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其实不止是扔雷扔炮的妹纸们了,一直买V支持我陪着我将这文向尾声行进的妹纸们,我都深深感谢,一直以来,我也没有那种把大家列出来感谢一把的习惯,后来就被人森森批评了。昨天进后台,忽然看到有两个妹纸扔了两个炮,我忽然就热血了(我这个人总有瞬间热血的习惯),于是我当场花誓要码万字章予以特别感谢,盆友们啊我花誓下次我再也不胡乱花誓了,以我那时速1000的龟速,这一章花了我10多个小时,美好的阳光灿烂的周六啊,现在太阳都下山了,绳命就这样流逝了呀,水蛇腰也酸了,桃花眼也花了……
好了不说废话了,把大家请进剧场里吧,由于是答谢专场,请各位买V的亲们暂时忍受一下坐后排的木头小板凳,旁边有矿泉水。下面我们隆重请出地雷组手榴弹组和火箭炮组以及混合组的妹纸们前排豪华真皮沙发就坐,有各种鲜榨果汁可供选用,大中小号杯型……
好了大家各自就坐,请不要拥挤……(另外我做这个专场的时候忽然想起,留评的妹纸们也值得狠狠奖励的有木有,过一阵子我必将做个美评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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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村二十来户,但几乎没有人家愿意接待岳峰,那老婆子敲了几家的门,道明来意之后,收到的几乎是清一色的拒绝。
——“怎么能招待外人。”
——“论理,外姓都不该进这个村子!”
——“盛家这是要变天了是吗,对个外姓都这么客气?”
……
岳峰在后头听着真是牙痒痒,都什么时代了,还开口外姓闭口外姓的,就你们姓石的高贵,国务院都得给你们发特别姓氏补贴!
问了几家之后,那老婆子有点不耐烦,问岳峰说:“最底下的村子好像还有空房子,要么你底下去住吧?”
纯属搞笑,最底下爬到最上头,少说一两个小时,自己吃饱了撑了整天爬上爬下?岳峰怪笑:“你怎么不干脆让我睡回桂林去呢?”
那老婆子听不懂这样怪里怪气的反讽,居然还当真了:“你要睡回桂林去?”
岳峰无语,末了直白回了一句:“我不愿意。”
问了一圈下来,终于有一个人站出来,愿意做这个东待客。
石嘉信。
老婆子如释重负,回头看岳峰,示意他可以拎包进屋了,岳峰没立刻动,他心里有点犹豫,说真的,特别不想领石嘉信这个情。
石嘉信看出了他的心思,笑了笑说:“岳峰,你就住这好了,你上去接小夏也方便。石家人不是普通的排外,你后面就知道了。”
话说的在理,犯不着为了一时之气跟自己较劲,岳峰心一横,拎着包就进屋了,没一句谢字,进屋时还把石嘉信撞了个踉跄。
石嘉信苦笑了一下,那个老婆子看着他,似乎想跟他交代什么,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这才第一天,盛锦如既然没有详细的交代,自己还是不要太早动作的好,省得节外生枝弄巧成拙。
下头村子的生活水准明显要好过盛锦如她们,石嘉信的屋里水电齐全,有煤气,冰箱微波炉也不缺,岳峰前头主要在管季棠棠吃饭,自己吃得少,从山上爬下来又费力,又有点饿了——他也不客气,不管主人家乐不乐意,打开冰箱翻了一袋速冻水饺出来,煤气烧上水,撕开真空袋下饺子的时候才想起来:“你们这还有速冻的饺子?”
一边说一边把包装袋的正面翻过来看,发现还是挺有名的牌子。
石嘉信挺识趣地帮他从碗柜里拿醋:“你别把我们这想的跟穷山僻壤似的,我们定期从外头买东西进来的,底下的村子还通网,屋里有影碟机,你要嫌闷去看碟,最新的大片都有。”
岳峰有点纳闷,石嘉信看出了他的心思:“也就溶洞里头的盛家女人世世代代跟活在旧社会一样,这个我们也没办法,早些年,盛家的女人还能在外走动,盛清屏逃了之后,盛锦如把溶洞看的死紧,实话跟你说,那之后出生的盛家女儿,有些连现在是哪朝哪代都不知道。”
岳峰觉得匪夷所思,他拿筷子搅了搅锅里的饺子,忍不住问石嘉信:“你们到底靠什么生活啊?”
