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丽和庆张一声不吭,脚步虚浮地走在前往垣娥楼的路
上。
当来到名叫西施桥的那条桥附近的时候,秀丽的脑子才
开始动起来,以确认的口吻轻声问道:
“……喂,我说庆张,刚才的……你也听见了吧……那不是
做梦吧……,,
作为那不是做梦也不是狸猫变出来的证明,手里的的确
确是拿着书函和卷轴。
可是庆张却依然一副愣愣的样子,没有回答。秀丽为了整
理自己的脑袋,继续说道:
“……到底为什么那个人.手里拿着金狸猫呢·~…”
“我哪知道!
“喂喂,你干嘛突然那么生气嘛!
“你、你、你别管!
正好在那时候,贵阳名胜之一的松涛河开始放水了。流过
西施桥下的松涛河,因其会定时通过水门令水位发生升降而
闻名。刚才为止一直在河边晒太阳的老人和狗,随着“哎哟
哟”的呻吟声站起身子走上岸。从上流方向传来了轰隆声,水
壁一下子就压了过来。
就在那时候,有人仿佛大吃一惊地从对面向着秀丽和庆
张的方向大叫道:“呜噢!?喂,小哥,你怎么在桥析发呆!快走
啊!危险—”
秀丽和庆张同时在脑里打了个问号。
随着“咚隆”的一声,水壁冲过了桥析,然后—
“咦?嗯?……呜哇—!?”
正好从秀丽和庆张呆站着的桥底下,传来了一个年轻男
子的悲鸣声。
“哇呀—······……”
男子的悲鸣声随着水的急流,仿佛回音似的不断远去。
“喂!那小哥被冲走了啊!
“啥—是哪里的傻瓜啊!?真不像话!
“快救他!会死的!
“在下流截住他!”
秀丽和庆张都不禁惊呆了……似乎是有人愣在桥析上被
冲走了。
到底是哪里的傻瓜啊。
两人心里这么想。
从听到的声音来判断,似乎那个被冲走的人在中途被渔
夫张开的网截住而得救了。两人相视了一会儿,然后一脸疲
累地走了起来。
“……我们赶快到胡蝶小姐那儿去吧……”
“说、说的也是……那个人也好像得救了··一可是到底为
什么被冲走了呢……”
秀丽心想,今天不知为什么老是发生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XXXXX
揪瑛在往刘辉那里去的路上,突然停下了脚步。被擦得闪
闪发亮的装饰窗玻璃清晰地映照出揪瑛的身姿。他注视着映
照在玻璃里的自己的佩剑。
在剑柄上雕刻着的图案,是刘辉赐给他的“花菖蒲”花纹。
那是向帝王发誓绝对忠诚的人才能拥有的证明。
……一点点、一点点地,他的心有一股慢慢沉淀下来的思
念。
自己也许是—
就在这时,感觉到有锐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揪瑛转
过身来—然后呆住了。
静兰正从走廊的另一边,以类似估价般的冰冷视线注视
着揪瑛。
“揪瑛!
从另一个方向听到的富有弹性的声音,马上溶化了这结
了冰似的一刻,揪瑛也马上回过神来。
“··一陛下……和绛攸。”
“别把我当附属品一样叫好不好。”
一脸抚然的绛攸大步大步走近,刘辉则以头上开满了花
似的开朗步伐走了过来—在经常被羽大人追来追去的最近
这段时间里,这实在是很罕见的事。
揪瑛意识到这一点,挤出了与平常无异的笑容。
“怎么了,好像心情不错呀,陛下。”
“唔,因为悠舜大人已经许可了,从下午开始我可以避开
‘羽大人’~一不,是可以到城下去找幽谷先生!所以我们走
吧,现在就走!
看到他那副高兴的样子,揪瑛的脸上浮现出了并非是装
出来的真正笑容。
“明白了,臣就陪伴左右吧。”
就在这时,刘辉发现了从走廊对面走过来的哥哥,挥手
道:
“静兰,你也要来哦!
“是,臣也跟陛下同行吧。”
静兰也以一如既往的笑容点头答应。
刚才揪瑛看到的表情就好像幻觉一般消失了。
XXXXX
“幽谷先生在下街吗?”
一边在城下走着,揪瑛一边向站在身旁的绛攸问道。
“我逼问珀明的时候他向我坦白了,如果他在贵阳的话就
应该在下街。”
“是么,他倒是这么轻易就坦白了呢。关于碧幽谷的事,
碧家实在是把情报封锁得滴水不漏啊。就连工作的委托,也
首先要通过中介来取得联络。
“……看来是这样。难道我对他威胁得有点过分了么
绛攸稍微反省了一下。人家明明是才进来两年的新人,自
己的确做得太过份了。
说起下街,揪瑛马上就想起了胡蝶。
“不管怎么说,去桓娥楼找胡蝶的话也许能了解到什么情
报。要是真能让那个碧幽谷为我们‘做事’,就毫无疑问会在
历史上留名的,陛下……陛下?
到处东张西望的国王,跟刚才完全不一样,眉头紧紧地皱
了起来。
“怎么了,陛下?这里毕竟是街上,‘羽大人’是不会追来
的啦。
“·一啊,嗯,虽然是这样~·…要是现在不想点办法的话,
不用多久就真的会被抓住的··,…”
刘辉丧气地垂下了肩膀。
“……听说揪瑛你的父亲也迎娶了许多妻子呢。
揪瑛故意“咳唔”地咳嗽了一声,避开了绛故和静兰的冰
冷视线。
“虽、虽然是这样……不过父亲他有点特别……或者该说
是博爱主义吧……”
“红家的话,邵可大人、黎森大人和玖琅大人都是一个妻
子啊,难道蓝家是没有节操的家系么。
揪瑛有点不高兴了。
“别一竹竿打翻一船人,我哥哥就只有一个妻子啊。
“那是值得自豪的事吗?正常人就应该这样!”
静兰也深深点了点头。
“对一般庶民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虽然也有人说是
因为没有钱的关系……”
刘辉马上环视了一下街道。视线所及之处,全部都是只有
一个妻子的人~一说起来,来到下街之后也没有听说过有娶
了许多个妻子的人。
“静兰,那个……如果、如果你是国王的话……”
看到哥哥向自己投以责备的视线,刘辉不由得慌了起来。
“只是说如果!那样、你会不会、迎娶、许多个、妻子、呢?”
