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去找钟婉如了。
大家相信,只要子玉报出自己的身份,钟婉如就会露面。子玉就是那个开启宝库大门的钥匙。
的确,赵如意煞费苦心,说到底不过是为自己留条后路,只是,美凤和老头都觉得奇怪,包钱纸上暗藏字符的方法,是不是太过冒险?这原本就是个小概率事件。如果尹子玉没发现怎么办?从这个意义上看,尹子玉找钟婉如似乎又不是那么十拿九稳了。
可尹子玉却觉得理直气壮,她是去拿钱的,如果上峰早已经安排好,那她去找钟婉如拿钱,就跟去瑞士银行保险箱拿钱一样,手到擒来。本来就该是她们的。子玉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情妇,也是白手套。
拿到了钱,她没打算多占便宜,该怎么分怎么分,“老大”的老婆孩子,该怎么照顾怎么照顾。过去,她没有机会接触赵如意官的商圈核心层,不然怎么会被墙里的“一亿”限制了想象力。唉,难说,进去得突然,赵如意的如意算盘也未必能打得有条不紊。各自保命罢了。她尹子玉能不受牵连,不遭调查,就已经是万幸。不过,她确实没违法。她倒愿意当当“白手套”,可惜赵如意小,没那么多业务。所以还是“报仇”为主。丁忘川,她生命里最值得珍惜的男人。一个有情有义的“边缘分子”。
打电话到天太基金。上班时间,前台接了。子玉自报家门,说找钟婉如。一会,前台小姑娘回话,约了周三上午十点见。天太还在办公。看来还没出篓子。几个人围在子玉旁边听着。美凤点头。子玉随即笑着说:“那就明天上午见了。”
没想到约得这么容易。
老头沉默,摸摸自己刚理的头发。金顺说:“哎呀,老人家,刚注意到,你这发型不错。”老头的笑瞬间出现,又忽然消失。“有点像,清朝人刚剪了辫子。”还是打趣。疤瘌说顺子你历史知识还挺丰富,清朝的事都知道。金顺抢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好多事情不是非要亲身经历才行,火玩不得,就好比赚钱吧,难道每个女人都要当情妇才能赚?”峻桐喊了一声喂,让金顺闭嘴。子玉原本听着气胀,但见峻桐挡在前头,欣慰。
疤瘌摩拳擦掌,说明天真是大场面。
“用不着那多人。”美凤说。
疤瘌急道:“我得给储姐报仇哇!”
“什么年代了,还打打杀杀。”
峻桐劝疤瘌,“董老师说的有道理,第一次见,我们不能让所有人都曝光,这样,等于暴露了我们的底牌。”
有道理,疤瘌点头。“那我也是司机。”
子玉道:“当司机可以,开到地方不上去就行了。”金顺说疤瘌可以不上去,我得上去,我当拎包的。子玉看了美凤一眼,她提前已经跟美凤通好气,不让金顺参与核心部分,出于私心,她现在不喜欢这孩子,金顺聪明得让人毛骨悚然,出于公心,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虽然帮过他们,但不得不防。
坏人还得美凤来当。“三个小的都不出现,应对的事,还是我们老的来。”
“我观察力强。”金顺还为自己争取。
“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美凤反驳,“这件事不讨论,个人服从集体。”
一锤定音了。没商量。
陆家嘴,中国金融业的前沿阵地,与浦西的外滩遥遥相望,江这边是曾经的“十里洋场”,那边则是金融的新辉煌。一夜,几个人都没能安睡。睡不着就起来坐一会,老头抽烟,又给老储敬一支。美凤随手抽一本《金刚经》,在小桌子旁抄经书。峻桐感觉到美凤孤灯一盏,起身问怎么了。“你睡你的。”美凤说。峻桐起身帮她拿药。美凤才想起来药又忘了吃了。子玉倒难得睡了个好觉。金顺拿着手机乱翻,给峻桐发消息。
“没睡?”
“还没。”
“出来。”
“去哪?”
“楼下便利店,饿了。”
“等会。”峻桐回复。美凤抄了会经书,也累了,倒头一会就见呼声。峻桐这才穿上长羽绒服——回国刚买的,轻步下楼。
金顺已经在便利店等着了。
“来个包子?”金顺问。峻桐说不想吃干的。金顺说那就一人一碗农心拉面?让我也想念想念首尔。
店里不提供热水。金顺叹气,遗憾,说真想吃呢。峻桐说哪有什么难的,说罢,买了两瓶矿泉水,倒进去。
“凉的,怎么泡得开?”金顺轻呼。
峻桐一笑,端着两桶泡在凉水里的面,放进店门口的微波炉里,设定好时间,等着,一会,出炉,泡菜汤的香味就传出来了。
“还说自己观察力强,智商高。”峻桐微笑着揶揄。
“我是走江湖的。”金顺强词夺理,“这种家务活,我不懂。”
“那你嫁人可难了。”
“怎么这么说?”
“不是说想抓住男人的心,就得抓住男人的胃。”
“请个保姆不就好了,”金顺顿时反驳,“尽是庸俗的观点,抓住男人的心,就要跟男人步调一致,理想趋同,只有走在一条路上,才能永远是同伴。”
吃面,并排坐着。两个人聊起陆家嘴,聊起钟婉如。金顺说那种地方,除了那种大集团,小的金融公司,多半是皮包公司。钟婉如那个估计也是。峻桐说这个我不懂。金顺说其实很简单,金融中心,说白了就是玩钱的,只不过玩的规模,玩的渠道稍微不同,大同小异,美国的曼哈顿是骗全世界人民的钱,陆家嘴玩的盘子小一些罢了。钟婉如的公司可不止天太一家,我们查过,记得么,她在香港有二十家公司,不用说,多半皮包,在什么加勒比各种小岛还有公司,就是离岸公司了,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为了洗钱,这会导致资产外流,对金融市场会起到很不好的坏作用。峻桐说,她只要犯法,有关部门会调查。金顺说查当然会查,只不过,据我看,钟婉如这个还不是什么特大型的,毕竟人力有限,人家都忙着办大的去了,天太这种,一不小心就成了漏网之鱼,只不过,涓涓细流入海,天长日久,也是不得了的数目。
峻桐看着金顺,眼神带点钦慕,“你怎么懂这么多,也没读过几天书。”金顺讥讽道:“你读过?什么叫天才?天才就是无师自通,脑子是好东西,可惜很多人没有。”
玻璃窗外,白色小点簌簌而下。金顺先发现的。“下雪了!”她欢叫。路灯下,雪花下得渐渐密集。峻桐也很兴奋。两个人忙穿好衣服走到外头。上海一冬无雪。顶到春了,却忽然造出琉璃世界。
“走!”金顺一举拳头,颇帅气地。
“去哪?”峻桐问。
“不知道,往前走就是了。”金顺呵着白气。
马路蜿蜒,雪落无声,两个人手牵着手,轻步慢行。
峻桐伸手帮金顺的连衫帽戴起来,遮雪。
“不用。”金顺手挡了一下,“头发上就得落雪。”峻桐问为什么。金顺说你不看韩剧?峻桐微笑,摇摇头。
“这叫一起走到白头。”金顺烂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