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三年的十一月二十日,晨光初亮时分,紫川秀从帝都启程,前往西南的旦雅军区上任。相对于一位统帅十一个行省、十万军队的封疆大吏,他的随行队伍略微单薄了些。
没有大群依依惜别的送别亲友,没有军乐队的雄壮伴奏,没有鲜花美女的簇拥,唯一前来送行的朋友只有斯特林。
因为起得太早,军务处长的眼眶有些发黑,两人漫步在帝都城下,紫川秀不时回首望向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宽广来路,他一直期待着另外两个身影的出现,两个他希望见到却又害怕面对的人。
但帝林没有出现,紫川宁也没有来,紫川秀怅然若失。
远处的村落传来了晨鸡的啼鸣声,清晨的微雾已经消散。
普欣旗本走过来敬礼:“大人,车队已经准备好出发了。”
紫川秀和斯特林握手告别,乱世之中,每一次离别都有可能是生离死别,大家都不无伤感,互道珍重。
迎着鲜红的落日方向,车队一路疾驰。
紫川秀并不想惊扰各地,但沿途的各行省首脑得到了军务处的事先通知,他们对于这位当红的封疆大吏巴结得不得了,殷勤地接待、陪同、护送,宴请、礼品馈赠源源不断,所到之处都是殷勤的笑脸和鲜花。
一直在远东征战不休的紫川秀才感受到了作为家族高级官员的乐趣,隐隐觉得,前往旦雅担任黑旗军长官,倒也不是当初想像的那么不可接受。
车队向西走了一个星期,到多伦行省时,多伦湖舰队派来的五艘战舰已经在那里恭候了。
于是,车队改走水路,连马车带人都一起上了船,沿着多伦湖的支流朗沧运河前进。
很奇迹的,第一次坐船,旱鸭子紫川秀居然没有晕船。
眼看随行的卫兵们呕吐得奄奄一息,他好奇心大发,跑去问:“你们为什么要吐啊?吐得很好玩吗?”
天生不晕船的人问这种问题简直是罪恶。虽然浑身疲软,但众人还是挣扎着爬起来,眼中放出了坚毅的光芒朝紫川秀围了过来。
眼看再不走就要挨一顿合力的痛打了,新任的黑旗军统领连忙逃出了船舱,看到普欣旗本正在船舷边眺望两岸风景,紫川秀奇道:“奇怪,你不晕船吗?”
普欣旗本连忙行礼问好,说:“大人,当初我第一次坐船的时候也晕得厉害,后来慢慢就习惯了。不过说起来,像大人您这样第一次坐船什么事也没有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呢!”
在路上闲得无聊的时候,紫川秀把和普欣旗本聊天当成是打发时间的消遣。
相处得多了,普欣也不那么拘谨了,从他口中,紫川秀得知了黑旗军的一些现状。
自从七八零年方劲统领和军团副司令在远东殉国以后,家族一直没有往黑旗军任命新的司令,只是把原来的军团参谋长瓦德给提拔为军团副司令——他很幸运,留守旦雅军区,逃过了那场毁灭性的灾难。
然后中央军第一骑兵师团的师团长官文河红衣旗本给提拔一级,任黑旗军团总参谋长,副统领衔。
不止文河一人,为了重建支离破碎,几乎全毁的黑旗军团,家族上层从中央军抽调了大批军官到黑旗军去,他们和战争中幸存下来的原黑旗军官兵构成了黑旗军重建的中坚,再加上从预备役部队中征召的近十万士兵,黑旗军俨然又恢复了当年气势恢宏的家族五大军团之一的架势。
“但是瓦德大人和文河大人之间,嘿嘿……总之,大家面子上都是很客气的。”
紫川秀明白普欣不好说出来的话:在一个没有最高长官的组织中,两个同样级别的官员,而且他们又分别代表了中央军的空降派系和黑旗军的本土派系,他们之间的关系自然是微妙,而征召来的新兵和那些能征善战的老兵之间的区别也是很大的。
紫川秀把目光投向船舷两边飞驰的青翠河岸,心头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冲动。
离开远东来到西南,自己将面临全新的挑战,一个崭新而开阔的世界即将展现面前。
舰队在旦雅行省的洛可市郊登陆,护送舰队顺着原路返回,紫川秀一行依旧坐着马车顺着官道前进,前往行省的首府旦雅市。
旦雅市位于家族西南边陲旦雅行省的首府,一路过来,海拔越来越低,气候逐渐暖和起来,迎面吹来的风中已经带来了海水湿湿的咸味。
虽然只是边陲的地方行省,但是西南地区的富裕程度丝毫不比帝都来得逊色,或者更有甚之。
一路过来,紫川秀看到了洁净平坦的驿道和道旁装饰华丽的房屋,接踵不绝的商家、店铺、工厂、钱庄,行人衣着光鲜,运送货物的马车在大道上络绎不绝。
紫川秀想到了远东民众所居住的那些简陋、肮脏的窝棚,用红泥和树枝草草搭建起来的树皮房,自己的科尔尼总部首府可以说是全远东最豪华的建筑了,但似乎还比不上这里的私人民房。
生存跟生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家族内地民众在生活的时候,远东却还在苦苦谋求最基本的生存权利。一时间,紫川秀也不知道是感慨于西南地区民众的幸运,还是感叹远东民众的不幸好。
一行人在七八二年十一月三十日的黄昏进入旦雅城,在此之前,一路的快马驿站早已预告了军团长官的到来。
迎着傍晚的寒风,黑旗军所有高级军官全部在旦雅城门处守候。城门处斗大的红绸横幅上面镶着金字:“热烈欢迎远东英雄秀川统领大人!”
