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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身的名字 正文 第十七章 精神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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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么支撑着你生活下去?”

    回到北京家里一开门,任小名就看到刘卓第坐在他习惯的那一边书桌前,看到她进门,立刻起身。

    “你可算回来了。”他说。

    任小名没理他。一天的大巴转火车转飞机直到深夜,她整个人骨架都快散了,腰沉得像是坠了铅块,只想舒服地泡个澡睡一觉才能回血。

    她拖着脚步径直走进卧室,刘卓第跟在她身后。她拿了东西进浴室,他又跟着,她就把浴室门拍在他脸上。

    “有什么事洗完澡再说。”她说。

    她觉得自己现在非常硬气,因为刘卓第的把柄都抓在她手里,他能拿来污蔑她的那些话,根本就伤害不到她,反而他现在怕她翻脸。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洗完澡贴了面膜坐在沙发上端端正正等他憋不住说明来意,他便放低了姿态,在她面前地毯上坐下,又好声好气地求起她来。

    因为他学校那边在调查他的事情,这两天就会联系任小名了解情况,网上的事毕竟是学生和网友添油加醋瞎说的,但领导和同事要了解的可是事实。

    “……好老婆,我知道你心最软了,你要什么我都答应,咱们就不能退一步再商量吗?你看,我不过就是个没背景没资历的年轻老师,要是我真的因为这种破事离开学校了,事业停摆,我爸妈知道了都会难受的。”

    本来任小名绷着面膜一言不发地听他絮叨,说到这儿,她简直被气笑了。“你是怎么好意思提你爸妈的?你哪个爸妈?”

    这句话倒是暂时止住了他的絮叨。

    “咱们俩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现在才觉得,我可能也不那么了解你。”任小名叹了口气,悠悠地说,“你说,如果刚认识的时候咱俩就坦诚相见,我知道你是你们村第一个走出来的大学生,知道你爸妈辛苦打工培养你,你知道我妈结过很多次婚,知道我有一个精神不太好常年在家的弟弟,我们还会不会这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那你就不会崇拜我了吧,咱们当年大学里风云人物那么多,都是比我会投胎又比我运气好的。”刘卓第有些疲惫地扯了扯嘴角,说。这话倒说得真实,任小名很少看到他卸下光鲜的面子露出这样自嘲的态度。

    “别人崇拜你,就那么重要吗?”她不由得说,“你爸妈不是大学教授,别人就会因此抹掉你的学术成就?不会的。但是呢,你的学术成就不是来自于你自己,这样才会。”

    刘卓第抬起头看着她,“所以,我求求你,好不好?我从来都没求过你什么,夫妻一场,咱们都放过对方,也放过自己吧。我还要过下半辈子,我不能留下这么一个污点,真的不能。”

    他可怜巴巴地拉着她的手,眼睛都红了。

    “如果你同意,等学校那边找你调查的时候,你好好说,好不好?然后我们就撤诉,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书我可以不卖了,我让他们全下架,违约金我来赔,你以后再也不会见到这本书,好不好?”

    这应该已经是他让步的底线了吧。任小名心里想。可能他自己心里也委屈着呢,毕竟之前抓到他出轨,他还以为她会闹,至少会发脾气,却没想到她就那么平心静气地接受了。反倒是他以为无关紧要的小事,触了她的逆鳞,非要纠缠不休到今天。结婚这些年,他可能也不了解她,并不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

    梁宜陪她梳理资料的时候也问过她,“虽然这把年纪了问这句话可能太智障,但我还是想问一句,”梁宜说,“你到底爱不爱他啊?”

    她在曾经的人生阶段需要一个想成为的榜样来供她追随。他呢,他在以后的人生阶段需要一个得体而不喧宾夺主的崇拜者来扮演他的妻子,就像他需要看起来像退休教授的两位长辈来扮演他的假父母一样。爱?好像自始至终就没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才是为什么刘卓第出轨不会让她愤怒,但他剽窃她的心血却会让她不管不顾一定要争这口气的原因。不合乎夫妻的逻辑,但合乎人的逻辑。她从一开始就没把他当做作为一个女人需要依附的一个男人,而是作为人,崇拜并且想成为的另一个人。随着崇拜的逐渐消弭,让她习惯性追随的那个充满人格魅力的他的形象已然崩塌,现在她只想冷漠旁观他强撑着的最后一点虚荣心何时瓦解。

    果然没过几天,他们学校的人就联系到她,态度非常客气,就是请她到学校聊一聊。虽然她暂时还不能揣测学校对这件事的态度,但也没怕,就坦然去了。进办公楼的时候,跟一个出来的年轻女孩擦肩而过,任小名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总觉得那个女生莫名眼熟,没想到那个女孩也回头看她。

    四目相对,女孩倒是不惧,开口问,“你是刘老师的老婆?”