“……这个,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才会知道吧。”
无论是自己的母亲还是刘辉的母亲。或者是其他的妃缤
们,静兰也记得一清二楚。
……说真的,要是没有跟秀丽和蔷君夫人相遇的话,真不
知道现在会对女性采取什么样的态度,至少也不会无条件地
对她们怀有敬意吧。
父王的“宠爱”只是持续到孩子出生为止,所以六个公子
的母亲都各不相同。在静兰看来,父王只不过是为了让妃殡
们产下男孩而给予她们宠爱。就像要证明这一点似的,父王
到最后也没有选出后妃。正因为如此,每个妃殡都会感到不
安—能够依靠的明明就只有父王的爱,但直到最后也不知
道父王的心究竟落户何处。
作为一个国王,为了留下子孙而迎娶多个妃殡仅仅是一
个义务,爱什么的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如果是以前的静
兰,就可以这样子看破一切,而现在也能理解这一点。但
是—跟秀丽、邵可和夫人她们一起度过了温暖时光的静兰,
已经不会再认为“爱什么的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因为迎娶了大量妃殡,最后也没有什么好结果的例
子,已经要多少有多少了啊。”
“……唔……”
刘辉静静地垂下了肩膀。不管怎么想,自己的母亲也不能
说是幸福,而且自己的童年时代也过得不怎么快乐。虽然没
有打算把这一切都归罪于父亲和母亲……但是母亲发狂的原
因,还有父王的宠爱日渐淡薄的话语,至今还回响在自己的
耳边。
刘辉之所以如此慎重,也都是因为过去的记忆依然深印
在脑海中的缘故。
“……而且,就连红尚书都只有一个夫人,为什么孤就要
被欺负……”
刘辉突然像醒悟过来似的停住了脚步。
“……陛下?”
“……对了,只要那样的话……”
他在嘴边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过了一会儿,又露出
了会心的微笑。
“嘿、嘿嘿嘿,好,可恶的羽大人,这回就让你吃点苦头
……!”
*********
“欢迎你哦,秀丽。我一直在等你来呢。”
来到了垣娥楼的秀丽,受到了贵阳第一妓女的满面笑容
和拥抱的欢迎。
“你回来啦。”
面对仅仅是跟自己说出这句话的胡蝶,秀丽仿佛松了口
气般抱住了她。
“……是的。”
“哎呀,三太也一起来了么。……嘿嘿,原来如此呀。”
胡蝶不知为什么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看着庆张。
“话说回来,你们俩怎么都一副无精打采的表情啊?”
秀丽和庆张互相看了看对方的“无精打采的表情,’……果然如此。
“……嗯,不知怎的,来这里之前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
……”
“奇怪的事?”
“不,那个已经不要紧了,虽然今晚可能会做狸猫的梦。
说起来,胡蝶姐姐,你的信里写着有个想让我见的人吧……”
“嗯,怎么说呢,该说是想让你见,还是该说对方想见你
……唔……”
胡蝶罕见地以吞吐的口吻嘀咕了一会儿,又面带困惑地
看了看庆张。
“……或者应该让三太的事先解决掉更好呢。既然连三太
也一起来了,就是说找我有事吧?”
“啊,是的,庆张的叔叔买了一幅画,想让你鉴定一下。”
胡蝶的眼神忽然变得严峻起来。
“……拿出来看看。”
—胡蝶仔细端详了一下庆张拿出来的那幅画,然后有
点焦急似的吐了一口气。
“……这是赝品。”
听到她开口第一句就这么说,庆张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虽然做得非常好,但的确是赝品。你的叔叔一定是被骗
了。”
虽然这幅画只不过是为了来见秀丽的借口,但毕竟是花
了真金白银来买的东西。叔叔叫他来问清楚实际上的价值如
何这件事也是真的,可是在讨论价值之前—
“—赝品!?”
“很可惜……”
胡蝶稍微侧了一下脑袋,眼睛里闪出了精光。
“你的叔叔是花了多少钱买来的?”
“……好像是……三十两黄金……”
秀丽一听不由得呆住了—黄金三十两!?
“这个卷轴就值三十两黄金!?”
“不,如果是真迹的话,的确是值那个价钱……如果是真迹的话……”
胡蝶拿起那个卷轴,再次仔细地端详起来。
“做得的确很好,这样的话应该可以骗到大多数的人吧。
就连画商也不一定能分辨出来……”
胡蝶忧郁地垂下了长长的睫毛,然后好像下定决心一般抬起头来。
“……其实是这样的,秀丽。在这一两个月来,不知为什么
出现了很多这样的鹰品啊。”
“咦!?”
“这些事要是被上面知道可能会有麻烦,其实在下街也有
几个以做赝品为生的人啊。不过,无论找哪一个问都说不是
他们做的。”
受到贵阳首领众的邀请,胡蝶最近花了一整天来鉴定画
卷,其中大半部分都是赝品,而且制作还好得难以置信。而下
街的赝品师应该都没有胆量向首领众兜售赝品。
“……有人通过赝品获得了大量金钱,而且去向不明,也
没有在后街流通。那就是说流人了另外的地方。—既然是
我们无法把握的范围,那么在幕后操纵的恐伯是……”
“……贵族?”
“而且还是相当有钱的人。因为要做出制作精美的赝品,
也就必须有相当高级的材料。而且这个赝品师的技术也相当
厉害。放着有这种技术的家伙不管的话,就会发生大问题的。
毕竟他们连有相当程度鉴别能力的首领众也骗过了啊。”
胡蝶稍微蹙紧了柳眉,叹了一口气。
“如果对方是贵族的话,我们就没有办法出手了。资金回
收也只能放弃……不过,总让人感觉不是那么简单。不管怎么
说,这种事也干得有点巧妙过头了。”
“……咦?”
“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所以被骗的人基本上都是有
一定财力的有钱人或者贵族,普通的平民百姓很少会受到牵连,
所以我们贵阳联合也不会那么拼命去追查。但是,毕竟那
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有钱的家伙会毫不犹豫地抛出大量的金
钱”……这笔相当程度的资金肯定是流到某个地方去了,可是
现在却风平浪静……所以我总感觉有人在搞什么阴谋。而且
要是有人把这笔钱存着不用的话,到底那家伙是打算用来干
什么呢……”
秀丽看着庆张带来的那幅画。
“……三太,这幅画可以借我一用吗?”
