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距离贵阳尚有十数里之处,一名满脸胡髭的男子接获传令使的信件,浏览过内容之后不禁挑眉。骑在马上的同行少女见状也随即面露不安的深色。
“燕青大人,请问发生何事?”
“嗯——呃、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今天一定要刮胡子才行——”
“……那张肖像画是……”
“这个啊,就是提醒我如果发现这个人要帮忙捉拿,话又说回来,香铃姑娘你表现得真的很好,接连星夜兼程赶路连男人都觉得吃力。”
“前去回见自己曾经企图杀害得对象,你不会感到害怕吗?一般都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您说话真是毫不留余地。”
虽然平时都是摆出一脸随遇而安得笑容,但他对于重要的事情从来不打马虎眼。无论面对的是女子或小孩,总是真诚相待。名唤香铃的少女在与他一同展开旅程的这一个月时间里,已经对这一点了解到几近透彻的地步。
“……我是害怕,但是,我不会再逃避了。我已经向大夫人——还有我自己发誓,绝对不要再逃避自己做过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我对秀丽小姐……”
望着咽下语尾的香铃,燕青苦笑道:
“你喜欢小姐,对不对?”
“……现、现在的我没有资格谈论这件事。”
侍奉毫不知情的贵妃秀丽的那段日子真的过得很快乐、很幸福。甚至可以让她忘却收容并抚养、善待自己的茶太保分离那种寂寞痛苦的心情。她很愿意一辈子侍奉秀丽小姐,她是由衷如此认真认为——然而……
为了茶太保,香铃决定暗杀秀丽——而且实际下手过数次。
自己无情的背叛了秀丽对自己的亲切与好意,直到现在仍然持续着。在亲口对着毫不知情的秀丽说出真相之前,香铃的背叛会持续下去。
“我一定要……往前迈出步伐,我已经准备用一辈子赎罪,因为我所做的事情必须付出这样的代价。”
“说的也是,就算秀丽小姐肯原谅你,你仍然必须这么做,无关乎对方原不原谅,犯下的罪会跟随自己一辈子,永远无法抹消,所以无论对方的想法如何,你都不得不背负这个罪名,这是面对自己的必然结果。”
他真的是丝毫不留情面,不过香铃也因此松了一口气。自己每每想要逃避的脆弱内心,总是被他及时挽回。现在的香铃,并不需要任何安慰的话语。
“好,咱们正午之前必须抵达王城,再加把劲吧!”
“是!”
香铃抬起小脸。
“凤珠——你、你看这个!”
慌张到甚至没有注意自己不小心说溜了名字。景侍郎冲进尚书房。
“小秀跟杜进士一起联署,他们提前半个月交出鲁礼部官大人提出的作业。”
假面长官不发一语翻阅迟来的文件。景侍郎感动至极的发出喟叹。
“没想到你逐一打散的文件——他们能够整理得如此井然有序。”
“不仅如此,他们还从其它部门搜集证据,藉由擦鞋跟打扫茅房听来得传闻加以推敲,看来已经把确凿的证据全部搜集齐全了。”
假面底下的他泛起微笑,景侍郎很清楚这一点。
“这些证据可以直接使用,全部拿到朝议上报告吧。”
“凤珠——我、我好感动。——”
“你哭什么!”
“你加重小秀他们的工作量之际,我一直偷骂你是死没良心、不是东西、冷血假面男,现在我收回。”
“……我会好好记住。”
黄尚书的语气如同暴风雪一般,不过有着十年以上交情的景柚梨纹风不动,兴高采烈的继续说道:
“不晓得他们被分发到哪里?可能还是吏部吧?不过咱们绝对要争取到至少一人!”
黄尚书经过顷刻无法判别反应的沉默之后轻叹一声。
“……到时再说吧,好了,差不多该准备了,今天可是一决胜负的重要日子。”
“小姐,该起床了。”
“唔啊……?”
被摇醒的秀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在脑袋清醒之际,整个人跳起来。
“唔哇!什么时间了?现在是什么时间了——!?糟了——来不及了!”
“您大功告成之后就睡着了,请放心,所有文件已经送交给陛下,接下来只需小姐亲自前往,时间非常充裕。”
“呃?啊?是、是这样……这样吗?”
“是的。”
完全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秀丽攲斜着头努力回想昨晚的情形,静兰则把一个香奁摆在她的眼前。
“蝴蝶姑娘表示有事要出门一下,为无法为小姐送行感到抱歉,接着提到这个,所以我按照蝴蝶姑娘的吩咐,从府邸把这个拿来。”
递到眼前的精致香奁之中,摆放着全套化妆用品,这是蝴蝶赠送的礼物。当时是在及第之前所收到的贺礼,但一直收着并未开启。
“化妆是女人的战斗服。”
秀丽想起美艳妓女的口头禅。打开香奁,里面放了一张折叠的小纸条。
“——”
秀丽微微一笑,接着拿起许久未曾碰触的化妆用品。
“……你知道吗?姑娘家化好妆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哭。”
见静兰微侧着头,秀丽径自说下去:
“再淡的妆只要一哭就会变成大花脸,所以听说有些姑娘家再面对说什么也不能哭的场合也会化妆,这是蝴蝶姐告诉我的。”
这,就是战斗服。女人在绝对不能让步之际的铠甲,目的在于让自己一直抬头挺胸。
秀丽当然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而她认为这对处理政务并没有什么作用,当她一脚踏进清一色男人的世界,看起来已经相当特殊醒目了。
因此才将珍贵的礼物收藏前来。
“我错了,无论化不化妆,我还是我,不会改变。”
秀丽希望众人能够认同包含女性部分在内的自己。一方面是因为若想变得跟男人一模一样,无异是缘木求鱼,而且另一方面她也无意这么做。
只是身为女人这一点一再遭到否定,反而很容易忘却,忘却不应该忘记的事,忘却打从一开始自己根本没错,忘却自己没有理由受到歧视。
“不要忘了身为女人的本分。”
秀丽不禁想起蝴蝶简短的一句话。
身为女人是一件光荣的事。即使与男人站在同一个舞台上,你仍然不可能变成男人的!蝴蝶曾经如此说过。
“我决定化妆。虽然静兰你说过想哭的时候就找你,但我不会哭的。”
静兰面带微笑,现在的他已经能够直接面对这句话了。
“我明白了,那么,我会在一旁默默支持,让小姐不再哭泣。”
花苞开始绽放。
一直以来细心呵护、无可取代的小花,开始凭借一己的力量绽放。
不过,他可以继续守候、扶持着这朵小花。可以继续留在她的身边成为盾、成为剑,以保护她不受随时可能侵袭而至的暴风与大雪。于是静兰做了选择。
“……静兰,你怎么会这么简单就明白我想说的话?”
