗?我要跟他投诉你们!”
“大人,这些话您还是回监察厅见我们长官再说吧!”
几个宪兵围了过来,对林定成包围之势。有人吹了声口哨,一辆黑色的马车飞快地从街角那转过来,军法官们推夹着骂声不断的林定上了车厢,把门一关,马车马上奔跑起来,飞一般消失在了街头。
这时,围在俱乐部周围观看的路人才反应过来。事件发生得太快了,人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没有人去报警。监察厅抓人一向如此,迅若雷霆,没人敢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