“啊?嗯,当然可以……难道你是想……”
“调查是我的事啦。对你的叔叔来说,钱总是能要回来的
好吧?”
就在这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了,有人大步大步地闯了进来。
“胡蝶!我就在想干嘛这么久—原来你一个人独占了啊,太狡猾了!”
听到这个陌生的声音,秀丽“咦”的一声抬起了头。
那位女子的美貌,让庆张也不由得说了一句“噢哇,美女”。
年纪大约二十多岁,一头波浪形的长发被高高束起,
嵌在鹅蛋形脸上的眼睛和鼻子给人一种好胜的感觉。秀丽虽
然曾经在各个妓楼打过工,但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女性。而且
感觉上也不太像妓女。
“快点给我介绍一下呀。”
“啊……你还是来了么……好啦好啦。”
胡蝶以半苦笑半无奈的复杂表情笑道,
“嗯,想让你见的人其实就是她啦……她是我的老相
识—”
“咦?”
“你就是红秀丽吗?”
神秘的美女还没等胡蝶介绍完就走了过来,用发光的双
眼从头到脚打量着秀丽—然后笑了起来。
“哎呀呀!实在是太可爱了!果然跟我想象中的一样!”
秀丽不禁当场呆住了,但神秘的美女没管那么多,马上就
用她那丰满的胸部紧紧地抱住了秀丽。在旁看着的庆张不由
得嘀咕了一句“好羡慕”,胡蝶则无奈地按着自己的额头。
“歌梨……你适可而止吧。真是的,你隔了一个月才从上
面下来……到底是在哪里听到秀丽的传闻呀……”
“咦!?上面!?”
秀丽和庆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开店前的中午
时分,“上面”就只有连夜游玩的“客人”才对。可她竟然是桓
娥楼的客人—
胡蝶罕见地露出了不知说什么才好的表情。
“……歌梨她每隔几年就会来一次,把垣娥楼当作客栈来
住上一段时间.是个奇怪的女人啦……这样子长期占据着人
家的房间.真是让人头疼……”
“你说什么来着?胡蝶?”
“不.我什么都没说。”
就在这时候.歌梨的视线落在了庆张带来的那幅“赝品
画”之上。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突然大惊失色地叫道:
“……怎,怎么会这样!”
“嗯?你怎么了啊,歌梨。’,
“我躲在房里太久了!胡蝶,我要出去一会儿,回头我一
定会给你付住宿费的,你可要给我留着那个房间哦!”
说完,还没等胡蝶回答,歌梨就一溜烟地从房间里奔了出
去。
秀丽和庆张都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胡蝶姐姐.刚才那个女人……到、到底怎么了呢?”
“……不.就连我也有莫名其妙的时候。不过歌梨的鉴别
能力就连我也只能甘拜下风,在那方面可是个有名人呢……
也不知道那幅赝品画有什么让她那么惊讶。”
胡蝶侧起了脑袋。是这幅赝品画有问题,还是说—
“……虽然认识歌梨很久了,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慌张成那样,嗯?”
发现手下的人走了进来,胡蝶抬起了头。
“发生了了什么事?”
“那个……听说刚才松涛河放水的时候有个被冲走了的傻瓜……”
正好身在现场的秀丽和庆张不由得面面相觑。
“我们的人正好在那里参加了救助工作,据说那家伙手里
拿着秀丽小姐家的地图……大姐,刚才您不是听说秀丽小姐
要来而高兴得不得了吗?有个手下记住了您说的话,就干脆
把那个人抬到垣娥楼来了啊。”
“咦!?被冲走的人,难、难道是我们家的客人!?”
秀丽不由得大吃一惊。自己不但没有去救人,连理都没理
就走了。
可是那个手下却依然皱着眉头,凑近秀丽说道:
“……秀丽小姐……您对手里拿着个金狸猫的家伙有没有
印象?如果您跟红老师都因为被那人缠着脱不了身的话,我
们就干脆把他扔回河里去算了。因为现在那个人也还没有醒
过来,您就尽管吩咐吧。”
秀丽根本说不出话来.庆张也吞了一下口水……金狸猫……
“……嗯……印象……也不能算是没有……那个,请你还
是把他救起来吧……”
秀丽勉强说出了这句话。
谜团又多了一个。
—为什么他会在桥堰上被冲走了呢。
(这好像是什么故事里拿来当笑料的内容吧……)
秀丽在鸽子乱飞的脑袋里朦朦胧胧地想着这些事。
那个一脸呆气地晕了过去的男人,果然不出所料,就是在
秀丽刚要出门的时候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的那个男人。虽然
晕了过去,但还是紧紧抱着那个金狸猫。
“……他是来向秀丽你求婚的?
胡蝶发出了又想笑又有点无奈的声音。
“嗯,要是我没有听错,没有认错人的话……他的确是那
么说的……”
秀丽不由得想起了刘辉和茶朔洵。在人生里的第三个求
婚者,似乎跟以前的大不一样。
“嗯,那么说,也没必要那么温柔地等他醒过来啦,这样就
足够了。
胡蝶别有深意地看了庆张一眼,然后毫不客气地用手指
在男人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呜……我就算转世也不想当鱼啊……那突出来的鱼
眼太可怕啦……”
他先是以不知身处何地的神情环视了一下四周,等确认
到秀丽的脸之后,就“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来嘛。我本来已经完成了任务,马上就可以
回家了啊。
“……什么?”
“我不是把信交给你了吗?在门前,连同那幅画一起……”
说起来自己一直拿在手上……完全忘记了这回事。她慌
忙把信拿出来读。
“……???”
越来越莫名其妙了。虽然上面的确有写着西施桥,但根本
理解不了文章里想说些什么,好像还引用了许多古典之类的
文字—
男人坐起身子来,还是以一副怠惰的表情
“嗯,虽然顺序的确是弄反了,不过这样也应该没问题吧。
情书、礼物、约会,然后求婚,这不就完了么?”
“秀丽又愣住了……什么?
“…………你说的情书,是这个?”
“什么嘛,你不是很聪明的吗?你应该明白吧!?那不是一
封很优雅别致的情书吗?”