他选择继续留在这朵小花的身边。保护这朵即将在不久的未来绽放出美丽花朵的纤弱野花。
“……时候不早了,动作再不快些会来不及的。”
静兰微微一笑。
一旁熟睡的影月冷不防坐起身来。
朝议于正午之前举行。因为有些议案远比秀丽的事情来得更为重要,必须先行处理。
相较起审查大会,或者道听途说的新科进士国试舞弊的审议工作,严格说来赶紧恢复突然停止运作的城下与城内机能,才是事态严重且为当务之急。
一进入议程,整个会议马上为了讨论城下解决方案而陷入一团混乱。
“这真是前所未闻。”
“即便是红氏一族,做事好歹应该懂得权衡轻重。”
“现在该如何是好?万一这个状况持续下去——”
“要不要委托蓝家帮忙收拾?”
众人目光顿时全数集中于随侍在国王身旁的楸瑛,下一刻立即被其他官员驳回。
“不可能!不能让蓝家的势力继续坐大!”
“可是其它家族有能力平息吗?”
“不、重点在于必须探究其中原因为何——陛下!”
面对众臣的视线,刘辉冷静答道:
“仔细想想不就可以马上明白个中原因了吗?想必众卿已经有所听闻,红吏部尚书大人此次在毫无任何凭据的情况下,遭人以莫须有罪名加以软禁,另一方面在孤不知情的状况下,有人擅自动用十六卫下阶部队。虽然当下立刻前往斡旋,但费劲口舌劝说,红尚书大人就是不愿现身,这便是此次骚动的主因。孤认为情有可原——与蓝家齐名的名门中的名门、红家宗主遭到非法软禁,且不论红尚书大人,也难怪向来自尊心高傲的红氏一族会反应如此激烈。”
在场蓦地笼上鸦雀无声般的沉默。
“红尚书大人……是红家宗主……?”
此时传来一个泄了气的声音,虽然只有一个人不小心说溜了嘴,但想必有更多人在内心嘀咕着同一件事。
其中,有个人汗如雨下。不知何故府邸被一群面相凶恶的男子团团包围,原本企图趁夜远走高飞的计划受挫之后不得不出席这场会议的这名男子,坐在一旁静关事态发展,脸色惨白到似乎下一秒随时可能昏厥。
“……呼嗯、没想到高层官员之中也有不少人毫不知情。”
见大臣们的反应,刘辉略显讶异得喃道,接着转向身旁得绛攸。
“李侍郎不在话下,其他应该多少有人知情吧?黄户部尚书大人,您知晓吗?”
刘辉出言试探,假面尚书一语不发的颔首。
“身为蓝家直系一份子,蓝将军应该也知情吧?”
“是的,微臣曾经耳闻家兄们提起黎深大人继任之际的事情。”
“萧太师,您呢?”
“这个嘛、他当时继承家业,大约实在十四、五年前左右的事情吧。”
捋着花白的胡须,萧太师气定神闲的应道。这些人的回答让室内空气渐渐转冷——直到此时,众人才终于打从心底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刘辉以目光扫视,一望见蜷缩在大几案一角的人影随即出声喊道:
“礼部的……蔡尚书大人,你怎么了?”
蔡礼部尚书福泰的胖脸上冒出无数粘汗。
“嗯?你怎么抖个不停?”
“……没、没事……只是被这么严重的事态吓了一跳。”
“这么说来,尚书大人也不知情啰。”
蔡尚书接连不断的以丝绢手巾擦拭汗珠。
“是、是的、怎么可能……微、微臣完全不清楚……”
“……说的也是,否则也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举动。”
国王的语气倏地转为如鞭子一般锐利,在场众人诧异的望向蔡尚书。
“陛下,您怎么突然说这些…微臣完全听不懂——”
“孤又没指名道姓是你。”
蔡尚书哑口无言。绛攸蹙起眉心,揉着太阳穴。对于太过轻易露出马脚的蔡尚书感到可悲。
“或者你知道什么内幕?”
“不,没有,绝对没有。”
“是吗?孤记得你当初曾经强烈反对擢用女官员。”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反对啊!更何况说到这一点,最有嫌疑的反而是——鲁礼部官大人才对吧!”
位居高位却未担任要职的鲁礼部官是无法出席这场朝议,于是蔡尚书趁机借题发挥。
“大家都知道他一直在找红进士跟杜进士的麻烦!简直是把他们当成眼中钉一样——尤其是红进士!想来他一定跟担任其监护人的红尚书大人之间有所嫌隙!”
刘辉从容不迫的答道:
“鲁礼部官大人吗?他倒不反对女官员,何况他与红尚书大人之间并无嫌隙,而且很难能可贵受到红尚书大人的赏识。”
“什么——?”
不给对方思考空间,刘辉接连说个不停。
“此外,你明知部分新科进士受到不平等待遇,为何不制止部属?据说彩七家出身的碧进士遇到相同状况,你倒是及时出面袒护。”
“这、这是因为,微臣听说这是一种惯例!”
