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玉楼阁。
贺敬业一身戎装在悠悠踱步,他等这次机会等了很久了。
桌上丰盛的菜肴,是他特地为贺敬尧准备的。他这招请军入瓮,表面上是叙旧,实际上他要利用眼前的女人,给贺敬尧重重一击。
这些年贺敬尧在军中的威望日渐超过他,父亲碍于贺敬尧嫡子的身份,并没有进行扼制。原本他才是最受父亲器重的儿子,是内定的继承人。
贺敬尧用尽见不得光的手段,野心勃勃想把他和父亲都取缔。
他这个六亲不认,手段狠辣的弟弟,本以为他没有弱点,不受威胁,不想终究是男人,也有英雄难过的美人关。
只要人有弱点,他就有办法制服。论狠他贺敬业还没服过谁,既然一山不能容二虎,他就要在贺敬尧之前动手,先发制人。
愚蠢的东洋人牵头,替他把女人弄到手,他再把贺敬尧引到此处。昨天的绑架案是东洋人干的,与他没有直接关系,他可以撇得干干净净。贺敬尧因此杀了千户聪夫,正好火上浇油,跟东洋人结下梁子惹来大麻烦。
一切都尽在贺敬业的掌握之中,这一回他让这个弟弟有去无回,即使不死也要蜕层皮。他在现在的位置够久了,是时候退下来。
碧云被强制梳妆打扮,乖乖地坐在桌子前。艳丽的脸蛋被修长的指捏住下颌,酒水灌进嘴里,呛得她不断咳嗽。
贺敬业凉薄地看她,语气阴恻,“待会儿好好给我们兄弟俩助兴,知道吗?”
贺敬尧到达时,比约定时间迟了整整两个小时。
“我以为兄弟不敢来赴宴呢。”贺敬业表情尽是狰狞不耐。
他在酒楼周围埋下重兵,贺敬尧居然只带副官赴宴,是小看他还是大意轻敌?不过他这个弟弟一向狡诈,他需保留三分警醒。
贺敬尧面无表情地坐下,冷峻的气息如寒冬,黑眸深不见底。
气氛陷入僵持的局面。
碧云原本死寂的心顿时亮起一丝希望。她清楚自己的身份,督军不会为了她涉险。必要时牺牲她这枚棋子。
她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没想到他真的会来。
“督军。”她楚楚可怜地看向他,这个她心悦已久,却不敢越雷池半步的男人。
“碧云,去给你的督军敬杯酒嘛。”
“唱这么一出大戏,贺敬业,想我给你开枪鼓掌么?”贺敬尧靠着椅背,好整遐迩地说话,怀里掏出雪茄,慢悠悠地点燃。
想在他眼皮地下玩阴损?真是不自量力!贺敬尧心中嗤笑。
“说这些做啥,瞧你紧张的,先喝一杯再说。”贺敬业催促碧云给他倒酒,“东洋人昨夜劫走弟妹,我这不就完好无损的给你送回来了么?你不该敬哥哥一杯?”
碧云颤颤巍巍地倒酒,贺敬尧不为所动。
“劝督军喝呀,再不喝菜都凉了。”贺敬业端起酒抿了一口,笑得人畜无害。
酒有毒。
碧云隐隐察觉,她肚子疼痛剧烈。冷汗自额角涔涔而落,美目睁圆了告诉贺敬尧,不能喝。
她终于支援不住倒地,七窍流血。贺敬业见状大喝:“敬尧,你要干什么?”执起手枪往自己手臂开枪,瞬间血溅四野。
贺敬尧和副官见状立马拔枪,四周即时被警卫重重包围,少说也有百人。等候多时的记者一拥而入,摄影机把第一场景拍下。
“敬尧,弟妹不是我害的,你为何杀我?”
贺敬业被亲信扶着,血流如注。他脸色苍白,嘴角却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明天各大报纸都会刊登贺敬尧为爱仇杀兄长的新闻,贺敬尧在军中的地位必定动摇,元帅可借此收回兵权。
失去权势的贺敬尧就像一条落水狗,还要面对东洋人不断追杀。想想这个情景,贺敬业就觉得无比舒畅,连伤口上锥心的痛都觉得舒服多了。
与此同时,贺林山在军部召开紧急会议,各大将领奉命出席。
他们要聚在一起商议,判定贺敬尧的罪行。
江城外风云变幻,连天色也变得波涌诡谲。寒冬腊月的天气,硕大的冰雹说砸就砸下,江城大大小小的街巷都在碎冰之中,人畜不见。
苏络昏睡一天后,于傍晚悠悠转醒。瞧见苏眉在跟前,泪珠不自觉滑落。
苏眉心痛道,“不哭,没事了,络儿。”
她俩都没有提那段让苏络失魂落魄的痛苦经历。苏眉心痛可怜的妹妹,这两天一直衣不解带地照料。
苏络命悬一线,韦家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们的少奶奶失踪两天,居然没有人问询,最后还是苏眉打电话给韦太太报了平安。
大难临头,往往看清人的真实面。这样无情的婆家,苏络怎么过下去?
苏眉氤氲着怒火,决定等苏络情绪稳定些,跟她到韦家讨说法。
“姐姐,我们怎么会在督军府?”
苏眉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这一次,是督军救了你。”
她迷茫的看着苏眉。从出嫁被抓到牢里开始,她的婚姻就像一个虚幻的笑话,现在她又被贺敬尧所救,感觉依旧不真实。
在督军府休养两天,苏络身体逐渐恢复。她下床走动,环顾诺大的房间,眺望落地窗外的湖光山色。
外面发生什么事情她一无所知,她只知道这里是督军府,气势恢宏,仆从成群。她得到很好的照料,每个人都对她恭敬有礼,态度温和。
她想亲自感谢贺敬尧,那个救她于水火的伟岸男子。她清晰地回忆起他用外套裹着她,把她抱出屋子的情景。
副官得知苏络无碍后,便把她们送回苏眉的小公寓,苏络没有机会见不到贺敬尧本人,心里有一点点失落。
苏眉拿出干净的衣裙给她换上,又让小喜给她准备清淡的饭食。苏络换洗完后,她站在身后给她梳理一头青丝。
“络儿,你在韦家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苏络默了默,面无表情道:“我跟韦仕庭没有感情,离婚是迟早的事。”
苏眉看着冷漠的苏络,不知如何劝说。她不想妹妹难过,更不想母亲知道此事后难以承受。
姐妹俩相对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苏眉才问:“你现在还想回韦家么?”
苏络想,回是自然要回的,她还没找到真相,贸然提出离婚,只会便宜了韦仕庭那厮。
她忽然问道:“跟我一起被抓走的碧云,她怎么样了?”她终于记起那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
苏眉叹道:“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