秀丽刚想要再读一次那封信,但却被庆张和胡蝶一把抢
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读完信的胡蝶嘭嘭地敲着桌子,笑得几
乎要在地上打滚。
“……哈,啊哈、哈哈哈哈!简直是杰作……!这东西恐怕
连蓝大人也学不了,实在太新鲜了。啊哈哈哈哈,我好久没有
这样子笑过了……!”
庆张则反而认真地读起那封“情书”来。
“……可是胡蝶小姐,这里面写的东西太复杂了.好难懂
啊。”
“你真笨啊,庆张.快去多学点知识吧。那难懂的部分,全
都是从那些古典作品里引用过来的。嗯,简单来说的话,就是
……春天来了.已经到了青蛙四处乱跳的季节,我们因为两
家的命运被迫分离了多个春秋,为什么你会是你呢?在西施
桥上,你就是我的太阳.我会一直等你向着正南方走来的那
一刻。有人说生命短暂,要抓紧时间去恋爱,我则是为了爱而
存在’……不行啦.我又忍不住笑……”
信里的内容实在是乱七八糟,胡蝶耐不住再次涌起来的
笑意,笑得全身都发起抖来了。正因为她知道这些文章的出
处,更让她笑得停不下来。现在已经不在人世的文豪们.大概
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文章会被这样“引用”到“情书”上吧。
秀丽把视线转向那个男人,被胡蝶这样翻译出来,她更感
到无奈了。
“……你凭什么说这是情书?!青蛙四处乱跳什么的就是
情书!?”
“你别说‘凭什么’嘛!青蛙是例文上写着的啊,我还以为是季节用语。
人家第一次写,你就宽容点好不好!可恶,所以
我就最讨厌聪明的女人。”
“根本就不是那个问题吧!”
这时,秀丽也马上回过神来了……难道那个小心翼翼捧
着的金狸猫是……
“……咦,那、那么,那个,就是、你的礼物……?”
那青年一听.就撅起了嘴巴。
“不是啦。这个狸猫是我的东西。礼物就是那个卷轴。这
个是我出门时被露天商人劝着买下来的。”
“……啊,是、是吗……”
秀丽稍微松了口气。如今犯了缺钱病的邵可邸随时随地
都有接受任何礼物的准备……一但要是收下了那个金狸猫的
话,总感觉有点问题。
“那商人说’只要拿着这个就会受女孩子欢迎哟’什么的.
所以我就一口气买下了。”
“…………咦…………”
有人说过,只要有虔诚的信仰心,就没有难倒人的事。如
果他真的信奉这个金狸猫的话,说不定愿望也真的能实现。
这时候,大概是开始有点飘飘然了吧,他得意地撩起了耳
边的头发,出现在那里的是—
“还有,这个是能让女孩迷上的耳环,还有这个手镯是增
加五倍男人气概的仙人手镯,另外这个戒指能提升男人的眼
力,可以把颜色和鲜艳度提高十三倍。听到十三倍这么具体
的数字,你们不觉得很可信吗?”
戴在他耳朵、手腕和手指上的装饰品,全都附着银色的狸
猫。
《掉进湖底的是金狸猫还是银狸猫》
好像有这么一个寓言故事……虽然也觉得那故事说的好
像不是狸猫,不过现在的秀丽正拼命忍住不发作,已经无暇
多想了。虽然不想承认,但金银狸猫都似乎都是真品。
“然后,这个就是秘密武器—就连垣娥楼的胡蝶也能一
下子攻陷的、不可思议的项链!”
看到他煞有其事地从胸口里掏出来的以白金狸猫为吊坠的项链,
秀丽感觉到绑着自己忍耐心的绳子已经断裂了。
顺便一提,胡蝶早就已经笑得趴在桌子上了。
“你啊……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哪儿的呆子少爷……”
秀丽笑得浑身都打颤。被骗也是没办法的事,油嘴滑舌的
商人毕竟也很多,但是……
“你至少该发现自己已经被骗,花钱买了没用的东西吧—!”
“什么!?”
可是他不但没有沮丧,甚至还自信十足地挺起胸膛。
“我并没有受骗!
“傻瓜!这样的金狸猫和银狸猫怎么可能攻陷胡蝶姐姐
嘛!要是那种东西有用的话,现在这座垣娥楼早就堆满狸猫
了吧!而且你向那些用‘这是什么什么哟~’的怪异口吻说话
的商人买东西本来就是个错误!还有,你为什么会在桥堰那
里被冲走了啊!?
“因为我在情书里写了约会的事,要说桥的话,自然是桥堰了啊!为什么你
会在桥上啊。”
胡蝶马上就领悟了意思,不由得强忍着笑,把头扭过一
边。
那是一个有名的故事,说的是一对在桥堰上约会的情侣
的事。年轻人在约定的地点等待,但女孩却一直都没有来,后
来下雨了,年轻人也依然在那里等,最后因为水涨到了桥堰
而溺水死了。
“就算是这样,你也没必要故意在放水的时刻到桥堰上
等,然后真的被水冲走嘛!你干嘛为了这莫名其妙的事把性
命都赔进去了啊?!”
“我本来没想过会被冲走的啊!谁知道那水流会像怒涛一样冲过来嘛!
那个男人盘起双腿,用手支着脸颊。
“……可恶。那之后我明明就能完成任务回家去了啊。”
秀丽慢慢地数了五下。等到现在,这个男人还没有说最关
键的事。
“那么,你到底是什么地方的什么人啊?”
他一听马上瞪大了眼睛。
“…啊,难道我没有写名字吗?我叫棒苏芳。”
“你真的没弄错人,的确是来向我求婚的吗?
“是啊。因为老爹叫我来一次爽快的求婚。听说如果能把
你骗到结婚的话,就可以从某个有权的贵族那里得到金钱和
爵位的赏赐呢。
本来还想从他嘴里套出点情报,没想到他竟然光明正大
地全都说了出来,秀丽不由得捂住了额头。
虽然从不认识的贵族子弟突然向自己求婚这件事,自己
也推测到两三分了—
“……那么,也就是说要我在被禁止进城的这段期间里结
婚,然后辞官不千了?”
“嗯,听说就是那么回事。
到了这个时候,秀丽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无奈到极
点。
“……你不觉得自己太老实了点吗?