蔡尚书似乎完全察觉不到这个回答根本不成理由。
“也对,是一种惯例没错,鲁礼部官大人向来会‘特别开照’潜力雄厚的人材。”
刘辉以统治者的表情笑了。
“瞧瞧在场所有人吧,经过他严格训练的人,现在坐在哪个位置?”
正为了出人意表的发展而讶异不已的景侍郎,恍然大悟的望向黄尚书——这么一提,道也没错。
红黎深是吏部尚书,黄奇人是户部尚书,李绛攸与蓝楸瑛年纪轻轻便位居高官重职,并且晋升成为国王亲信——
景侍郎可以明显感觉得出,面具下的黄尚书正静静微笑着。
离宫一隅,黎深举止优雅的倾倒茶壶,同时望着眼前的人窃笑起来。
“您那时,就算对我也是毫不手下留情,重挫了我的锐气。”
望着佯装不知城下、城内的骚动以及官员们目前正焦头烂额、四处奔波的情形——而且主因在他身上——悠然自得坐在雅致的椅子上,过得比王公贵族来得更为惬意舒适的黎深,鲁礼部官向来平板的表情上,难得眉间刻出纹路。
“……您的锐气没有那么脆弱到足以被我重挫,红尚书大人,请问您要在这里待多久——”
“待到我高兴为之,鲁礼部官大人,请用茶。”
“嫌别喝茶,请赶快出席朝议吧,我是听传话的小厮告诉我说,如果有我作陪,您就愿意出席,所以我才来到这里,不知城下城内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老实说,泰然自若的接受宫女服侍的黎深,看起来比国王更像国王。
“我懒得管那么朵,我对这个国家跟国王一点兴趣也没有,况且,好歹也该让坐在王座上的那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多多了解民间疾苦。”
“……只有你不能说这种话吧!?”
迄今从未说过“我错了.对不起.我会反省”这三句话的红黎深才是比较需要多去了解劳心劳力为何物,鲁礼部官暗地如此心想,尤其是现在。
“话虽如此,我从来不随便打诳,既然有您作陪,那我就出席朝议吧。”
“事不宜迟。”
“请坐下吧,能够与冥顽不灵、不知变通的您如此单独相处也是相当难得的经验,在离开之前,我们先好好品茗一番,还可以顺便聊聊往事。”
论鲁礼部官再有耐性也不由得气得全身发抖,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只见他轻叹一声,便再次往黎深前方的位子坐下。他心里明白,倘若想把这位桀惊不驯、惟我独尊的红家宗主拉到朝议议场,一切顺着他的意才是最快的捷径。
黎深心满意足的啜着香气浓郁的茶水。
“不用担心,茶里没有下毒,虽然当时听到您派我去马厩打杂,我实在气得不得了,好几次想把您暗中做掉。”
“……原来如此,难怪我时常感觉到有杀气。”
鲁礼部官不假思索喝起茶水来,黎深脸庞泛起难得一见的真心笑容。
“幸好我没这么做,事后我终于明白您真正的用意。也就是——在我入朝为官的那个时候。”
愈是年轻优秀的人材,愈容易在朝廷同流合污。身后有王公贵族做为靠山的人往往会倚仗权势、自甘堕落。欠缺靠山的人则容易被派阀所吸收而成为傀儡。
“您的严格指导让新人培养出对自己的自信心,也对朝廷势力产生抵抗力,此外也藉此展现新科进士的优秀能力,让高层不敢轻忽怠慢。因此您所做的事情表面上看起来严苛到不通清理,无论在我跟奇人、郑大人那时,或者绛攸与楸瑛那时都是一样。”
“……”
“乍见是践踏人格的工作场所,其实是了解官员们真实一面的最佳地点,清理茅房、擦鞋、洗碗、扫马厩可以让我们彻底看清官员们的真面目,因为来到这些地方容易使人心情松懈。当时多亏我被派去扫马厩,才得以掌握许多官员的把柄,直到现在仍然非常受用。”
“……一般新科进士不会有这种想法。”
鲁礼部官一脸愠怒,黎深呵呵轻笑,并挥开折扇。
“状元杜影月年纪太小,又没有任何靠山,秀丽年纪很轻加上又是个姑娘家,这两人光看就可以想见一定会遭人歧视打压。”
因此鲁礼部官为了证明这两个人才能出众,便当着大庭广众分派大量工作给他们,让众人见识到他们将工作处理得有条不紊得情形。并借故在众目睽睽之下予以严厉斥责,让大家目睹他们依然坚持到底不肯放弃得模样。一切全是为了让那群打从一开始彻底否定他们得官员认同他们。
“一些无法吃苦耐劳或是企图贿赂得进士,您会立刻放弃这些人并减少他们的工作量。做法固然苛刻,却是磨练一个人最有效的方式。朝廷高层向来视您分派多少工作给什么人,借以判断此人能否成为未来的能吏。”
“……过奖了。”
“哪儿的话,只要我或奇人一句话,您随时都可以升迁,任何职位任君挑选。”
兴许是终于做下了决定,鲁礼部官甚至多要了一杯茶。
“……我很满足现状,先王陛下曾经亲自低头向我恳求,认为朝廷需要像我这样的人,而如今,先王陛下的公子也亲口告诉我说一切由我全权负责。得知一国之君对自己付出全副的信赖,感觉非常好,见到自己的学生好比您现在功成名就,我也感到十分骄傲。”
鲁礼部官静静笑道:
“……今年,是值得期待未来发展的一年,尤其是年轻进士只见非但不会互扯后腿,甚至懂得同心协力、彼此帮助的道理。如果他们能够长久在朝廷服务,至少在现任陛下的治世下想必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陛下自登基以来就是一位幸运的国王。”
“国家有了像大人您这样的优秀人材才是最值得庆幸的事。当我们知道每天偷偷送来点心、肉包、茶水的就是大人您的时候差点没吓坏。”
“……您还满肚子牢骚抱怨说:‘这包子怎么做得这么丑!’”