石嘉信也不瞒他:“表面上,做什么的都有,小本生意、工农、运输跑线,实际上另有财源,都是暗线,十来年经营下来,稳的很。”
岳峰听不懂:“什么财源?”
石嘉信很意外,他觉得自己都把话说的很明白了,没想到岳峰的脑子也有变浆糊的时候:“这么着跟你说,香港有很多风水师,数的上的那几个,收入都相当可观,有个叫李居明的,曾被饮料巨头可口可乐的总部请到美国看了风水,还曾经利用堪舆秘技帮美国人找过恐龙化石,你听说过没有?”
岳峰摇头:“这个人我没听过,不过你说的我懂。很多人信这个,别说香港了,现在内地很多富商,买房要看风水,入葬要看地穴,起名字都讲个命理,在这上砸的钱都是论捆的。”
石嘉信点头:“就是这个理,表面上,咱们大陆这边破除迷信,不提倡这玩意儿,但是你也知道的,官禁民传,水面下头,做这行的,足可以形成一个产业,嘴皮子动动,过手的钱不比什么厂子企业的少。”
岳峰有点听明白了。
“盛家的女人天赋异禀,算得上怀揣异术,既然能以此生财,没道理捧个金饭碗乞讨。其实很多年以前,盛家就以此闻名了,我看过盛家留存下来的一些记载,好像是清康熙三十年的时候,有这么一段,说是淮阳巨富,父遇盗横死,怨气盘桓不去,家宅夜夜闻泣声,子苦之久矣,后得同僚秘授,以翡翠如意一枚,金珠一斛,银数封,请得盛氏平戾之铃,九日异象旋得解。这是我看到的最早的关于盛家以此为生的记载,不过这只是有文字记录的,实际操作上,应该更早。”
岳峰被这段半文不白的叙述搞的头昏脑涨,回过神时才发现锅里下饺子的水突突翻开的厉害,赶紧接了勺冷水去激生:“然后呢?”
“这么多年下来,换汤不换药,有需求就有供给,亲人被害的,哪怕倾家荡产,也想找出真凶还死者一个公道;害死了人的,怕有因果报应疑神疑鬼夜不能寐……明白了吧,这些都是金主,咱们不愁没钱入帐。”
大致明白,不难理解,岳峰把煤气关了火,盛了碗饺子到桌面坐下,一边吃一边继续问他:“盛家被秦家追着撵着,恨不得钻到地底下躲起来,还有这心思跑去联系业务?”
石嘉信冷笑:“跑腿动嘴的事犯得上惊动盛家的真神吗?山下村那些人是干什么的?而且盛家接单是有规矩的,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官不接匪可接,穷不接富可接,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你也看到了,山上山下,加上溶洞里,一共才多少人?撑死了百多张嘴,盛家养的起。”
岳峰忽然反应过来:“不接官我理解,不想跟公安什么的扯上关系对吧,匪可接是什么意思?善恶不分?还有穷不接富接,这不典型的有奶便是娘吗?”
石嘉信居然比他还意外:“那又怎么样?盛家又不是雷锋,又不要积德修道成仙,那么多人靠手艺谋生,会做衣服的裁衣服卖衣服,会做饭的开馆子迎客,盛家跟他们有什么不同?怎么事情到了盛家这儿,就成了有奶就是娘了?”
石嘉信的嘴皮子忽然就这么溜了,岳峰有点招架不住,加上信息来的太突然,他脑子里有些乱:“但是盛家不是天赋异禀……”
“天赋异禀怎么了?你以为盛家是超人啊,还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整天哭着喊着替天行道啊,你见过超人吗,还不就只电视上蹦跶一下?岳峰,你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这个问题上,不要这么幼稚这么理想主义好不好?”
