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信一直拖到正月初八,实在不能再拖了才准备启程。
分离在即,新婚燕尔的两人都有些难分难舍。
乔雅南抱着人不放:“成亲不但没有蜜月,一天天的过得比平时还累,心酸。”
“等节后离开京城就好了。”沈怀信亲着她的额头安抚她,不敢说他没这种感觉,每天都快活似神仙,背上隐隐的疼痛可以作证。
乔雅南的小脑袋点了点。这是两人商量好的,怀信先回,她陪家人出了节再走。她有天底下最讲道理的公婆,从不对他们两人的事指手划脚,婆婆更没有给她立什么规矩,还生怕她累着,每天她从宫里出来都追着嘘寒问暖。
主子如此态度,下人自然不敢对她有半点轻慢。
婚后的生活,比她预料中的还要好了千百倍。真心换真心,她自然也要做个好儿媳妇。
“你去乔家的时候低调点,别弄太大阵仗。大哥骑马回去的,应该是赶上过年了,二叔和松叔坐船估计没赶上,这两家送礼要厚两成。闻家那些人家等我回了再去谢礼,你别去。”
“好。”
乔雅南抬头咬他下巴一口:“整个乔家,你只要听我的就可以了,其他人的话选择性的听。谁找你帮忙,拜托你什么事,你都让他们来找我,跳过我去找你的一概打成坏东西。”
“无论是谁?”
“无论是谁。”乔雅南摸着这张让她爱不释手的脸:“他们若把我当亲人,就不会如此做,如此做的话就没把我当亲人,你要是看在我的面子做了什么,那是在害他们。现在的乔家什么都拿不住,我连分红都不敢多给,得压着他们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脚踏实地的慢慢往上走。等小的长大了,就能把乔家推回到书香门第那条路上去。这一辈的孩子是在我和修成的影响下长起来的,有我们在前边走着,他们就会学着,把他们导正了乔家就有希望。所以你不能插手,我规划着呢!”
“听你的。”沈怀信低头亲她一口,又在她脸上细细密密的亲着。
这勾起乔雅南不少回忆,腰开始隐隐作痛,学生**得太好,眼见着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趋势,她赶紧转开话题:“天冷,路上慢点别逞强,慢一天到也没什么,爹不想上朝就不去,你学着点。”
沈怀信也不反驳,只是道:“等我积累一点底气再学。”
两人静静相拥着,眼看着阳光从窗棂透进来,沈怀信突然就体会到了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感觉,他现在都不想走了。
可还是得走啊!
“我在家等你。”
“嗯。”乔雅南拍拍自己的额头,又拍拍他的额头,笑道:“灵魂与你同在。”
“真想把你打包带走。”沈怀信亲她一口,低声道:“在宫里要当心。”
“放心,我自有一套生存方式,不会把自己折进去的。我保证,无论做什么我都会想着你。”
带着这个保证,沈怀信走得一步三回头。
送走怀信,乔雅南仍然进了宫,她得在走之前把书卷磨出来,然后带一套回去。
这一忙,就到了元宵节。
乔雅南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饭菜,又煮了元宵陪两老过节。
老两口还没吃,就觉得这饭菜美味了。
乔雅南给他们斟满酒:“自成亲后就一直在忙,都没和爹娘好好说说话,反而得了爹娘许多照顾,儿媳以水代酒,敬您二位一杯。”
端起面前的茶盏,乔雅南道:“多谢爹娘让我尝到了被父母疼爱的滋味。”
沈夫人只以为她说的是自爹娘过世后,被这话哄得容光焕发,又见她只喝茶,不沾酒,便知她顾忌着什么事。新婚夫妻第一个月就怀上的情况不少见,她虽然还没反应,但也提防着了,可见考虑到了这点,这儿媳妇,真是方方面面都没得挑。