紫川秀的身影刚在马车门口出现,礼仪兵一声响亮的吆喝:“敬礼!”齐刷刷的两排高级军官通通立正行礼,军官们肩膀上的星光灼眼,右手袖口的镶银花边排成了两条直线。
站在前头的军官迎上来,敬礼道:“大人远来旦雅,一路辛苦了!”
“没什么。”紫川秀一身深黑的修长风衣,挂着一条雪白的绒围巾,长身玉立,在全部一身戎装的将官中间,他的便衣反倒更衬出了他的身份和气度不凡。
他仰起面,感受到那迎面吹来带有暖暖水汽的凉风。
西南的气候果然与远东有很大的不同。在远东,十一月的寒风就已似刀刮般凌厉了,空气干燥,而在旦雅,现在还只是秋风送爽,落叶飘零。
现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看着新任军团长官在出神。
作为独当一面的封疆大吏,一定程度的傲慢是必要的。
好一阵子紫川秀才转过身来,脱掉手上的皮手套和二位副统领握手:“两位长官辛苦了,有劳大家久等了。”
那位军官又敬礼,细声细气地说:“大人,下官是瓦德,欢迎您到旦雅来!”
初次见到瓦德的人,一般很难想像这个细皮嫩肉的白胖子竟然是军队的一名高级将领。他看起来更像个养尊处优的乡下地主,说起话来奶声奶气的,有种矫揉造作的味道,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走起路来,像个圆滚滚的肉球在滚动。
“下官任黑旗军的副司令,自七八零年方劲大人在远东殉国,下官暂时负责黑旗军的工作,感觉很是吃力。现在家族委派秀川大人您这样的贤良将帅来指挥我军团,下官感到欣喜万分,军团上下将坚决服从大人的指挥,唯大人之命是从!大人,黑旗军的十万将士就拜托您了!”瓦德一躬身,庄严的双手捧着一个金盘子献给紫川秀,上面盛着一个红绸包裹的大印,正是军权象征的大印。
紫川秀郑重地接过,微笑道:“瓦德长官,对于您主持工作期间的成绩,统领处和军务处都很赞赏。本官初来乍到,情况不明,关于黑旗军的工作,今后还得请您多多指点。”
瓦德立正道:“愿为大人效力!下官必定全力辅助大人,忠心耿耿!”
紫川秀淡淡一笑,有些话不必太当真,听听就算。
本来瓦德一直以副职主持全面干得正爽,紫川秀忽然从远东呼地飞过来,一屁股坐在正职的位置上,瓦德怎么可能欢喜?他暗底里可能都不知问候紫川秀老娘多少次了。
副参谋长文河站在瓦德身边,他个子不高,却站得笔直,气宇昂扬,头发短短的,脸上斜着几道伤痕,眼神锐利,满脸的精悍之色。
紫川秀向他打招呼:“文河将军,我们很久没见了呢。上一次见面还是七八零年在远东吧?那时你还是旗本,现在已经升到副统领了,你提升得很快呢!”
文河干脆利索地一个敬礼:“我提拔得再快,那也比不上大人您啊!”语气中隐含火药味,并用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神气盯视着这个风度翩翩的新任军团长,目光中隐含着桀骜。
当年在远东时候,文河在斯特林统帅下与叛军打得死去活来,而紫川秀一仗没打,反而在和叛军大做买卖,文河早就看这个小白脸不顺眼了。结果他居然还当了统领,成了自己上司!