TMD居然敢说他幼稚,岳峰真想把一碗饺子都扣他头上,他心里头为季棠棠不值:丫头也是蠢到家了,居然能相信化解怨气这样的借口,还以为盛家做的是什么伟大高尚感天动地的善事是吧……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的确是更合理一些:以前他和季棠棠真的都有点理想化,把盛家当成是电视剧里非黑即白正面悲情的人物,其实石嘉信说的没错,盛家有那个必要大包大揽把全世界人都当成自己的责任吗?拉下一直以来笼着的面罩,盛家也无非就是个渴了喝水困了睡觉吃喝拉撒一样不缺的人物,也要赚钱、钻空子、投机取巧谋私利。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这么一想,顿时就意兴阑珊,一碗饺子快见底时,才又想起什么:“接了单之后怎么办?盛家的女人敢出去吗,不怕被秦家的人半道上给截了?”
石嘉信笑了笑:“想化解怨气,能力到一定的水准,根本不需要东奔西走的长途跋涉,盛家的女人从小学习御铃,只要能把死者的头发、死时脚上所穿的鞋子、血或者其它一些跟死者密切相关的东西带入溶洞,凭借铃的感应,就能迫使怨气撞铃,从而听到铃语得到线索。”
“只有像盛夏这样半路出家,从来没经过训练,自己胡乱摸索的,才会只能感应随机撞铃的怨气,然后必须去事发地寻找下一步线索——盛清屏是什么都没教她,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既然逃出去了,谁会想让女儿再过这样的生活呢。”
伴着这样的讲述把一碗饺子草草下肚,还真是食不知味,难得石嘉信居然能耐着性子给他讲这么多,岳峰也大致猜到他多半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心中有愧,石嘉信这个人,有些时候有些举动,自私的真是让人杀了他的心都有,但必须承认,如果不是为了尤思,他也坏不到哪里去。
既然他愧疚,索性趁热打铁,多从他这里拿点讯息:“那秦家呢,跟盛家这纠缠不休的,怎么回事?”
石嘉信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盛家的生意,是我们石家人对外打理,毕业之后,家里很想让我在里头谋一席之地,我帮着联系过几次,所以知道的多。至于盛家和秦家的秘密,我基本上一无所知,你想问,去问盛锦如吧。”
问盛锦如?问块木头都比问那老婆子靠谱吧。
见岳峰一时间没新的问题,石嘉信起身收拾碗筷,刚把东西都放水槽里搁好拧开水龙头,岳峰的一句话钉子样把他钉在当地:“你昨天晚上,口口声声是为了思思,她没离开对吧,也没死是吗?盛家是不是拿她威胁你了?她也在这对吗?”
石嘉信的喉结滚了两下,脸色忽然变的灰白,眸子里浮上一层死气,咽喉里嗬嗬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
幸好这个时候,岳峰的手机响了。
换好之后,知道他号码的人只有一个,不看来电显岳峰都知道是光头。
光头在这头的工程谈的差不多了,下午就乘车走,离开前打电话给岳峰,想看看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岳峰知道自己这头的情况特殊,也不大想给光头添麻烦,含糊地答了句一切都好,光头迟疑了一下,挂掉之前提醒了他一句:“峰子,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摊上的是什么事,但是是不是平安,总得跟亲近的几个人交代一声。毛哥都打了两遍电话给我了,问我说峰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一遍两遍都是关机啊,你没同意,我也不好跟他说你的情况。你斟酌着看,行的话给要紧的人打个电话吧,免得人家牵肠挂肚的。”
挂了电话,岳峰犹豫了好一阵子,还是决定分别给毛哥和洁瑜打个电话,石嘉信依然柱子一样杵在水槽前头,水龙头里的水哗哗的,白色的水花乱喷乱溅,岳峰过去把龙头拧上,说了句:“你慢慢忙,我出去打个电话。”
岳峰一直走到村子的外围,靠林子的地方,第一通电话是给毛哥的,天气一天天转暖,尕奈的生意应该不错,因为电话的背景音很杂,感觉上人进人出的,在纷乱的杂音里,岳峰突然分辨出一个人的声音,脱口问了句:“神棍也在?”
毛哥没好气:“嗯,在。三十,床位三十。”
后半句话,应该是向着客人说的。
岳峰怔愣了一下,回想起最近一次跟神棍的通话,有点好笑:“他不是去什么荒郊野外找美女吗?找到了没?”
毛哥火大的很:“找个屁!TMD我说出来你都不信,昨天我搁门口坐着,突突突一辆拖拉机开过来,两藏民抬一担架下来,这孙子就在上头趴着呢,还有医院的单子,尾椎骨折,什么哪个椎体错位!尼玛你知道原因是什么吗?这个智障拿自己的屁股去坐一条蚯蚓!我都不好意思说我认识他!”
