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田当然愤怒,香香也听说了,就让碧珠去自己房里找找。碧珠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有什么情书,明明自从来这里后奴婢就整天都跟着夫人……”
香香说:“如果没有,就不会有人传出这样的谣言,多少总是有的。”
碧珠跟向晚过去找了很久,最后竟然在一把垂金小扇中找到一张纸条。还真是约香香夜半私会的。碧珠都愣了,送去给王爷吧。碧珠看了她一眼,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小声道:“夫人……”
身边郭田也急道:“这说的是什么诨话!原本没有影子的瞎话,你怎么能……”男人心里,多少人能不在意这个?
香香却异常坚决:“去吧。”
慕容厉拿到那纸条,上下看了一阵,问碧珠:“夫人让你送来的?”
碧珠便将流言、纸条的事俱都说了一遍。慕容厉只说了句:“知道了。”
于庆很得意,大凡流言这种东西,最是没法查证来处。最好是慕容厉在香香房里搜出这张纸条,再查查当初马敬山是不是去过王府。这样一来,看那个淫|妇还哪来的好日子过!
而就算不成功,这样的流言一传十、十传百的,哪里还能牵连到老子身上?
他喝了点小酒,只觉得浑身松快。
其实这世界有些人,并不是过得不好。但是当他们发现身边的人比自己过得更好的时候,他们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于庆正悠然自得,然而突然之间,门被踹开,几个人冲进来,二话不说,押了他就走!
于庆吓坏了,连连高喊:“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这是私闯民宅!你们……”
几个人不耐烦了,一拳打在他肚子上。于庆呜了一声,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再也说不出话来。黑衣人没有下死手,因为王爷要活的。于庆的娘吓坏了,也跟着尖叫。
几个人拎了于庆就走,她一个小脚妇人,也追不上,只得拍着大腿痛哭。
于庆嘴里吐着酸水,两脚再次落地的时候,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身后的侍卫将他往下一压,根本没用力,他已经扑嗵一声跪地上。慕容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咦,这就是她的那个小竹马?
于庆这时候哪还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顿时连连磕头道:“巽王爷!”
慕容厉一句闲话没说,他又不是来跟这家伙唠嗑的,还要问声好啊?
多大脸!
他看完了,说:“把他舌头拔了。”
于庆整个人都傻了,他早就准备好一套推诿的说辞,正准备等慕容厉一讯问就招来。将马敬山当然如何在店里帮忙,跟香香如何暗中苟且等等都描述上一通。然而——拔舌头?就这么一句话不问?直接拔舌头?!
他惨叫:“王爷!您请听小民一言,这事跟小民没关系啊,王爷!”
已经有侍卫撬开他的嘴,他牙被打出血来,突然意识到这是真的!这个魔王真的会一声不吭直接拔了他的舌头!他哭叫道:“王爷!你这样冒然行事,万一事情不是出自小民之口呢?!”
慕容厉理所当然地说:“那就是拔错了呗。”
于庆简直是瞠目结舌,你他妈还能不能讲点道理了!!
慕容厉冷哼,讲什么道理?老子出身皇族,十几岁进入军营,带兵近十载,就是为了跟你讲道理?
你脸大啊!
反正老子觉得你有嫌疑,先抓过来废了再说。什么?要是真不是你?
那不好意思,废错了。反正父王是个贤明的君主,你不服你可以去告御状嘛,对吧。
什么你舌头被拔了说不出话?那关老子屁事啊!
于庆这辈子,自以为见多识广。然而真遇上了慕容厉,才知道什么是坏人!
那侍卫手往他嘴里一伸,揪住那根惹事生非的舌头,狠狠一拔。于庆只觉得嘴里一痛,然后立刻满嘴鲜血。他呜了一声,屎尿齐流,两眼一翻白,昏了过去。
慕容厉回到郭家,香香已经张罗好了晚饭。见他回来,没事人一样为他脱了风氅,轻声说:“娘做的麻婆豆腐远近闻名呢,今儿个特地给王爷做了一点,王爷尝尝。”
慕容厉嗯了一声,在桌前坐下。
郭田和郭陈氏俱都十分忐忑,香香在他身边陪坐下来,拿碟子给他挟了菜。慕容厉扫了一眼——你们俩这样木木呆呆地看着本王是什么意思?
郭田和郭陈氏坐下来,忐忑不安地开始吃饭。一切如常,那件事慕容厉根本提也没提。
有什么好提的?老子的女人受了委屈,老子替她出头。至于这事是不是真的——马敬山若是真跟她有私情,还敢满世界宣扬?若他不敢张扬,谁能说得这样活灵活现,有鼻子有眼?
一个人可以坏,也可以蠢,但又坏又蠢就是该死!
