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修文,二十二岁,我入望空山得灵犀草。助你踏上四品丹师。”
“三十八岁,我进黑水湖得濯水珠。助你一举迈入结丹中期。”
“六十四岁,我寻得一片五阶焰心草。助你成就五品丹师。”
“七十岁,我去妙峰山上古遗迹,摘得定界奇果,引天雷劈落,助你破结丹后期屏障。”
“九十三岁,因你一句话,我飞至沧浪海,八年杀死化形水天蛟,采得玲珑冰清果。让你成婴降低心魔困扰。埋下祸根,今世偿还!”
……
真气在空中碰撞,发出璀璨的光芒。肖怜儿平淡的声音一句句道尽她前世对韩修文一百七十年的痴情。
都抵不过韩修文轻飘飘的一句:“你常年不在宗门,一走便是几年,数十年。我后来才知道,你原来是与魔门少君私会去了。隔些年回元道宗,拿这些东西当做你在外游历的证明。还想让我对你感恩戴德吗?”
世间,怎么会有无耻到这等地步的人!
肖怜儿淡淡说道:“你错了。我不是要你记我的情。我是让我自己记着,每一笔要向你讨的债!”
前世因结后世果。她为了韩修文斩水天蛟得珍珑冰清果。银蛟要为后代报仇,她坦然接着。生命中却多出一个明彻。一个不肯杀她的明彻。他轻描淡写告诉她,难了一点罢了。仅仅是难了一点吗?禁制内业火焚了黑魔山整整十年。
肖怜儿不敢去想,不愿去想。那把火在她心烧着,催促着她去还债。欠师尊的,欠师傅的,欠明彻的。
髻上的绿簪飞到了肖怜儿手中,长到了三尺来长。一缕缕闪电发射出去,与韩修文的真气相撞,发出噼啪的脆响声。
炫目的银白色光芒耀得她眼睛都花了。可为什么还是被韩修文轻松化解掉?
要怎样木叶老人才肯出现帮她?肖怜儿烦躁不安。
韩修文扮足了忧伤深情的丈夫,伤感且轻蔑地说道:“再世为人你不思悔改,还重回元道宗,做魔门的奸细。帮着清风害死自己的师尊。魔门被业火焚烧,你逃过一劫本该感恩上天对你网开一面。没想到你记着前世自爆元婴的仇,今日前来叫整个苍澜大陆的修士都看了场笑话。我不该替你掩饰,不该顾念夫妻之情。你既然无耻,我再对你留情便是对不起元道宗列祖列宗。”
他招手收回竹笛,横笛在手,吹出一曲无声的笛音。
笛无声。一道道真气却自笛音发出。
这是自冷权神识受重伤之后,韩修文悟出来的新法术。无声的音波像刀刺向肖怜儿的神识。
肖怜儿大惊,想都没想,盘膝而坐。
丹田里的小乌龟拍着翅膀飞了起来。张嘴啃着三色真气丸子,身上溢出一圈圈黄色的真液。
一道道黄色的真气墙竖起。又在韩修文的真气攻击下坍塌。
她的真气渐渐枯竭。她绷紧了神识,不敢有丝毫松懈,连往嘴里扔枚丹药的时间都没有。肖怜儿长叹。就算她收集了四种五行之物,拥有了元婴修为,仍然不是韩修文的对手。
“大叶菩提印!”肖怜儿手中拍出了九片菩提叶。叶片上浮着闪电丝的银白光芒,迎风变大,扑向了韩修文。
她没有元婴可以再爆。她倾尽了最后的力量,哪怕一死,也要重伤韩修文。
大叶菩提印是她最后的希望。她不信,不信木叶老人真的会用十年之期来忽悠自己。
一股浩瀚的气势扑来。韩修文神情凝重,升起了蓝色的护罩。竹笛一摆,青紫的真气凝成了一只巨手,啪啪啪拍出了九掌。
“碎!”
菩提叶被他的掌力拍得粉碎,绿光嘭地炸开。
肖怜儿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摔落在地。
韩修文身上的护罩片片碎裂,巨手散开。他往嘴里扔了枚丹药,真气有片刻凝滞,又缓慢地运转起来。
巨手再次凝实,压在肖怜儿头顶。只需按下去,她就化为齑粉。
韩修文盯着她,心里浮起阵阵燥热。先封了她的经脉,再让她成为一次炉鼎。他会不会修为暴涨两阶,甚至突破后期屏障?她在他眼中是一道美食,是一枚丹药。让他舍不得现在杀了她。
肖怜儿的目光突然移向了他身后,眼里浮起了泪影。
那些细碎散开的碎叶在空中飞舞聚集。印在护罩上的九只神兽虚影无声飞出,和碎叶融为了一体。
“看!”元婴修士们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唯有背对着众人的韩修文不知道。
他身上飘出了一缕雾气,融进碎叶绿光之中。
若水道君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来。
两行泪从肖怜儿脸上滑落:“师尊……”
韩修文尤未察觉,盯着肖怜儿以神识传音:“若水活不过来了!我封了他的血-了他的血脉,他的魂魄随着他的肉身一起死了!你上一世这一世都注定逃不过我韩修文的掌心。等处置了清风,今晚我会温柔一点,让你在********中再做一次我的炉鼎!”