“哈哈哈……原来您听到啦?不过,包子我全吃光了。能够让我一声不吭,吃完丑不啦叽的包子,到目前为止只有三个人而已。您总是什么都不说,在我看来,您这辈子的官运实在很差。”
“……请您不必对我太费心。”
“——陛下他有意回报您长年以来的贡献。”
鲁礼部官脸色骤变,黎深硬是把忍不住站起身来的年近半百的官员拉回座位,并笑容可掬的表示:
“您刚刚说过:‘愿意与我一同出席朝议对吧’?”
“……我……我只要留在目前的职位就够了……”
“您若不去,我也不走,反正对我来说无关紧要,不过假如接下来城下机能因此‘全部停顿’的话,身为事件主因的您难道不会感到良心不安吗?”
“您、您是在威胁我吗?”
“威胁?我只是以人事主管的身份采取正当的对策让人材的配置达到最佳效率,您待在那个秉持名门至上、顶上无光、满身肥油、一肚子算不上黑水的灰水的尚书大人手下实在太不正常,在现今人材短缺之际,怎么可以分配到那种部门平白浪费时间。”
“…………………………………栽、栽培新科进士怎么会是浪费时间!”
“您真的这么百般不情愿吗?不过让您到陛下身边也的确事可惜了,啊啊对了!您要不要前来敝府担任总管?想必您一定有办法大力磨练我那任性胞弟,好好矫正他的个性。”
鲁礼部官立刻让步,如果要他担任这位红尚书的总管的话……
“那我与您同行……”
黎深露出由衷失望的表情,不过随即整顿好情绪,优雅的起身。
“那么,按照约定,我们可以出发了。”
随手叠好折扇,黎深缓缓踏出步履。
蔡尚书即便被逼得走投无路,仍然在做垂死挣扎以期死里逃生。
“……也、也就是说、陛下……微臣真的完全不知情……重、重点是、无论出于任何理由,都应该先把导致王城半数机能完全停顿的红尚书大人捉来治罪首要工作!”
“此次事件并非红黎深亲自下令,最重要的是,非法软禁官拜尚书的朝廷官员,以为‘无论出于任何理由’一句话就想敷衍了事吗?”
“这……”
“好了,先转移一下话题吧——黄尚书大人。”
点了点头,黄奇人站起身,将誊写好的文件发送给众朝廷高官传阅。
“现在,请各位看看这份文件,是否有任何发现?”
透过面具所传出的混浊声音静静落在整个大厅。户部负责掌理全国财政,发送给众人传阅的文件是有关于国库公费的收支报表。看过报表的官员们渐渐传出宛如涟漪般的骚动,似乎是代替众人发言,霄太师嗤笑一声。
“……看来,礼部的杂项支出真是可观呐。”
黄尚书颔首。
“自数年前起,礼部开始要求增加预算,然而照理说来礼部应该没有这么庞大的开销,于是这次趁着新王陛下登基之际,全面加以彻查,结果就是这份报表。与其说是杂项支出,应该说是令人费解的支出名目非常之多。”
杵再原地的蔡尚书脸色白得像张纸。
“另外还有一件值得玩味得报告,每年礼部为服务国试及第得考生,均会免费派出快马前往考生得家乡通报上榜喜讯。据说今年状元及第得杜影月连同八十两俸禄一同交给快马送回,结果他家乡的人却连一两也没收到,请问这究竟是在怎么一回事呢?蔡尚书大人。”
“……可能是快马使在途中弄丢了,再不然就是被偷走了。”
“哦?您的意见颇有意思。”
见长官回过头,景侍郎随即取出一只木盒示呼应,盒里的内容是……
“这就是问题的八十两银子,每年均会依照惯例赠送给状元及第的考生,兼具祈愿与祝福之意,今年最新铸造刚出炉的一号到八十号全新银币。”
蔡尚书当场哑口无言。
“这数年来,户部陆续接到获赠俸禄的进士们的申诉案件,表示俸禄并未寄达乡里或者寄达的金额较当初寄送时短少,希望能够再次补发。而且受害者全是委托礼部的快马寄送,由于多数进士家境富裕,许多人往往没有发觉俸禄被偷,即便察觉了也不会前来申诉。然而,倘若有人非法侵吞国库公款,绝对不能加以轻饶。”
只有不知内情的地痞流氓才会把主意动到尚无年资与职称的新科进士的俸禄上,不过以地痞流氓单枪匹马的作案方式来看,被害件数实在多得离谱,而且更奇怪的是每年数量仍然陆续增加,被偷的俸禄也不见流到黑市的行迹——与其说是外界的犯罪,不如视为内部的恶行比较合乎逻辑。此外……
“俸禄失窃案件颇传是从大人您担任礼部尚书之后才开始的。”
“…………”
“于是,今年特地向蓝将军商借人马,各自跟踪负责快马送件的礼部官,即使真有人中饱私囊,至少也要查出究竟是落入谁的口袋当中……现在,请各位猜猜这些礼部官怀抱着巨款进入了谁家的大门呢?”
蔡尚书肥胖的身躯颤颤巍巍站起来。
“——我是冤枉的!!”
“我尚未说出对方是谁呢。”
假面尚书语气淡然,蔡尚书则口沫横飞的极力辩驳。
“我也有话要说!黄尚书大人!我才想请教您为何一直戴着面具?既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为何能够晋升到最高阶的官位?从来没有听过如此荒谬的事情!”
