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皇后要太子的侧妃们进宫的原因也很简单,凤离梧不是爱宠着那个田姬和瑶姬吗?她就要他的两个侧妃来贴身侍疾,好好地出一出心中的怨气。至于曹溪,便是顺带叫上的。她满心的苦楚,总要找个亲近的人宣泄一下。
凤离梧也知道母后此时正憋闷着邪气无处发泄,借了曹溪的嘴,四两拨千斤地借口瑶姬的躁症,免了姜秀润去伺候小月子的苦差事。
而曹溪与田莹则是当天便收拾了东西去。
两位侧妃心内各是一份凄楚怨恨:好不容易盼回了太子殿下,却被皇后召入了宫中,这么空旷下去,可要什么时候才能怀上龙种,扶为正妃啊!
是以二人坐在马车里时,田莹也不忘抱怨那曹溪:“曹姬,您又不是不知道那瑶姬性情跋扈,怎么就眼巴巴地去告状,倒叫她免了差事,可是我不知你们暗自交好?你一意为她争取专宠啊!”
曹溪心里的郁闷之情更盛,见田莹冷嘲热讽,便忍不住道:“我哪里知道那时宫中来人?再说田姬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不愿在皇后面前尽孝?”
田姬急急地住口,不再多言,可是曹溪心里却憋闷,心道一会入了宫非在皇后面前狠狠告上一桩不可。
那二姬一同入宫去了。
太子的后宅骤然清静了不少,那三位侍妾虽然也日日扮得花容月色,可奈何太子压根不召见她们,她们也不好贸贸然往太子的跟前凑。
是夜,凤离梧便歇宿在了躁症缠身的瑶姬院内。
姜秀润倒是真没有独争专宠的意思。
宫里头闹了一场,让姜秀润很是感悟。古往今来,阴沉沉的宫闱中哪有真情实爱可言?
凤离梧现在的确爱重自己,她又不是木头人,怎么能感觉不到?自己对凤离梧其实也有股子莫名的情谊。
可是这份小儿女的情爱,在皇权面前不堪一击。若是一心如寻常女子一般,追求夫妻琴瑟和鸣,那是缘木求鱼的无谓举动。
姜秀润想得透彻,实际心内有些茫然,她也不知当有一天,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洛安,离开凤离梧,会不会走得毫无眷恋,潇潇洒洒。
姜秀润在妆镜前发呆的样子被凤离梧看在眼里,他放下手里的竹简,来到了姜秀润的身后揽住她的背问:“在想些什么?”
姜秀润连忙回过神儿来,这几日凤离梧的心情都不舒畅。
她其实做好了凤离梧会发邪火的准备的,自然对加了十二分的小心。
可是凤离梧虽然初时听闻母亲丑闻时,失态砸摔了一场后,倒是恢复了清冷姿态,就连今日白天,他去宗庙,见证了那个包藏祸心的凤舞重新回到王室,也是神色如常,未有半点失态。
说句心里话,虽然凤离梧看上去木讷,姜秀润却觉得他好相处多了。
前世里,她被秦诏视如自己的所有物。虽然也准许她出去,但跟贵夫人们怎么相熟都可以,若胆敢跟男子多言笑一句,被秦诏看见,都要回来被他百般审问。有时,他酒饮得多了,还要大声地斥骂。
便是每时每刻,都让姜秀润有着寄人篱下之感,那样的日子回想一下,都觉得糟心。
可凤离梧不宣泄心里的郁闷,姜秀润反而更心疼他了,转身回抱住了他的腰杆,脸颊在他宽松长袍半露的胸肌上磨蹭,小声道:“我在想殿下……”
凤离梧觉得怀里这女子温柔小意起来,当真可人,只笑着抱住了她道:“就在你的身边还要想?当真磨人。”
说着便低头吻住她,长指直深入浓密的长发内,感受如丝绸般的顺滑……
虽然凤舞回归王庭,的确让凤离梧心内添堵,但是他心内却另外有大事要做,倒不如顺了父王之意,成全了他们父子团圆的戏码。
不过凤离却是检讨了自己先前对父王的不孝,竟是让父王的枕边空旷甚久。他一早便示意宫里的女官着意安排,拣选了两名模样肖似凤舞母妃的貌美宫女,为父王端茶,递送夜壶。
既然已经多了个弟弟,便也不怕多来一个,也要为父王分一分心思,叫他暂时无暇专注找自己的麻烦。
他也要抽出空子做自己的事情。
至于这色迷帝王心的法子,向来屡试不爽。端庆帝自宠幸了那两个妃子后,果真是面色舒畅,倒是很少叫凤离梧入宫临训了。
恰逢中秋佳节,洛安城里的公侯女眷,皆要入宫一起陪着帝后赏月。
太子府里的三位侧妃,也要随着太子一同前往。
曹姬和田姬是头两天才得以回到太子府的。
曹溪还好,只是在宫里耽搁了这么久,不见太子空泛相思而已。
可那田姬却是憔悴得很,原本水葱一般的女子现在两颊都塌陷下去了。
那尉皇后不能保全情郎的骨肉,更听闻茅郎惨死被一卷席子扔在乱坟岗上,是满腹的怨气尽数发泄在了田莹的身上。