“这个小白脸有哪点比得上老子的?他还不是靠拉扯宁小姐的裙角爬上去的!”
仿佛没听出文河话中的火药味,紫川秀毫不在意地笑道:“是啊!我是有点运气,不比将军您是真刀实枪的功劳。文河将军您是家族出名的猛将了,我才疏学浅,执掌黑旗军以后还得请您多多支持啊!”
文河勉强挤出点笑容:“哪里哪里,秀川大人您太客气了。您在远东的事迹我也是久闻大名啊!有空还要请大人不吝指教。”
紫川秀宽慰地拍拍文河肩头,走到那排制服笔挺的高级军官面前:“瓦德阁下,请帮我介绍下黑旗军的各位才俊吧!”
“愿为大人效劳!”瓦德亦步亦趋地跟上:“这位是我军第三十一骑兵师的欧阳旗本,也是我军最年轻的旗本军官!”
那个年轻军官立正行礼道:“欧阳参见军团长大人!”
紫川秀微笑着与之握手:“欧阳长官,蓝河一战中第一批冲进蓝河的军官中有您吧?年轻人最可贵的是锐气,黑旗军需要您这样敢打敢拼的猛将,您和您的骑兵师是我们军的骄傲啊!”
“这位是第三十三步兵师的德龙旗本,是黑旗军老资格的军官了。”
“德龙沙参见军团长大人!”
“德龙长官,您在指挥运筹方面有着非同一般的造诣,智慧和经验最为丰富,今后还请您多多给我指点!”
一路介绍过来,紫川秀和众军官一一亲切地握手,对每一个人他都恰如其分地称赞上两句,显示他对军团每一位高级军官的资历和事迹都有着充份了解,那和蔼的笑容如春风般温暖人心,这份挥洒自如的潇洒风度令众军官无不心折。
一直介绍到了队伍末尾,看到那位军官,紫川秀身形骤然一僵。
“这位是……”
“不用介绍了,这位是马维伯爵吧?”
意料不到地遇到了马维,紫川秀惊讶的表情一闪而逝,立即恢复了温和的笑容。
他端详着自己的情敌。半年没见,马维几乎没什么变化,英俊,身材颀长,脸上带着讨人喜欢的笑容。这位昔日的花花公子穿一身深蓝色的高级军官制服,肩章上闪闪发亮的一颗银星表明他是家族的一名现役旗本——从外表看,这确实是一位相貌堂堂、忠实可靠的家族卫士。
马维惊讶道:“统领大人认得下官,这实在是下官的荣幸。只是请恕下官愚昧,居然不记得曾有幸与大人见过面了。”
紫川秀这才记起马维没有见过自己真面目,便改口笑说:“我在帝都见过令兄马钦,你们兄弟二人相貌长得很像!令兄跟我提过你!”
马维笑说:“原来是这样。大人您的观察力真是敏锐!”又很诚挚地说:“大人,得知您将来旦雅,家兄十分高兴,叮嘱我一定要代他向您问好。大人您来西南上任,是西南万民之福,我们马家定会全力支持大人您的工作,有什么事请大人尽管吩咐!”
“令兄太客气了,马氏家族是西南的望族,在地方上德高望重,有你们支持,本官深感安心,今后少不得还有倚重之处,请马维阁下见到令兄时代我致意。”
两人客气了一通,紫川秀的表情严肃起来:“马维阁下,我和令兄是好朋友,只是有件事您让我拿着很不好办。我记得伯爵您是元老会成员吧?元老会成员又身兼军职,这违反军队条令和元老会法规的。”
瓦德副司令在旁边解释道:“秀川大人,马维阁下是在上半年的收编行动中加入家族军队的,最近经过元老会和总长的批准,他已经辞去元老职务,现任第三十五步兵师的师长和瓦林总督,驻守瓦林行省,是为了迎接大人您特意过来的。”
紫川秀诧异道:“辞去尊贵的元老身份而来当军官?马维阁下,您的举动很罕见呢。”
“大人,我们马家世代有服务国家的传统。”
“马维阁下,难道担任元老会首席不是在为国家服务吗?”
“家族正值危难之秋,远东匪帮、魔族、流风贼寇等强敌在四面八方环窥,国家这个时候更需要的是保卫边疆的军人。在祖国危难之际,我辈深受国恩,岂可袖手旁观?”