那头响起神棍尖利的声音:“谁?你给谁打电话?是小峰峰吗?我强调过多少次了,不是蚯蚓,是异形!异形!”
“你TMD坐死的还是恐龙呢,你给我滚!”
杂音小点了,估计毛哥拿着电话走开了一些,听起来,还是余怒未消:“我都不好意思说他,都这么大的人了,尽搞点让人来气的事,你说你跟个蚯蚓过不去干嘛,你那屁股是属金刚的啊,有那战斗力你去收复钓鱼岛啊,现在可好,一两个月都得趴着了。”
明明是挺悲惨的事儿,岳峰听的忍不住想笑:“他定下来也好,正好尕奈现在游客多了,他在的话还能帮你揽个客,摆个龙门阵什么的。”
毛哥又急了:“我稀罕!他整天趴在门口,尼玛盖块白布都赶上卖身葬父了……不说他,对了,你换号了?”
岳峰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编个最稳妥的说辞,大意就是路上出了点事,得罪了人,得避避风头,所以暂时不大会打电话,如果有人找上门打听他,只要一口咬定不知道就行了。
说完了,毛哥那边沉默着没动静,岳峰怕他担心,又加了一句:“真没什么事老毛子,又不是没历过事的,你放宽心。”
毛哥长叹一口子:“峰子,你不想说,具体什么事我也就不问了。不过,不是我说你啊,你早就不是几年前年轻冲动的时候了,那时候为了雁子你能跟人动刀动枪的,现在你带着棠棠呢,凡事忍一下,哪能又那么冲动跟人死磕啊。”
岳峰沉默了一下,说:“我知道了。”
洁瑜的反应跟毛哥又两样了,她一听到岳峰的声音就跳起来了,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哽了:“哥你哪去了啊,我昨天还跟方程式说,我得去登广告找人了,我好几天打不通你电话了。”
方程式是洁瑜的男朋友,因为是中学数学老师,洁瑜老给他起乱七八糟的绰号,光岳峰听到的,就有“代数”、“几何”、“排列组合”、“勾股定理”、“方程式”,反正几天换一个,只要是跟数学有关,准是指她男朋友没错了。
洁瑜的话让岳峰怪心酸的,觉得特别对不起这个妹子。
早几年,跟苗苗还没在一起或是分分合合的时候,他身边过了不少女孩儿,拒绝之后,有人痛苦难受也有人歇斯底里地骂他恨他,只有洁瑜不同,她用一种很坚决的姿态进入到他的生活里来了,她说:“我就是喜欢你,做不成你爱人做你家人不行吗。”
她这么说,也这么做了,洁瑜的性格里,很有一些女强人的干脆利落,她说不纠缠就真的不纠缠,一心一意帮着岳峰打理生意,岳峰虽然那时候挣的多,但是花的也胡天海地,单说那个酒吧,以他那种呼朋唤友仗义疏财的性格,月月亏空天天赤字,都要自己掏腰包填补的,洁瑜接手了之后就不一样了,情谊钱财一码归一码,她是敢拉下脸来朝每一个熟客要账的,开始时岳峰不适应,还说过她几次,洁瑜眼里头含着眼泪任他说,但钱是一分不少要,私下里还寻了个机会跟他说:“哥,反正白脸是我做了,总要吃饭的,我不想你亏。”
岳峰心里明白,他的生意也好,房产也好,没有洁瑜打理,纯粹就是耗财吃钱没收益的。
所以他很快就给洁瑜支薪、算份子,洁瑜开始不要,后来岳峰发过脾气,她也就收下了,洁瑜有一点跟岳峰很像,她很讲义气,受你一分,千方百计想还你十分,生意交给洁瑜,岳峰特别放心,两人关系亲近了,洁瑜开口闭口都叫他哥,叫习惯了,岳峰真把她当亲妹子看了。
岳峰的家庭很复杂,母亲犯案,父亲横死,他是比任何一个人都渴望有家庭的温暖,所以对洁瑜这份情谊特别珍视,有了解他们过往的朋友曾经对他感叹:“这爱情吧,开始的时候都是爱,后来的走向就千差万别了,有爱到变质的、爱到修成正果的、爱到成仇不爱的,也有洁瑜这样,爱着爱着就成你家人的,也挺好的,一辈子情分都不变,想起来都暖心窝子。”
他这一趟撂摊子走人,动辄半月没消息,生意都扔给洁瑜,尤其是时不时还有九条那边要“带粉”的压力,想来想去,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洁瑜了。
所以对洁瑜,他隐瞒的很少,除了把季棠棠的部分带过了不说——他告诉洁瑜自己在外头遇到了苗苗的爸爸,两个人起了冲突,互有损伤,如果秦家不追究还好,追究的话,他是有段时间不能露面了,换号的原因就在于此,洁瑜这里,也请一样的口径:没见过,没联系过,不知道。
洁瑜的初始反应,居然跟毛哥是一样的,都是长久的沉默,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显而易见的失望:“哥,苗苗这一页就真的翻不过去了吗?她都结婚了,你还因为她跟她爸起冲突,你至于的吗?”