    “你是哪位?”任小名警觉起来。

    女孩看她没否认,理直气壮起来,走到她面前,挡住她本来要上楼的脚步。“我是刘老师的学生。”

    “哦。”任小名说,“你有事吗?”

    “你为什么要污蔑刘老师?”女孩认真地问。

    任小名就笑笑,“我哪里污蔑刘老师了?你既然知道我是他老婆,我了解他还是你了解他?”

    女孩瘪了瘪嘴,说,“你是他老婆,你为什么要毁了他,想让他身败名裂?”

    “你为什么觉得我要让他身败名裂?”任小名问她。

    “你自己说的。”女孩说。“视频我们都看到了。”

    “啊,你是那个拍视频的人?”任小名恍然大悟,“我都还没有告你侵犯别人隐私,你倒先指责我了?”

    “不是我。”女孩下意识否认,“……是谁拍的不重要,大家都看到了。刘老师说你有精神病,你想毁了他。”

    “那他的话你为什么就无条件相信?”任小名不怒反笑,“刘卓第只是教过你们的老师,不是你的偶像,也不是神仙,他为什么就不可能做错事?”

    女孩恨恨地瞪着她不说话,眼眶发红,一脸委屈的样子。任小名已经很不耐烦了,又不想迟到,就试图绕开她上楼。女生不依不饶,非要挡着她,她生气道,“你让不让开?”

    “你要给刘老师道歉。”女生拉住她胳膊不让走,两个人在楼梯上拉扯起来。

    任小名气不打一处来,声调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分,“我道什么歉?你们这些孩子不好好学习,一个刘卓第就能给你们洗脑,还重点大学的高材生,你们学校的学生都是这个素质的吗?”

    女生言词激烈,“那怎么了?我考大学前就看过刘老师的视频,就是因为他,我才考到这里来的!”女生脸涨得通红,眼泪盈眶,“刘老师的语录是我高三的精神支柱,我把他说的话原封不动地抄了一整个笔记本,学不下去的时候就看,考不好的时候也看,要是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任小名一时间无语凝噎,不知道是该教育她还是同情她。本来揣了一肚子气想劈头盖脸把这孩子骂醒,话到嘴边,却成了什么都说不出口的无力感。

    “……你,平时,除了你们刘老师,还看点什么书?”她连气都气不起来了,只能弱弱地问。

    女生慷慨就义般地摇摇头。

    “……那你,以后怎么打算?读研?还是找什么工作?”她问。

    “我要像刘老师一样读完博士,然后回来当一个德高望重的好老师。”女生说。

    任小名只得点了点头。

    楼上走下来一个陌生老师,终于解救了进退两难的任小名。老师对那个女生说,“你哪个院的?忙你自己事去。”

    女生只得忿忿地离开。

    “哎。”任小名有点不忍心,叫住了她。女生回头,仍然是一副愤恨的表情瞪着她。

    “……如果你真的想走学术这条路,想做到博士研究,先多读点书吧,真的。”任小名诚恳地说,“……不是你们刘老师的。别人的,多读点吧,读什么都行。”

    跟着陌生老师上楼,穿过走廊去会议室,任小名心里百味杂陈。精神支柱崩塌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她甚至有点同情那个女生了。她想起很小时候的自己,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自己,每天沉浸在天马行空的故事里面,现实那么狭仄,梦想却那么旷远。虽然她也曾有想成为的人,崇拜的人,但还好她很早就明白,支撑着自己生活下去的,永远只有自己。

    “你们俩还是大学认识的?那感情一定很深了,从学生情侣相互扶持着走到今天,一定是大家都羡慕的美好的婚姻。”