“想让你退官的人多得很,根本没必要隐瞒吧?
秀丽不由得心想,好像重点不是这个问题。
或者应该说,那个什么“有权的贵族”根本就弄错了人选。
一直在旁默默看着的庆张突然站了起来。
“……我还有工作,先回去了。
“咦?等、等等啊,庆张?
*********
正好这个时候,来找胡蝶的刘辉一行人已经到达了垣娥楼。
虽然时间还是开店前,不过因为那个看门的仆人认识揪
瑛.为他们开了门。
就在这时候,在附近抬头看着垣娥楼的一个男人慌忙向
他们询问道;“那个,很抱歉在开店前来这里,请问这里……”
是垣娥楼吧?”
看来是客人,从旅行装束来看:似乎也不是贵阳的人。
向他们说话的男人看起来大约三十岁左右,一副温和忠
厚的表情。可是,他好像正被什么人追赶似的,慌慌张张地四
处张望。
“我想请问一下,这里又没有一位叫做歌梨的女性呢?”
似乎他是看到门卫给他们开了门,就误会了他们是跟垣
娥楼有关的人。在绛攸订正误会之前,揪瑛就微笑着回答道;
“不,很可惜,这里并没有叫那个名字的女性。”
看到揪瑛以一副自信十足的样子回答了问题,绛攸和静
兰都用冰冷的视线看着他。刘辉为了避开他们的瞪视,就缩
起身体挪开了视线。
“是、是吗……谢谢你……”
那个男人好像很失望似的垂下了肩膀,
道了谢.就踩着无力的步伐走开了。
绛攸以冰柱般的视线盯着揪瑛。
“……你啊,还回答得那么堂而皇之,要是真的有叫歌梨
的女人在,你打算怎么办?”
“没有啦。垣娥楼根本就没有那个名字的妓女嘛。”
要是珠翠听了的话,大概会冷淡地给予“像孓孑一样差劲
的男人”这个评价吧……刘辉偷偷在心里想道。
—如此,当他们跨进门之后.就听到了从二楼传来的秀
丽说话的声音。
*********
“等一下,三太!你突然怎么了啦?”
秀丽追着突然从房里跑了出去的庆张,总算在通往一楼
的楼梯前抓住了他的农袖。庆张转过身来说遣:
“…………我说你啊…………”
“咦?”
“……我不想听你把自己的结婚说成那样子。说得好像什
么交易似的.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一
样。’‘
秀丽倒吸了一口气。
“我明白。你一点儿也没变……不过.那句话对身为官吏
的你来说是‘真心话’,这也是事实。如果你不是官吏,就一定
不会说出那样的话。只会像普通人一样喜欢上某个人,像普
通人一样跟那个人结婚,像普通人一样过着幸福的生活……”
“三太……”
“你在茶州所做的事,我其实全都知道。”
庆张没有看着秀丽的眼睛,而是看着她抓住自己的手。
“我那里可是全商联的酒批发商,所以我们也响应号召确
保了大量用作消毒的酒送了过去。我当时也有帮过忙,所以
我知道事情的经过。”
庆张把秀丽抓住自己衣袖的手轻轻地甩开。
“……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
“……咦?”
“就算你这么努力去干,结果得到了什么?什么东西都被
没收了.连城里也不能进,还被这样子关在家里面。你拼了命
做到这个地步,结果只换来了禁止人城?这不是等于被朝廷
否定了你的一切吗?不管你多么努力,上面那些家伙也总是
不满意,就连你的存在本身,对他们来说也是眼中钉,没错
吧?”
“—可是,那是我……”
“难道有名贵族做了跟你一样的事也会受到同样的处分?
你真的这么想?郑悠舜应该是你的副官吧,他现在可风光了。
那个影月也只不过是降职而已,还有那浪燕青?好像是不作
处罚官居原位。什么都被剥夺了的人,就只有你一个吧?”
“你刚才虽然对那个男人说什么至少该发现自己被骗,那
可是我想要跟你说的话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成了背黑锅
的牺牲品了啊?为了压住那些一直放着茶州不管的家伙七嘴
八舌的批判,作为妥协点,把你贬成冗官,加以禁止进城的处
分。要是把站在最显眼位置的你立下的功劳一笔勾销的话,
那自然是没人会抱怨了。”
“你难道不觉得不甘心吗?从一开始你就被国王和那些高
官们利用。明明是新人,却被派往最糟糕的地方当负责人,这
不就等于要你摔个头破血流吗?等你们拼了命做出各种努
力,总算安顿下来的时候,就给你禁止人城的处分。把你的功
劳一笔勾销,然后把处分都堆在你的头上,作为弃卒扔掉。
秀丽深深地吸了口气。
……那的确是毫无虚假成分的事实。
“我知道你一直在看着上面,努力往上爬。跟游手好闲的
我不一样,你无论何时都在考虑着问题,四处奔走。你真的很
厉害,不过,我……我觉得啊。
庆张抬起头来,正视着秀丽。
“我觉得你这样下去的话,是不可能获得作为一个女人的
幸福的。周围的人,就算是你自己也是,对于结婚的问题,已
经无法抛开政治谋略来考虑了吧?你已经没有打算像普通人
那样结婚了吧?不,你一定是认为没有这个可能,不是吗?”
秀丽没有回答。
“你老是那样子看着上面……一直努力到现在,我觉得你
真得很厉害。可是—以后你也打算一个人干下去吗?永
远—就凭自己一个人干下去?……难道就不能留在‘这里’
吗?”
“咦……?”
“在‘这里’,承认你、喜欢你的人都大有人在,难道就不
可以留在这里吗?在这里的话,你想多幸福就可以有多幸福
吧?明明这样,你还打算作为官吏努力下去吗?
就为了把你官位夺去的那些家伙?”
庆张看着秀丽的表情,紧咬着嘴唇。
“……抱歉。我本来没有打算跟你说这些话。实际上我是
为了跟你说别的话而来的……不过,我不会收回这些话……
我回去了,刚才说有工作要做并不是骗你的。我冷静一下再
来找你吧。再见。”
看着头也不回就走了下去的庆张,秀丽也没有挽留他。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胡蝶走近自己的脚步声。
“……听了刚才那番话,恐怕你也被打动了吧,秀丽?”
