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以守代攻
站在城楼之上,只见远方一片尘土飞扬,轰隆隆的车马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眼前的一切不再是我的想象,这里是真正的战场,一场生死攸关的战争即将来临。
东方的天际线上,出现了无数的旌旗,鲜红的一片像是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一口把整座雍城都吞进肚中。紧跟其后的是载着皮甲精兵的革车,密密麻麻,车轮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我突然觉得有些害怕,迈了两步站到了伍封身后,仿佛只有站在他的影子里才能缓解我此刻对战争的恐惧。
伍封仿佛感应到了我的不安,他伸手一揽把我带到身前,用宽大的袍袖遮住了我们紧握的双手。
“你们可是怕了?”他冲城楼上的士兵高声喊道。
“不怕!”训练有素的士兵齐声回道。
“看清楚他们现在的样子,因为很快他们就会夹起尾巴灰溜溜地逃回去!你们手上的矛,手上的戟会他们一个个都从城墙滚下去!”
伍封作为将领能轻而易举地激发士兵的斗志,那我呢?我该为他做些什么?
“秋季雍城少雨多风沙,为了防止太子鞝放火烧城门,需要在各个城门布置两支小队,轮流取城内河水,浇湿城门,再在城门两侧叠一些沙袋,万一城门着火的话,就用沙包迅速地把门堵上。”我思索片刻说出了自己的考量。
“你可听清了?”伍封转头对身边的秦猛道。
“诺!”秦猛经过我身边时,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丫头,等这一仗打完了,你可要把欠我的酒都送到我家去!”
“嗯!”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城内恐怕还有不少太子鞝的人,由僮你带人日夜看守谷仓,绝不能有半点闪失。”伍封对城墙上的人一一下达了命令,最后只剩下赵无恤等人。
“不知我等能为将军做些什么?”无恤问。
“如何擒杀太子鞝,我们还需从长计议,如今伍某只希望各位勇士能在暗处帮我守住城内谷仓,有了粮草我们才能坚守下去。”
“将军放心,我们一定会守好谷仓!”伯嬴按剑朗声回道。她的眼里闪动着光彩,伍封之前的一番话,让她激动得如同一名新招入伍的士卒,壮志满怀一心等待着将领的命令。
“小兄弟,谢谢你!”伍封微笑着在伯嬴肩上拍了拍,而后越过她走到了赵无恤身边,小声和他说着些什么。
“子黯,我好高兴我这次能来!”伯嬴把我拉到城墙的一角,声音激动得甚至有些发抖,“他是我见过的最英武,最温柔的男人,你看见他刚才的笑了吗?”她像个刚刚得了奖赏的孩子,急不可耐地想把自己得到的好东西展示给别人看。
“我看到了。”他的笑容,陪伴了我几千个日夜,就算闭上眼睛也能分毫不差地想起来。
“你看着,我一定会让他对我刮目相看!子黯,谷仓在哪?我现在就去。”伯嬴抓着我的手急道。
“待会儿一定会有兵士带你们去。”我拍了拍她的手,缓和她激动的心情,“只是贵女要记得,将军是让你们守在暗处,这样蓄意破坏的人即使躲过了守军,也会被你们发现。”
“嗯,我明白他的意思。世子总说你医术好,你这几天要好好帮我照顾他的身体。”
“诺!”我行礼应道。
夜幕降临,太子鞝的部队在雍城东南面的渭水边安营扎寨,营地上的篝火照亮了雍城的夜空,这一晚将是大战前最后的宁静。
暗红色的天幕下,无恤将一个包袱递给了我:“这是我出发前让人为你赶制的,你待会儿回去试试。”
我打开包袱,里面装的是一件五重犀牛皮做的软甲。
“红云儿,谢谢你!”
“马上就要开战了,你怕吗?”
“我只是觉得很抱歉,把你们拖到这里来。”
“我来又不是为了你,这是卿父的命令。”无恤笑了笑,往前走了几步,转过身挡在我面前,“这次如果我们都能活下来,你会和我一起回晋国吗?”
我呆愣了片刻,而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现在我只希望能打赢这场仗。”
“他是个出色的将领,他说能赢就一定会赢。如果有朝一日,我们站在敌对的位置上,他会是我最大的敌人。”无恤抬头望着前方的木楼,目光深沉。
“我祈愿在我有生之年,千万不要发生这样的事情,否则就是硬生生要将我撕成两半了。”我苦笑道。
无恤露出一副无赖的样子笑道:“这么说,我还能拿到半个喽!我本以为你一定会选择站在他身边。”
“别和我开玩笑了,快把你的人安排一下,只有守住谷仓,我们大家才能活。”
“知道了,女将军!”无恤把我转了个身,“去陪你的伤员吧,明日恐怕会有人同他叫阵!”
“嗯,你们也要小心。”
我告别了无恤,一路小跑进了木楼,刚到伍封寝室的门口就碰到了秦猛。
“丫头,你来得正好,进去劝劝将军,南门交给祁将军把守就等于是把城门的钥匙送给了叛军。当初如果不是祁将军竭力扶持,公子鞝也坐不上太子之位。”
“秦大叔,你放心,我会和将军好好商量的。你早些休息,明日还有硬仗要打呢!”
“我走了,你好好劝劝将军!”秦猛叹了一口气,扛着剑走了。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我把药热了热,端进屋子。
伍封皱着眉头坐在案几前:“你的药很好,血早就止住了,伤口也没有溃烂。”
“再喝两贴药吧,明日叛军可能会送战书来,先找个人去敌营和他们谈判,拖上几天,等你的伤口好些了再与他们开战。”
“我也是这样打算的,但目前最大的问题不是我的伤,而是守在南门的祁将军,他的确是一大隐患,我怕太子鞝到时候会利用这一点。”
“祁将军为人耿直,他既然领命平叛就不会轻易投靠叛军,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倒有个主意。”
“什么?”
“你先把药喝了我就告诉你!”我把药递到他手上。
他一手接过,两口就喝完了:“说吧!”
“当初祁将军坚决主张立公子鞝为太子,无非是遵循了长幼有序的礼制,这说明他是个极重礼法的人。若是太子鞝不小心纵容巴蜀两国士兵偷挖了南面陵园里的宝物,或是偷盗了宗庙里祭祀用的金鼎,那么祁将军一定不会再对太子鞝抱任何幻想。等过个两三日,你只要让刺探敌军情报的人,‘不小心’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祁将军就可以了,到时候不管太子鞝有没有做这样的蠢事,他都没办法跑到祁将军面前来解释。”
“善,大善!”他眉头轻舒一拍桌子大笑道。
“你轻点力,别震裂了伤口!”我急忙俯身去看他的伤口。
“让我抱抱你……”他推开案几,伸手搂住了我,“在驿馆那晚,我知道那就是你,可你却对我摇头,那时我以为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再抱到你了。”
我任由他抱着我,没有挣扎,也没有回抱他。
“你在晋国过得可好?”他在我耳边轻语。
“我过得很好。”我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拜了晋国太史墨为师,在浍水畔有一个自己的院子,每日读卷、卜卦、晒药,日子过得很清闲。我还有一个师兄叫尹皋,他是个怪人,他不仅认识天上每一颗星星,还能叫出它们的名字,但是除非院子着了火或是刻星图的木板没了,否则他就永远不会出门……”我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只是抱着我,静静地听着。
“将军,我又想到了一件事!”我从他的怀里挣了出来,惊喜道,“我想,我找到办法让太子鞝只围不攻了。”
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