    几个老师最后不约而同地把话题引到婚姻方面。该来的感情牌还是会来,任小名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学校的态度她也猜到了,暂时停课调查是碍于舆情危机,但又不愿放弃刘卓第的名气,也怕这件事一旦定论会影响学校的舆论形象,所以虽然刘卓第像他说的是个没背景没资历的年轻教师,但在这件事上,至少目前学校和他一样寄希望于她自己撤诉,一切缓和后舆论冷却,大家就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了。

    “是。”她说,“是大学认识的,很多年了。”

    “感情基础这么深,如今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夫妻反目,心里也不好受吧。”

    任小名沉默着,良久才说,“这句话我说了很多遍了,刘卓第不懂,你们竟然也不懂。这不是一件小事。这本书是我的精神支柱,没有它,就没有现在的我。”

    大学情侣或许是这世界上最幸福而不自知的群体之一,脱离了家庭的管束,还未遭到社会的毒打,在这一程短暂的路途中,喜怒哀乐便都只和眼前这一个人有关。但他们偏偏永远身在福中不知福,永远因为没能给对方买来排队最久的一家早点而抱怨,因为约会时衣角和鞋尖不像刚出门时那样一尘不染而懊恼,因为对方上思修课的时候多瞄了前座陌生的异性两秒钟而生一晚上的闷气。

    任小名的室友之一就是这样恋爱的,看得另外两位还没品尝过爱情甜蜜的单身人士啧啧称奇并表示羡慕嫉妒。“哎,任小名,你不是在老家有一个男朋友吗?也没见你每天打电话给他呀。”她们好奇地问。

    “……电话费太贵了。”任小名只能这样回答。

    事实上她和何宇穹正在冷战。任小名从他妈那儿得知他放弃读书的事,又气又难过,想打电话去劈头盖脸地骂他一顿,咬牙切齿地忍住了。他妈都接受了,她又能说什么呢?她在心里想。何况,从高考完到现在,他们也从未跟对方承诺过什么,更没有真切地讨论过对未来的规划,甚至都没有大大方方地互称男女朋友,她又有什么资格对他读不读书的决定指指点点?

    但她实在没有办法伪装,更不想听着何宇穹在电话里继续跟她撒谎,他那天晚上照常发来晚安短信,她没忍住还是回了一句,“你可以跟我说实话的。”

    何宇穹立刻把电话打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等了两分钟,她也没说话,他只好说,“你别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妈都不生气。”她说,“我又算你什么人呢?”

    何宇穹喏喏地支吾了一会儿,说,“……我不是没想告诉你。我知道你最近忙,加上之前柏庶的事儿……你也心情不好,就想着晚点再跟你说。”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任小名说。

    “啊?”何宇穹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算你的什么人呢?”她问,“如果我们就是普通朋友,那我也没权利对你的生活指手画脚。”

    何宇穹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没接话。“十一你回来吗?”他问。

    任小名的心就有点沉了下去。“不回。”她说。

    “那寒假呢?”

    “不回。关你什么事。”她赌气说,然后挂断了电话。

    那天之后何宇穹还是每晚发晚安短信,但她气得一条都没回。这样算什么啊?她既委屈又恼怒。连男女朋友都不算,那以后还是各走各的路好了,枉我还巴巴地期盼着能和他走下去,一起为了未来奋斗。她想。

    何宇穹也是个闷葫芦,她不吭声,他就真的沉得住气,两个人谁也没先把话说开,竟然一冷战就是一学期。任小名这一学期过得焦头烂额连滚带爬,她们英语系的同学大多基础好,而她连专四专八都不知道是什么,一切都要暴风式吸收,光是从学长学姐那里买来的便宜二手单词书就摆了一整排,做梦都在絮絮叨叨背单词。怕被别人落下的焦虑时时刻刻鞭策着她,让她一点都不敢松懈,在室友们去约会,去看电影,去乐团排练,去手语社参加活动的时候,她在图书馆里摸索着搜寻各门课上记下来的老师说的“这些你们高中时应该讲过”的东西,然后一点一滴地补起来。