碰杯喝了一个,沈夫人道:“你这段时间累得走路都打晃了,心疼你都来不及,哪里还能找你错处。你也不用想着婆婆媳妇那点事,娘跟你爹成亲这么多年,在外和人斗完回来,婆婆从来都是让人端碗汤给我,要么就是一碗降火的茶,她知道我们是一家人,要一致对外。如今我自己当婆婆了,又怎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看培郎一眼,沈夫人继续道:“你忙的是顶要紧的事,太后盼着,皇后关注着,光是想想就知道有多不容易,娘帮不上忙,只能不给你添乱。两个姑姐的关系你也处理好了,至于其他人,那都不值一提,咱们自家的事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真有那非要和沈家过不去的,有娘呢!在这地头和她们斗了这么多年,以前就不输她们,如今儿子媳妇都这么争气,娘就更有底气了。所以呐,你只管去忙自己的,别想那些个无关紧要的小事。”
乔雅南想,她一定是积大德了,不然就是享了上辈子那对父母的福荫,才能遇到这么明理的婆婆。
“哎呦,怎么还掉金豆豆了。”沈夫人失笑,忙拿帕子给她拭去。
乔雅南握住她保养得宜软呼呼的手:“跟做梦一样。”
“我看你啊,是累傻了。”虽然这么说着,沈夫人笑得却极开怀,人呐,谁不希望自己付出的好被好好接住并记在心里了。
亲亲热热吃了一顿饭,沈散培看大管事沈岩一眼,沈岩会意,带着下人退下,让其他人都退远些,关上门亲自在门外守着。
“明日开朝我得去,不能送你,在这里嘱咐你几句。”
乔雅南坐正了:“您请说。”
沈散培慢悠悠喝了一口酒:“当年先皇起事,替他打江山的有不少大字不识一个的勇士,但没一个能站到朝堂上去,并非先皇翻脸无情,而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在朝中站不住。朝中百官,要么出身世族,要么出身寒门,而寒门大都曾经辉煌过,从来也非普通百姓能比。你现在正在做的事正打破这种情况,而朝中无人想改变眼下的局面。你这么做,比抬举寒门士子对抗世族更让他们提防,你可有应对之策?”
“想到了一个笨办法。”乔雅南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尽快遍地开花。”
“多快?”
“我说了不算,得太后觉得时机到了。”
沈散培端起酒杯饮尽,乔雅南给他满上。
“五月左右,我会陪皇上前来。”
如今太后已经看到了生机勃勃的常信县,要是能让皇上也看到,对于一个君主制国度来说就等于得到了最重要的选票。
乔雅南脑子转得飞快,老公公这么做,是在给她拉选票,也是再给她披一件护身战甲。
“您能确定是这个时间?”
“我能。”
乔雅南深吸一口气:“我会和怀信做好准备。”
沈散培看向她:“你那里可有空置的宅子?”
乔雅南忙点头:“有的,吕先生把她买的那个宅子送我了,离我家几十步远。”
“她待你倒是真好。”沈散培笑了声:“把钥匙给我,过段时间一等伯孔必虎会带一百护卫住过去养病,你们不必过去探望,只当不知他的存在。”
看她疑惑却不多问,沈散培多说了几句:“那一百护卫里边,有七十人是我安排的人手。孔必虎当年就是靠着他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屡次死里逃生,现在虽然是头病虎了,但底子还在。另外,我会给孙良行去信,让他送个信物给怀信,白马营那么多人在常信县,真有事都能顶上。”
听着这种种安排,乔雅南忍不住问:“爹,我很危险吗?”
“有一分险,就得做十分安排。宁可用不上,也不可在需要的时候没有。”沈散培指点她:“只有把常信县完全掌控在手里,才能化解那一分的险。”
乔雅南有点紧张,还有点兴奋,身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她终于得到该有的待遇了。
沈散培轻抿一口酒:“也不必过于担心,我还活着,朝中谁不知我睚眦必报。”
乔雅南狗腿的给老公公倒酒,这王霸之气,她没有,羡慕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