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紫川秀疾奔猛走,后面大群的骑兵在追,在静寂中,在宁静和满天星斗的夜里,逃跑和追赶的人如箭矢一般从静止的树林和两边黝黑的房子中间冲过,密集的清脆蹄声回响在凌晨空荡荡的街道上,沉睡中的居民被这响动惊醒,街道两边的窗户一个接一个地燃起了光亮,有人探头探脑地从窗户里张望。没有人知道,就在这个平静如水的夜晚,远东最大的权势人物已经被颠覆,叱咤风云的光明王正被他的部下所追赶,落荒而逃。
紫川秀的坐骑是精挑出来的骏马,很快将追兵甩得远远的。只是时运多有不顺,他才转过一个街口,迎面就来了一队蛇族弓箭手。紫川秀这才发现,自己走的是一条岔路,由于不熟悉地形,黑暗中慌不择路地等于是围着军营转了一圈,恰好碰到了从营地后门出来的另一队人马。匆忙之下窄路相逢,这对双方都是个措手不及的意外,咋一见到昔日自己的顶头上司,传说中威猛得三头六臂的光明王,蛇族兵明显慌了手脚。
紫川秀勒住了马,深深地瞥了这群蛇族兵一眼。立即,蛇族兵的队列慌张起来,跟紫川秀对面的士兵惊惶失措地后退,整个队伍弄得乱成一团。
“让路!”紫川秀尖叱一声,胯下战马风一般向前冲,从队列的空隙中冲刺而过,穿越了蛇族兵的队列,如入无人之境,猛然跃上了街道。他一口气奔出数十米,背后传来蛇族军官空洞的口令声:“全队都有:瞄准了!”
听到口令声,紫川秀全身一下绷得紧紧的,俯身压得低低的,猛刺马腹,战马吃疼嘶叫不停,跑得简直是地上飞一般。
“放!”
耳朵边“飕飕飕飕”的尖锐风声接连不断,铺天盖地的箭矢带着凄厉的风声擦身而过,强劲的箭矢犹如破纸一般洞穿了街上民居的窗口和大门,屋子里传出了居民的惨叫和妇女的惊叫。他们居然敢在这种密集居民区放箭!紫川秀还没来得及生气,只觉得小腿忽然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接着就是一阵火辣辣的钻心疼痛。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这队蛇族兵有意放水,他居然在这一轮箭矢中幸存了下来!
蛇族兵尖叫:“光明王在这里!他要跑了!”
也顾不上查看伤口了,紫川秀一个劲地猛催马,将身后那片喧嚷抛得远远的,胸中怒气勃生,愤怒难当:今晚的际遇简直是生平大耻,远东的统帅居然被自己部下追得这么狼狈不堪!当年,为了搜捕自己惊动了整个魔族王国,魔神皇亲自下令,动员了百万军队,那些魔族官兵是如何战战兢兢地恐惧自己——但现在,几个不入流的蛇族小兵就敢在自己面前喊:“光明王跑了!”这声音,就象烧得火红的烙铁一样刺伤了自己的尊严,令他感受到了深刻的屈辱。
紫川秀痛苦地发现,迄今为止,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至此全部宣告破灭。自己曾苦心为远东军队营造了纪律、威信、秩序,努力把一支散乱的农民武装打造成一支能征善战、纪律严明的正规国防军。但在另一个强势人物布丹长老出现的时候,这一切的努力就如建立在沙滩上的堡垒,瞬间崩溃。
黑暗中,他也不去辨认方向了,只是任凭战马一个劲地奔跑,在沙加黑暗的城市巷子里左转右拐。也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突然又出现一片火把的光亮和人声。紫川秀一惊想掉转马头,但已经来不及了,那一片火把迎着他疾扑而来,转眼已经到了面前。
紫川秀“噌”地拔出了刀子,怒睁眉目:“光明王在此,不怕死的就来吧!”
“大人,是我们!”一个娇嫩的女声迎风传过来,紫川秀惊喜:“白川!”
英姿飒爽的女骑士从黑暗中浮现。见到紫川秀,白川猛然从马上跳了下来,快步迎上来:“大人,您没事,那真是太好了!”白川声音带着哭音,这个女孩子眼中晶光闪动,不知怎的,紫川秀心中涌起了一阵感动的暖流。
紫川秀翻身下马。他看到,在白川后面还有大队的兵马,全部是人类的官兵。
“大人,听他们说,中军大营起了点乱子?我们过来看看,一路上到处是乱兵,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起乱子这么简单——”紫川秀声音压得很低,只有白川听得见:“大营的军队哗变了!”
“啊?!”白川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兵变,那是所有统兵将军最恐惧的噩梦,此刻却来得这么措手不及。
“怎么会这样?”白川震惊地喃喃说。她突然惊叫一声:“大人,您在流血!”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紫川秀才注意到,自己脚边红彤彤的已经积了一滩水。他这才感觉到,小腿上火辣辣地痛,粘乎乎的一股热流正在往下淌,走起路来一步一个殷红的脚印,触目惊心。他皱皱眉头:“没什么的,受了点伤。”他活动一下脚,轻松地笑笑:“还能站得起来,应该是皮肉伤,不要紧。”
白川非常愤怒:“大人,叛乱分子竟敢对您动手!?简直是不知死活了!我们立即出动灭了他们!”