秀丽以半哭半笑的表情回头看着胡蝶。
“……真的,
“三太那家伙呀,自从知道你当了官吏之后,真的很努力
啊。”
胡蝶把视线投在庆张刚才走了出去的门扉上。
“他在加人青巾党那时候的确是个游手好闲的大少爷,不
过现在不同了。在王姥爷那里勤勤恳恳地干活,就像是换了
个人似的……他一定是看到你那么努力,为了不输给你,觉得
自己也必须干些什么吧。”
“三太他……”
“你这一年来所做的事,他都知道得很清楚吧?他一直非
常担心,尽可能地收集情报,一定也想了许多问题吧。他是家
里的三少爷,虽然不能继承家业,但还是有许多人家想让他
当养老女婿,现在来找他谈的人络绎不绝。可是他不管对方
是多么好的女孩,都全部拒绝了啊,还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上
人。”
“……”
“现在的秀丽.应该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吧?”
胡蝶注视着比一年前又漂亮了许多的少女说道。
“……三太巳经成了一个好男人了啊。现在的他.恐怕就
算是我也不能攻陷吧。”
胡蝶用指尖轻弹了一下秀丽的鼻子,微笑道。
“这回我什么都不会说。反正你在这个处分期间里.也有
很多事要想的吧。你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正确答案了。”
秀丽不由得苦笑道:
“胡蝶姐姐,你也太相信我了……不过我的确有要考虑的
事.以前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想……才弄成糟糕的结果……”
“秀丽。”
胡蝶轻轻地用食指和拇指把秀丽的下巴抬了起来。
“我来告诉你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吧。女人虽然会为了喜欢
的男人而不惜磨练自己,但男人却是为了自己而磨练自己。
他们不会为了女人而成为一个好男人。所以大多数的男人都
不会挑选比自已强的女人,而是挑那些对现在的自己感到满
足的、可爱的女人。呵呵,世界上的男人经常会对那些好女人
一直单身感到奇怪,其实理由很简单,就是因为男人不会去
作出相应的努力啊……不过真正的好男人呀,是会为了女人
而磨练自己,努力让自己配得上对方的,就像三太那样……你
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吧?如果有的男人连这种努力都不愿意付
出的话,就马上忘掉他好了。”
由于胡蝶以一种暖昧的说法来说话,秀丽才能勉强以苦
笑作为回答。
“胡蝶姐姐你一直单身,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吗?”
胡蝶娇艳地笑了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想得到对方的心,想得到对方的爱.想得到安心,想
得到温柔,想得到刺激……男人是一种爱撒娇的生物.经常会
把女人当成母亲。就算付出多少眼睛看不见的东西,他们都
会以为是理所当然的。愿意牺牲自己向女人付出的男人,是很少见的。
不过,女人其实也一样啦。
听到楼上秀丽的声音后大吃一惊,反射性地躲在楼梯下
面的刘辉等人,极其偶然地听到了她们俩的对话。
在庆张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存在而径直走出了垣娥楼之
后,他们依然保持着沉默。
……庆张所说的话.的确完全是事实。
“……刚才这番话可真够狠的……”
听到揪瑛的轻声低语,绛攸也低下了头。
那的确是必须采取的措施—对朝廷来说。
……到上面来吧—这句话,绛攸理所当然般地说了许多
次。
可是对秀丽来说,也有一个对她说“别太努力了啊”,然后
向她伸出手来的世界,那可是绛攸他们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的话。
即使努力得过了头,也还是不足够。刘辉他们不可能去帮
她。
甚至还把支持着秀丽的影月和燕青都调离了她的身边。
为了让秀丽作为官吏得到人们的认可,就必须以个人独
自努力。
在做出十倍努力也只能得到一倍评价的世界里,她却必
须以一百倍为目标。
—那就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如果这样放开来想的
话,的确也很轻松。
“从一开始你就被国王和那些高官们利用。”
听了这句话,秀丽也没有反驳,她自已其实也很清楚这个
事实。
从今以后.只要有机会的话,刘辉和绛攸也会再次利用
她。这一点,秀丽也一定很清楚。
“……这是小姐的选择。”
只有静兰一个人以平静的表情说出了这句话。
听到并非别人、正是出自静兰之口的这句话,绛攸张大了
眼睛。
“陛下明明知道一切,也没有后悔,要是绛攸大人和揪瑛
大人露出这副表情的话,不是太丢脸了吗?”
绛攸和揪瑛马上看了一眼刘辉,虽然他低着头咬着嘴唇,
但他的眼神却没有像绛攸那样发生动摇。
“还有,请你们也不要太小看小姐了哦。”
“……怎么了呢,静兰。你好像变得比平时积极了啊?”
听到揪瑛故意用轻松的口吻这么说,静兰以深不可测的
笑容回答道:
“……嗯,我曾经考虑过许多事,也因此……”
刘辉有点不自在地窥视了身旁的哥哥一眼……这种感觉
他曾经体验过。
(……就好像当年的清苑王兄又回来了一样……)
充满自信,笔直的看往前方的,令他感到自豪的兄长—
“……怎么办呢,陛下。我们马上去吗?可以见到秀丽小姐
哦?
听了揪瑛的话,刘辉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
——到樱花盛开的时候。
“……等秀丽离开之后,我们再去见胡蝶吧。啊,不过静兰
你就跟着秀丽好了。”
“明白了。”
静兰微笑着点了点头。
*********
胡蝶和秀丽回到苏芳的房间后,却发现他竟然在玩天平。
“……苏芳先生,你在干什么呢?”
“没有啦,刚才对面的门口打开,走出来一个大叔,还跟我
说‘哎呀,是生面孔呀。既然来到这个房间,就一定是被胡蝶
信赖的人了吧。那就正好啦,上次我卖了画换回的钱一直放在怀里忘了拿出来。
请你帮忙掂量一下有多少钱,然后记在
账簿上吧’。我明明穿得这么光鲜啊,难道他把我看成是店里
的伙计了吗……”
“……你竟然把这垣娥楼的大老爷称作大叔,也真够厉害
的。”
"那、那个……为什么你数钱还特意把钱放在天平上呀……”
胡蝶不禁苦笑,秀丽垂下了肩膀。为了数几十个钱币,为
什么要用天平?看到他这副模样,刚才因为庆张的那番话而
低沉的情绪,仿佛也被一下子吹飞了似的。
“因为他叫我‘掂量一下’嘛。”
看来他对那句话的理解并不是“数一数”,而是“量一
量”。而且钱虽然可以数,但他不是放上硅码,而是两边都放
上钱币,到底想千什么呢。现在的大少爷真是连数钱的方法
也——
秀丽不经意地看着那有点怪异感的天平。总觉得有点奇
怪——
秀丽走进那轻轻摇晃着的天平,仔细观察起来。
然后,在察觉到那种怪异感来源的瞬间——不由得心底
一寒,脊背也同时颤抖了起来。
“……怎么了啦,秀丽?你的脸色好难看哦!”