瓦德副统领赞叹道:“马维阁下心怀忠义,为国分忧,不愧为我辈军人楷模。”
紫川秀心中狠骂:“小狗漂亮话倒是挺能说的。”面上带笑:“马维长官弃文从武,精神可嘉!我期待您的努力!”
马维立正回礼道:“是!请大人放心,下官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在自己部下中看到了马维,紫川秀感觉就像在饭里看到只苍蝇,倒足了胃口。
他草草接见了剩下的部属和前来迎接的旦雅行省省长、地方元老会代表、监察厅驻旦雅军区军法代表等官员后,连接风酒席也藉口路途劳累而推辞了。
待众人离开,紫川秀特意留下普欣旗本问:“先前你给我的军官资料中,并无马维此人?”
“很抱歉,大人。马维就任第三十五师师团长一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他是最近才上任的。”
普欣讲出了事情的由来。今年六月,军务处长斯特林奉总长令整顿贵族和豪富的私兵,下令要将所有贵族私兵收归家族正规军,其中包括了马维属下近两万的雇佣军。马维同意收编,条件是给予自己一个军队职位,起码要旗本级别的。
当时军务处只求能顺利完成收编,马维的条件也并不过份,于是就答应他一个步兵师团长的职位,最近才走马上任。
“原来是这样。”紫川秀明白过来,皱起了眉头:“普欣,你觉得这样如何呢?”
“大人,我对斯特林大人是很尊敬的。不过依下官浅见,军务处这次做法欠妥,对国家有贡献的人可以用金钱财物来赏赐回报而不应授予官职,官职应该授予那些经过考核和锻练,确有能力承担职责的人。更何况军队将领关系国家根本气运,士卒生死命运,岂能随意?”
紫川秀大声叫好。
“不过。”他笑笑,“普欣啊,你的这个旗本也是当年方劲大人随意任命的啊!”
普欣露出尴尬的表情:“大人您见笑了。我这个旗本跟马维如何能比啊!他是雄掌上万精兵盘踞一省的地方大员,我这不过是打杂头子罢了。大人,咱们这么熟了,您老人家不好意思让我回饭店去洗碟子吧?”
紫川秀又是一阵暴笑,喘着气说:“普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帝都去?”
“如果大人允许的话,我明天出发。我来这里只是护送大人上任,现在任务完成了得赶紧回去,帝都那边不能没人主持。”
“我不允许你回去。”
“啊,为什么?”
“帝都办事处的负责人,我会另外安排人选担任。至于你,普欣,你留下来充当我在黑旗军的助理,职衔还是旗本,这样安排你可满意?当然了,当我的助理,油水可能比不上你在帝都当办事处的首领,但是相信我,我是不会让跟随我的人衣食没有着落的。”
呆呆地望着紫川秀,普欣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军团首长赏识自己,把自己当作心腹招揽。
他激动地起立敬礼:“大人,我本来只是个在酒店打杂的,承蒙方劲大人赏识,招揽我进军队,又得大人您如此恩宠,委以重任,我敢不以死回报大人!请大人放心,我将誓死戮力效劳!”
送走普欣,紫川秀才有空暇粗粗看了一下自己住处。
这栋座落在市郊的小楼从外面看并不显眼,但里面的装饰豪华异常,一楼是客厅,二楼是卧室,三楼是书房和办公室。
紫川秀看了看大厅的布置:厚厚的熊皮地毯,头顶是全水晶的吊灯,麋鹿皮沙发,水晶茶几和配套的古董陶瓷餐具,还有一个红香木酒柜,里面摆满了附带着标签和证明书的黑色瓶子,证明这每一瓶都是百年以上的珍藏好酒。
紫川秀吐吐舌头。别的不说,光是这么一瓶酒就要一个统领不吃不喝半年还未必买得起,这栋别墅的花费加起来恐怕是个天文数字了,也不知瓦德他们哪来这么多钱。
打开二楼卧室的窗户望出去,暮色浓重。
别墅的前面是一个花园,修剪整齐的乔木树和花草在晚雾中若隐若现。在花园的围墙和门口,全副武装的警卫在来回穿梭,所有要害地位都被控制了,警卫们遥遥相互呼应,守卫很是严密。
洗漱完毕,门口响起敲门声。紫川秀开门,愣住了:门口站着一个身着古怪服装的少女。
“你……你找谁?”