紫川秀问:“秀字营的驻地是否平静?”
“我军大营一切正常,我已下令警戒,立即可以出动!”
紫川秀心下一定。此时,位于城市西北的秀字营驻地是他最后的皇牌了。
天空出现了淡红和金色的光亮,黎明即将到来。在秀字营士兵的护送下,紫川秀到了城西的军营,那里驻扎着秀字营的三个大队,将近四千人的兵力。另外,鲁帝和他的部下们也跟随着人类军队一起行动。他们很幸运地逃过了一劫:如果今晚鲁帝是在中军大营的话,那他绝对被愤怒的远东士兵撕成碎片了。
自从进入营地,紫川秀一直阴沉着脸,不出声地抿着嘴。白川叫来了军医为紫川秀包扎伤口,军官们聚集在营帐的周边,议论纷纷。当得知紫川秀是被部下所伤的时候,军官们气得脸都歪了:“他们竟敢以下犯上!”
“忘恩负义的混蛋!大人,马上下令进攻吧,把叛军全部消灭掉!”
白川以手握剑站前了一步,她坚定地说:“大人,请相信秀字营的忠诚,我们与那些杂牌军是不一样的!”
紫川秀苦笑一声:“相信你们的忠诚,但没那么多的人数。”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低声对白川说:“起码有五万远东军队卷入了这次叛乱。”
“啊?”白川震惊,她没想到事情严重到了这种地步:“那就是说……”
“没错。”紫川秀凝视着她:“除了秀字营以外,加沙城内所有的军队都参与了——不,可能更多……”他想到了布丹长老的话,犹豫着说:“第三军可能也参与了。”
白川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说:“大人,我敢以身家性命担保,明羽绝不会对大人不忠的!”
“我相信明羽,但事情已经不在他的掌握之下了。他很可能失去了自由,若不是被杀了,就是被软禁了,就象今晚我这里发生的一样。”
遭受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白川一下子懵了。她两眼无神,空洞地说:“怎么会是这样的!我还以为,战争终于要结束了呢。怎么会是这样的!”
紫川秀不出声地望着窗口,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布丹,他发动了兵变。”
白川担心占了兵力优势的叛军会对秀字营驻地发动攻击,她下令驻地进入警戒,士兵们全副武装地在营地周边巡逻,一队队来回穿梭的盔甲象波浪一样在晨光下闪闪发光。
但一夜平安无事地过去了。兵变的远东部队占据了加沙城的大部分地区,城市的西北角被忠于光明王的人类部队所占领。双方只隔着两个街区对峙却相安无事,期间只发生了小小的点缀: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半兽人兵跑来要求秀字营交出“远东的叛徒光明王”,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半个加沙城都听得到他们的鬼哭狼嚎,最后还是紫川秀出来下令放了他们。
天亮时分,城市中回响起了号角。侦察兵回来报告:兵变的各个团队正在秩序井然地开出加沙城。军官们纷纷过来请战,要求对叛军进行拦截攻击。
紫川秀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有下令。他徘徊不安,因为布丹长老那坚定的态度,连带他也对自己的立场产生了动摇:这么多人都反对,难道我真的错了吗?难道,真的是布丹长老所说的那样,只有死战到底才有出路吗?
迟疑不决的时候,他叫人把鲁帝给叫来了。
看到紫川秀一身是血地回来,鲁帝面色白得比紫川秀更厉害,仿佛受伤的人是他。他明白,一旦自己最大的保护人光明王垮了台,自己的小命也快完蛋了。一见到紫川秀,他立即主动请战:“殿下,请下命令吧,我会亲手把他杀掉的!”
紫川秀嘴角扯扯,不出声地笑笑。这时若说他一点不后悔那是吹牛,当初为什么不接受鲁帝的建议呢?如果当时可以预料到这个结果的话,他是绝不会犹豫的。派一支亲信的部队到云省去走一趟,那是多简单的事。尽管布丹德高望重,对自己也颇有知遇恩义,但与远东千万人的命运比起来,一个人的性命实在是太渺小了。
他直入主题:“魔族的内战已经打起来了,鞑塔族起兵反叛塞内亚族。鲁帝,关于这场战争,你看好哪边?罗斯公爵有没有战胜的可能呢?”
鲁帝回答得毫不犹豫:“鞑塔族一点希望都没有!殿下,我本身就是出身塞内亚的军官,在王国内部,塞内亚族号称‘天下强兵’,王国的十五个军团中,属于塞内亚族的就有七个军,而属于鞑塔族的只有两个,而且我族的士兵战斗力强、纪律严明、吃苦坚韧,这些特质是其他部族远远比不上的——罗斯造反,他绝对是螳臂当车!”