听一同入宫的侍女回来讲,田姬三餐罚跪,不定时地被皇后命女官抽脸,更有一次嫌弃着她喂来的汤水太烫,劈头盖脸地全一碗汤药全浇在了田莹的身上。
田莹在韩国一直娇养,哪里受过这等子的闲气?加上她也看出了皇后乃是小产,那褥子上总是沾红,加之先前关于皇后偷人怀了野种的传闻,更是心生鄙薄。
再看那曹溪总是在一旁添油加醋地挤兑着她,心里是恨极了这一老一少两个贱人。
是夜时,便是使了重金请侍女给自己的舅舅敬侯传信,命他送来了赤麻油儿,抹得满脸都是,起了一身的疹子,借口着出疹,怕感染了皇后,才得以出宫。
那皇后见田姬走了,自然也打发着曹溪回来。
这个又正赶上中秋佳节,田莹想到又要看皇后那个老虔婆,便满心的惊惧。只借口着自己的疹子未好,推脱了宫里的差使。
于是姜秀润和曹溪便结伴同去。
曹溪这些日子见姑母整治着田姬,心里解气极了。只是后悔自己当时告状的不是时候,竟然叫瑶姬这个贱人有了借口没能入宫里去。
等会来见到这瑶姬时,莫名觉得她似乎又娇艳了许多,听闻她和田姬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太子夜夜歇宿在瑶姬的房里,当真是专宠了,怎么不叫至今还没有跟太子圆房的曹姬心生恼意。
她原本就脑子不灵光,这几日在宫里受了尉皇后的影响,性情也越发乖戾,坐在马车里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弄花了瑶姬那一张狐狸精样的脸。
可是下了马车,与瑶姬走到一处时,心里再怎么恨恨,也不敢主动去招惹这女子。
瑶姬可是个蛮货,一言不合是会上手的!太子怎么会喜欢这种发燥的女子?难道她服侍太子时,也是这般骄横?
待得二人随着太子殿下入了宫殿之中时,这大殿内已经是华衣锦衫,觥筹交错了。
姜秀润眼尖,发现这满堂官吏中,多了些新面孔,其中赫然有与她一同在天干书院就读的同窗。
他们虽然官职不高,却个个都是历练人的位置。
当然除了这些她认识的昔日同窗外,还有一些新贵们。听说都是几大世家里的佼佼者,他们得到提拔,是吏部新任主司凤舞的手笔。
今年的中秋花会,多了很多各地进贡的菊,众位贵人在入宴前,都到院中游走一番。
姜秀润选了个人少清静的角落,打算站一站便回去吃席。
哪想到凤舞却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含笑指着一盆菊花到:“这花名唤半妆,我初时一看它,便忍不住想起了你。”
姜秀润看那菊花,又换来是一半滚着红色的花纹,另一半素寡呈白色。
果然如同只花了一半的妆容。不过姜秀润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就如同这花一般,一半女妆,一半作男装。
看姜秀润警惕地看着她,凤舞笑了,柔声道:“请瑶姬放心,我与皇兄已经作了承诺,严守你的秘密。”
其实凤舞知道,自己说了也没用,凤离梧要是有心替她找借口遮掩,什么法子都有。他又何必枉作恶人,招惹了姜秀润的厌烦?
所以他说完了宽慰人的话,又道:“如今你我也算是一家人,我自当敬奉你为嫂嫂,还请瑶姬以后看了我,不必避如蛇蝎……你要知,我当初得罪冒犯了你,实在是情非得已。若是换个场合结识,也许你我以后的故事……大不相同呢。”
姜秀润懒得接他这种撩拨女子芳心的话,转身便想走。
凤舞懒洋洋地补充道:“我大齐的民风习俗粗犷,可不止试婚这一说。姬是聪明人,倒是要掂量一下,你入了皇兄的府里至今无子,以后的出路也是堪忧,倒不如你我彼此留一分情面,谁……也说不好你我以后会是怎样的相处?”
大齐的民风的确粗犷,还有一条就是弟承兄业。
若是兄长去世,而嫂嫂未生子守寡的话,当弟弟的,是有权继承哥哥的产业,甚至妻妾的。
只不过到了现在,大齐定都多年,原来粗犷的游牧风气被汉化了不少。
但在偏辟的乡野,还有很多人这么做。兄长去世了,做弟弟的连仪式都不用做,过了头七就可以睡在兄长的床榻上了。
凤舞的话里,便是暗示着姜秀润,他如今回归了凤家皇室,而凤离梧的国储之位也不一定稳妥,这兄弟二人的相争,最后必定不可同存。
若是凤离梧落败了,那么依着齐风,姜秀润就是他凤舞要继承兄长的所有物,怎么用都是应当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