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失误
花猪推着小推车,一路穿过待宰间。乔小橙等人跟着它,无意间从待宰间的窗口看了一眼。韩琴差点叫出声来——只见待宰间里,密密麻麻全是人。
这些人都没有穿衣服,全部被绑在木桩上。他们神情惊恐。而不一会儿,就有穿着皮裙的猪进来,把人拖进待宰淋浴间,用高压水管冲洗干净。
外面的人个个看得心惊肉跳,没人敢出声。
过了待宰间,就是宰杀间。里面不时传来闷哼声,乔小橙万分不愿意,却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只见一个个人被绑在低矮的木头长凳上,下面放一个盆接血。
一头猪高高举起大刀,一刀下去,人头应声落地。
乔小橙慢慢调匀呼吸,幸好过道里没什么人,花猪一路穿过分割间,来到后面一个小房子。
它推门进去,外面机器的响声很大,里面说什么却听不清。
乔小橙等人从窗户里向内看,只见里面一整排柜子,正中靠窗的位置是个书桌,上面还放着厚厚的屠宰场消毒记录本。
而花猪把婴儿推进了里面的小隔间。
乔小橙看看小周,小周脸色苍白,但这时候还是对她点了点头。这是要让她自己拿主意。乔小橙拿出刀来,又回头看了一眼韩琴。韩琴眼泪未干,李唯一也是心中戚戚,夫妻二人显得魂不守舍。
乔小橙二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二人带着李博豪就躲在排水管后面,不要出声。三人战力为零,正好洪武行走之际动静太大,她示意洪武留守,保护雇主。
洪武都这时候了,有意见又能怎么样?只好认了。
这时候小周、阿杜、冬瓜三个人刚做完手术,身体都还虚弱,乔小橙示意他们垫后,自己和其他人该化形的化形,该共体的共体。
眼看这个兔医生,就是韩琴时间夹角的生肖巨兽了,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纷纷化形。
很快的,一行人进到房间里。外间全是消毒水、合格证等等。乔小橙来到里间门口,她不想暴露身份,当然也就没有召唤乔大聪,只选择了共体。
这时候头上两只老鼠耳朵,身上一身白毛,看起来还有点萌。里面花猪在说话,乔小橙探头进去,只见花猪正在搬那些恒温箱,边搬边说:“兔医生,这些女婴是我们孝敬您的。”
里面居然有一副烧烤架。
一个人背对着烧烤架,不知道在摆弄什么。看那身形,正是鬼女孩。听到花猪的话,它也只是说了声:“嗯。”
听声音里,还带着啜泣。
说话间,花猪已经把几个恒温箱都搬了下来,正要转身,乔小橙用尽全力,一刀下去!
她那刀,本来就是申云放在身上的东西,不知道是哪里得来的神兵利器。她单手一劈,刀刃竟然将花猪的头削了一大块下去!
花猪一声没吭,往后就倒。而鬼女孩一转身,顿时张开了尖牙大嘴:“又是你们!”
她说着话,猛地飞跳而起,直扑乔小橙。
然而乔小橙这边毕竟人多势众,唐梨的守护生肖是蛇,这时候尾巴一卷,立刻缠住了鬼女孩。然而这举动是很冒险的,乔小橙刚说了一声小心,鬼女孩突然张开尖牙大嘴,朝蛇身上一咬。
她的嘴,一看就咬合力超群,这一下子真要啃实在了,怕是唐梨整条蛇身都要断成两截。乔小橙只得猛地将刀往唐梨的蛇身前一送。
这一下时间估计刚刚好,鬼女孩尖牙一合,正要咬住了她的刀。
唐梨一身冷汗,吓得差点松开它。但好在只是差点,这时候饺子也冲了过来,他守护生肖是马,力气大,猛地一拳打在鬼女孩头上。
鬼女孩尖利地痛叫一声:“爸爸、妈妈。”
房间外,李唯一和韩琴被洪武抵在排水管的空隙里,但听得这一声呼唤,仍然忍不住哭出声音。那应该是……十五年前的声音。早已经不可能出现在他们耳边。
可偏偏在十五年之后的今天,他们真切地听见。
韩琴边哭边往外面挤:“你们别杀她了,别杀她了!”