紫川秀沉吟道:“如果,鞑塔族得到了外来的援助呢?比如说,远东发兵助战鞑塔族……”
鲁帝大惊失色:“殿下,那是自己找死啊!皇权战争绝对禁止外来干涉的,除了两个参战部族以外,其他部族绝不能插手——也就是这个原因,所以鞑塔族还能支撑到现在——更何况是外来势力!一旦远东援助鞑塔族,那就将被视为对整个神族的挑衅,那些至今为止还在观望的部族和军团都会纷纷参战,他们会站在塞内亚族一边将我们来个斩尽杀绝的!殿下,神族睚眦必报,何况这么大的侵犯?那时候,远东连一块完整的瓦片都不会留下来!殿下,千万不要做这种蠢事啊!”
紫川秀轻声说:“我知道了。”
送走了鲁帝,他眉头深深地铭起,现在的情形不是自己想不想做的问题,而是布丹长老夺取了军权,形势已经不在自己控制下了。
候在门边的白川进来,问:“大人,派去联系军官们的联系人都回头了。”
紫川秀霍然转身:“他们怎么说?”虽然对于统帅部自己已经失去了控制了,但是对于那些中层的团队长们,紫川秀还是抱有希望的。他们毕竟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军官,中间很多人曾经是自己的学生、一同经历艰险的战友,尤其是曾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布卢村半兽人,他们很多人都身居掌握基层兵权的位置上。如果能争取到他们和他们统御的部队,事情还是大有可为的。
但事实再次让他失望了。白川低着头说:“军官们都很迟疑,他们说自己身不由己,说布丹长老对军队掌控得很严,军队很拥护他,而且也必须考虑到部下士兵的情绪,或者说情况很混乱,等看清楚形势再行动——总之,大家都在含糊其辞。”
紫川秀用力一捶桌子:“这些都是借口!他们不敢与布丹决裂——或者他们本身就是支持叛逆的!该死,我应该早想到这点的,怎么叛乱之前我们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忠诚之士,不是说没有。出身布卢村现任骑兵第六团团队长的德昆长官就非常坚定,他愿意誓死捍卫光明王。只要殿下给他一个命令,他马上带着骑兵第六团投过来,还有其他的几个出身布卢村的半兽人军官也说,没有殿下,就没有我们的今天,布卢村的好汉是绝不会忘恩负义的,只等殿下给他们一个命令,他们立即亮明旗帜反对布丹,拨乱反正!”
紫川秀眼光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疾风识劲草,危难见人心。只可惜德昆他们人数太少,骑六团还不到三千人,起不到什么作用。如果冲突起来,布丹五分钟就能把他们全部除掉了。白川,派人通知他们:不要暴露自己观点,等候我的进一步命令。”
“明白了,大人。”白川迟疑了一下,问,“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突然面对这样大的变故,她眼中罕见地流露出了彷徨和软弱。
紫川秀边思考边说:“对于大本营本队和第二军,我们不用再抱什么希望了,他们受布丹的蛊惑太深了。我们唯一的希望是那些在外面的驻军和部队,拿我的手令,八百里加急给第一军的罗杰和第三军的明羽派去紧急信使,命令在没有我亲自到场的情况下,明羽和罗杰绝不能把军权交出来。而且,没有我的手令同意,任何部队和军官不得主动向魔族挑衅——这份命令十万火急,派专门护卫信使过去。”
紫川秀一边说着,白川迅速做了记录。紫川秀匆匆在手令上龙飞凤舞地签了自己的名字。看着白川匆匆出去,紫川秀眼睛里充满了忧虑,他想起了布丹的话,喃喃说:“但愿来得及。”
※※※
七八二年的八月十日晚上,就在紫川秀遇到兵变的同时,对凌步虚军团的袭击开始了。
黎明时分,无数的火箭射向魔族营地,各处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在遮天蔽日的密集箭矢掩护下,大群的半兽人、蛇族、矮人族、龙人兵冲上前去,战场上响起了一片令人恐怖的喊杀声。火光中,成千上万的半兽人步兵高呼着“为了远东祖国!”和“消灭魔族!”的口号冲入了魔族的营地,在燃烧的营帐间,远东军人以刺枪、砍刀、投枪甚至是拳头和牙齿同敌人肉搏,以农民式的盲目和狂热进行战斗,但他们遭到了魔族的顽强抵抗和突如其来的反攻——进攻前第三军营帐那不同寻常的军队调动已经引起了凌步虚将军的警觉,他下令警戒。
