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依然没有吭声。
他不敢啊!
这要是换个寻常女子,他一搭脉就敢说是有喜了,可这是贵妃娘娘。
皇上只有一位公主,要是弄错了,别说他这条命,就是把全家的命都搭进去也不够。
“太医——”萧贵妃脸色微沉。
太医松开手,额头冒出的汗珠越发细密。
“太医为何不吭声,莫非本宫患了大病?”萧贵妃语气带了恼怒。
太医打了个激灵。
要是把贵妃娘娘急出个好歹,他同样吃不了兜着走。
太医犹豫了一下,道:“娘娘的情况微臣一时不敢下结论,不如再请一位太医来会诊。”
萧贵妃一颗心七上八下,冲心腹宫女桃红一使眼色。
桃红轻轻走了出去。
不多时,另一位张姓太医匆匆赶来。
等张太医见过礼,萧贵妃伸出手。
张太医下意识看了杨太医一眼。
杨太医回以一个复杂的眼神。
张太医顿了顿。
杨太医这个眼神,他一时看不懂啊。
莫非贵妃娘娘患了大病,杨太医诊断出来却不敢说?
要是这样,杨太医岂不是坑人!
谁都知道皇上对贵妃娘娘的宠爱,万一贵妃娘娘查出个不好,作此结论的太医还能得好?
张太医忐忑又恼怒,还不敢表现出来,指尖搭在萧贵妃手腕上。
这一搭,张太医一颗心险些跳出胸腔。
萧贵妃一直盯着张太医,见他神情突然变化,便知道刚才杨太医的反常不是偶然。
耐着性子等了片刻,也不见张太医吭声,萧贵妃冷着脸问:“本宫到底怎么了?”
张太医抬袖擦擦额角冒出的汗,恭敬道:“微臣要与杨太医商量一番。”
萧贵妃微微抬了抬下巴,算是同意。
二位太医去了外边,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谁都不想先开口。
最终还是后来的张太医开口道:“杨大人,贵妃娘娘她……是不是……”
杨太医低声道:“十有八九是喜脉,张太医觉得呢?”
再怎么不敢下结论,总要有个结果。
张太医一听杨太医的结论悄悄松了口气,声音放得更低:“我也这么觉得。”
二人对视一眼,一同走了进去。
萧贵妃面无表情看着两位太医,实则心中紧张不已。
无论多么不敢去想,谁心里不抱着一丝奢望呢。
“说说吧,本宫究竟什么情况。”
片刻的沉默后,杨太医拱手:“回禀娘娘,根据脉象来看……应当是喜脉。”
喜脉?
这二字直接把萧贵妃砸蒙了,让她发不出声来,只能艰难转动眼珠去看另一位太医。
张太医拱拱手,等于认同杨太医的话。
萧贵妃眨眨眼,泪珠顺着眼角滚下。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宫人跪了一地,高声道贺。
萧贵妃居高临下看着跪成一片的人,喜悦在心头缓缓滋生。
这喜悦不是以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喜悦,而是如一粒种子落到实地,带着希望破土而出。
眼泪越流越凶。
桃红忙劝道:“娘娘,您可不能哭啊,要仔细着身子。”
萧贵妃胡乱点头,早没了平时高贵冷傲的风范。
此刻永安帝正在养心殿闭目小憩,周山轻轻走了进来。
永安帝缓缓睁开了眼睛。
到了他这个年纪十分浅眠,一点轻微动静就足以清醒。
永安帝看着周山脚步虽轻速度却快,眼神变得深沉。
周山素来稳重,这个样子恐怕是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玉华宫传来消息,说贵妃娘娘……诊出了喜脉——”
永安帝直接坐了起来,语气严厉:“你说什么?”
对永安帝的反应周山早有预料,轻声把消息再说一遍。
永安帝坐在榻上,迟迟没有反应。
周山立在一旁不敢打扰。
贵妃娘娘有喜的消息给皇上造成多大冲击,他再清楚不过了。
宫中已经多年没有传出过嫔妃有孕的喜讯了,正是因为这样,八年前皇上才过继平南王世子卫羌为太子。
说到底是为了社稷安稳,不得不这样选择。
但凡宫中哪位嫔妃有过动静,哪怕没有生出来,都不会是如今这种局面。
人都是如此,能有亲儿子传承香火,谁甘心要别人的。
周山低着头,心里一声叹息。
接下来,恐怕要迎来多事之秋。
不知沉默了多久,永安帝终于开口:“贵妃有喜的事,有谁知道?”
周山回道:“杨、张两位太医,还有近身伺候娘娘的一些宫人。”
“交代下去,暂时不要外传。”
永安帝吩咐完,起身走出养心殿。
殿外处处姹紫嫣红,生机勃勃的热闹扑面而来。
永安帝只觉神清气爽,快步往玉华宫去了。
玉华宫里,萧贵妃屏退左右,只留了宫婢桃红一人。
“桃红,你说太医会不会诊错了?”
萧贵妃激动过后,就是患得患失。
桃红眉梢眼角尽是喜色:“娘娘放宽心,肯定错不了。两位太医若是没有十足把握,不敢乱说的。”
萧贵妃一想杨、张两位太医诊脉时的慎重,患得患失的心情稍缓,立刻想到了那副神奇的药膳方子。
“有关药膳方子的一切,万万不可让旁人知晓。”
“娘娘您放心,从头到尾经手的就只有奴婢一人。”
萧贵妃微微点头。
这时外面传来喊声:“皇上驾到——”
未等萧贵妃迎出去,永安帝就快步走了进来。
萧贵妃屈膝行礼,被永安帝一把拉起:“爱妃不必多礼。”
打发走伺候的宫人,永安帝视线落在萧贵妃平坦的腹部,带着无限感慨道:“真是辛苦爱妃了,让朕又体会到了为人父的喜悦。”
萧贵妃颤了颤眼帘:“还不知是皇子还是皇女……”
永安帝畅快笑起来:“无论皇子、皇女,都是朕的宝贝。”
贵妃这一胎是龙子当然最好,就算不是也值得高兴。
贵妃能生,就意味着他宝刀未老,后宫嫔妃这么多,皇子、皇女都会有的。
永安帝喜悦的心情在想到卫羌时蒙上一层阴霾,面上却半点没表现出来。
时间继续往前流淌,百官勋贵发现一件事:今年的秋狝怎么一点动静没有呢,难道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