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宝进了月亮湾洗浴桑拿中心,进包房,脱下外套躺下,藏好小摄影机,头上那顶假发歪在一边,有点滑稽。有服务员过来,问他想要什么档次的洗浴。
“最高档的。”欧阳气魄很大。
“我们最高档的588的芬兰桑拿套餐。”
“包括什么?”
服务员认真介绍了一番。欧阳又问:“特殊点的有没有?”服务员心领神会,一会,拿来一张水牌,上面都是女子的照片,欧阳点了一个,问价格。服务员说这是头牌,不出台的688。欧阳说就要这个。“先付钱。”服务员说。欧阳只好先付了钱。未几,头牌果然来了。头牌叫咪咪,说是个西部人,长得却溜光水滑。
“转,转。”欧阳让咪咪背过身。他准备好摄像机。咪咪没见过这样的客人,偷偷回头看,却看见摄像头对着自己。
“你干吗?!”咪咪大叫。这哪成,她是坐台,不是上舞台。保安立刻冲进来,问怎么回事,欧阳匆忙穿衣服要往外走,却被拦住。“你们干什么?!”保安满脸横肉,手臂上都是刺青花纹,“干什么?!你这种我见得多了!想采我们!你妈x做梦!东西拿过来!拿过来!”
这是证据,欧阳不给。保安一把扯住欧阳的头发,一用力,后座力太大,他摔了个踉跄,欧阳的假发也飞了。慌乱中,欧阳伸手到裤子口袋长按1,拨通家艺电话。
vip洗浴间,刘妈略微有些激动,“小美,要是搁在多少年前,老四和小林走到一块,你没意见,我更没意见,但是现在真愁死人,说句不好听的,现在他们俩都算有头有脸,都离婚了,又弄到一起,就算不是因为彼此离的婚,可外头的人怎么想?怎么说?这不成那什么了!”刘妈想说奸夫淫妇四个字,但终于没说出口。
但美心却能领会。她还是竭力稳定住情绪,“不会的,老四不会的。”说着说着,头一热,眼一晕,身子一软,无所依傍,重重摔在地上。老太太也醒了,惊问:“怎么了这是!”就要下床营救。刘妈连忙,“老奶奶,你别动,我来我来。”老太太按应急铃,家艺不在前台,刘妈一个人搞不动美心,慌忙穿了衣服出去叫人。好歹叫来女澡堂两个搓澡女工。把美心抬了出去。
警察赶到月亮湾的时候,欧阳已经被暴打,面目全非。到警局录口供。确认月亮湾确有涉黄。但月亮湾的人也一口咬定欧阳宝是嫖客,直到欧阳拿出摄像机,调出录像带,警局才确认欧阳是个“深入虎穴”的人。欧阳恢复气魄,“老哥,我跟你说我就是杨子荣,做卧底打座山雕的。”家艺忙完这头,接到老四的电话,开头一句,“妈怎么摔了!”家艺惊得连忙回宝艺。
美心已经被拉去医院了。
胯骨骨折。需要立即手术。
家欢抱着双臂,数落家艺,“开个澡堂子,不知道怎么好了,让妈去洗,你倒是跟着呀!心眼子比铁棍都粗!”老太太被送回家了。刘妈跟着,她知道内情,劝家欢,“老四,情况复杂,不过跟家艺没关系,是你妈可能热着了,不小心……”
“怎么会不小心,她旁边没人?!这些人都干什么吃的!”家欢发火。她现在是领导,有领导的脾气。
家文赶过来了。家丽刚下了长途车,也赶过来。
“我这才走几天!怎么就不能留点心。”家丽因为小冬的事,心情不佳。家艺委屈,“大姐,妈这也突然。”
刘妈打圆场,“家丽,当时我在你妈旁边,谁都不愿,就是个意外。”刘妈也是为自己开脱。如果她不说秋林和家欢的事,或许这一幕就不会发生。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家喜来得最晚,她在家刚跟王怀敏吵一架,情绪也有些低落。站在一边,不多说不多问。姊妹几个又合计一番。
家丽不耐烦,“都别在这站着了,该上班上班。”家文和家欢要上班。家艺和家喜不用。家丽看老六没精神,说:“老六,你也回去吧。”又对家艺,“老三,你不是还要处理欧阳的事情。”家艺说没什么事。“回去吧,没事惹这么多事,总得有人擦屁股。”只有刘妈不肯走,和家丽等着美心出来。
家丽知道定有隐情,问刘妈,“好好的怎么就摔了?”
刘妈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澡堂子里太热……”真实情况,她不好意思说。
美心的手术还算成功。但手术好做,恢复就难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是中老年,何况摔的是胯骨。
家里弄了个侧歪床,美心左侧胯骨受伤,只能靠右边斜躺着。家丽和建国从武汉回来,建国便正式向单位申请房子,并请求退居二线。准备把新房给小年结婚用。正好,两个人暂时住在娘家,照顾美心和老太太。
因为是在宝艺洗浴摔的,家艺过意不去,总觉得妈妈和姐妹们会怪罪于她。但没想到美心对她却没什么脾气,还问欧阳的情况。家艺说:“他没事,区里还给了他一个嘉奖,说是扫黄打非有功,现在整个区桑拿浴都不能开了。”
家丽问:“宝艺呢?”