在熬过了最初混乱的十几分钟后,魔族训练有素的战争机器发挥作用了。各个盾牌方阵和长枪方阵相互配合,弓箭手同样密集地还击。相形之下,进攻者就显得狂热有余,冷静不足。他们缺乏计划和指挥,各个团队各自为战,盲目地冲杀,也不懂得集中兵力冲击重点地段。很快,战局倾斜向了魔族一方,当最初的狂热过去以后,进攻开始崩溃了。半兽人仓皇后退,在地上丢下了密密麻麻的尸体和伤员。由于愤怒远东人的背信弃义,凌步虚下令对于抓到的所有俘虏一律处死。
愤怒之余,凌步虚非常疑惑:“难道,光明王谈判的目的就是将我们诱离大营消灭?这一切的做作,难道只是个圈套?”他感觉很不可理解。
夜晚那次笨拙的进攻令他心存疑惑:指挥艺术是一门非常专业的科学,是最能体现指挥官个性的。通过以往的交战,凌步虚对明羽的风格揣摩得很透。明羽用兵缜密、细致,喜欢反复试探、诱惑敌人,同时小心翼翼地保护好主力部队,攻击谨慎,象昨晚半兽人那样只凭着狂热和盲目的勇敢,乱哄哄地杀上,进攻没有层次也没有准备预备队来扩大战果,打法毫无节奏和韵律,不懂得如何节省兵力与体力。这种愚蠢的农民战争式打法令凌步虚将军非常惊讶,仿佛远东联军一夜之间又倒退成起义之初的乌合之众了。
但无论背后有着什么样的内情,远东联军背信弃义地袭击了王国的军队,这是不争的事实。对于被迫从伏名克行省撤离,魔族士兵本来就已经憋着一股怒气了,现在又遭受了背信弃义的袭击,他们火爆得简直要炸了。魔族士兵狂暴地叫嚣:“我们被远东的贱狗们欺骗了!杀光他们!”士兵们宣称:在没有对远东人实施惩罚报复之前,他们将拒绝继续前进,而军官们也站在士兵一边。
看着兵变危机都已经迫在眉睫了,凌步虚不得不作出了让步。
当天晚上,在加来行省的首府切尔诺,午夜中熟睡的居民被大地那轻微的震动所惊醒,整个城市回荡着低沉的回声:“咚、咚!”于是,警钟开始疯狂地鸣响,城市的守备队在睡梦中被惊醒紧急登上了城楼,远方的天际一片橙红,黑暗中,无数的火把涌现,一望不到边际的黑色潮水涌向城市,排山倒海,不可阻挡,成千上万魔族野兽般吼叫,吼声震得城墙梭梭发抖。瞬间,切尔诺那低矮的城墙已经被黑色的魔族大军所吞没,黑暗中,凄厉的呼救声和哭喊声回荡在明亮的月色下。
大屠杀一直进行到了凌晨五点多,临走时候,魔族军队放火焚烧了整个城市,红亮的火光甚至比那黎明的阳光更要眩目,仿佛同时升起了两个太阳,周围上百公里内的居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魔族兵把被抓获的六千平民活生生地钉在残缺不全的城墙上,城门上写了血淋淋的大字标语:“光明王,这就是背信弃义的下场!”
七八二年的切尔诺屠杀惨祸是远东历史上的一个悲剧。整个事件中有三万多人遇害,大多是毫无战斗力的妇孺和老人。这次事件与先前鲁帝导演的沙罗大屠杀惨祸不同,灾难本来完全是可以不必发生的。
在魔族的将军群中,凌步虚是相当特别的一个人物。他用兵稳重,坚定,无懈可击,战绩辉煌,更可贵的是,这位魔族将军从不曾有意识地向平民下毒手,这使得残暴的魔族将军们将他和云浅雪视为异类。历史本可以将他和云浅雪一样,作为恪守道义和礼节的出色军人载入史册的,但在撤离远东的最后时候,由于愤怒和无奈,他跨越了自己的道德底线,使得远东人遭受了一次灭绝人性的灾难,也玷污了他自己的军誉。
噩耗迅速传遍了整个远东。正沉浸在和平欢乐中的远东居民犹如遭受了当头一棒,猛然惊醒。随即,猛烈的求战浪潮从远东各地涌现,血债血偿的愤怒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各地居民纷纷要求光明王立即出兵,将这支毫无人性的魔族匪军剿灭。尤其是位于加来行省境内和周边的各大城市,居民们想到自己城镇距离那群可怕的匪徒不到一百公里,自己简直就如在饿龙的嘴边一样,更是战战兢兢,无数的民意代表和自发请愿者正络绎不绝地赶往加沙城,他们要向光明王请愿,要求光明王“立即出兵保卫他们的城镇”。但也就在这个时候,无数不祥的消息从这张嘴到那张嘴里传来传去,谣言四起:
“西南匪军血洗了整个加来行省!”
“西南匪军已经拿下了我们明斯克的大本营科尔尼!”
“光明王已经战败了,远东各路义军已经被打垮了!”
“有叛徒!他与魔族谈和了!”
“光明王就是那个叛徒,他出卖了远东!”
各种版本的谣言一个接一个出台,老百姓无所适从,他们无法把握这接连不断发生的事件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因果关系,惶恐得简直象天就要塌下来了:“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刚刚打了那么多的胜仗,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样?连光明王都被俘了?”