少女深深鞠了一躬,抬起头,窗口的灯光正好照在她脸上。
紫川秀眼前一亮,眼前的这个少女青春,美貌,娴熟文静,脸庞洁白如玉,梳着高高的发鬓,和服清洁而色调高雅,腰部用锦带扎得芊芊一握,腰部背后还有一个古怪的包袱。
她轻启丹唇问:“请问,您就是秀川统领大人吗?”声音很温柔,不过话语中有一种奇怪的腔调。
“我是紫川秀。”紫川秀退后一步审视着她,问:“你是谁?警卫怎么会让你进来的?”
少女嫣然一笑:“大人,我并非身份可疑的人,是瓦德大人派我来的——大人,可以让我进去吗?”没等紫川秀说话,她已经从他身边挤了进去,紫川秀只好让开了门口。
她走路时候步子又细又碎,长裙纹丝不动的,整个人像是在地上飘行,烟行云步,紫川秀看得都呆住了。
少女优雅地鞠躬道:“大人,请允许我做自我介绍,我叫浅野静子,很荣幸我担任您的生活秘书,侍候您的起居,请多关照。”
“生活秘书?”
浅野静子清晰地重复说:“正是。瓦德大人派我来的。虽然我笨手笨脚的,但我会努力侍候好大人的。”
那个死胖子在搞什么鬼?紫川秀皱眉道:“浅野小姐,好意我心领了。但目前我能够照顾自己,不需要什么生活秘书。”
浅野低下了头,神色黯然,低声说:“大人,您嫌弃我不够漂亮吗?”
“怎么说的!这跟漂亮不漂亮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不肯接纳我呢?”女子伤心地低声抽泣起来,肩膀微微抽动。哭声传出去,窗外的值班警卫个个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嘴角含笑。
紫川秀大恨,他这才醒悟自己犯了大错,想想明天会有什么绯闻传出去:新任军团长紫川秀大人与神秘女子的秘密纠葛……那个女的一见到大人就哭了……他们两人在房间里单独相处,不时传出低低的哭泣声……哭泣……怀孕……喜新厌旧……抛弃……抚养费……堕胎……分手费……
“瓦德,我要剥你的皮!”紫川秀低沉地咆哮起来。
“大人,您说什么呢?”
“没什么。”紫川秀压住火气,和蔼地对她说,“浅野小姐,我这里就一个人独住,你一个女孩子住进来不方便。”
“正是因为大人您一个人独住才需要有人照顾啊!”
“可是你要照顾我什么呢?我一个人住得很习惯。”
“大人,您放心啦,我是不会妨碍您工作的。我会煮饭、做菜、洗衣服、叠被子、打扫房间、给您放洗澡水、煮夜宵,还会很多工作呢!虽然我笨拙,但是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让您满意的!”
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紫川秀无奈地说:“浅野小姐,虽然我认为自己不是坏人,但我毕竟也是个成熟的未婚男子,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男人是很难控制自己的,尤其你又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啦?”
浅野静子红着脸,不出声地点头。
紫川秀大感宽慰:“很好,你现在回去吧。”
浅野静子却没有移动脚步,低着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大人,刚才我所说的服务是全面的,包括满足大人您所有的需要——无论什么需要都行……这是我的职责。”
紫川秀呆呆地看着她,她的脸颊红得苹果似的,低着头不敢见人。
看到美丽的姑娘在自己面前一副任君采索的柔顺样子,他胸中陡然升起一股邪恶的欲望,伸手去托起她小巧的下巴,触手处如绸子般细腻。
她低声“嗯”了一声,柔顺地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与紫川秀一眨不眨地对视着,慢慢的,她轻轻闭上眼睛,嘴里发出令人销魂的腻声:“秀大人,秀哥哥……”
“阿秀哥哥!”一个白色连衣裙的窈窕纤影掠过脑海,突然,像是在梦中突然清醒过来一般,紫川秀猛然后退了一步。
浅野静子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紫川秀:“大人?”
“你出去!”紫川秀坚决地说。
“大人,为什么……”
紫川秀转身打开房间的门,拍拍手掌。
立即,两名警卫跑步近前:“大人,有何吩咐?”
