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第一针就开始有好运。秦雯打电话来说,有个经纪人打算签她。我问什么公司。
“火龙神。”
我想起了超哥的水龙王工作室。
“可靠么?”我有点担心,“公司什么背景,合同刚到了没有。”
“是从昊天娱乐分出来单干的一个经纪人,带过几个艺人,现在自己做工作室。”
“主要看合同,还有承诺。”
合同是我和四眼妹一起帮秦雯研究的。除了签约时间有点长,八年,其余还算合理。
四眼妹问:“这个人是怎么找到我的。”
“说是在星梦剧场看过我表演,对我的筋斗云式翻跟头印象深刻。”秦雯笑靥如花。难得有重要人物欣赏“筋斗云”。
“八年稍微有点长,打仗都胜利了。”我担心这个,“这八年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太重要了。”
“我现在有选择么。”秦雯面目严肃。
“第一次看这种条款,还挺有意思的,”四眼妹一边看一边评价,“基本条款还算照顾,每个月给一万五的生活费,一年保证帮忙接两部戏,不过角色艺人不能挑选,如果不愿意演就当是自愿放弃。”四眼妹用手指着,逐字逐句地,“还有这条,‘合约存续期间艺人不得私自恋爱,如有恋爱情况必须首先告知公司,下一步的情况由公司决定,艺人不能擅自做主’,呵呵,这成什么了,包身工?有风险。”
秦雯抱着咖啡杯,眼望前方,“机会总是与风险并存的。”
看来她是打算跟“火龙王”签约了。
“这个经纪人叫什么?”四眼妹问。
“龙妙一。”秦雯道,“龙哥。”
签!签吧!
这一向我和四眼妹都忙得很。几乎每周都有会,每周都有工作任务,八爷变了。新闻理想不再是他挂在嘴上的一个词。但小柯判断错了。环境的变化产业的迭代并没有让八爷的产业变小,而是变大了。我们也开始对外接活,承包艺人的宣传策划工作。比如四眼妹,她现在有团队了。手上抓住好几个不太红的艺人的宣传口的任务,对了,不光是艺人,还有网红。只要是有流量的,基本就能有收入。操守早没有了。不过收入越来越高。所以大家也都乐得闭嘴,闷声发大财。
四眼妹现在有点职场白骨精的意思了。不过短短半年,她的变化就让有些老员工瞠目结舌。上班一定穿职业装的,眼镜也换了,人家现在戴粉色框。老张问我:“就是那个小妹,她是不是整容啦?”
四眼妹不小心听到,凑到跟前,“什么叫整容,天生丽质懂不懂?你要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偶尔四眼妹也发愁,因为工作。宣传工作需要严丝合缝。比如这天有个艺人不听话,一不小心把微博文案四个发到微博上去。自摆乌龙。四眼妹连忙去灭火。再比如,她安排一对情侣网红吵架,吵着吵着,人家真动怒真分手真撕了起来,四眼妹又必须去安慰。说实话,我和四眼妹一起扫街的时光都变得短暂,我忽然有些怀念过去。超哥倒是经常遇到。在机场,片场,我们时常并肩战斗。他还做“老本行”,手下有两个人,固定跟一些门户网站和娱乐公司合作。他挣的是一份苦钱。小柯升级了。据说火舞对原经纪人不满让他下课,小柯先蹲后跳,一跃而上,成为火舞的经纪。至于恋没恋爱,不知道,我们有一阵没见他。
这日,老张开车,我和超哥都在后座。“水龙王”的车限行,超哥跟我们一起扫街。说好发现“猎物”均分。车趴在三里屯酒吧路对面,我们趴活,踏踏实实地。
门被拉开,跳上来个人。黑夜还戴着墨镜。黑上加黑。
“走着。”听声音是四眼妹。
“怎么着?”老张来劲。
“今晚上我请,日料,随便吃。”四眼妹现在口气大。
超哥和我笑着说还等大活呢。
四眼妹豪爽,“别大活了,我就是大活。”
车开了,直奔日料馆,坐下来,老张吃不惯嫌太清淡,四眼妹便帮他在对面湘菜馆点了几个,老张一个人过去吃。
他是实打实来吃饭的。
我们仨留在日料馆,我和超哥并排坐,四眼妹坐在我们对面。她摘掉墨镜,换上粉色近视镜。
“怎么着?来点儿?”四眼妹问。
是指酒。超哥笑呵呵说,来点就来点。
“啤的红的白的洋的?”四眼妹一口气念下来。
“听平凡的。”超哥把皮球踢给我。
“要不就红的?”我略显文雅。
“白的吧,爷们点。”四眼妹道。
我小声嘀咕,“你不是女的么。”
四眼妹立马道:“我是女的可我是女中豪杰呀!”连超哥也笑了。难得的不设防。我们曾经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日料只有清酒。四眼妹嫌不过瘾,出去买了瓶天之蓝。满上,四眼妹率先道:“为我们的事业。”
我觉得她简直小柯附体。豪言壮语不断。
她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不是我们那个时候啦!”
哪个时候?不过短短数年前。四眼妹小脸绯红,“今天又帮办公司弄一百万,一年的合约,就推几个人,包装。”
喝多了。都是短句子。
超哥也喝,四眼妹是兴奋,他是借酒浇愁。
“新闻真实,哪有百分之百的真实?”四眼妹拍桌子道,“没有,以前八爷的那一套根本就是古板,现在他自己不也认识到了?悄悄转型了对吧。娱乐圈,演员,你得娱乐你得演,你得知道人家要什么才行,然后你就根据这个你打造出来一个产品,明星就是产品,娱乐的产品跟别的产品不一样,娱乐的产品是人,是人!跟写小说一样,小说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它只是给你一种真实的感觉,感觉是真的,大众只是要这种感觉。”
四眼妹喃喃。酒劲大,我也有些恍惚。
“人生其实跟演戏是一样一样的,都要演。”四眼妹还在发表高论,“就跟我们一样,我们之前是同事,对吧,以后可能不是,或者是别的关系,竞争对手,或者管他妈是什么,但是以前我们在一起奋斗的感觉,那不能丢,那不会丟,其他都是假的,但那个感觉是真的,人他妈不管你遇到多少事,你记住什么,那些才是真的,其余的,都他妈是狗屎屁!”
情绪来了,控制不住。
超哥也说,“对,为那些真的,干了!”他同样失控,陷在情绪里。两个人都站起来。四眼妹拿着杯子对我,“平凡你就说,以前我们的那些感觉,是不是真的。”
“真的,”我说,“必须真的,真格儿的!”我一仰脖子,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