这顶帽子扣的,岳峰心里是真冤,但也只能咬牙受下:“洁瑜,能不能暗地里帮我打听打听,秦家人回去了没有?”
洁瑜嗯了一声,岳峰不放心,又叮嘱她:“一定得暗地里打听,你不能露面,实在不行,打听不到也没关系,懂吗?”
洁瑜又嗯了一声:“打听到了我给你短信。”
说完了,她不急着挂电话,好像是还有话,岳峰催了几次,她才吞吞吐吐很有点不好意思:“哥,方程式向我求婚了。”
最先涌上心头的感觉居然是失落,再然后才是由衷欣喜,岳峰追问:“没为难为难那小子?答应了没?”
洁瑜扑哧笑出声来:“当然为难了,我说我是没问题的,但是我父母死的早,我得让我哥给我做主,哥不同意我是不嫁的,方程式这两天变着法儿跟我打听你喜欢什么,想尽办法要拍你马屁呢?哥,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就这次痛宰他的机会,可别放过咯。”
岳峰下意识就冒出个念头来:把棠棠送我吧,到时候跟洁瑜一起办婚礼,多热闹。
他答了句:“要什么都是空的,对我妹子掏心掏肺的好就行,不然打断他的腿,全城都不准卖拐杖给他!”
洁瑜咯咯咯笑着挂了电话。
两个电话打完,日头都快到正中天了,昨晚上下过雨,树叶水润水润的,让日光这么一打,光亮刺眼,岳峰吁了口气,沿着原路往回走,走了一阵,忽然看到几个缩在墙角处打弹珠的小孩,男的女的都有,他们也看见他了,忽然之间,个个都跟抖索了毛要打架的斗鸡似的,满怀敌意地看着他,互相之间咬牙切齿说着什么,再然后,有个最大的突然弯下腰捡了块石头恶狠狠扔过来。
“不要脸,外姓人,不要脸!”
小一些的孩子也被带动起来,纷纷捡小石子儿扔他,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盛家姐姐是要嫁给自己人的!”
“外姓人都是拐子,不要脸!”
……
嘴上呼喝的厉害,岳峰躲闪着往前大踏步一走,他们吓的呼啦一下都跑散了,但是跑的不远,缩在墙角后头,看着他的眼神凶巴巴的,连眼神都像是在咒骂。
岳峰心里直冒火:这些熊孩子都被灌输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村子小,发生了什么谁都看得见,石嘉信正好出来,把发生的一幕尽收眼底,他朝岳峰笑了笑,像是在说: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水道的尽头又是个巨大的穹洞,筏子停靠的地方是一大块圆滑向上的巨石,足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远看像个小岛,又像是浮出水面的龟壳背,周围的山壁上有很多盏马灯,灯油都添的足,火焰很亮,有几个年纪小的女孩在水边嬉戏打闹,听到水声,她们都好奇地往这里看,更近些的时候,有几个年轻的女人朝下面走,石头上也陆陆续续站起了几个年纪大些的,大家都没有说话,洞里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哗啦哗啦竹篙划水的声音。
竹筏子的一头在石壁上抵了一下停住,那个双头女人跳下筏子,弯腰把筏头的绳子系在水边一块突出的石头上,盛锦如拉着季棠棠的手先下,季棠棠先前在水上经那么一吓,神情萎顿的很,让她往哪就往哪,小女孩们各自搀着年轻女人的手,仰着头满脸的疑问,似乎都想问:这是谁啊?
