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误?”永安帝眼睛眯了起来,“国师是指什么有误?”
太光真人正色道:“祸国妖星的生辰八字有误。先前贫道推算的妖星生辰是丙寅年七月初七卯时出生的女子,推演时总觉哪里不对劲,直到今日再次推演才发现判断有误,那祸国妖星真正的生辰应该是戊辰年七月初七卯时。”
永安帝收到捷报的喜悦被压了下去,神情严肃:“这么说,之前弄错了?”
太光真人点头:“确实是贫道失误,主要是妖星轨迹不同寻常,似乎被一颗若有若无的星掩护,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无妨,只要这一次国师推断没错,如先前那样斩草除根就是了。”永安帝冷冷道。
在这位辅佐他多年的国师面前,永安帝没有掩饰冷酷本性。
太光真人沉吟片刻,开口道:“还有一桩事,需要禀报皇上。”
“国师请讲。”
太光真人一字字道:“将星有变。”
“什么?”永安帝直接站了起来。
推演错了妖星对永安帝来说只是重新来过,按着国师所言,妖星发展到危机江山的时机还早,有足够时间除掉这个祸害,可将星有变给他的冲击就太大了。
将星的身份只有他与国师知晓,而此时将星远在东边,几乎不在控制之中。
永安帝扫了一眼龙案,原本龙案上摆着的捷报令他难得喜悦,此刻却生出了慌乱。
那是脱离掌控的心慌。
永安帝压下心中的波澜起伏,沉声问道:“国师,将星究竟如何有变,请说清楚。”
太光真人缓缓道:“将星有吉有凶,因为妖星现世,贫道近来频观天象,竟然发现将星由吉转凶,与妖星呈相辅相成之势……”
永安帝听得心惊肉跳,面沉如水,许久后涩声问:“国师对此有何提议?”
太光真人淡淡道:“贫道只负责把情况告知皇上,至于如何决断,还须皇上考虑清楚。”
永安帝缓缓点头:“朕知道了。”
太光真人离开后,永安帝立刻吩咐周山传骆大都督进宫。
骆大都督正准备下衙,接到传召心不由一沉。
这个时候传他进宫,恐非好事。
“微臣见过皇上。”
永安帝居高临下看了行礼的骆大都督一眼,问道:“骆驰,交代你办的事如何了?”
骆大都督半低着头道:“回禀皇上,目前已解决了十几个目标,为了不引起民间注意,正按计划悄悄进行。”
“停手吧。”
“皇上?”骆大都督错愕抬头,心中生出无边喜悦。
莫非皇上醒悟了,停下了残害无辜女子的荒唐命令?
若是这样,他就不必昧着良心行事了。
骆大都督心中激动,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半分。
伴君多年,他太了解皇上了,一旦让皇上生出他这把刀不好用了的感觉,恐怕很快就会把他换掉。
被弃用的刀就是废铜烂铁,下场如何,不言而喻。
永安帝示意骆大都督起身,神色平静道:“之前弄错了,朕要你解决的不是丙寅年七月初七卯时出生在京城的女子,而是戊辰年七月初七卯时出生的女子……”
没听完永安帝的话,骆大都督就变了脸色。
他知道不该流露出异样,可他控制不住。
笙儿正是戊辰年七月初七卯时出生的!
这一刻,骆笙说的话又在耳畔回响:这一次他们要杀的是丙寅年七月初七卯时出生的女子,下一次或许就是戊辰年七月初七卯时出生的女子了。刀一旦开始对准无辜者,就有可能落到任何人头上——
笙儿说得不错,果然落到她头上了。
“怎么?”察觉骆大都督的失态,永安帝皱眉。
骆大都督暗暗握紧拳头,尽量保持着平静道:“微臣想到弄错的十几名女子,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永安帝眼神深沉,语气微凉。
骆大都督拱手,肃然道:“微臣虽然觉得可惜,但也是那些女子命数如此。她们若是得知是为皇上分忧,定会觉得荣光。”
永安帝这才有了笑意,淡淡道:“去办事吧,朕相信你的能力。”
“微臣告退。”
走出皇宫,骆大都督这才敢沉下脸色,手都是抖的。
曾经,他为了一家人活命对无辜者动手,现在轮到他的女儿了,他该怎么办?
又能怎么办?
天色开始暗下来,街上依然热闹着。
骆大都督浑浑噩噩走在青杏街上,望见有间酒肆门前的青色酒幌不由驻足,眼神不断变换。
最终他没有走进酒肆,而是默默回了大都督府。
酒肆打烊,骆笙回到家中,就被骆大都督叫去了书房。
“父亲叫女儿来有什么事?”看出骆大都督脸色不对,骆笙心头微沉,有了不好的预感。
骆大都督默默看了骆笙一会儿,叹道:“笙儿,被你说中了。”
骆笙几乎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皇上又要您滥杀无辜了?”
骆大都督一滞,随后点头:“皇上命为父解决戊辰年七月初七卯时在京城出生的女子。”
骆笙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意外,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先后两次针对的生辰八字,让她确信皇上要解决的那个人正是她。
或者说,是以骆姑娘身份活下来的清阳郡主。
骆大都督一直端详着骆笙神色,见她表情没有多少变化,苦涩一笑:“怕你害怕,本来不想对你说。后来为父一想你是我的女儿,是个有胆量的孩子,知道了比糊涂着好。”
“多谢父亲告诉我。”骆笙笑笑,问起骆大都督的打算,“那您准备怎么办?”
骆大都督抬手拍拍骆笙肩头:“交给为父好了,万一到了最坏的一步,我们就想办法离开京城。”
转日一早,骆大都督去了户部,向孙侍郎讨要户籍名册。
孙侍郎忍不住道:“前些日子大都督不是看过么?”
骆大都督睃他一眼,淡淡道:“锦麟卫办事,有些事不方便对旁人道,还请孙大人见谅。”
孙侍郎心头一凛,忙道:“大都督稍等,我这就命人把名册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