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国历七八零年的十一月二十五日之前,形势的发展对魔族是很有利的。往圣庙方向移动的远东各路叛变部队,在各条道路上拉成很长的距离,支离破碎的叛变团队彼此间已经失去了联系,不知道友军在哪里,甚至就连下属的各个队伍也不知道在哪里。士兵们沿着远东大公路成群结队地前进,像蝗虫似的把公路沿线的城市掠夺一空,吃光了找得到的食物,悄悄地偷平民的东西,抢劫粮食仓库,招致了沿途居民的厌恶。
起义军的军官们习惯了唯命是从,在没有上级命令的情形,他们茫然不知所措,频繁地发出一些互不妥协、甚至是相互矛盾的命令,使得本来已经相当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惶惶不可终日。部队只是按照惯性的作用,还在持续地向云省方向运动,但是这种运动已经毫无意义了,因为魔族对圣庙的威胁已经结束了,而且,他们的行动已经被魔族完全看破了。在通往云省的所有道路和关卡,各地的魔族守备队在严阵以待,准备阻止他们,在他们的后面,魔族的野战团队正在日夜兼程地猛扑而来,已经有两支起义的队伍在途中被打得全军覆没了。
在魔族看来,他们已经完全控制了局势,声势浩大的叛乱已经接近了尾声,就像腾起的烟火似的自由火花,已经熄灭了。
鲁帝将军已经开始向魔神堡起草奏章,得意洋洋地宣称:“接连三个星期在远东地区内发生的反抗神族的可耻叛乱,已经被我神勇的神族大军扑灭。”
但在魔族完全无法觉察到的情况下,在十一月二十五日的深夜,形势开始悄悄转变了。在蓝河岸边的一个连正式名字都没有的树林中,因为一个人的缘故,时代开始了变化……
傍晚,飘起了初雪,寒凝的大地上,雪花飞舞。漫天的风雪中,一支半兽人的步兵队伍正在冰天雪地里艰难地跋涉,在雪地上留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足迹。入夜时分,队伍进入了位于远东大公路侧边的一个叫切尔诺的小村子。村民们站得远远的,敬畏地看着士兵们粗壮的胳膊和大腿,锋利的刀枪,嘴里啧啧称赞。
紫川秀裹在厚实的军大衣里,原来削瘦的身材变得臃肿起来了。不知什么时候起,那套神秘的青铜面具和黑袍早被他压到了行李的最下面。天天这么装模作样地扮酷,他实在无法忍受,干脆就直接以真面目见人了,但是他的真实身份还是保密的,维拉向士兵这样介绍他:
“这位是光明王殿下,是圣庙派来指挥我们的,以后大家要听从他的命令。”
半兽人士兵们抓着身上毛发里的虱子,乱哄哄地嚷嚷道:“光明王好!”
紫川秀失望地发现,对他们而言,这个伟大的名字根本毫无意义,就跟人类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差不多。
他走在队伍的后面,望着疲惫又饥饿的士兵们,心情忧虑。维拉前来请示队伍是否可以在这里休息一夜,紫川秀细细计算了一下自己部队和追兵之间的距离,同意了。队伍开始散开,士兵们一家一家地拍响了村民的房门要求借宿,当然,看到了他们肩上的刀枪,聪明的村民们立即知道,最好还是同意的好。值勤军官在村口处安排值日的哨岗。
村长是个矮个子的蛇族老头,喜欢用斜斜的眼睛望人,军官们就住在他的家中。他殷勤地招呼军官们,无论紫川秀说什么,他都一口一个:“老爷,是,开水马上就来!老爷,遵命,饭马上就好!”但等了很久,饭也不见来,开水也没有,连那个蛇族村长也不见了。大家饿得饥肠辘辘,只能就着炉火把冰冻的行军水壶烤开,开水拌着硬梆梆的干粮吃。
维拉走到紫川秀的身边坐下,“光明大人,您的那个部下回去了吗?”
这个时候紫川秀正使出了吃奶的劲在撕咬一块老得坚韧无比的牛肉,含含糊糊地回答:“罗杰昨天上午就走了,白川留下来陪我。”
一向以来,紫川秀都是非常器重白川的,这次为什么派罗杰回去指挥军队行动而不派白川呢?这其中是否有什么深意呢?