“把这位小姐送出去,注意,要礼貌点。”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对着紫川秀,浅野静子已经恢复了冷静,她优雅地鞠了一躬,“大人,打扰您了。不过,您是个非常了不起的男人。”
晚上,紫川秀躺在床上浮想联翩,烦心的事太多。
自己虽然到任了,但是并没能真正掌握黑旗军的实权。
瓦德给自己使美人计,紫川秀直觉地讨厌这种阿谀奉承之辈,但据说瓦德是总统领罗明海的亲信,若传言是真的话,瓦德在帝都的后台很硬的。
而另一个副统领文河是属于军务处长斯特林派系的,是个出名的悍将。
以斯特林和自己的关系,本来可以把他算自己人的,但文河根本就不把自己这个乳臭未干的统领放在眼里,连表面的尊重都没有。
紫川秀长吁短叹,感觉很是头痛:有能力的不听话,听话的没能力,还有个又坏又有能力的阴险家伙马维在里面。
这种人事关系太过复杂,他宁愿回远东跟魔族拼刺刀,也不愿在这乱七八糟的人事圈子里周旋。
“马维这个家伙,拿他怎么办好呢?”紫川秀咬牙切齿地想。
想到马维就想到了紫川宁,想到了那张梨花带泪的哭泣面孔,忽然这张脸孔又变成了漂亮的浅野静子,他不时有种难以忍受的冲动,忽然很后悔把她赶走了,这样翻来转去,一夜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清早,紫川秀红着眼睛来到黑旗军总司令部。
瓦德老早就守候在门口了,冲自己笑嘿嘿地招手:“秀川大人,您起得真早啊!”
紫川秀打个呵欠:“你更早啊,瓦德阁下。”
瓦德凑近身来,暧昧地说:“大人,您的眼睛那么红,昨晚没睡好吧?那个浅野静子,您还满意吗?那可是难得的东瀛美女啊!”
紫川秀瞪了他一眼:“我已经把她赶走了!瓦德,不是我说你,有心思放正经事上,别学人家搞这套。”
虽然官职只大了半级,但统领与副统领之间那真是天渊之别,紫川秀训起瓦德就像训自家小孩似的,一点不客气。
瓦德也一点不尴尬,紫川秀越骂得凶,他越是欢喜:这说明统领大人把你当自己人啊!他嬉皮笑脸地说:“大人,那可不是我的主意。”
“嗯?”
“是马维跟我说的,他说大人您最喜欢这调调的……”
“胡说!”
“是是,马维他胡说八道……不过他手头恰好有一个东瀛的倭族女子,倭族女子又是出名的柔顺漂亮,我想他愿意拿出来孝顺大人那也是一片好意,就鬼迷心窍听了他的话,唉,后悔啊!”
瓦德摇头叹气,很后悔的样子,紫川秀以为他已经醒悟错误了,听了他的下句话险些想拔刀杀人:“早知道大人不喜欢我就自己拿去用了,那妞多漂亮啊,百依百顺的。马维那小气鬼藏着好东西都不舍得拿出来……”
紫川秀又好气又好笑:“瓦德啊,你是军队的高级将领,身边放个异邦女子像什么话?你就不担心她是不是倭寇那边派来的间谍?何况,马维他……”他犹豫一下,装着随意地问:“马维为什么要送我美女啊?”
“大人,您就放心啦!他又不是单送您一个人的。”瓦德眉飞色舞,“马维这个小伙子不错,虽然他进军队的时间不长,但很识大体,对弟兄们出手也很大方。大人您尽管放心啦,我军旗本以上的,哪个没收过马维送的礼?他可是个讲义气的人哪!”
紫川秀斜眼望过去:“我听说马维总共送了你五个美女?”
“胡说八道!太可恶了,谁造的谣?”瓦德义愤填膺脱口而出,“总共才送了三个,还有一个我看不上眼退回去了!”
“三个,嘿嘿,三个……”紫川秀打量着瓦德,嘴里冷笑不止。
看到紫川秀神色不善,瓦德慌了手脚:“大人,我们可是把最漂亮的浅野静子留给您了啊!她可是里面最漂亮的,就是不知大人您为何拒绝了?马维托我给大人您捎话,说如果大人不喜欢这种类型的话,他那里还有。”
紫川秀大步向前走:“叫马维不用费心了,我热爱国货,讨厌倭族。”
见到紫川秀口气不善,瓦德不敢再提这个话题了。他亦步亦趋地跟上来:“大人,是不是先带您去您的办公室看一下?”
“不忙,瓦德,你先带我到方劲大人的办公室去看看。”
“这个,方劲的办公室已经封起来了,很久没人进去过,很脏呢。”
紫川秀摆摆手:“不要紧的,我只是看看。”
瓦德不敢再阻拦,带着他到了一个贴上封条的房门前,亲手撕开封条:“大人,这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