可洪武一个大个头堵在粗大的排水管和墙角中间,她挤不出去。
乔小橙一个轻纵,跳过烧烤架,看见方才鬼女孩背对的地方居然是一把椅子。椅子上坐了一个人——正是韩琴的恶身。
她被砍掉的肩膀,竟然被粗线重新缝合——刚才那个鬼女婴,正是在干这活计。
乔小橙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然而这却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
时间夹角容易让人混淆真假,在里面呆得太久,有时候甚至都会忘记,自己到底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人间。
这里是个小房间,打斗本来就不方便。小周等人也就没有上来。饺子手里握着从屠宰场顺来的剔骨刀。这时候他冲着鬼女孩的头一刀砍下去。
鬼女孩人头滚落在地,乔小橙的刀也拔了出来,大家都长吁一口气。然而片刻之间,她头颅飞起,竟然变成一个兔子头,又回到脖子上!
眼看她脖子上还有一丝红痕,大家都惊呆了。而兔头人身的它更加凶残,力量也强大了不少。唐梨的蛇身再也卷不住,差点被它挣断,只得松开。
然后它张开三瓣嘴,对着饺子嘶吼一声。饺子心一横,干脆再一刀过去。鬼女孩尖啸一声,两只手握住那刀,用力一绞,好好的一把刀瞬间弯成了麻花。
唐梨等人同时向后退开,鬼女孩的指甲长成利爪,朝乔小橙一跳,乔小橙挥刀直刺它心口。然而它双爪飞快地握住了乔小橙的刀,用力一搓,乔小橙只觉得一股巨力,势如山海。她只得放了手。
好在那刀倒是无恙,只是被鬼女孩一怒之下,丢到一边。
乔小橙倒是没慌,毕竟这玩意儿是鬼,小周早就说过。
对付鬼,应该用什么?
光!
这个鬼女婴最开始出现的时候,是在夜里,却偏偏让大家产生错觉,以为是白天。这说明她畏惧天光。
乔小橙看看窗外,这时候天还没亮。除了天光,还有什么呢?
她飞快地扫视左右,小周就站在门口,没有上前帮忙,也没有给出任何提示。乔小橙突然看见外面有几桶工业酒精!
她只有一只手,当然也抱不起那桶。但是这里烧烤架下面全是木柴。她迅速拿起一根燃烧的木柴,一个飞跃,跳到外间。
鬼女孩立刻就追了出来,气势汹汹,像是非要弄死她不可。
乔小橙现在可是共体状态,指爪也非常尖利。她用力一爪,把装酒精的桶抓裂,眼看着鬼女孩即将追到身后,她猛地向前一滚,然后回手扔出燃烧的木柴棍。
身后轰地一声,酒精将鬼女孩整个引燃。
“啊——”她仰头惨叫一声,看着火焰慢慢将自己吞噬,像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唐梨捡起乔小橙的刀扔给她,说:“快走!”
乔小橙走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里间,椅子上韩琴的恶身,并没有复活。其实它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只是有人心存眷恋,就希望她好好地陪在自己身边。
乔小橙收回目光,跟众人一起逃出小屋。烈火很快烧起来,大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有人高声喊:“谁放的火?!”
大家抬头看过去,只见过来的竟然是一群穿着衣服的猪!
这群猪有黑有白,它们呼扇着大耳朵冲过来。一见乔小橙等人,顿时气得猪鼻子直喷气,一埋头就向他们撞了过来。
猪嘴的咬合力,乔小橙以前没见过。但是冬瓜为她现场演示了——他没能躲开,被一只公猪一口咬断了小腿。
所有人都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冬瓜痛得差点晕过去,幸好乔小橙一刀砍断了那头猪的脖子。
可更多的猪很快涌过来,如果是在平时,乔小橙说不定还会觉得它们挺萌的。但是这时候,如果被它们抓住,不是当场咬死,就是抓回去宰杀。
这个当口,实在是萌不起来。
乔小橙砍翻了几头猪,便她是有利器在手。唐梨等人可没这么好运。很快,唐梨的手指也叫一头猪给咬了下来。
乔小橙开始后悔了,她刚才的决定不对。明明从待宰间一路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那么多猪。她早该想到,如果放火,一定会引起所有猪的注意。
顾前不顾后,她心中懊悔。但到了这个时候,后悔没用。她回头把刀扔给唐梨,自己提了一个猪头,拔腿就往待宰间跑!