后世的战史研究家对此有长篇累牍的论述:“在七八零年末与七八一年初的这段时间里,由于承担起了统帅半兽人军队的任务,光明王殿下不得不推迟了自己的返程,这样,他离开的时间就比预先估计的要多得多。历史早已证明了,当一个指挥官长期离开军队的时候,就会有失去对军队控制的潜在危险,这个危险的程度大小往往与他离开的时间成正比。
而这个时候,帝国的三重臣中只有明羽阁下一人在军中——虽然事实已经证明了,明羽阁下对殿下的忠诚是无可挑剔的——但这种副手独自长期掌握的军队的局面中蕴含着一定程度的危险。光明王殿下也非常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个危险,为此,他采取了措施,派遣军务统领罗杰大人立即返回军中,而不是派遣一向更器重的白川统领回去。”
“在此,我们不得不敬佩光明王大人的用心巧妙之极,假如他派回去的是帝国三重臣中的另一位白川统领大人的话,如果白川阁下有不臣之心——请白统领原谅我的不敬之词——由于她在军中的威望和对另外两位重臣的感召力,一旦她回到军中,她能很容易地说服明羽,两人联手控制军队而排斥光明王殿下。”
“而光明王殿下对这个潜在的可能威胁也非常地清楚,他将威胁消灭在没形成,紧急派罗杰统领归回军中,而他是和明羽统领一向不和的,两人绝对没有勾结的危险,只会互相起牵制和监督作用。这样,光明王可以很放心地在外面领着他那支新组建的半兽人军队征城伐地,不用担心后院起火。”
“这么轻描淡写就预防了如此重大的危机,由此可见,光明王的权术手腕高明之处,比他同时代玩弄权术出名的紫川参星和杨明华二人高明得不知到哪里去,而且表面上显得那么的自然,不露丝毫斧凿痕迹。”
但当有人就这件事情问白川统领的意见时候,她对此说法嗤之以鼻:“你们太高估那个小白痴了!我保证,当时他绝对想不到那去!你想想,根据你对紫川秀的了解,你想他会愿意身边带着一个美女还是一个臭男人?”
维拉茫然地点点头,问:“大人,这两天,我们好像走错了路?云省是往东北方向去的,而我们却往西偏南的方向去了。”
紫川秀丢下了手中的牛肉干,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惊讶:“走错了路?不会吧,我们不是正要往西南方向去吗?”
“啊,大人,我们不是去救援圣庙的吗?”
“问题是,圣庙根本用不着我们救援。”紫川秀一边擦着手上的油渍一边说,“侵犯圣庙的魔族军队已经被击退了,现在圣庙自个好好的,如果我们再往那里过去,只会把新的魔族给引过去,给圣庙造成威胁,明白了吗?”
维拉耷拉着脑袋,目光里满是失望。紫川秀理解他的心情,兵变的半兽人官兵怀着激情和理想,想去拯救佐伊族的伟大圣地,却被告知“如果你们不来,圣地会更安全的。”这对他们的豪情壮志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白川在走道里“铛铛铛”地敲打着一个破桶,示意学习班又要开讲了。一听到这个声音,那些刚才还是精神抖擞的半兽人军官们,一个个吓得鸡飞狗跳钻桌子爬床底,来不及跑的就赶紧躺地上装出一副累得快奄奄一息的样子:“大人,我不行了……这是我的遗书,这是我的全部遗产(一双破了两个洞的臭袜子),我把它捐献给反抗魔族、拯救我们种族的伟大事业……战友们,努力啊……”结果这些装神弄鬼全无用处,铁石心肠的白川一个个揪着他们的耳朵把他们抓到一个房间里,紫川秀正贼笑兮兮地在那里等着。
“人都来齐了吗?”
“报告大人,都来齐了!”
“很好!”紫川秀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分给半兽人们纸和笔:“现在,各位把上节课讲授的内容:‘步兵运动之十二要点及其六细则’默写一次,限时十五分钟。没完成任务的,今晚守夜!”
一片哀鸿遍野,半兽人军官们那欲哭无泪的悲哀表情,像是在怀念他们的母亲。
自从紫川秀接管以来,他发布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强制地在军队中开展学习班。紫川秀认为,时代已经变了,半兽人要真的自立自强的话,不但需要骁勇的战士,也必须要在自己种族中有一批懂得思考的栋梁之才。如果不能在本族中产生这样一批有头脑的人才的话,所谓独立只是一句空话。徒具体力的半兽人迟早会沦落为那些更狡猾的种族所利用,成为他们的雇佣军团,而人才的储备要从现在开始准备。为此,他专门在军官和士兵中挑选了一部份比较有头脑的进行培训,在行军途中的休息时间,他与白川两人分别教授他们一些军事和科学上的常识,对他们进行文化培训,这就是后世被称为“光明王军校”的来由了。从第一期培训班中出去的二十四名半兽人军官,有七人在那场残酷的远东自由战争中阵亡,活下来的,全部成为了后来远东军团的骨干将领,是紫川秀在远东民族中培养的第一批亲信大将,但是在目前来说,他们对紫川秀可有点……
紫川秀老师说:“一个人知道得越多,他的力量就越大!”
半兽人们说:“俺们疙瘩村,有个不识字的村妇生了五个儿子,个个人高马大,傻憨憨不懂法律不识事理,霸道又横蛮,结果全村人都怕他们,他们做什么都占便宜!”
紫川秀老师说:“我们的将领应该博览兵书,懂得韬略,懂得战略,懂得布阵,懂得审时度势,文武双全!”