吃过晚饭,香香主动说:“令支县夜市极为热闹,我陪王爷出去走走吧?”
慕容厉嗯了一声,香香对郭田夫妇宽慰地笑笑,转而跟慕容厉一并出去。三月春风似剪刀,柳树开始发芽,在溶溶晓风中透出新绿。慕容厉走在前面,香香上前一步,突然伸出手,轻轻握着他的衣袖。慕容厉脚步不由自主就放慢了。
那只手柔柔软软的,五指修长细嫩,试探着从他的袖角攀到他五指之间。慕容厉从来没有试过,有生之年这样跟一个女人五指相扣,走在街头。蓝釉是从来不会的。也会多年以前,他的生母曾经这样牵过他的手吧?
宫人们说,那也是个非常温婉的女人。
他是没什么印象了,却平生第一次,眷恋这种温软的触感,微微出汗的温度。
他没有甩开香香的手,两个人沿着令支县的护城河慢慢行走。路边有卖馄饨的老人,风中还有猪脚面的香气。香香指着河面,笑着说:“小时候我跟姐姐每年正月十四都到这里放花灯呢。”
慕容厉看了一眼水面,嗯了一声。仍然没有什么话,但是听着这样的废话,却并不觉得聒躁。香香轻声说:“那边桥上有时候会有人表演猴戏,猴子又聪明又好玩!我们过去看看!”
慕容厉跟着她走,心想猴戏有什么好看的。只是想想,没说。
桥上真的有人表演猴戏,那猴儿足有半人高,香香牵着慕容厉跑过去。慕容厉只是把步子放大一点便跟上她,心想没见过猴啊?
耍猴人敲着锣,一边让猴儿表演各种动作。有时候翻斗爬竿踏车轮,有时候穿上红衣,装成小美人,引得路人顿足围观,时而哈哈大笑。
香香一直牵着慕容厉的手,那猴儿端着托盘讨赏钱。香香摸出两粒金瓜子放在托盘里。猴子见惯了大钱,不认识啥东西,站在她面前不肯走。周围人一片哈哈大笑,香香尴尬得不得了,驯猴人过来,连连道谢。感激其出手大方,又引着猴儿再开启箱笼,让它表演了一回穿衣戴帽。
香香开心得不行,慕容厉看看她的笑脸,心想有啥好看啊,笑得跟傻子一样。打开箱子穿衣服,放这里谁不会啊?换成猴子就有看头了?无聊加低级。
……不过如果她高兴的话,嗯,看就看吧。
一直也没催。
两个人在桥上站了好一阵,黑夜会让人觉得孤寂,也会让人觉出安宁。区别只在于身在暗夜中的人,是一个还是一双。
等到看完猴戏,慕容厉是不安排去哪的。在他看来,这整个夜市就没一个值得看上一眼的地方。卖的东西都是什么破烂玩意儿,还有这人来人往、挤来蹭去……
香香挤到猪脚面那里,给他买了一碗面。人太多了,小摊没地方坐。香香把碗放桥栏杆的小狮子头前面,从小摊上拿了两双筷子,递给慕容厉一双。慕容厉哼了一声,不接——你竟然敢给本王吃这个!
香香自己先吃了一口,那面还不错,很有些筋道,有咬劲。她挟起一箸,喂给慕容厉。
慕容厉勉强吃了,觉得还可以。拿了筷子,两个人吃一碗面。一不小心,叼到同一根面条。慕容厉就不吃了。
好肉麻,好恶心!
他居然跟一个女人在市井野桥吃面!!
真是,威严何存!
慕容厉不知道香香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心想你还不知道老子把你的旧情人给废了吧?
就那熊样你也能看得上,哼,什么眼光。
香香确实心情很好,慕容厉没有问她任何事。这说话他并不怀疑他。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不管是妻还是妾,能让丈夫信任,始终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而且这说明她和女儿日后应该会有一段安宁的生活。不至于一阵小风都能吹得她们七零八落。
她感激慕容厉给予的信任,想着日后能安稳地抚养女儿,心情当然不错。
慕容厉心情也不错,不过他对女人表达心情不错的唯一方式就是……
算了,不说也罢。
两个人牵着手回到家里,就听见消息——于庆的舌头被人拔了!大夫去他家瞧过了,人已经是没了半条命。这辈子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香香正在为慕容厉准备换洗的衣服,下人抬了热水上来。香香为他宽衣解带,对于庆的事充耳不闻。你就不曾想过,造这种谣,万一慕容厉信以为真,我、我的女儿、我的家人,还有马大哥,可能无一活路。
儿时旧情早已成灰,你本就是个阴险恶毒之人,凭什么要求他人慈悲为怀?
她面上仍然带着笑,慕容厉就想,咦,原来废了他你会高兴啊,早知道老子把他剁成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