唐梨接了刀,拼了命地砍猪,想要护住大家。
好在这时候大家都化形,总算不是全无还手之力。阿杜一边杀猪还一边喊:“周哥,柚子干什么去?”
小周没动手,他的守护生肖是狗,这时候身上伤重,可是用不了虎的护身符了。再一动手,太容易露馅。全凭体力,杀些猪是不成问题,但是只怕小腹刀口要重新开裂——鬼女孩缝的可真是马马虎虎。
这时候听见阿杜的问话,他只是说了句:“待宰间里有人。”
乔小橙确实是飞快奔向待宰间,里面可是有一大群准备宰杀的人!乔小橙用力把猪头扔在所有人面前,捡了一把刀替他们割开身上的绳子,说:“想活命的,去外面拿刀杀猪!”
这些人里,人人的神情都是惊恐的。乔小橙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只得说:“逃出去也会被抓回来宰掉。杀了那群猪,你们还有活路!”
这个时间夹角,就是一个人类养殖场。她已经知道了。从刚进来被逼生孩子开始,其实真相已经露出端倪。
她指指地上的猪头,说:“你们看,它们其实并不可怕。”
地上的猪头给了大家勇气,这些人纷纷逃出待宰间,虽然有个别胆小的朝大门跑了,但大部分却从分割间、宰杀间里拿到了刀!
屠宰场牲口比人多,这里人也比猪多。人和猪开始混战,猪叫声震耳欲聋。然而就在这时候,整个屠宰场传来整齐划一的声音——卷帘门落下的声音!
屠宰场的所有门都被关闭了,一个声音冷冰冰地说:“你们竟然杀了李唯一!”
不远处,邓丁洋手里提着一把细长的杀猪刀,目光阴郁:“所有人都要死,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乔小橙都要疯了——我又做错了?
正在这时候,突然嚓地一声轻响,整个屠宰场的灯突然又灭了。周围光线骤暗,只有路灯的光隐约从窗口透进来,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李唯一恶身没出来,邓丁洋根本没人打得过。
而且大家现在还跟瞎子一样。乔小橙记得刚才小周的位置,这时候滚到他身边,问:“我做得不对吗?为什么事情越来越糟糕了?”
小周轻声说:“你把李唯一留在外面,用意可以。但是引不出他的恶身。烧死鬼女,想法也不错,却会吸引屠宰场所有东西。放出待宰的人,虽然可以杀猪,但是邓丁洋无敌,他一定会杀死所有的人,最后找到我们。”
这一切好像都在他意料之中,乔小橙一脸沮丧:“对不起啊,我搞砸了。”
小周说:“也不算。”
乔小橙问:“我该怎么弥补呢?”不知道为什么,小周轻描淡写的语气,反而让她安心。
小周说:“弥补也不难。”
乔小橙说:“啊?”
小周说:“你有没有想过,邓丁洋为什么要保护李唯一?”
乔小橙说:“李唯一不是说过,他们是好朋友。”
小周说:“李唯一只有这一个好朋友吗?”
乔小橙呆住,片刻之后,说:“李唯一说,当时邓丁洋屠宰场有一些证,是他们单位办的。难道他……”剩下的话,乔小橙没有说——他是不是收了一些好处,对这里明显违规的地方视而不见?!
乔小橙说:“我去看看别的地方!”
小周嗯了一声,说:“在邓丁洋杀光这些人之前,如果还找不出李唯一的恶身的话……”
他有意施加压力,乔小橙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各处搜索的。再说,李唯一也刚刚剖腹产,谁肚子上开了口子,当天就能又蹦又跳啊?她说:“明白。”
这是自己犯的错,就要尽全力弥补。
小周打燃一个打火机,却没有看到意想当中手足无措的乔小橙。乔小橙目光坚毅,几乎在瞬间就已经择定了计划。
“柚子。”小周轻声喊,乔小橙回过头,他把手里的打火机扔给她,乔小橙单手接住。微弱的光线就此消失,黑暗中,乔小橙说:“我去了。”
小周嗯了一声,没问她去干什么。
衣服里,周大白冒出一颗雪白的狗头,问:“她看起来傻傻的哎,你不担心啊?”
小周把它的狗头摁下去,等了一阵,终于忍不住,从印记里拿出一块护身符。牌子正面刻着一个猪头。他用力一捏,邓丁洋就看见一头猪大摇大摆地从自己面前走过。
如果仔细看,还能看见这头猪肚皮上十字型的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