半兽人们说:“这些跟咱们都不相干!咱们只知道猛冲向前,扑向敌阵,举起大棒,猛砍猛杀——不一样将魔族崽子们打得屁滚尿流吗?”
每节课光是应付半兽人那些似是而非的谬论就让紫川秀大伤脑筋,最后,他不得不大喝一声:“上课不准说话!不准搞小动作!不准跟老师顶嘴!”于是,满个世界清净了,济济一堂的汉子们,规规矩矩地把手放在膝盖上,小眼睛眨巴眨巴着,听着紫川秀老师在那满嘴胡侃什么“骑兵运动战术的精要”和“番茄的十二种做法”。他们不敢不专心,因为等下如果提问和作业答不出来的话,会被罚去守夜站岗的。
但是今晚的课程只进行了一半就被打断了,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呼啸,声音是如此之大,如此尖锐,以致众人都吓了一跳。过了好几秒,军官们才反应过来:“警报!是哨兵在发警报!”值班军官也是学习班的学员之一,他第一个面色惨白地站起身扑了出去。
紧接着,所有的人都跟着一涌而出,赶往自己的部队。
警报就像雷响电闪,动荡了整个村庄,士兵们从各自歇息的房间里扑出来,面带惧色。他们简直不能按照序列列队、扎阵,军官们忙着大声吆喝着、踢打着,整肃军纪。
紫川秀冲出去,迎面就见到了匆匆跑回来的值班军官,大声问他:“怎么回事?”
“敌人袭营了!”军官大口喘息着,一脸的张惶失措,大声地说:“敌人袭营了!”他的声音引起了周围一阵恐慌,很多人的目光都往这里望过来。紫川秀恨不得将他痛打一顿,一把就揪住他的棉衣领子,把他拉扯到偏僻的一个角落:“有多少敌人?从哪个方向过来?他们属于哪个部队的?”
但这些,值班军官都说不上来,他所知道的只是刚才一个哨兵惊惶地向他报告:“敌人袭营了!”他马上回来原封不动地把话报告给紫川秀。
紫川秀朝军官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叫道:“把那个哨兵给我找出来!”
给踢了一脚后,这个军官反而镇定了许多,连连地敬礼:“是,大人!是,大人!”转身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过了一阵,他带来了那个哨兵,可那个哨兵向紫川秀报告说,他是听另外一个哨兵说的,而那另一个哨兵说,他是听另另另外一个哨兵说的……
就在这里折腾得一塌糊涂的时候,白川已经跑了过来报告:“大人,后卫的侦察骑兵报告,一路兵马正在接近我们!”
紫川秀转头:“人数?距离?方位?”
“西北方位,大概还有三里路,步兵,数目不明!”白川极其干脆利索地回答。紫川秀发现,毕竟还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部下干练好使,他松了口气,还有三里路,无论是打是跑,自己都还来得及。
他开始发号施令,让维拉团队长前去指挥士兵们集队,白川带了侦察队前去警戒,问布森:“先前不是说,这一带没有魔族的守备队驻扎吗?”
布森也很纳闷:“是啊!我们问了十几个佐伊族的族人,他们都说这带是安全的,没有魔族军队驻扎……他们没有理由欺骗我们的。”
紫川秀抬头望天,没出声。过了一阵子,又一个侦察兵回来报告:“已经可以看见过来的兵马了。”
“做好作战准备!”紫川秀锐着嗓子喊。士兵们借助着村头的各种村舍和房屋布防,弓箭手们爬上了村头的屋顶,居高临下地瞄准,步兵们隐藏在茅舍的后面,做好了投入战斗的准备。
远方飘雪的地平线上,一道蠕动着变化的黑线正在接近,正是一路好大的兵马。紫川秀皱起了眉头,对方的数目超过了自己,如果怀有敌意的话,自己恐怕是很麻烦的。
“滴答滴答”的马蹄声响动,二十名新训练的半兽人骑兵上马,朝对方迎了过去。他们的任务是尽量地接近对方,看清楚一切,然后立即回来报告。旁边的几个半兽人军官显得心神不定,布森一个劲地啃咬着自己的指甲,维拉使劲地握着拳头,眼睛不安地左右张望。
过了一阵,他们听到了一阵喧嚣,有人在叫嚷着什么,但是声音中没有惊惶,倒似乎是很惊喜的样子。接着,派出去的几路侦察兵纷纷回头报告着同一个消息:来的是佐伊族的兵马,并非魔族的军队。密集的蹄声响起,侦察的骑兵们已经回头了,他们扑进村头来,呼嚷着:“远东第七团到了!是友军到了!”
村口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半兽人士兵们举起了刀剑,迎天挥舞,嘴里吓人地嚷嚷着:“万岁!万岁!”几个半兽人军官齐齐松了口气,维拉抢着说:“布兰的人马到了!大人,我们马上组成仪仗队,列队欢迎他们吧!”
紫川秀瞟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说:“等一下。”
对着那些欢呼雀跃的士兵们,白川厉声喝令了:“回自己岗位去,在警报没解除以前,不得擅离!”