有个年轻女人竖起手指在唇边,示意她们不要出声,跟在太婆婆的后面走就好。
于是一群人,慢慢就分成了长队,顺着石脊往高处走,远处看,像是一队沉默的缓缓爬行的蚂蚁。
石面上,除了那几个站起来的,还有几个跟盛锦如年纪差不多的,其中一个更老些,头发乱蓬蓬的,穿蓝布的褂子,方口的布鞋,盛锦如在她前头停了停,问:“青姐吃饭还好吗?”
有个年轻的女人说了句:“还好,老人家牙和肠胃都不大好,早上拿进来的粥倒是喝得下的,我们前头还在商量,反正洞里也能开火,下次里头囤点粮,也不用老是跑进跑出的。还有,早上石庆家的老二跟我说,要是病的厉害了,可以请个大夫看看。”
盛锦如还没吭声,那个青姐反而不高兴了,一张嘴没两颗牙,说话都漏着风:“要请什么大夫,这就是老病,谁到这个份上不老死的!”
盛锦如安慰她:“不是这么个说法,咱们盛家没早些年人那么多了,剩下的,八十九十都是宝,有的治,还是要治的。”
青姐皱起眉头,赶苍蝇一样挥手:“年轻人想东想西的,你也跟着掺和,她们就是心思大,总想出去走走看看,我前头还在说,当初怎么劝盛影的,不听,硬要出去,怎么样?死在外头,骨头都没收回来,先死的都是这些个有心眼的。”
这话说的重,周围的人都不敢讲话了,青姐说多了就有些喘不来气,盛锦如跪□子给她抚了抚后背:“不提这个,过来认个脸,像屏子不像?”
一边说,一边把季棠棠往前推了推。
青姐愣了一下,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季棠棠,她老眼已经有些昏花了,看东西总有重影,看了一会看不清,低头拿缀了老皮的手去揉眼睛,揉着揉着,忽然拿手重重去拍地,声音很激动:“看见没有,当初拼死拼活要走的,要离开的,活不下去,还不是要回来?外头谁管你的死活,只有这儿,供你吃供你穿,死了还给葬!”
季棠棠有点害怕,瑟缩着往后退了一下,还伸手去抓盛锦如的胳膊,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看出她不对劲了,但都没吭声,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忽然咦了一声,指着她说:“是傻子啊?”
盛锦如脸色一沉,两道锥子样的目光狠狠瞪了过去,那个先前答话的女人反应很快,重重抽了那女孩一个嘴巴:“多嘴!”
伴随着那个女孩委屈的大哭声,人群中有轻微的骚动,盛锦如却似乎很是满意那个女人的做法,示意那年轻女人:“带丫头进音眼,痴痴呆呆的,还不是叫秦家给害的,其它人留着,我有话交代。”
音阵就在石面的最高处,同样是九宫格一样三乘三九个约手臂深的洞,可以容一个人坐进去,每一格的边缘位置,都连着一条很长的延伸到高处的细铜索,顺着铜索的位置往上看,可以看到十余米高的顶上,悬着九种样式不同的风铃,那个女人犹豫了一下,回头问盛锦如:“太婆,先从路铃开始吗?”