秀丽苍白着脸,向苏芳问道:“苏芳先生……大老爷他说
过……这是卖了画换回来的钱,没错吧?”
“是啊……嗯?你的脸色真的很难看啊。”
“……秀丽?”
秀丽缓缓地把脸转向胡蝶。
“胡蝶姐姐……那个天平,你不觉得有点古怪吗……?”
苏芳眨巴着眼睛看着那个天平。
胡蝶则走近夭平仔细观察起来。天平是一直以来都用着
的东西,也没有听说出了什么故障。两个秤盘上都放着数枚钱币,
双方都是同样的金币——
“……怎、怎么回事……”
天平保持着平衡。可是两边秤盘上的货币数量却不一样。
同样是金做的货币,如果两边都放上数量相等的枚数,就
应该会保持平衡。可是,如果必须往其中一方多放一些金币
才能保持平衡的话——也就是其中一方的货币有质量问题,
比一般的金币轻。那就是说——
“是伪币吗……!”
胡蝶的眼睛燃起了怒火。
“竟然对我们垣娥楼使出这种伎俩……”
秀丽拼命地在脑袋中整理着这些事情。赝品、画商、伪
币——
“胡蝶姐姐,大老爷买的那幅画,难道是……”
“不,大老爷说他买的画是无名新人画的,所以应该不是
赝品。只不过他卖掉的应该是真迹……我知道秀丽你想说什
么,我也觉得他们是一伙的可能性很高。他们以赝品来骗过
我们的眼光,赚钱的地方实际上是伪币吗……通过赝品和伪
币来一举两得,真是够阴险的。”
胡蝶把天平上的货币拿了起来,发现伪币上用来判断真
伪的图纹雕工做得特别好。
“……跟赝品画一样,做得非常精细……在最容易出现伪
币的花街,都会雇有相当程度的鉴定家。没想到竟然把他们
的眼睛都骗过了……这种仿真程度,要是秀丽你没发现的话,
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发现了。
秀丽站了起来,看着丝毫没注意到事情的严重性、在那里
摇着天平玩的苏芳。
“……苏芳先生。”
“什么?”
“你应该是官吏吧?”
“好像是有那么点官位啦。”
“没有像我现在这样受着处分吧?”
“我根本没做过会受到处分的事嘛。”
“那么我们一起工作吧,去工作!快,现在就去!”
苏芳呆住了似的抬起头来看着秀丽。
“……你还真是喜欢工作啊,可是我可不干。你根本不是
我喜欢的类型。我只是被叫来求婚而已,现在我任务已经完
成——”
“我说啊,大少爷……这件事也不是跟你毫无关系的。”
胡蝶正注视着一幅画。那并不是庆张的带来的那幅画,是
苏芳一开始连同书函一起交给秀丽、到现在还没有打开来看
过的那个“卷轴”。
“你送给秀丽的这个‘礼物’,也是赝品呢。”
“咦?”
苏芳瞪大了眼睛,但马上又好像理解了似的抬起了头。
“……我只是随便从放在家里的那堆卷轴里拿了一个出
来……如果是我家的老爸的话,这的确是很有可能的事,他太
容易受骗了嘛。”
这个血统毫无疑问都继承到了儿子的身上。秀丽和胡蝶
看着他身上的狸猫军团,都同时这么想道。
“那就更不能在这里发呆了!你的父亲大人是受害者
啊?”
“嗯—可是老爸他根本没发现自己受骗了……”
看到苏芳这么没千劲,胡蝶伸出手指抓住他的胸口,把他
扯了过来。
然后,她脸上露出了陷落成功率百分百的笑容,在他的耳
边沉声说道:“要是你不一起去的话……我就让你看看这个世
界的地狱好了。”
“……请让小人也跟您一起去吧……”
“不愧是胡蝶姐姐!现在这招就叫做色诱吧!
秀丽拍手称快,但苏芳却反驳道:
“你说错了吧!这应该叫做威胁才对!”
“哎呀,我还以为你只是个傻瓜,没想到还挺理性的嘛。
秀丽,我鉴定过的赝品全部都交给了罗干保管。我会发信过
去的,你待会去看一看吧。”
胡蝶瞥了一眼门口,微笑道:“跟静兰一起去哦。”
*********
“哎呀哎呀……是蓝大人么。”
秀丽她们刚离开没多久,刘辉他们就从另一个门走了进
来。胡蝶双眼闪耀出严峻的光芒,向着揪瑛弹出一枚伪币。
揪瑛吓了一跳。
“……看你的脸色,是知道了吗?”
“你是明知道也没说出来啊。”
“……胡蝶。”
“不,没关系啦。你就算跟我说朝廷在想些什么也没用。我
们又不是为朝廷服务,所以我们也不会彻底信赖你们,不会
什么都跟你们说。大家各不相欠啦。
“……很抱歉。”
“不过呢,察觉到这一点的是秀丽,所以她现在已经跑出
去了哦。”
听了这句话,刘辉等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是秀丽!?”
“对啊,她说要出去调查……不过,果然还是有人监视着
她呀。看来是很担心她处分期间里又干出些什么事呢。为了
不让秀丽立功而拖她的后腿,这种做法也太糟糕了。……不过……”
胡蝶苦笑了起来。
“……她也真是处分期间中也会自己找工作来做呢……”
胡蝶看到刘辉等人没有打算马上动身,不由得抬起眉头。
“哎呀,真少见哦,你们不去么?”
“有静兰在,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比起那个,孤还有另一
件事想问你。”
“想问我?”
“听说碧幽谷就在下街,你知不知道有关的消息?”