半兽人军官们面面相觑,布森问:“大人,您莫非认为有诈?”
紫川秀笑笑:“不,我也相信来的确实是第七团的兵马,但是还没能得到确认以前,小心点总没有错的。”他没有把自己真实的忧虑说出来,如果说是一个团队的话,那眼前的兵马未免多了一点。
一会工夫,第七团的前锋兵马已经在村口停住了脚步,他们以嘹亮的小号向主人致敬,第一团的官兵则回以巨大的欢呼声:“万岁!万岁!”接着,中军的队列也到了,团队里带头的军官们出现在村口。
紫川秀第一眼就看见了布兰,他的个头很高,即使在普遍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半兽人中间也算是鹤立鸡群的,肤色很白,面部轮廓酷似自己曾见过的布丹长老,但与孱弱而忧郁的长老不同,他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青春的热烈活力,走起路来步步生风,神情爽朗,身上充满了阳光的气息,让人一见就觉得充满了信心。紫川秀不禁赞叹,这正是那种天生的领袖人物,一看到他,他就想起了斯特林,没想到在蒙昧的半兽人中间,也有这样的人才。
布兰和跟随而来的军官们远远地就行礼,神情非常恭谨:“光明王殿下吗?我是第七团的布兰。”他说话简洁而有力,让紫川秀顿生好感。
紫川秀还礼,微笑:“你好!”转身向他介绍了自己身边的高级军官们。布兰与布森、维拉等军官原本就是熟识,一见面就亲热地拥抱,相互打趣问候:“兄弟,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在一个点着暖炉的小屋子里面,起义军的首领们济济一堂。布兰向紫川秀通报了自己一路的战况:“我部自从十一月十八日从瓦林起兵,一路朝云省方向杀去,十天之内与魔族军队交战十六次,击溃魔族军三个大队,外加无数的小队零星兵马。另外,我团队还收编了加凌沙团队的余部,他们的主力已经被魔族军队所击溃。”
布兰的神情中不无矜持,毕竟,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还能将起义军队的主力保持完整,这并非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证明这个叫布兰的青年将领自有其过人的才能。
紫川秀微微一笑,他发现第一团的遭遇与第七团的遭遇惊人地相似,第一团本身也是收编了第三团的残部。他点头示意,维拉领会,也出声介绍了自己一路来的战况。布兰倾听得十分用心,得知紫川秀所统帅部队曾击败了整整一个魔族野战骑兵团队的时候,他毫不掩饰地表示了艳羡之意:“光明殿下,幸运女神是跟着您走的,她向您露出了笑脸。向您恭喜,这是一场大胜仗啊,殿下!”神情间十分地爽朗。
紫川秀摇头,微笑着说:“这是全体佐伊族战士的光荣。”不知怎么的,这个光明磊落的青年半兽人将领言谈之中有点什么很对紫川秀的味道,虽然是初见面,紫川秀对他却有一股亲切的感觉。
两人各自通报了自己方面的敌情:追在紫川秀后面的是魔族的第五十一野战团队、第五十三野战团队,兵力强大,足是紫川秀部队的两倍。但幸好,他们都是步兵团队,而紫川秀本身就是追击战的老行家了,数次设下埋伏,几次将对方贸然追近的先锋打得落花流水。现在,他们已经不敢追得那么近前了,总是全军拧成一团似的前进,给紫川秀几次急行军,将他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而追在布兰团队后面的是魔族的第六十五团队和第七十一团队,数目不详,他们贴得就比较近了,前队几次冲击了布兰的后队。布兰说得很无奈:“光明殿下,我们给魔族崽子们追得实在没办法了,只得来投靠您了。有他们这群勾魂的家伙吊在身后,日夜骚扰不停,我们哪怕停下来喝一口水都得提心吊胆的,什么都没法子做啊!”
紫川秀问:“你如何能知道我军的行踪?像我军,对贵军的行踪就一无所知。”
“这是圣庙告知我们的。”看到了众人惊讶的神情,布兰解释说,“大概一个星期前,圣庙的使者来到我们军中,告知我们光明王殿下已经被长老任命为首领,统帅全军,通知我们马上转向西南方向前进,以图与贵军会合。我们得知以后日夜兼程赶路,终于碰到了你们。”
“哦!”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没有人再追问了。只有紫川秀听得手心出汗,改变行军方向的事情,是自己在接手军队以后临时决定的,事先并没有向圣庙报告,而这个布兰却说是一个星期前就已经知道了,那说明在自己改变行军路线之前,圣庙已经预先知道了自己的行动?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推测出来的?他们有未卜先知的神奇本领?
紫川秀想起了布丹长老那双漆黑的眸子,心头泛起一阵难以形容的恐惧感。尽管他对长老并无任何成见,但是他的一举一动被万里之外的人如此了如指掌地掌握着,让他感觉到相当地不舒服。
布兰对众人开始讲述自己一路过来的见闻:“当部队经过沙罗行省时候,上百里的地方,看不到一个活人,呈现在战士们眼前的只有焦土、白骨、荒野、废墟,而这个行省,三年前还可以算是远东最富裕最繁华的行省之一呢!