“你是哪一支,就先从哪一支开始吧。”
那个女人嗯了一声,扶着季棠棠进了右下的格洞,坐进去之后,感觉跟进了澡桶似的,分外新奇,那个女人拉动其中一根细铜索,伴随着轻微的齿轮转动声和铜索的滑行,顶上慢慢垂下一盏风铃,季棠棠听不见,直到风铃到跟前了才大吃一惊,好奇的伸手去拨弄,这是个嵌套铃,有点类似于牙雕工艺的多层嵌套,大铃套小铃,动起来铃音是混的,叮叮当当特别好听,她正拨弄地起劲,那个女人突然咬破自己的中指,等到鲜血渗出时,狠狠摁在季棠棠的眉心。
季棠棠让她摁的一个趔趄,如果不是有洞挡着,估计会当场翻个跟头,她气的要命,正想一巴掌回过去,眉心处一股突如其来的刺痛感,迫地她全身一阵抽搐。
奇怪的,居然能感觉到有无数道血线从眉心处的血迹往大脑里延伸,最终直达耳膜,耳道刺痛,颅骨里回荡无数杂音,但与此同时,又有一道清越之音穿□来,所到之处,一片沁沁凉意。
那个年轻的女人过来,向着盛锦如低声说了句:“好了。”
盛锦如吁了口气,转头招呼散落在边上的人:“大家都坐近点吧。”
二十来人围拢了靠近坐下,那个先前被打的小女孩满脸的愤懑委屈,突然看到不远处石面下冒出那个双头女人的脸,满腔的怨气登时就撒在她身上,随手捡了一块石头狠狠扔过去:“滚开!丑鬼滚开!”
咣当一声砸击石面的声音,那个女人的脸迅速低了下去,再也没有冒出来。
盛锦如眼皮都没掀,像是早已司空见惯,她疲惫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的每一张脸:“大家想问什么,说吧。”
有人怯生生的开口了:“那个是屏姨的女儿吗?”
“嗯。”
下一个问题随即跟了上来:“屏姨也回来了吗?”
盛锦如沉默了一下:“屏子死在外头了。”
意料之中的死寂,倒吸凉气,盛锦如刻意忽视一张张脸上的震惊,呆板而木然地继续说下去:“当年屏子杀了人逃出去,你们说我不追究是护短,不公平,现在老天收了她了,杀人偿命,也是她的报应。”
“具体怎么死的,以后要问小夏了。但是我听说,她的死,跟那个当时带走她的男人有关系。”
盛锦如忽然笑起来,她笑的太夸张了,以至于上气不接下气,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她伸手去擦眼泪,像是在讲别人的特别可笑的故事:“你们知道吗,那个男人,那个当初她拼死拼活要跟着,甚至为他杀了人的男人,姓秦!那是秦家人!那是秦家人哪屏子,你为什么不听妈的话啊,你眼睛瞎了吗……”
盛锦如的狂笑变成了撕心裂肺痛哭。
石壁背面,那个双头女人的手死死抠进了石缝里,整个身体抽筋一样在抖,她像一条慢慢蠕动的虫子,悄无声息地往下爬到了水边,黑漆漆的水面泛着冷光,她颤抖着把两个头都埋进了水里,借着水的遮掩,张嘴发出痛苦地哀嚎。
没有声音,水流倒灌进嘴里,带着矿质的味道,凉到彻骨。
下午四五时许,突然变天,阳光一瞬间全部变成了阴影,整个视野的色调由暖变冷,灰色的云还没有布合就被闪电撕开一条大口子,轰隆隆的雷声像是从天的一边滚到另一边,屋顶的瓦颤颤作响,岳峰站在窗边,目瞪口呆地看外头的景色,这雨没有酝酿,不及湿润周遭,下的太急,以至于雨柱在地上砸起来的,都是沙尘,岳峰忍不住向石嘉信抱怨:“你们广西的天气,怎么跟闹着玩儿似的?这是该下暴雨的季节吗?”
说话间,半空又是一道闪电斜过,洁瑜的短信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岳峰记得以前看过安全常识,雷电天气别在窗口接电话什么的,想必短信来了也是一样危险,赶紧往屋里跑了好几步,这才掏出手机来看。
“哥,帮你问过了,苗苗已经回家了,但是他爸爸没有回来,其它跟着秦守业的人也没回。我打电话去秦守业的单位问过,接电话的人回答说联系不上,请假已经超期了,他们领导都很恼火。”
又是一个炸雷滚过,不知道是不是击到了电线杆,外头有哧拉拉的声音,似乎还有带焦的烟气,白炽灯一下子灭了,整个屋里都暗下来了。
石嘉信咦了一声,伸手在墙壁的开关上连试了好几下,岳峰没有动,他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
苗苗回去了,秦守业怎么没回呢?还有秦守成,他们去哪儿了?