一波又一波恐怖的声浪席卷了远东中部各大行省,在西南军团行军路线沿途的城镇惊慌失措,刚刚安定的民众又被迫逃离家园,引发了大规模的难民潮。滚滚的人流在远东大公路上络绎不绝,久经战争创伤的远东平民们拖儿带小,风尘仆仆,满面沧桑憔悴。只要有人一声喊:“魔族兵来了!”顿时无数人惊恐地尖叫,居民们慌不择路地逃跑,互相拥挤、践踏,死伤无数,凄惨万分。
这个时候,新成立的远东政权的地方政府机构本该是发挥作用的,地方官员们应该出面澄清谣言、安抚民众、稳定局面,但事实上连地方官员自己也在无所适从。这么多天来,他们收到了来自两个不同的命令。一个是标明“远东统帅总部”,有圣庙的代表布丹长老和各大将军们签名,命令中要求地方政府立即组织征集自卫队和守备队,发动民众刻不容缓地对西南匪军发动进攻,不惜代价地尽一切方式拖延、迟缓他们的行动,以给正规军围歼他们赢得时间;
另一个命令来自加沙城的光明王,他要求地方政府和驻军保持克制、冷静,安抚民众的情绪,救济受灾的民众,各地武装切不可主动出击激怒魔族军队,以免重演切尔诺的惨剧给城市带来毁灭性的报复打击,一切等候光明王本人的命令。
两道截然相反的命令在各地引起了混乱,意见分成了两派,那些老成持重的长者们都赞成光明王意见,他们知道战争的可怕,知道以那些新组建的乌合之众去招惹王国名将凌步虚所带领的虎豹之师,会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后果,但是那些气血方刚的年轻人却赞成统帅部的命令,他们说:“西南匪帮残害了我们的同胞,难道就能让他们这样不受惩罚地走了吗?”
老人们反驳道:“你要寻死是你自家的事!别连累了整个城市!光明王说了,不要主动激怒魔族。殿下高瞻远瞩,见识高明,听他的没错!”
“光明王是个懦夫!他叛变了远东,投靠了魔族!”
“混帐东西,你说什么呢!光明王是我们远东的英雄好汉!”
“可是他现在投降了魔族!”
各地的军队、政府都陷入了混乱,立场相反的两派针锋相对,毫不妥协。人们经常说:“真理越辩越明。”但事情往往却是相反,真理是越争论越糊涂的。如果没有更权威的手段,靠语言是绝对说服不了对手的。眼看无法压倒对方,于是争辩双方都气急败坏地采用了更权威的说服手段。从语言争辩发展到肢体冲突仅仅用了一两个小时,从个别冲突到大规模混战也用了不到一两天工夫,各方都有自己的拥护者。各个城市、军营里都响起了武斗的硝烟,两派都坚信自己是正确的,拥护光明王的人喊对方为:“叛贼!”而拥护远东统帅部的人则把对方骂为:“魔族走狗!”在大街上、巷子里,成千上万人在混战,各方水火不相融,你占据了街道的一半,我占据了街道的另一半,互相向对方投掷瓦片和砖头,用木棒和铁棍大打出手,那架势真让人膛目结舌,象是在魔族军到来之前,远东人自家就先得拼个你死我活。
切尔偌大屠杀引起的另一个后果是凌步虚本人无法想像的。他助长了远东军内部主战派势力的抬头。眼看到魔族的残暴,那些至今还在布丹长老和光明王之间犹豫观望的将领们迅速做出了选择。
八月十二日,驻扎于远东明斯克行省远东首府科尔尼的十五个远东团队宣布因为光明王背叛了远东民众,科尔尼驻军将不再接受光明王指挥,他们将全部投入布丹长老麾下,支持长老消灭西南匪帮。接着,杜莎行省政府和驻军发布了同样的声明。跟着,是加来行省、伊里亚行省、得亚行省……在接下来的三天内,就如推倒了一张骨诺牌的连锁反应,远东的各大行省政府和驻军都表态支持布丹长老,发誓说要将与魔族的战争进行到底。远东的二十三行省中,只剩下瓦格行省(被留守布卢村的秀字营控制)和特兰要塞(被罗杰指挥的第一军控制)还在光明王的掌控之中。
于是军队源源不绝地投入长老的麾下。按照长老的命令,他们从四面八方集结到远东中部的伊里亚行省汇集。伊里亚行省是远东中部的重镇,也是远东大公路的必经之地。按照行程,凌步虚将在四天之内途径该行省。
在叛军部队从加沙撤出以后,紫川秀在加沙还等了三天,他在等候麾下的军队前来会合。结果派出去联系的信使一个接一个灰心丧气地回头了:所有的远东部队都拒绝前来会师,唯一听从命令前来集合的只有原来驻扎科尔尼的六千秀字营部队。在这个灾难临头的时候,唯有秀字营的忠诚还是靠得住的,他们与当地的远东部队决裂,前来投奔光明王。于是紫川秀麾下的军队增加到一万多人,但他的心里却没有多少欣慰:当整个远东都在异口同声地反对自己的时候,一万多名士兵无异于大海里面的一滴水而已。
经过一番考虑,紫川秀决定尾随布丹长老的后尘,把军队拉到伊里亚行省去。一路上,秀字营队伍碰到了很多逃避的难民,他们都是为了躲避传说中“残忍得象鬼一样”的西南军团而背井离乡的。见到秀字营部队经过,见到了光明王的旗帜,难民们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他们在欢迎自己英雄和救星。民众纷纷议论:“这一定是去剿灭西南匪帮的!”看到自己尚未在一般民众中失去威信和尊敬,这使得紫川秀多少得到一点安慰。
有的时候,民众堵住了道路,他们嚷嚷着要见光明王一面,他们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有着这么强大的军队,我们有着那么多的兵马,我们有着那么多勇敢的将军,我们的军队都打到了东部的魔族边境上,但在我们国内,为什么那一小绰魔族匪帮竟能肆虐于国土境内,如入无人之境,屠戮无辜民众?