路上碰到了几个衣裳褴褛的各族民众,都是大屠杀的幸存者,他们说起魔族残暴杀戮时的情形,连那些最久经沙场的老战士都听得心胆发寒,不敢相信人世间竟然有如此惨事。
七八零年的十月二十一日,魔族的骑兵包围了行省的首府咙克市,从东门冲进去,见人就杀……”
“见人就杀?”团队长维拉惊呼一声,急切地问:“难道他们连妇女、小孩都没放过?”
布兰做了肯定的回答:“正是!他们见人就杀,没留一个活命。”
他继续讲述:“屠杀整整进行了三天三夜,根据幸存者的交代,尸体在广场上堆成了一座山,鲜血浸得淹没了脚脖子。最后为了掩盖罪状,魔族军放火将整座城市一焚而空,曾经拥有近三十万人口的这座远东名城,最后只剩下了一堆焦土废墟。”
“这群畜牲!”
“禽兽不如的东西!”
佐伊族的军官们听得屏息窒气,一起愤怒地破口大骂。团队长维拉阴沉着不出声,脸上肌肉一动一动地抽搐着。有人告诉布兰,维拉的祖籍就是沙罗行省的,他的妻子、两个孩子还有老母亲都在咙克市居住,沙罗事件过后,他已经与他们失去了联系。
布兰团队长猛然醒悟,大声说:“家仇国恨,我们与魔族不共戴天!”说到这里,他已经声带哽咽,挥刀猛然砍在桌子上:“不灭魔族,我们誓不罢休!”
维拉团队长抽刀猛砍,一刀就将桌子劈成了两半,眼中泪水长流,每个字仿佛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不灭魔族,我们誓不罢休!”
布兰收起了刀子,站到紫川秀的面前,以那种军人特有的嘹亮嗓门出声道:“光明王殿下,奉圣庙指示,远东第七团,现在听候您的命令!殿下,追在我们后面的魔族第六十五和第七十一团队,他们都是刚从沙罗行省调回来的野战部队,参与了那次大屠杀,他们手上沾满了我们同胞的鲜血!让我们立即杀回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为我们的兄弟同胞报仇啊!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第七团甘愿当前锋!”
“第一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维拉阴沉地说,“光明王殿下,我们不要再躲了,跟魔族拼个痛快吧!只要能杀魔族,哪怕您就是把我铺路上给大军当垫脚的石头,我也心甘情愿!”
众军官纷纷表态:“是啊!我们不要再躲藏了,我们已经厌倦不断地逃跑、躲避了。现在两军会合,我们兵强马壮了,让我们一次跟魔族追兵干个痛快吧!”
紫川秀手托着下巴,“嗯嗯”出声,耷拉着眼皮,神情很是庄重,看在其他人眼里,仿佛了不起的光明王殿下正在思考着如何解决远东的“家国大事”,只有放在熟悉他的白川眼里,立即就知道这家伙又走神了。她在后面捅了紫川秀一下,紫川秀这才回过神来,恰好听到了布兰最后半句话。听到众人的请战,他只是眼皮耷拉了一下,很干脆地说:“不行。”起身出了屋子,身后丢下一句话:“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还要赶路。”
屋子中的众人惊得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紫川秀出了屋子。沉默了一秒钟,半兽人愤怒地嚷嚷起来,低沉的咆哮像风暴似的几乎把屋顶给掀翻了。白川苦笑,她知道这个时候,安抚这些愤怒军官们的任务,只有留给她了。
半个小时后,紫川秀的房间。
“进来吧,白川。”正要入睡的紫川秀听到敲门声,扬声说,“门没锁。”
白川推门进来,惊讶:“大人您怎么知道是我?”
紫川秀沉吟:“像我这种程度的高手,三十步内飞花落叶,没有什么瞒得过我的耳目。”
白川张大了嘴巴:“真的?”
紫川秀:“假的。”他叹气:“维拉他们见我,哪次不是用脚来开的门?特别是今晚,他们怒气冲冲的,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礼貌?”
想起刚才的那一幕,白川仍旧心有余悸,十几个怒气冲冲的半兽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睛喷着火,一起吓人的大吵大嚷,手臂用力地在空中挥来挥去的,那副凶神恶煞的神情,白川觉得自己没有当场被他们撕了下菜还真是奇迹了。
“他们已经回去睡觉了,还有几个不服气的,明天估计还得有一顿吵。”
紫川秀边铺着被子边说:“不要跟他们吵,明天,不按命令出发的,通知布森军法处置他们。”
白川立正:“是。”欲言又止。紫川秀停下了手,扬扬眉头:“你有话要说?”