家艺答:“也关了。”
“你们吃什么?”
“再做别的。”
家丽喟叹,“欧阳也是,闲着没事抻这个头干吗,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你们澡堂子关了,你管别人开不开。”
家艺维护欧阳,“这是消除不正当竞争,而且月亮湾确实有问题。”正说着,闫宏宇拎着几个中药包进来。
美心哀哀地叫了声宏宇。
宏宇连忙,“妈你别动,这是八公山弄来的干蝎子还有续骨草,都是煮水洗。”美心感动,“就你还费着心。”
宏宇嘴甜,“妈,这不是应该的么。”
家艺质疑,“蝎子?续骨草?能用么?怎么玄玄乎乎的,还黑玉断续膏呢。”
“偏方。”宏宇说。
“偏方治大病。”美心站在宏宇一边。
闫宏宇又说:“老太呢,给她买了绿豆糕。”
家丽指了一下里屋。宏宇拎着小袋子进去了。两个人待到半下午才走。挨晚子(土语:傍晚),家欢拎着点水果来了。美心面朝里,屁股对着她。老太太看不过,“美心,老四来了。”
美心不动,装睡。
家丽奇怪,老四进门前她还在说话。
家欢轻拍美心一下,“妈,给你带了香蕉,含钾,对骨骼好。”
美心火一下上来,“含什么我也不吃!”
老太太诧异。家欢脸被冲得红红的。家丽纳罕,但细想想,她觉得可能是老四离婚的事曝光了。
为了不刺激病人。家丽把家欢叫至前院,站在月季花丛旁,小声问:“你那事跟妈说了?”
“什么事?”
“离婚。”
“没说。”
“那不对,妈肯定知道了。”家丽说。
“谁说的?”家欢不高兴。
家丽道:“你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妈知道也是迟早的事,你就想怎么办。”
“方涛搬出去了。”
“谁照顾?”
“他自己照顾自己,在车站村的租书铺子里。”
“你们多大了?”
家欢拖着调子,“姐,我知道。现在问题不在我,是方涛不愿意跟我沟通。”
“他为什么不愿意沟通,真不打算跟你过了,孩子都有了,他打算找谁。”
家欢说:“问题特别复杂。”
家丽不知其中弯弯绕,说:“有什么复杂的,不就吵个架,气性都大,一不小心把婚离了,现在你们都下来台,行,改天我去找方涛,坐下来谈谈,有什么大不了的,谈开了不就好了。”
家欢说:“大姐,天底下的人都像你这么讲道理,法院都能关门了。”她叹一口气,继续说:“方涛前妻回来了,张罗着跟他复婚。”家丽诧异,“这是哪一出?这女的也有意思,当初是她把方涛甩了,现在又要吃回头草?方涛也给她吃?”
“方涛就是态度不明,丁倩还去陪床。”
家欢没急家丽急了,“老四,你心也太大了,我看你跟方涛的问题,就是你对方涛关心不够。”
家欢不同意,“还不关心?家里家外,大情小事,什么不是我操着心,要没我,这个家早都一塌糊涂了。”
家丽指出,“你看,你这说话的口气就不对,男人,是要面子的,你不能什么都要压他一头,在家里你作威作福,在外头,你得把他捧得高高的。”
“我捧他?还不知道谁捧我呢!”一言不合,家欢扭头就走。家丽不追,过了一会,她才进屋。美心已经偏过头,见家丽进屋,她喟叹道:“我生了六个女儿,怎么就没一个省心的,老五离婚,现在搞得离家这么远,老四现在又离婚,还跟刘妈的儿子搅和在一起,这算什么事。”
家丽劝道:“妈,老四这事跟老五不一样,都在气头上,马上可能就复婚。”
“真的?”美心激动地抬起点身子。触碰到痛点,哎呦一声。
车站村租书铺子内,闫宏宇举着酒杯,跟方涛碰了一下,“难兄难弟,干。”
一饮而尽。
宏宇问方涛,“四哥,你真跟四姐这么杠上了?”
方涛不说话,自斟自酌。
宏宇着急,“四哥,你这么杠下去,这老婆可真就飞了!”
方涛嗷一声,“大丈夫何患无妻!”
宏宇好言,“话是这么说,可四姐除了强势点没毛病。”
“她跟张秋林是怎么回事?!”
“都是误会。”
“误会?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给那小子可趁之机,那小子能顺着杆子爬?”
宏宇嘀咕,“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四姐有这么大吸引力。”
方涛醉醺醺地,“你懂个屁!家欢非常优秀!”说着,醉倒在床台上。
宏宇摸不明白了,一会骂,一会又夸。
窗板被敲响,清脆的女人声,“租书。”
宏宇代答,“什么书?”
“《上错花轿嫁对郎》。”
宏宇在书架上,那女人却绕了一圈,进到室内,架起方涛扶着走。宏宇找到书,一转身,方涛不见了。追出去,却见那女人扶着方涛上了一辆车。闫宏宇顾不上酒后禁止驾驶,跟着车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