    忙碌的日子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到寒假,女孩们闲下来在宿舍就聊假期跟家人或男友去哪里玩。任小名原本不打算回家,想找个兼职赚点钱,换掉手里这个不好用的手机,手机太旧了,总黑屏,辅导员好几次发通知信息要求每个人回复收到她都没看见,人家还以为把她漏掉了。但找的兼职不包吃住,学校假期宿舍又关门,严禁学生留宿,她只好改变主意买了回家的车票,回去前给家里打了电话,她弟特别开心,说还以为她过年都不回来了,反倒说得她心生愧疚。

    又是坐了一晚上腰酸背痛的火车,任小名疲惫地走出车站,被冷风吹醒的一瞬间,就看到何宇穹站在出站口等人的人群外,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冻得鼻尖发红,焦急地四处张望,显然是在等她。

    她一下子就酸了眼眶,委屈夹杂着想念一股脑涌上心头,又放不下面子服软,故意装作没看见,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走。但已经晚了,何宇穹远远地就从人群中找到了她,几大步跑过来,一言不发地接过她的包。

    走了两步任小名就绷不住了,她停下来,伸手锤了何宇穹一下,又抱住他,头抵在他羽绒服上眼泪啪嗒啪嗒掉。“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木头呢?”她说,“我不理你你就不理我……”

    天太冷,眼泪流出来冻在脸上沙沙地疼。何宇穹连忙伸手把她眼泪抹掉,又摘了自己的围巾给她戴上。

    “对不起。”他语无伦次地说,“以后不会这样了。”

    “……你怎么会来的?”她抬起头问。

    “我问了任小飞。”他说,“想来接你。”

    他送她回家,两个人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的角落,他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在她手里。

    “给你。”他说。

    “什么?”她把手套摘掉,低头去看。打开盒子,看到是一个小小的mp3。

    “你们英语系,平时练听力,练口语,是吧。”他说,“你拿着用。”

    “你多少钱买的?”她看着他。本来她是看到同学有用的,但自己手机还没钱换,上网都还要去学校机房,想想就算了,没想到他先买给她了。

    “我忘了。”他说。“没多少钱。”

    “那你哪里来的钱?”

    “工作赚的。”

    “什么工作?”

    “……已经辞了。”

    “辞了?”

    “嗯。”

    “为什么?”

    “我想等过完年,就去北京找工作。”

    “……啊?为什么?”

    “为了陪我的女朋友。”

    车还在颠簸,风透过关不严的车窗丝丝吹进来。任小名把围巾裹得紧了些,盒子攥在手里,侧过头靠在何宇穹肩膀上,突然觉得没有那么疲惫,也没有那么冷了。

    “谢谢我的男朋友。”她说。声音很小,但她知道他听到了。

    柏庶换了新的手机号,任小名联系不到她,只好让何宇穹陪她硬着头皮再去一次柏庶家。这次只有柏庶妈妈在家,任小名和何宇穹就没进门,只在门口聊了几句。柏庶妈妈仍然是和蔼亲切的样子,让他们俩进屋坐,他俩只得礼貌拒绝。从柏庶妈妈口中,她得知柏庶确实被补录到本地的那所学校了。“家近,我们让她不用住校,每天都回家,在家里住多舒服呀。”柏庶妈妈说,“这孩子不听,还是申请了宿舍,让她下学期就退掉了。”柏庶妈妈还给她看了柏庶留在家里的一张学校的新生安排通知,上面有院系专业。她就要了柏庶的新电话,然后道别离开。

    “咱们要不等她在家的时候再来呗。”两人从柏庶家出来,何宇穹问,“还要特意去学校找她?”

    “在她家,柏庶肯定什么都不说,我打个电话给她,约她在学校见面比较好。”任小名说。

    任小名始终不知道柏庶没去赶火车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想,柏庶既然决定了,可能问她她也不愿说。她打了柏庶的新电话,没人接。学校在市里,离育才也不算远,毕竟整个市也没有多大地方,两人看天色还早,干脆给她发了条短信,直接坐车去她学校。

    她们学校也是临近放假的样子,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拖着行李回家。他们随便问了两个学生,就知道了柏庶她们院的宿舍楼,两个人踱步过去。

    何宇穹留在楼下等她,她到女宿舍楼门前,问了一下宿管老师让不让进,老师说,男生不让,女生的话需要登记然后让同学出来接。任小名又给柏庶打了一个电话,但她还是没接,短信也没回。

    “要不改天再来吧。”任小名只好叹了口气,跟何宇穹说,“她不理我,是不是不想见到我?”