“是的,大人,我也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一直要逃呢?先前我们还可以说是因为兵力不足,躲避他们,现在我们两路军队会合,兵力已经与哪一路追兵都不相上下了。我们完全可以利用时间差,对他们来个逐个击破……”
“兵力几乎相同——那我们能赢吗?”紫川秀问。
白川沉吟着回答:“如果是别人指挥,我不敢说,但是大人您来,我想是可以的!您不止一次以少胜多地打败敌人,我对您有信心。”
紫川秀安详地说:“如果要开战的话,凭着手上的兵力,我可以应付五个,甚至十个魔族团队,如果再给我一点运气的话,纵然敌人兵力是我的两倍、三倍、四倍,凭着我军的这股悲愤之气,我都有信心将他们一举击溃、歼灭!”
“啊,啊。”白川发出疑问,“那为什么……”
“你没搞清楚呢,白川。我们现在面临的,不是一场战斗、一场大战的胜负问题,不是关于某个城市、某个行省的得失问题,这是一场种族战争。佐伊族与魔族两个种族之间的生死存亡问题。这是一场死战,没有谈判、没有缓和,直到一方无情地把另一方消灭。”
“现在,形势对我们是相当不利的。这里地处偏僻,人丁稀少,纵然我可以在这里打败两个、四个、五个,甚至十个魔族团队,那也只是局部的胜利,对全局毫无影响,魔族可以不断地派遣新的生力团队过来围剿我们,直到将我们这一批孤军弱旅彻底粉碎。在这里赢得再多,那也只是战术上的胜利,意气用事,于全局无济。”
“我们现在最急迫的任务,不是如何与魔族交战,而是如何尽快到达人口稠密的明斯克平原地带。那里位于远东的中部,辐射整个远东,哪怕我们兵力损折过半,哪怕就是有一个中队的起义军出现在那里,只要他们亮出旗号,形势立即会发生转变,整个明斯克行省都会立即暴动起来,整个远东都会飞奔过来与我们会合的!在那里,只要我们愿意,一个小时内我们就可以招募上万的新兵,一个礼拜之内,我可以让明斯克全境之内再无一个活着的魔族兵。”
“现在的远东,就如一个晒得干干的柴堆似的,而我们这支孤军弱旅,就是燃烧的火种,如何才能让宝贵的火种不被狂风吹灭,让整个柴堆燃烧起来,点燃光明?”凝视着白川的双眼,紫川秀一字一句地说:“我们身负重任啊,白川!”
白川沉默地听完了紫川秀的话,一言不发,当她抬起头时,目光中满是敬意。她不出声地后退一步,拉开了房门,紫川秀顿时愣住了,门口挤满了个子高大的半兽人军官们,一个个扭捏不安的。
紫川秀张大了嘴巴:“你们……”
军官们推推攘攘的,布森以葬礼上致悼词似的调子高声说:“多么明智的真知灼见啊!光明王殿下,您的睿智洞彻未来,简直就如奥迪大神亲自降临一般,天降我族以伟才,有了您的领导,我们定能将魔族一扫而空,恢复我远东山河!”布森一边说一边偷偷翻着手上的小本子,这些文绉绉的恭维话是从奥迪大神的祈祷文里刚刚盗窃出来的。
“正是,正是!”军官们一条声地应和着,仿佛他们全然忘记了刚才是谁在那里喊打喊杀地嚷嚷:“把那个蠢蛋司令干掉!”
布兰走出一步,站到紫川秀面前,声音很响亮:“光明殿下,我们都只是粗鲁的军人,只知道战场杀敌,什么政治、策谋、战略,怎样才能打败魔族,怎样才能拯救我们的祖国,这些家国大事,我们是不懂的。我们只知道一条,既然光明殿下您是长老信任的人,我们就信任您!下一步怎么走,我们第七团全体官兵,唯光明大人您马首是瞻!只要您一声令下,哪怕天涯海角,哪怕就是打到魔神堡,我们也跟您一条心!”
“跟大人您生死同心!”维拉急冲冲地应和着,他依旧是阴沉着脸,眼皮耷拉着,想了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来,只有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瞅着紫川秀,目光就像那做错事的小孩子在老师面前一般。那副狼狈的样子,让紫川秀觉得好笑,显然,这是个不善于表白自己内心感情的人。
他走过去拍拍维拉的肩膀,用安慰的语调说:“兄弟,节哀顺变!我向你保证,参加了沙罗屠杀事件的凶手们,他们一个都跑不掉!我们现在暂时回避他们,只是为了将来更好地收拾他们!”他抬起了头望向众人:“我宣布,我们不接受魔族第六十五团队和七十一团队的投降,对这两个团队的魔族士兵,我们不必留俘虏!对他们,哪怕就是追到魔神堡,我们也要来个聚而歼之,报仇雪耻!”