“我们的军队为什么不抵抗,竟让敌人深入到了远东的如此纵深腹地,距离国都科尔尼城竟不到两百公里?”
“光明王,到处都在传说,传说您当了魔族的总督,抛弃了我们远东人,这不会是真的吧?”
面对民众满是灰尘的面上那一双双饱经沧桑的渴望眼睛,紫川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没有办法跟这些眼睛解释说什么政治、策略、和谈,对那些淳朴、耿直的民众来说,这些事情都太遥远了。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家园受到了威胁,自己的妻儿、老小面临被屠杀的悲剧,而本应该保护自己的光明王和军队却在袖手旁观。
※※※
连紫川秀自己都感觉自己罪恶深重了。对于切尔诺的三万多无辜死难者,激怒西南军团的是布丹,命令屠城报复的是凌步虚,无可置疑的,他们该为这事件负主要责任——但是该行动而没有行动的自己,是不是也有一分逃不掉的责任呢?
显然叛军对紫川秀的声望和秀字营的强悍还是很忌讳的,他们不敢公开与大名鼎鼎的光明王为敌,在行军途中,秀字营军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各行省的地方政府也一如既往地为秀字营提供粮草和补给,虽然那些地方官员眼中的神情实在很耐人寻味就是了。
两天的行军后,紫川秀的部队到达了得亚行省首府。他得到了准确消息,布丹长老的军队就在伊里亚行省的首府伊本市聚集,第三军的残部已经与其长老统帅的大本营兵力会合,兵力多达二十多万。
秀字营部队在得亚行省首府的郊外宿营,营地正靠近远东大公路,整个帐篷一字扎开,延绵近公里。此地距离长老军队的驻地仅有一百多里,先头部队已经遭遇到了远东联军的巡游哨骑了。公路上日夜可见大队的半兽人、蛇族兵、龙族部队经过,络绎不绝,那种战争特有的气氛十分浓烈,远东各地的地方驻军接到了长老的命令不断地前来会师,布丹长老的兵力还在与日俱增。
紫川秀打开了营帐的门帘走了出去,夏天丛林的气息扑面而来。八月盛夏的夜晚,气候暖和、干燥,夜空晴朗无云,月净如水。他走到了营地侧面的高岗上,经过的巡逻士兵向他行了个礼,他还礼,问:“有什么情况吗?”
“回禀大人,一切正常。”
俯视大地,整个大营的灯火通明,山冈下的远东大公路上,依旧是车水马龙,无数的火把汇成了一条长龙,无数的人影影绰绰地走动,增援部队仿佛永无休止地朝着伊里亚行省方向前进,战马嘶鸣和行军时候士兵的歌声不时传来。灰黯的大地上,如同河流般汹涌而过的黑色兵马与停留原地的营地灯火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一幅静态与动态对比明显的油彩名画。
紫川秀站在高岗上,看着曾经是自己部下的军队潮水般滚涌而过,扬起了满天尘土,最后消失在大路的尽头,然后另外一边又出现了无数的刀枪、人马,川流不息。顺着军队前进的方向,紫川秀凝望着伊里亚行省,静静地出神。黑夜中,他的身影孤独,挺拔,说不出的落寞。
“根据报告,凌步虚军团已经到了明斯克行省。”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白川猜出了长官的心思,她轻轻说:“估计就在后天,他们就会遭遇了。”
“嗯。”紫川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他注视着公路上的那些雀跃奔赴前线的士兵,慢慢说:“那些小伙子,他们中的很多人是在走向死亡,而这些鲜血,本来是可以不必流的。”
语气低沉,蕴含着深深的悲哀和无奈。
白川没有出声。过了一阵,她轻声问:“大人,那我们怎么办?我建议……”
“我知道的。”紫川秀说,“你想说将途径此地的所有部队拦截,加以收编吧?”
“正是。大人,这些地方部队都没有参与兵变,借助大人您的威望,将他们从布丹那边争取过来是办得到的。”
“你说的,我知道,但是时机不恰当。现在大战在即,这是决定远东命运的大战,布丹篡夺了兵权,我对他不满,我可以旁观,等打完了这一仗我再与他清算,但我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扯他后腿。如果我这样做了,那就是助纣为虐,魔神皇会乐得笑掉了大牙。远东内战一打起来,我们还有什么力量去抵御外敌?那就等于真正的叛国了!”
“但是大人您可要知道,如果布丹打赢了这一仗,那时候,他的名声将如日中天,他掌握了军队,我们根本没机会了!”