    “不会的。”何宇穹安慰她,“你知道柏庶不是那样的人。”

    “我怕她不想见到我。”任小名还是有些担忧,“没能考到北京,她这半年不知道怎么过来的。我都不敢联系她,怕她烦。我们育才那届的同学全都听说了,柏庶考上清华了都没去念。”

    两个人站在楼下路边的交谈被楼里出来路过的两个女生听了个话尾,好奇地停下脚步,“你们找柏庶?”

    “啊,对,”任小名回头,“你们是她同学?室友?”

    “两个女生交换了眼色,其中一个有些迟疑地回答,“一个班的,隔壁宿舍。”

    “那她在吗?”任小名问。

    一个女生摇了摇头,“不在。”

    另一个补了一句,“大部分时候都不在。白天不在,晚上也不在。”

    “啊?”任小名没听懂,“你们课那么多?”

    两个女生又交换了一个任小名看不太懂的眼神,“不多。”女生说,“但她几乎不上课的。”

    另一个又补了一句,“不上课都能拿学分绩第一。人家是学霸。”

    听女生话里话外有些酸,任小名不由得在心里感慨,柏庶到这里来读书,又何止是埋没了她的努力和天分,引起别人嫉妒也是正常的。

    但两个女生想说的却不止于此。“可不仅是学霸呢。”女生有些阴阳怪气地,“人家学业得意情场更得意,每天有豪车接送,有人陪逛街请吃饭,可不屑于和我们这些人为伍。你要找她啊,她成天不露面,我们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不管她们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任小名都已经听不下去了,她拉着何宇穹就走。她不想听到任何人这么编排柏庶,高中的时候不行,现在更不行。越想越气,一腔愤恨不知道向谁去发泄,正在郁闷,手机却恰到好处地响了,正是她刚存的柏庶号码。

    “喂?”任小名连忙接起。

    “刚才忙,我才看见。”柏庶的声音还和以前一样平静,“你放假回来了?怎么知道我的新号码?”

    “……对。我去过你家。”任小名直说,“你在哪呢?我们见一面吧。”

    “我在我们学校。”柏庶说。

    任小名戳穿她,“我就在你们学校。”

    “……那,你先找个地方等我吧,我还有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柏庶被戳穿了也不脸红,还是心平气和地说。

    任小名和何宇穹在校园里溜达了一会儿,走到了学校南门口。两个人觉得有点冷,就钻进校门口的麻辣烫小店取个暖,又不买吃的,被店主大娘翻了好几个白眼。香味飘进鼻子,突然就觉得饥肠辘辘了,任小名正在盘算着口袋里的零钱够不够吃点什么,何宇穹就扯了她一下。

    “那是不是柏庶?”他隔着小店的玻璃门指向校门口。

    任小名随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辆黑色的车缓缓停在校门口的路边,一个熟悉的人从车上下来,关上门,还走到驾驶座的旁边,俯身跟车里的人说着什么。她烫卷了头发,化了妆,穿衣风格也有点陌生,但任小名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她。”任小名说。

    “所以……她同学说的是真的?”何宇穹慢半拍,还在琢磨,“她谈恋爱了?”

    任小名白了他一眼,“谈个恋爱别人至于那么阴阳怪气?听刚才那两个人的意思,她同学估计都以为她被哪个有钱人包养了吧。”

    任小名和何宇穹从小店出来,远远看着柏庶往校门口走,就给她打电话,看着她接起来。

    “你在哪儿呢?”柏庶问,“我到学校了。”

    “我们在哪见?”任小名故意问,“南门附近行不?”

    “别,南门太远了,你别过来,你沿着崇德路往那个最大的广场走,我们在那边——”

    “我就在南门。”任小名打断了她,“你回头。”

    她远远地就看到柏庶的脚步僵住了,旋即转过头来,看到了距她几十步远的任小名和何宇穹。

    其实任小名也有攒了半年的话想和柏庶说,但她走到柏庶面前,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柏庶还是笑着,化了妆的脸特别好看,但任小名却觉得她的神情里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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