这场雨来的突然,转眼功夫接天连地,五分钟之间,三辆车打头的一辆就陷了车,头车上的人撑着伞一脚一颠踏着泥泞过来,风大,伞都被吹折了形,他跑到第二辆车的后座边,伸手去敲茶色的车玻璃,玻璃窗缓缓落下,露出秦守业阴鸷森冷的一张脸。
“大伯,”那个人侧过伞面拼命抵着,省得大风把雨给刮进车里,“不好走,这是土路,本来就不好走车,下雨的话更糟烂,咱们最好停一天,要不明天雇拖拉机吧,明天的路都是机耕道,听人说,一般拖拉机都走的吃力,当地人都是乘摩托的。现在这个情况不好弄,冒雨挖车的话太费力了……”
“挖!”
那人愣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再想求证时,玻璃窗又缓缓拉上了。
风大起来,伞被吹歪在一边,突如其来的大雨浇了他满身,那人哆哆嗦嗦笼着伞往回走,头车开了门,有个人头上顶个塑料袋伸出个脑袋,似乎是想问他“请示”的怎么样了,那人满肚子火,恶狠狠吼了句:“妈的坐车上挺尸啊,都给我下来挖!”
没开车灯,暴雨天气,车子里显得闷躁而灰暗,秦守业一个人占了整个后座,旁边斜着一根临时买的木头拐,秦守成坐在副驾上,摸索着去点烟,揿打火机时,看看外头的天气,又扔回去了,透过后视镜在后座时,视线正和秦守业的对上,秦守业一脸的阴阳怪气。
“老二,时隔二十多年,旧地重游,感觉怎么样啊?”
秦守成忍住气:“大哥,我知道你现在有气。但是这样,真的不合适。”
秦守业冷笑:“怎么个不合适啊?”
“强龙不压地头蛇,八万大山是盛家的地盘,九种铃都齐全,一直以来,我们对付单个的盛家女人都吃力,跑到人家大本营去,不是找死吗?况且我们才这么几个人!”
秦守业没说话,秦守成斟酌了一下他的脸色,又添了几句:“而且盛夏和岳峰,不一定来了八万大山,盛清屏的原信你是看过的,她吩咐过小夏不要回盛家的,我们也考虑到她回盛家求助对我们不利,所以改动的信里保留了这部分内容,你想小夏怎么会违背她妈妈的意思呢?”
秦守业冷冷看着他:“这谁知道,你这个女儿,一直没按常理出过牌,当年是你说她娇生惯养胆小怕事,只要按计划行事就不会出什么大篓子的,结果怎么样?老子败就败在把你放的屁当成人话来听,不然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田地!”
秦守成忍住了没吭声。
“除非这两个人跟老鼠一样挖个洞躲起来一辈子不见人,否则除了八万大山,他们没别的路。”
“不是,大哥,你的腿还没好,只是草草处理了一下,万一感染就不好了,自己身体要紧,咱们可以从长计议……”
话还没完,秦守业忽然操起拐杖,没头没脑地向秦守成砸了过来,幸亏有车座挡着,没伤到人。
秦守业眼珠子血红,脸色足可以称得上是狰狞了:“从长计议从长计议,老子没那么多时间去跟这两个小杂种玩从长计议!二十多年了,你这套狗屁的阴谋游戏老子玩腻了,TMD是拔刀子见血的时候了!”
前车传来喊号子声和呼喝声,司机启动雨刷,贴着前挡玻璃往前头看了看,回头说了句:“好了,能走了,坑也用板子先架上了。”
伴随着引擎启动的声音,车子缓缓开动了,没有人说话,车子里突然就安静下来,只有车身颠簸造成的颠动和雨柱打在车顶的砰砰声,秦守成觉得烦躁,他拿手擦了擦右边车窗的水汽,想看看外头的地形,这个时候,秦守业忽然又开口了。
“老二,你有注意到山上的林子没有?”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的,秦守成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应了声:“有啊,怎么了?”
秦守业的声音很古怪:“我怎么觉得,我好像看见了盛清屏啊,就在树底下站着,一晃眼又不见了,前一秒还朝我笑来着,后一秒手里头就抱了个头……”
秦守成的后背有点发凉:“大哥,别开玩笑,这种荒山野岭的……”
他一边说一边去看后视镜,视线刚触到,猛然间身子一僵,几乎要骇叫出来。
秦守业的边上,坐着的那个女人,那是……
盛清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