一群熟知黄奇人“真面目”,资历较久的官员忍不住心惊肉跳,将众人动摇的喧哗误认为同意的蔡尚书更是得寸进尺大加指责黄尚书。
“有人能证明你这个黄尚书大人不是某个莫名其妙的人戴起面具假扮的吗!?搞不好,你只是冒名顶替,真正的黄尚书大人早就被你杀害!假如你自认问心无愧,现在!立刻摘下面具现出你的真面目来!!”
空气顿时凝结——在场所有认终于了解到他完全不适任礼部尚书这个职位。蔡尚书一点概念也没有,而且他也从不试图去了解,无论是黄奇人、红黎深或者他的直属部下鲁礼部官的事情。
黄尚书发出一声即使隔着面具也听得见的喟叹。
“……简直就像街坊的三流小说剧情,好吧,反正我问心无愧,您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久摘下面具吧。”
黄尚书毫不迟疑的把手伸向绑着面具的崩索,所有老资历的官员顿时毛骨悚然。接着他们神情激动的一拥而上紧扣住黄尚书的手臂。
“大、大人请住手!求求您!我不能再背叛妻子与孩子了!”
“拜托不要再扰乱我平静的生活~!”
“这么大把年纪,也做到了这等官位,我绝对不要呆在原地当白痴!”
“老、老夫不能在还没看到将于夏天出生的第一个孙子之前就离开人世啊!”
一群中年以上的高官哀嚎四起的光景,看起来十分诡异。
“……怎、怎么回事?他的脸真有这么恐怖吗?”
佯装袖手旁观的刘辉对着左右两名近臣低声询问。
“这……记得黎深大人的形容是:‘连乌鸦飞过看到也会下昏坠落的长相。’…………既然不得不遮掩真面目,现在强迫大人摘下面具,只怕会伤了大人的自尊心。”
完全不知奇人真面目的刘辉等人一脸正经,牛头不对马嘴的操心着。
一旁的霄太师听了哄堂大笑,甚至连宋太傅也因憋笑太久而满脸涨红。
“噗……咯……既、既然被形容成这样,不如将面具拿下来吧,不过所有人一致向后转,只让蔡尚书大人一人观赏即可。”
霄太师的话让蔡尚书摆出不悦的表情。
“可是,我从未见过黄尚书大人的长相。”
“不必亲眼见过也晓得是本人,所以才会容许他戴着面具。”
“孤也可以看吗?”
“朝廷机能好不容易开始运作,老夫可不希望陛下又跑到后宫躲起来呐!”
霄太师这段话让黄尚书周遭的空气倏地降至冰点以下。明显感受到长官的怒气瞬间臻至顶点,景侍郎吓得魂飞魄散。可惜霄太师的老奸巨猾更胜一筹。
“从未见过户部尚书大人的官员假如克制不住好奇心也可以不用转身,下场好一点的从此三年无法正常工作,到最后官位遭到贬谪、家中鸡犬不宁,下场凄惨的就是精神失常。”
霄太师面对炽烈的杀气丝毫不为所动,还能够一口气说这么多,景侍郎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于是由景侍郎负责把风,众人包括刘辉在内几乎所有人都依照霄太师得话乖乖转过身去,只留下一个进退维谷得蔡尚书挺着与圆滚滚得肚子难以区分得胸膛,准备迎接挑战。
不过只到黄尚书摘下面具为止。
静得鸦雀无声得朝议大厅,仅仅听见面具摘下得喀嗒声响。
“——如何?”
黄尚书甫一开口,众人便发出惨叫。
“完了——忘了还有声音——!!”
“请请请请等一下黄尚书大人!快戴上耳塞、快——”
“唔哇、柳大人昏过去了——!这也难怪,他年事那么高!”
“笨蛋,你现在还有时间关心别人啊,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就赶快戴上耳塞!”
不断有老资历的官员赏年轻官员一记拳头,并且硬帮他们戴上耳塞,这场骚动看起来宛若有人在散播毒气似的。
景侍郎僵在原地注视眼前景象,接下来目光转向蔡尚书。
(……啊——啊、果然……)
果然不出所料,蔡尚书露出一脸甚至连自己叫什么名字也忘得一干二净得表情。
“……如何?您满意了吗?尚书大人。”
不属于这个尘世得美声传来,蔡尚书像个呆子似的点头如捣蒜。
黄尚书灵机一动,取来纸笔。
“您就是陷害红进士与杜进士的幕后主谋对不对?”
点头点头。
“您侵占公款,为了升迁不惜花费巨款四处贿赂,最后还企图把自己的罪行嫁祸给鲁礼部官大人对不对?”
点头点头再点头。
——于是,完全变成一个点头傀儡的蔡尚书,对于每个问题都是一再点头。
“好,取得供词,柚梨、霄太师、宋太傅你们三位就是证人,以你们三位的地位、身分与信誉,应该足够了。”
对着没有塞住耳朵也没有遮住眼睛、少数具备免疫力的三人说完,黄尚书便迅速戴上面具。
个性严谨的景侍郎向着点头傀儡投以怜悯的目光并向长官提出异议。
“凤珠,这样好像诈骗……”
“全部都是事实,另外也已经向泥巴事件的那群白痴取得证词,哪来的诈骗?”
“是、是这样没错,不过总觉得好像诈骗……”
“——哎呀呀、在我看来,早知如此一开始这么做岂不更好,景侍郎。”
突地传来第三人的声音。
向来在朝议散会之前不曾开启的门扉响起厚重的开门声,所有人均不约而同转头望去,一见到站在门口的两人身影随即瞠大双眸。
“伤脑筋,没想到笨成这副德行。”
踩着惬意的步履,肆无忌惮走进大厅的黎深对着蔡尚书投以轻蔑的视线。
“真没想到这人会说出这种话,凤珠能够获准戴上面具,是因为没有人可以取代他,最重要的是,凤珠要是以真面目在宫里走上一圈,当天政务立刻全部停顿。玖琅根本是小巫见大巫,到时所有人都会无心工作,老资历的官员可是费了十年时间好不容易不再记起凤珠的长相,可以专心工作呐——鲁礼部官大人,您为什么有办法在这么无能尚书的底下做事却连一声也不吭?”