紫川秀淡淡道:“如果真是那样,那是天意注定,我命该如此。”
听出了紫川秀语气中的惨淡,白川也沉默了,过了好一阵子才出声:“大人,您想得太悲观了。事情未必有那么坏呢?”
紫川秀也笑,但笑声却是苦涩的。他从自身的人生经历得知,很多时候事情未必尽如所料,希望不如所料,但结果往往却是正如所料的。正如谚语说得好:一件事情可能会多坏,它就会有多坏。
遭受远东人背叛,紫川秀并不十分痛心——那种感觉跟不久之前在帝都之行眼看紫川宁变心时候那种强烈的悲愤心情截然不同。他虽然不能原谅他们,却可以理解远东人的心态。现在,仿佛有什么东西幻灭了,他只感到淡泊,自己为之奋斗的雄心壮志、那些曾经说过的豪言壮语、那些慷慨激昂的热血与牺牲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所经历过的一切事件是多么的毫无意义。
山下传来急速的马蹄声,由远到近地朝大营方向过来。两人同时望去,山下的远东大公路上,两个半兽人骑兵正在逆着人流自东向西向着营地快马接近,其中一个骑兵马背上驮着一个软绵绵的麻袋。响起了急速的警哨声,山冈下巡逻的哨兵响亮地对他们吆喝:“什么人?停下了!”
那两个半兽人骑兵停下向哨兵询问:“这是黑衣军驻地吧?光明王可在军中?”
哨兵警惕地反问:“你们是什么人?”
骑兵们交换一下眼色,一个半兽人点头说:“就是这里了。”他动手将马背上捆着的麻袋给解了下来,扔到了地上:“请将这个交给光明王。布丹长老说,他感到很抱歉。”
“你说什么!”哨兵一头雾水,没等他问出个究竟,骑兵们已经翻身上马,迅速打马离开了。看到那两个骑兵的身影迅速没入了那片朦胧的黑暗中,有人吆喝着要去追赶,有人在叫嚷道:“快通知前面的巡逻队,拦截他们!”远处也响起了急促的警哨声,蹄声匆匆,骑兵巡逻队正在紧急集合出发前去追赶。
“不用追了!”紫川秀扬高声音发令说。他在高处看得清楚了整个事情,明白无非就是布丹派信使来传个口讯罢了,完全不必这么折腾的。
今晚的执勤军官匆匆跑来,为营地警戒出现漏洞惊扰了大人请罪,然后请示:“那两个半兽人留下了一个麻袋,说是要交给大人您。大人是否要亲自看看?”紫川秀点头同意。两个士兵合力扛着这个麻袋上来,卫队长古雷带领着卫队在紫川秀面前布了人墙,士兵们如临大敌,刀枪出鞘地警戒着那个麻袋,那副认真的劲头让紫川秀忍不住发笑。
等到麻袋被解开时候,赫然滚出来一个“粽子”,费了好大功夫,大家才认出这是一个人,全身上下被麻绳捆得密密实实,嘴巴里被塞了东西,不停地发出“呜呜”的怪叫声。被锋利的刀子指着,火把照耀下,这个人的眼睛中露出惶恐和愤怒的表情。
古雷瞪大了眼睛,惊叫出声:“明羽将军!”
紫川秀蹲下来很严肃地对明羽说:“明羽,没想到啊!你居然还有这种捆绑SM的爱好!”
众人晕倒,明羽“呜呜”狂叫几声,不知所云。紫川秀却不停地点头,仿佛他听懂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说要更刺激点的是吧?滴蜡?皮鞭?木马?——不会吧,难道你都喜欢,那你真是太猛了……”
白川气急败坏地抢上来:“大人,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她帮明羽把绳子解了开来。看到众人笑吟吟的目光,特别是紫川秀不怀好意的嘲笑眼神,第三军司令明羽又羞又怒,暴跳如雷。刚得自由他就破口大骂:“布丹这个混蛋!他竟敢阴我!”
从他口中,紫川秀得知第三军发生的事情:七八二年的八月十日,圣庙的使者突然来到正执行护送任务的远东第三军团军中,使者下达了命令,要求立即对西南军团发动出其不意的进攻。第三军的司令长官明羽对此强烈反对,他声辩说:“停战协议刚刚签订,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我做不出来。”
“那么,你是想违抗军令吗?”使者以威胁的口吻说。
明羽还是摇头:“违抗军令不敢当。不过按照律令,如此重大的开战决定该有光明王殿下的亲笔签字和印章——而这些,我没看到。”
使者轻蔑地笑笑:“会让你看到的。”他扭头往门外一喊:“来人!”一群半兽人蜂拥而入,他们将明羽解除了武装。当天第三军的司令就被解除了职务押送到长老身边。
“面对着布丹气焰万丈的威胁,我绝对没有吓得尿了裤子,更没有跪下抱着他膝盖大叫:‘英雄饶命啊!’,更没有被关在小黑屋子里哭哭啼啼的……”
第三军的前任司令明羽说,一边狼吞虎咽:“嗯,再来一碗红烧肉——我对他怀着满腔的义愤,毫不屈服,坚决地抵抗,即使他天天给我吃水煮大白菜!”