胡蝶听到了碧幽谷的名字,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然后又蹙
起眉头想了一会儿。
“……这个嘛,虽然我不知道幽谷的事,不过我认识一个
有可能掌握这些情报的人。”
“真的吗!?”
“有个名叫歌梨的女人长期逗留在我们这里,她的话也许
会知道点什么吧。’,
“……咦,歌、歌梨?”
听了这个曾经听说过的名字,揪瑛不由得捂住了嘴巴。他
想起刚才自己满怀自信地把那个男人打发走了……糟糕,看
来这回是自己骗了人家,做了坏事了。
刘辉侧着脑袋想了想。
“……为什么女性会在妓楼里住宿?”
胡蝶一时说不出话来。世上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因为她是个有点怪的人……不过她鉴别的眼力可是
比我厉害得多哦。如果要问谁知道幽谷的事的话,我想也只
有她了。既然有那种程度的鉴别眼力,就应该到处鉴定过许
多水平极高的名画才对。所以她很有可能知道幽谷的情报。”
“那么,那位女性现在到哪里去了?”
“这个啊,在刚才没多久前,她一溜烟地就奔了出去啦。
虽然她说过会回来……可是过去也有过说回来却到头来不见
踪影的前例,比起在这里等她,还是主动去找她更好吧。哦,
对了对了!
胡蝶接着补充道:
“她对男人有点严厉,你们要小心哦。”
在国王到了城下去之后,悠舜独自一人在埋头工作。途
中,他发现需要参考点资料,于是自己挪动轮椅,来到了书架
旁。正当他抬头看着排在书架上的书皮,刚找到自己想要的
资料时,却有人从自己身后把那本书拿了下来。”
“哎呀……是黎深吗?”
黎深保持着一副不满的表情,把书递给了悠舜。
“谢谢你,你是来帮我忙的吗?
“别说傻话了,我只是在休息时间来这里玩一下而已。
“……黎深,现在的我已经是你的上司,你到底知不知道
呢……”
悠舜叹了口气,把轮椅转了个方向,黎深则紧紧地俯视着
他。
保持着这个状态,黎深嗖地把扇子伸出来,轻轻地把悠舜
的下巴抬起。
“……你太宠着那个鼻涕小子了。
低沉的声音里包含着不悦的焦急色彩。
“被你宠的人,只有你的夫人和我就够了。
悠舜侧着脑袋,露出了微笑。
“我才不要呢,我可不会去宠一个连信都没有给我写来的
朋友。
黎深深沉的眼神依旧没有改变。他一旦认真起来,就不会
对任何戏言作出反应。
“你根本没必要把一切都背上身,为他当挡箭牌……快从
宰相的位置下来吧,会死的。
“这个嘛……不过,我有想要的东西哦。”
“想要的东西?你吗?是什么?那种东西,你要多少我都会
给你。”
“不,那是只有拼上性命才能得到的东西。
说完,悠舜用手拨开了抵着自己下巴的扇子,黎深则越发
焦急起来了。
“我看着你为了那个鼻涕小子下跪就不爽啊。要是我现在
要你从我和那个鼻涕小子中间挑一个的话,你绝对会选那个
鼻涕小子吧。”
“嗯,你真了解我啊。
“—所以我就不爽!你现在就辞了宰相的职务吧!那样
的小子别管他就好了,你就挑我吧!
悠舜不由得感觉自己好像在搞什么不道德的男女关系一
样。要是凛听到的话,真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他抬头看着像小孩子一样大动肝火的黎深。
……内心已经决定了一件事。
“不,黎深,请你选择我吧。
黎深惊讶地抿起了嘴唇。过了一会儿,又把脸扭向一边。
“……你就算是当上了尚书令,我也不会有所改变。国家
什么的我根本不管,也很讨厌王族。”
“我没说过希望你改变,所以,就交给你的意愿去决定
吧。
面对毫不让步的悠舜,黎森不禁紧紧咬着嘴唇。对—茶
家什么的,根本就不能把这个男人怎么样,他毕竟是连我红
黎森的话也听不进去的男人啊。
看到黎森罕见地陷人了思想挣扎之中,悠舜不经意地改
变了话题。
“不过,暂时应该不会有事的,而且凛也给了我护身用的
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
“对,虽然她说只是试制品。好像只要在这根拐杖的柄部
分扭一扭……”
悠舜按照妻子所说的那样把柄扭了一下,马上响起了
“嘭”的一声破裂声—不知为什么飞出了一束人造塑料花
……隐藏在拐杖里面的原来是花束。
两人看着盛开在拐杖末端的花束,沉默了一会儿。
“……!……哎呀?”
“…………什么‘哎呀’嘛!你该不会是想去当个不受欢迎
一的艺人吧。”
正当黎深注视着拐杖的时候,从人造塑料花的里面飞出
来的小珠子正确无比地命中了黎深的眉心。在珠子裂开的瞬
间,竟然从里面飞出了胡椒粉。黎森的眼睛和鼻子都受到了
胡椒的攻击。
“好痛……哈啾!哈啾!哈啊啾!”
把忍不住眼泪汪汪地打起喷嚏来的黎深置之不理,悠舜
一脸佩服地注视着自己的拐杖。
“……原来还应用了以时间差来配合心理战的战术吗?竟
然连黎深也被算计到了,不愧是我的夫人啊。”
“你、你这家伙!还、还有没有从夫人那里、拿了别的什么
奇怪的东西来!
面对这个捂着额头边打喷嚏边大叫的、比自己年轻的朋
友,悠舜不禁笑了起来。
“在你恢复‘冰之长官’的威严之前,你可以在这个房间里
帮我的忙哦?”
悠舜的工作是尚书省的统括,同时也包括吏部的裁决。从
结果上来说,绛攸的工作量也算是减少了,也可以让他过得
轻松点吧。不过这一点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不工作的人,我就会马上请他离开这里的哦。”
“……那、那好吧。”
黎深也明白,比起像现在这样一副丢脸样—双眼通红、
泪流不止,而且还留着鼻涕—在走廊上走来走去,在这里工
作自然是要好上一百倍。万一被绛攸或者凤珠看到了的
话—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些什么来。
让红黎深老老实实地干活的佳话,后来竟然震撼了朝廷,
一下子就大大提高了郑悠舜的声望,不过这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