随侍在后方的鲁礼部官面对眼前的景象也不由得按住额头。
黎深笔直走向蔡尚书,所有人均连忙让出一条路。黎深理直气壮的走过仿佛人潮自动退至两旁所形成的道路上,即便他不是红家宗主也具备这般的气势。
黎深直直穿过大厅,来到白眼半翻的蔡尚书面前。
“就这样不省人事的话,岂不太无趣了。”
黎深啪的一声在对方面前双手一拍,蔡尚书的眼神随即恢复正常。
“刚、刚刚发生什么事——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您在说什么啊?蔡尚书大人。”
蔡尚书一见到忽地出现在眼前的同僚,脸色顿时铁青。
“红、红——尚书大人。”
黎深笑容可掬。
“我要说,您做的事情真是非常有趣。这次奋不顾身的战术着实令人再三惊叹,因此我也打算以相同的热忱回报您。”
“不、不是、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即使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但我一直认定您才是主谋,所以真相如何我并不在意。”
乱七八糟的逻辑。
“我认同您企图陷害我的胆量以及脑袋不够灵光的程度,至于数年前落幕的那件事,我已经手下留情,仅仅扯下您的假发以示警惕,岂料您还没学乖,再次践踏我最重视的亲人的尊严,我绝不可能给予同一个人两次机会!”
“哇——”
黎深以最优雅的动作,掏出一叠书信。
“你的所有家产全部由红家扣押,连替换的假发一顶也不留,这信件是您的家人、亲戚以及至友们写给您的断交信,在告知他们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每个人不假思索、争先恐后的写下书信。请您好生收藏吧,另外,今后不准接近与红家有关的场所,这点要求应该办得到吧,因为已发出通缉令,一旦发现您的踪影,下场就是绑上大石头就近扔进河里。”
这个国家哪一处不是与红家有关,这是刻意的威胁。
“我的族人与我相同,一动怒便一发不可收拾,而且十分执拗,经过百年也不会忘却您的名字与长相。”
口中逸出骇人的言词,黎深微微一笑。
好可怕。
虽然与自己无关,但在一旁聆听这段对话的众官员不由得一股寒意窜上脊背。
蔡尚书打着哆嗦,随即踉跄扑跌在地,顾不得面子跪伏求饶。
“我、我再也不敢了。”
“很抱歉,我的原则是讨厌一个人就会把他逼到走投无路。”
“如果我知道您是红家宗主的话!”
“是吗?无论我是不是红家宗主,您还是做了相同的事情,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也无济于事。”
黎深的笑容没有一丝变化,接着他以绛攸听不见的音量冷冷低语。
“数年前,你嘲笑我的义子是弃儿,见他步步高升又纠缠不休,还一直向他推销根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我真想量量你的脸皮究竟有多厚。甚至,还让他露出我最不想见到的表情。我不晓得你究竟对他说了什么,不过从那时开始我已经不打算放你一马。”
对了还有一事!嘟囔一声,黎深掀开了蔡尚书的假发。刘辉等人一见到从假发中掉落的物体不禁大吃一惊——居、居然藏在那个地方!?
“这个、我也拿走了。”
那是象征茶家宗主身分证明的赝品戒指。这是为了取代才刚找到随即又遗失的“真品”于是命人打造的赝品,不过宝石与台座均是采用真正的珍贵宝石所制成。最重要的是,只要将这枚戒指送至茶本家,想必可以获得一辈子享用不尽的谢礼。对于现在一无所有的蔡尚书而言,这枚戒指正是最后的救命仙丹。岂料到最后被人揭穿并且二话不说随手拿走,蔡尚书脸色惨白,一副随时可能晕厥的模样。
“你就是拿着这玩意儿前往茶氏一族求援也没用,我已经派人前往通报,对方回应与你毫无任何关连,另外也已经通知他们关于赝品一事。”
“这!”
“与你相同,那一族的优越感非常强,也因此容易受红蓝两家操控,呵呵、你以为我会好心留下退路给你吗?”
望着那冷酷的微笑、蔡尚书终于明白。
自己招惹到了绝对不能碰一根汗毛的人。
秀丽与静兰在城门前吃了闭门羹。
“——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什、什么闲杂人等——喂!我可是货真价实的进士耶!?”
“小姐,先教训他们一顿再说吧。”
静兰一副不由分说的折响手指。
“秀丽老师——”
见到一名年约十岁出头的少年迎面奔来,秀丽大感讶异。他是道观私塾的学生之一,在秀丽及第之后,他一直不见踪影。
“咦?啊!柳晋!?”
“嘿嘿嘿!这边这边——”
“呃、我说、我今天没时间跟你玩……”
被拉着走的秀丽抬头望见藏在一旁等待的柳晋之父不禁大吃一惊。
“秀丽老师——你想进城对不对?我爹平常都会送菜进城,你就钻进拖车里面,这样就能进去了。”
“……为什么……?”
“是蝴蝶大姐姐通知我们的,她说秀丽老师现在遇到困难要我们帮忙——秀丽老师,其实我觉得啊,大人真的笨得要死。秀丽老师明明没变,他们却觉得变得完全不一样,我本来想找秀丽老师玩,他们却说不行!?还说我要是去找你就要把我关在家里——结果蝴蝶大姐姐狠狠骂了他们一顿。”
柳晋的父亲显得忐忑不安,接着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直视秀丽。
“——秀丽小姐,真对不住!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说到官员,都是很了不起的人,大伙担心,小姐要是跟咱们这群粗人来往——很、很可能会被嘲笑,甚至失了小姐的面子——”
“柳叔……”
“别说这么多了,快上车吧!进城后还有镇上其他人在沿途等着,咱们会想办法带小姐进去的!真的……很对不住。”
秀丽心中流过一股暖流,感动得想流泪,但现在不是时候。静兰牵着秀丽的手,钻进蔬菜之间的空隙,这时柳晋不知为何也钻了进来。
“喂、柳晋你这死小孩!不准打扰小姐!”