“韩修文!”
若水道君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这是他的幻觉!韩修文理也不理,望着肖怜儿露出了笑容。他心念一动,青紫色的手掌分出几缕真气射向肖怜儿。
“韩修文,你敢!”身后响起一声怒喝。
声音之大,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韩修文手一抖,真气消散。他蓦然回头,吓得倒退两步。
若水道君遍体环绕绿光,白发飞舞,怒目而视。广场上的元婴修士们瞠目结舌。
“师尊!”肖怜儿望着他,眼泪汹涌而出。师尊没有死!肖怜儿扑了过去。抱住了若水。他的身体有点凉,可他不是虚影。肖怜儿心神一松,放声大哭。
若水道君轻轻拭去她唇边的血迹,将她拥在了怀里。
九枚菩提叶引来了神兽的力量,他才能暂时拥有身体。
韩修文张大了嘴:“不,不可能!你的尸身在天枢殿丹室。我亲眼见到的。你是魔门幻术所化!”
他一掌拍向了若水道君。
九只神兽的虚影从若水道君胸口跃出,挡住了他这一掌。
神兽齐声怒吼。
韩修文的胸口如中重锤,肋骨尽断,倒飞了出去。
他在空中看到若水道君离自己越来越远,身体嘭地摔在了地上。他听到骨头断裂的脆响声。鲜血这才从他嘴里喷涌出来。他张着嘴,一手撑着地,愣愣地望着若水道君。像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受的伤。
“韩修文,你凝真气为针,防止老夫魂魄离体转世为人。早在老夫拿到轻尘本命玉牌的时候,就已经分出了一半魂魄藏身于轻尘的本命玉牌。老夫故意露出破绽让你进得天枢殿丹室,激你将玉牌抢走。”
易轻尘的本命玉牌是他故意激自己拿走的。
奸诈的老东西!那一晚若水是在演戏。
韩修文想起拿走玉牌时若水道君伸手欲夺回的可怜儿样,恨得几乎咬碎了牙。
“老夫昔日得到建宗祖师爷留下的一枚菩提子,护得魂魄在你神识之中潜伏了整整十年。就为了今天。”
韩修文目眦俱裂。
若水不知道怎样才能顺利将易轻尘的玉牌送回到自己身边。所以故意演了一出戏。让自己以为他手无缚鸡之力。让自己将藏着他魂魄的玉牌主动抢走。
是了,易轻尘的本命玉牌,他在北辰殿丹室里拿出来过。丹室安全,他没有防备。若水的魂魄趁机潜进了他的神识。
是了,他听到过好多次若水的声音。他故意的。他想折磨自己。想让自己神精错乱。
不不,他不能慌。不过是若水的魂魄,他怕什么呢?然而只是魂魄凝成的虚影,怎么会有能力重伤自己?
若水哈哈大笑:“老夫若没有死,以元婴大圆满之力也接不住北斗大阵的全力一击,何况是你!”
北斗大阵?韩修文望向北辰殿顶飞檐上蹲着的九只神兽。霎时便明白了。
北辰殿是北斗大阵的阵眼所在。北斗大阵的最强的攻击是守护北辰殿的九只神兽之力。这九只神兽像一块磁石,吸走了天穹峰顶北斗大阵的威力,然后悉数施放在了自己身上。
韩修文又往嘴里扔了枚丹药,感觉到药力修补着身躯与元婴。他缓缓站了起来,愤怒无比:“为什么?我才是北辰殿的主人!我是元道宗的掌教!为什么……”
为什么守护北辰殿的神兽会帮若水,帮一个魂魄。他不明白,不甘心。
所有人都不明白。难道仅仅是因为若水是前任掌教?
若水从身体里拈出了一枚菩提叶:“元道宗建派祖师并非仙逝,而是化神飞仙了。肉身躯壳入土为安。祖师爷顾念宗门后人,飞仙之时斩下部份元婴之躯与躯壳同葬。来年所葬之处便长出了一株菩提树。九枚菩提叶中含有祖师爷的纯元气血与精神。一叶一菩提,九叶神兽醒。你区区一名元婴中期修士,何以能抵抗化神修士的一击?”
元道宗的祖师竟然化神飞仙了。在场的元婴修士无不肃然起敬。
韩修文眼神何其怨毒。
他当然知道宗祠里那株菩提树。他也是掌教,为什么他从不知道这样的隐密之事。
他被隐老们摆了一道。明着说不会插手宗门事务,暗中却把祖师爷身躯精神所生的菩提叶赠给了肖怜儿。
韩修文以袖揩去唇边的血迹,弹出了一道光华,大吼道:“元道宗掌教韩修文,召宗门隐老!”
他暗暗查看自己的情形。骨头碎裂,内脏受损。元婴受了伤,却未被击碎。他还有机会。他现在还是元道宗掌教。他还有两次向宗门隐老求助的机会。就算他们暗中偏帮若水和肖怜儿,也绝不敢有违自己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