紫川秀深表理解:“要是我也不会屈服的,都被饿成这样了,哪能不愤怒啊?”
白川皱起了眉头:“喂喂,问题的关键好像不在这里吧?”
“哦哦,我知道了:就如刚才所说的,那个布丹长老对我进行了非人的残酷折磨,但是,我时刻牢记着自己是忠诚于大人的战士,尽管他对我一再威逼利诱恐吓折磨,但我明羽的意志就如那白雪高山上的苍劲松树,始终没有对他有任何屈服和妥协!”
白川问:“他怎么折磨你了?”
“这个,白川你就不要问了。”明羽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沉痛表情,“光是每天要吃那么难吃的饭菜,这还不算是可怕的折磨吗?我也不是那种人,喜欢把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当成天大来说,我心胸宽广得很。”
“嗯嗯嗯。”紫川秀很理解,“我知道你心胸有多宽广,白川,你不要打岔,让他把话说完。”
“大人,您明白我就好。当时,我下定了一死的决心,不惧危险地对布丹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斗争,主要成绩有以下:在背后对布丹吐痰一次,往他鞋子里面放图钉两次,把口水吐在他菜里一次,偷偷割烂他衣服两件——至于那些坚决斗争的细微经过,这里我就不多说了。在会战策划时候,我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们的谬误,那些狂妄的叛乱分子不得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他们都用钦佩的眼光崇拜地看着我。布丹长老恳切地请求我:‘我们远东人从没见过这么高明的战略,您简直是天才,是战神雅里梅将军再世啊!求求你了,请务必教导我们如何打这一仗吧!’”
白川:“布丹会说这种话吗?”
“当然了,我当场严厉地拒绝了这群可耻的叛乱者!于是他们悲痛欲绝,都说:‘那可怎么办好啊!没有天才的明羽大人的英明指导,我们可怎么办好哪!没有了他,就如远东的天空没有了太阳,大海航行没有了灯塔,我们可怎么活啊!’他们一个个伤心得以头撞地,眼泪流淌不停,日夜在我周围哭泣徘徊,甚至以死亡相威胁,于是我对他们说:‘刀剑只能砍断战士的脖子,却不能屈服战士的勇气!’
他们立即跪倒在地,发自内心地说:‘我们从没见过这么勇敢的战士啊!这简直是大神降临世上的勇士啊!请允许我们崇拜你吧,英雄!’
大人,您知道我这个人,我是很谦虚的,我平易近人地说:‘我只是光明王座下一名普通的战士罢了。’于是他们更对我崇拜得五体投地,说:‘这位战士的谦逊简直就如他的勇气一般令人敬佩!’最后,被我的凛然正气和坚强意志所折服,他们不敢出手加害于我。经历了千辛万苦,无数的艰辛险阻,我终于回到了大人您的身边!”
紫川秀对白川说:“还是找个麻袋把这个牛皮大王再送回布丹那里吧,这样说不定更能打击他。”
但无论如何,在明羽口中,紫川秀还是得到了很多有用的情报的。明羽说,他亲眼见到了布丹本人,他的身体状态不是很好。在布丹的身边,还有远东各大军团的主要将领,其中包括了第一军的司令布森,但是第一军的部队似乎不在长老身边。
紫川秀评价说:“布森参加叛乱那是可以预料的,他原来是圣庙边上哥达村的村长,本身就是圣庙最死心塌地的信徒。他既然参加了,那我们就不用指望第一军了。”
“那就是说……”
紫川秀叹口气:“各位,我们准备迎接第二口麻袋吧。罗杰如果没死,估计也快被送过来了。”
虽然明羽失去了人身自由,但是并没有受到什么不人道的虐待。当然,这是紫川秀的看法,作为当事人的明羽本人可有不同的意见。布丹长老还非常看重他,特意召集他到跟前来,把他当成一名能征善战、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将领,咨询作战方针。根据明羽的观察,布丹的身体状态很差,连坐都坐不起来了,只能半倚在床边和自己说话,说上几分钟就要歇息一阵,他就亲眼看见他吐了两次血。布丹身边的将领虽然多,但能独当一面的却没有,反倒是人多意见杂,大家吵来嚷去的,作战计划到现在还没统一。直到凌步虚到了明斯克行省了,大家好不容易才达成了统一意见,决定正面迎击。部队出发之前,布丹长老下令把明羽释放回光明王的军中。
“部队是在今天中午出发的,甚至没等增援军团到齐。据说,当时凌步虚的先头部队距离他们已经不到一百公里了。”
紫川秀在地图上看了一下,从明斯克到伊里亚之间划了条直线,线条笔直地掩过地图上那些蓝色和黑色的轮廓,那些蜿蜒的山脉与河流,最后笔尖停留在明斯克行省与伊里亚行省交界处一个叫做红河湾的高地上重重地顿了一下。紫川秀抬起头来:“那就是说,明天他们就会遭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