“有什么关系——人家也想进城看看嘛!喂!静兰!不准黏着我的秀丽老师——以后要娶秀丽老师的可是本大爷!”
柳晋硬挤进静兰与秀丽中间,坚持不出来。柳叔无可奈何,只好直接拉着拖车喀啦喀啦走进城内。
于是秀丽就在镇上邻人的道歉以及久违的笑容间,往城内而去。
“——秀丽真对不住,咱们只能带你到这里了,不过那边那位小哥说愿意陪你一起进去。”
最后从油壶探出头来的秀丽看见前方站了一位表情不悦的少年,暗地吃了一惊。
“珀!?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反正我猜一定是这样,所以前来接你,我跟出身于只有虚名的贫穷红家的你不同,许多官员可是很疼我的——我带你进宫吧。
珀明直视秀丽。
“你的事情已经透过礼部官大人的说明,迅速在进士之间传开来了,哼!白痴!只要听到你在殿试时的回答,其中有无弊端马上就能明白。”
直到现在,珀明对于当时的情形仍然记忆鲜明。
——考试之中最后一项的殿试是所有进士全部聚集一堂,与高层官员进行面对面口试。
“为何以女子的身份想入朝为官?”
国王如此询问。
珀明到现在依然清楚记得当时秀丽的答复,以及那道貌凛然的神情。
“恕在下冒昧,您的问题在下无法回答,在下仅仅希望‘贡献一己的力量’,在下参加国试无关乎自己是男是女,只因为入朝为官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保护许多人事物,因此在下才会参加国试——”
当时,他便打从心底认同秀丽。也多少明白,无论是男是女,自己恐怕会输给这个人吧。询问她为何以女子身份参加国试的这种问题,对她而言其实是毫无意义的。
“‘贡献一己的力量’——把自己当做赌注的人怎么可能作弊?”
“珀……”
“不要误会!我只是受不了留下来的进士全是一堆废材,听清楚了,待会儿在审查大会绝对不准出纰漏,否则我饶不了你!别忘了,你的上榜名次可是排在我之前,任何问题应该都回答得出来。——让那群瞧不起女人小孩的无用官僚开开眼界,回去吧!”
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秀丽由衷如此心想。
“——我明白了,齐叔很谢谢您带我来到这里。”
“哪里!秀丽老师遇到困难,我要是丢下她不管,这样我还算是男人吗?”
望着近黏着秀丽不放的少年,秀丽苦笑道:
“好吧,那就一起走吧,只有你一个的话应该还应付得来……”
忽地秀丽抬起小脸。一群长相凶恶得士兵正把他们团团围住。
静兰随即拔剑,他很清楚这群人是受到谁得唆使。不过——再回头瞧瞧身后四人——他有办法让四个人躲在自己身后,同时应付敌人吗!?
“……珀进士,您对自己得拳脚功夫有信心吗?”
“碧家向来文武双全,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唯一的例外就是计划掌控中央政事的第一个天才我。”
理直气壮表明自己对武艺一窍不通的珀明让静兰希望落空。
(至少再多个人的话——)
冷不防,包围的士兵人墙一隅开始瓦解,从背后被打飞的众士兵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剑——不对、那是——
“噢噢?好久不见了——小姐、静兰!幸好遇见你们,我迷路了——”
见到这名以精湛的棍棒功夫扫平士兵的男子,秀丽与静兰大感诧异。
“再这样下去根本走不出城外,可以帮忙带路吗?反正时间很充裕,还可以陪同小姐一起去办事哦——啊、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呀——待会再告诉你们。”
稀松平常的语气完全无法想象已经分别了半年之久,浪燕青豪爽一笑。
黄尚书以不容分说的手段取得蔡尚书的供词,于是蔡尚书当场被绳之以法。
袒护他的相关人士也逐一受逮并被带往他处,不过逮捕行动并未因此结束。只剩下蔡尚书一人仍然留在大厅。
“蔡尚书大人,你尚有其他罪行,你曾经多次试图杀害红进士与杜进士对不对?”
这番话顿时引发众人哗然,蔡尚书则以打了个哆嗦做为响应。
“证据要多少有多少。在第一天的集合,在公文上故意更改时间的只有最后负责盖章确认、身为尚书的你;此外每天午膳时分,由礼部送出的饭盒当中,筷子上了毒药。杜进士在得知此事之后,每天佯装若无其事的擦拭筷子,为慎重起见还让他们喝下解毒茶才得以平安无事,此外,堆积在府库的大批公文当中,每天均有数十张浸泡过皮肤吸收型毒药的公文暗藏在内,而杜进士也挑选出来加以誊写、处理、并将附着在秀丽身上的毒物擦拭干净。因为杜进士曾经立志学医,因此对药物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杜进士每日均会向孤提出当天搜集到的证据,这些公文一看便可知晓是来自哪个部门,最后盖印的又是谁,不过他们两人似乎早就察觉了。”
刘辉举起手上的公文。
“刚刚黄尚书大人所使用的证据文件是由红进士与杜进士负责制作的。”
此时众人议论纷纷。
“……那些、精密的数字、都是他们整理的?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据说是在整理公文与核对预算内容之际,他们开始起疑。于是两人开始搜集资料,准备在鲁礼部官大人规定一个月后提交的自由作业当中揭发这件事,不过昨日红进士遭受无谓指控,因此通宵完成作业提交给黄尚书大人,以为或许可做为申辩之用。如此一来,两人之中是否有所弊端,你应该心知杜明才对,蔡尚书大人。”
蔡尚书肩头打颤。
“……不对。”
“什么?”