维拉点点头,伸出肮脏的袖子擦着红红的眼睛,眼泪已经大滴大滴地流下了。
“光明王殿下万岁!远东万岁!”军官们欢呼雀跃,那股热烈的劲头,放在白川眼里实在有点好笑。现在给人追得东躲西藏,如同丧家之犬般的一小股叛乱军队,现在居然开始大言不惭地谈论起“不留俘虏”的问题,那副了不起的气概,仿佛他们已经拿下了魔神堡,将整个魔族王国已经踏在脚下了。
第二天,起义军队伍继续前进。清晨,他们取道远东大公路,从切尔诺出发,目标是远东中部的明斯克平原地带,然而,没等队伍走上一百里,前方已经传来了紧急的警报:前方出现了相当强大的魔族军队。
原来,当日明斯克军区的魔族司令卡拉曾经传令诸路魔族野战团队追击向圣庙方向前进的叛乱半兽人军团,可是紫川秀接手军队以后,半兽人军团数次莫名其妙地转向,让魔族的团队长们措手不及,通通追错了方向。从紫川秀那看似杂乱无章的行进路线中,卡拉推测出,叛乱军团的目得很可能是远东中部的人口稠密地区。他认为,与其让部队被紫川秀牵着鼻子满世界地乱跑,倒不如按兵不动,先行占据了各处战略要道,以逸待劳地等待他们送上门来。在切尔诺的西南方向,侧靠灰水河与蓝河,背依奥伦山脉的三角洲地带,这正是明斯克平原的门户。明斯克军区司令卡拉亲自统帅该路魔族兵马。他是鲁帝麾下一员很受宠信的将领,也是能征善战的猛士,其气概武艺,在远东的诸路魔族将领中无有其匹。为了严密防止叛乱军团进入明斯克平原,他将明斯克军区的主力全部布置在此,拥有三万魔族步兵,一万魔族骑兵,在远东大公路的沿途广撒兵马,编织罗网,自信这样严密的防御能吓退任何来犯之敌,至于敌人退了以后往哪里跑?那是其他行省的魔族将军们该操心的事情,只要自己镇守的明斯克行省没事,卡拉大人就不管那么多了。
但紫川秀却偏偏挥师疾行,一头就插入了这个罗网中,因为后面追击而来的魔族已经越来越近,时间紧迫,他不得不兵行险着,抄这条最近的路线走,即使自己落入了罗网中,紫川秀对于这种游击的战术却是最拿手不过的。敌人虽然看似气势汹汹,号称四万之众,但是要严密地防守如此广阔的区域,他们还是力有不及。敌人的撒网过广了,网眼间的间距自然就很大,由于当地人都支持起义军,热诚地为他们领路,通过各种小道的迂回穿插,他不但可以一插而过,甚至可以在里面海阔天空呢,甚至可以反过来围捕敌人呢!
他突然强渡了蓝河,切入了三角洲地带,沿河岸进军,于十二月六日的黄昏抵达了小镇尤道尔,半兽人步兵不声不响地包围了镇子,先声夺人地把驻扎在镇里的三百名魔族骑兵全部来个聚而歼之,全部砍成了碎片,没放走一个活口。
这下好了,就像马蜂窝被人捅了似的,魔族军抓狂了,各地守备队从四面八方向小镇尤道尔涌来,卡拉甚至亲自统带着一万精锐步骑前来,目的是想寻觅半兽人主力,来一场正面决战。可是当大军过来以后,却没能发现半兽人的军队,村民们信誓旦旦地向魔族军报告,半兽人军队袭击了魔族以后,已经连夜渡河逃窜了。由留下的痕迹和足迹,卡拉推测他们很有可能又到了蓝河的那一边,他立即下令征集渡船过河追击。没料到,就在大军已经过去大半的时候,半兽人步兵又突然从尤道尔方向出现,猛袭依旧停留在河东岸的魔族后卫,魔族全军惊恐万状,乱成一团,殿后的五百多名魔族后卫被打得落花流水,半兽人顺手还把魔族的辎重队和粮草车队掠夺一空。
从地平线那里,河的对岸,魔族军即使凭肉眼都能把半兽人军队看在眼里,但若是想接近求战,却没有那么多的渡船,若分批过去,只能给敌人来个逐个击破。勇猛的魔族兵将一筹莫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将自己的后卫们砍杀得干干净净,把自己的辎重大把大把地掠夺,卡拉将军已经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得出了血。
就在卡拉还呆呆地在河边候船呢,半兽人军团已经悄然消失在黄昏的河岸边,向三角洲的纵深推进,一路将那些落单的守备队、斥候兵马揍得落花流水。卡拉过河后猛然急追,却不料半兽人军队像是会了什么魔法似的,时隐时现,明明自己一路不停地追赶着他们,他们却能神秘地消失,仿佛溶化在空气中了,时而又能同时在几个地方出现。
清早传来消息,说半兽人军队在那里猛攻魔族的守备队,魔族大军立即出发增援,中午时分到达,却哪怕挖地三尺都找不到一个半兽人士兵了。魔族兵忙活了半天,正要休息,却又传来消息,半兽人大军已经到了某某地,于是又得马上出发……魔族的骄兵悍将都给磨蹭得快累死了,却硬是连个影子也摸不着,而半兽人却偏能时时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让他们叫苦连天。