“录用女人根本就不对!没错、打从那个小丫头恬不知耻的以官吏身分进宫开始,一切就走了样。”
蔡尚书发狂似的大吼叫:
“弊端的谣言是我散播的没错,但大家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会突然提议开放女人参加国试?一开放就让一个十七岁的小丫头高中探花及第!?国试岂能如此轻松过关!每年不知有多少号称才子的考生纷纷落榜,这就是国试。也无怪乎别人要怀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弊端!更何况她的监护人是红黎深,既然是红家宗主总会享有一些特权吧!”
蔡尚书已经遭到众人唾弃,然而他的这番话却引起许多官员的共鸣。
——因为这是每个人偷偷藏在内心的疑问。
自从国试举办以来,每任官员都还记得自己为了高中及第所付出血泪般的努力。然而,一个十七岁的姑娘竟然可以在国试当中轻松高中探花及第。
“陛下与其亲信强行推动开放女性参加国试制度,这一点也让人百思不解!”
其中一名官员颔首。
“……陛下,微臣也、这么认为,希望能了解真正的实情,若非以实力取胜,便无法承认其资格,微臣认为这正是先王陛下引进国试制度最重要的目的。”
没错!众人异口同声。
“言之有理,国试正是以实力为重,因此先王才设下‘一国之君也严禁介入’的国试制度。”
刘辉平静的语气让所有人蓦地噤口不语。
“辛苦通过国试的人应该最清楚这一点不是吗?国试对公平的标准是如何严苛,绝对不容许任何非法手段介入,众卿理当亲身体验过,再加上掌理国试的礼部尚书大人如此痛恨女官员,想尽办法要让女性考生落榜,最后仍然无法得逞,这是为什么?——因为他做不到,没错!‘国试岂能如此轻松过关’。”
“——秀丽老师没有作弊!”
突然,门扉被推开。在众人诧异的视线当中,一个矮小的少年涨红着脸冲向蔡尚书。
柳晋往蔡尚书的秃头狠狠敲了一记。
“你这个老秃头!秀丽老师、秀丽老师她、总是说希望进入王城做事,所以我……虽、虽然觉得寂寞但还是拼命忍耐!就算老师不开私塾、不再拉二胡,我也要一直忍耐下去。没有秀丽老师,读书变得很无聊,但是我决定追随老师、好好努力,将来也要做官,这样就能见到我最喜欢的秀丽老师。可是、可是你不要欺负秀丽老师啦!臭秃头!什么都不知道,只会说一些自以为是的话!一个了不起的大官会做这种事吗!?”
这番话敲进所有人的心坎,好几位官员羞愧的垂下头。
柳晋跑回随后进门的秀丽身边。
“秀丽老师,我们回去,不要再待在这种地方了!他们都瞧不起秀丽老师——我、我好生气!我们回去吧!这叫做理、理想跟现实是不一样的。”
秀丽紧搂住这一年来长高了不少的学生。
“……柳晋,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孩子,可是我不能回去。”
“为什么!?”
“因为我的梦想是从这里开始的。”
所有人盯着秀丽,秀丽微微一笑,摸摸少年的头。
“……柳晋,你知道吗?你以前差点死掉,虽然你已经不记得了。”
“……虽然不记得,但我娘告诉过我,九、九年前国王陛下的儿子吵架,害得大家没饭可吃。”
所有官员同时倒抽一口气,这件事连说出口都成了一项禁忌。
“是的,当时——我根本无能为力。你幸运活了下来,可是——我看到更多人的死亡。虽然人在医馆却仍然帮不上一点忙,只能眼睁睁看着人们不断死去。可是,从现在起不一样了。”
秀丽环视周遭的官员,最后目光停在刘辉身上。
“我一直想入朝为官。如果是朝廷引发了这些祸端,那我就要进入朝廷,来到国王身边,只要有人想做傻事,我就往那人头上狠敲一记,叫那人修正方向——绝对、不要再发生这种事情了,这就是我想当官的原因,也是我无法不当官的原因,因为我现在什么都还没开始做。”
“……什么嘛,不就跟秀丽老师平常教训我的时候一样吗?”
面对坦率的指正,秀丽笑道:
“是啊,不过我还在最底层,路途还很遥远。”
“放心好了,因为我爹跟我娘吵架,每次都是我娘赢,所以我爹就发牢骚说男人再怎么样就是敌不住女人。”
感同身受的官员们不约而同撇开视线,楸瑛忍不住噗哧一笑,刘辉则表情正经的颔首。
“了不起,小小年纪就已经掌握到精髓了。”
柳晋粗鲁的擦拭聚在眼角的泪水。
“秀丽老师,那你从今以后就要一直奋战下去对吗?”
“是的,从今以后——一辈子。”
“好,那我也要加油,要是有人欺负老师就告诉我,我马上冲过来,揍他们一顿!”
刘辉对秀丽出声:
“红进士,目前正值中午时分,一群质疑你进士及第资格之人即将举行审查大会。”
目不转睛盯着准备撤回前言的众官员,秀丽深深跪拜,明白表示:
“悉听尊便。”
“好,那么现在变更场地,顺便传唤其他新科进士,凡是心存疑问之人不论职位高低均可旁听,当庭公开质询的话就不会产生任何弊端等问题吧。”
刘辉环视在场所有官员。
“尽管确认吧,她之所以高中国试及第,是否真有任何非法外力介入?”
秀丽偷偷向柳晋低语:
“你也要看清楚,让你瞧瞧秀丽老师的厉害!”
接着她抬起脸。
望着她的表情,刘辉略带感伤的笑了。
想必她一定可以顺利过关斩将吧,面对众多的质问,逐一应答如流,让全场官员大为震惊后承认她的实力。
再接下来……
刘辉合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