对于紫川秀来说,跟魔族在眼皮底下做迷藏,看似惊险万分,实质上安全得很,因为这里的百姓,对于起义军的到来热情得要命。他们自愿为自家的子弟兵通风报信,掩盖消息,甚至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帮起义军传达假军情糊弄魔族,因此,魔族即使最小的斥候分队,或者哪怕每个步兵分队的去向,紫川秀都是了如指掌。
由于双方信息的高度不对称,这简直不是打仗,简直就是紫川秀在耍弄着魔族的大军似的。
有一次,半兽人们甚至就是趴在草丛里睡觉,而魔族的上万大军从草丛前面不到二十米远的公路上从东到西跑,正急如星火地赶去增援某某“被围攻的城市”。半兽人们一觉睡醒来了,又看到魔族大军从西到东地跑回头去剿灭某地“神秘出现的叛乱军团”,汗水淋淋。一个小时后,还是同一支魔族部队又出现了,这次他们往南跑,接着又跑回头,又跑过去……那样子,像是整路魔族军队都发了疯,彻夜不眠地练习长跑。半兽人们看得津津有味,兴高采烈地议论道:“光明王殿下把他们耍弄得真是够戗,他们连舌头都跑得吐出来了……”
就这样且战且躲的,紫川秀越来越深入敌境,一路将敌人玩耍得疲惫不堪。这时,他突然出人意料地转向,离开了平坦的远东大公路,进入了奥伦山脉地带。这一着,让追击而来的魔族军队措手不及,卡拉只有望着奥伦连绵的群山兴叹了。虽然说魔族已经征服了整个远东,但是那只限于平原地带,山地高原对于魔族来说,那是十分陌生的地域,离开平原地区,冒险进入山地地带,他是不怎么敢的。自从沙罗行省事件和圣庙事件之后,山地百姓就恨透了魔族的兵马,那些半野半蛮的山民,秉性彪悍粗犷,一见到魔族军经过,他们不管人数悬殊,哪怕就是一个人他们也敢抡起柴斧朝整个中队人马杀过去,然后借着茂密的丛林,崎岖的山势,转眼走得无影无踪。在这些地段,魔族一旦进入了,便很容易遭害,某些小规模的分遣队,一旦进入人迹少至的深山迷宫,马上他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他真的统帅大军追着紫川秀进去的话,那不要一个星期,自己的军队马上会变得冰消雪融,问题就会从“怎样才能追得上叛军”变成“怎样才不被叛军追上”。何况,奥伦山脉连接明斯克、得亚、加来、云省等六行省,既然敌人进去了,他们的目标未必就是自己的辖地,那卡拉大人自然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暗暗盼望这群该死的流寇最好是往别的行省去,不要再在自己的地段捣乱了。
起义军进山后,紫川秀所统帅的队伍,开始不断地遇到山地民众,他们穿着麻布衣裳,或者披着狼皮、狐皮,或者熊皮的衣着。起义军曾不止一次在狭窄的山路上被这些人拦住,被他们盘问:“你们是些什么人?你们是不是魔族派来的?”
“不是!我们是杀魔族的!”队伍里的军官总是这样回答说。
“愿奥迪大神庇佑着你们!”
山民们立即欣然欢迎他们,要粮食给粮食,要向导给向导,有了他们的带领,哪怕是雪封大山,哪怕悬崖峭壁,哪怕是号称连“鸟都飞不过”的禁区,起义军照旧进出无阻。
一见到这些长期在森林中居住的人们,队伍里的人类不免好奇地把他们打量着,他们的脸因为很少接触太阳,白得跟帝都的贵族一般,表面上看去,衣裳褴褛,然而你若是用心看的话,会发现裹住他们的衣裳都是极其难得的上等毛皮。那些半兽人,个个都是高大的个子,极其彪悍,活像某种食肉的猛兽,胆大无比。以一个沙场老手的眼光,紫川秀极其欣赏这样的兵员,他一路上极力招募他们加入,劝说他们直接下山揍魔族去。但可惜,成果并不是很大,山地人秉着他们多疑的性格,对一切外来的人和事抱有天然的戒心,他们并不十分信任外乡人的军队,即使在同为佐伊族人的布兰、维拉等军官的极力劝说之下,只有一百多血气方刚的山地小伙子加入了起义军的行列。
在他们的带领下,起义军忽而攀山入云,甚至云雾环绕于他们脚下,在那里,他们极目远眺,所见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雪野,广袤阔远,仿佛那就是蓝天的尽头,而在某些密林遮天的山路上,即使是白天,也一片漆黑,不见天日,只有雪光在回照。这些地段,从来恐怕都是只有野兽在出没,而在山间的那些小屋,居住着各式各样的山民。在外界看来,他们是些粗莽野蛮的化外之民,但他们却非常热情地款待了过路的远东子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