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四眼妹的住处,只好把她背到公司沙发上安顿。我在旁边用摄影布搭个铺子,勉强入睡。可四眼妹的震天鼾声却着实打扰了我一夜。我昏昏沉沉,天快亮才闭了会眼。“喂!”耳边出来一声惊叫。我睁开眼,四眼妹的眼镜直抵我鼻尖。“你什么意思?!”四眼妹怒吼着。
她就睡在我旁边。该死!一定是这家伙翻身摔在地上。
糟糕的是,她的外套上卷,一副文胸光天化日的,肚皮白花花地,肚脐眼却黑得像二郎神得眼睛。
“还看!”
我睡眼朦胧,刚捕捉这世界的美,四眼妹却赏了我一巴掌。
“昨晚上你干什么了?!”她迅速扯下衣服。
“扫街,吃火锅……”我口不择言,从头说起。
“然后呢?!”眼前是凶神恶煞。
“然后就回来了。”
“那我这个样子?”
“我背你回来的。”
“你还有功了?”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委屈。
“真没事?”
“能有什么事,你在沙发我在地,是你自己滚下来的,我还是受灾群众呢,我又不喜欢你这类型。”我实话实话。
四眼妹显然受挫。又申辩:“那盯着我文胸看。”
“我都不知道是什么颜色。”
“说谎!”四眼妹拧我耳朵。
“肉色肉色。”我必须回答。四眼妹这才撒手,抱起东西,走了。肉色,长久以来我最不喜欢肉色。不过老实说,四眼妹看着平凡,但外套下面还是有料的。这话我跟小柯讨论,小柯不屑道:“有料我也吃不下,女人,要有女人味,她那料,顶多也就是个火锅底料。”
拍到火舞在火锅店门口的拥抱照后,四眼妹迟迟没动静,既没上报给八爷,也没找我提过这事,仿佛这根本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新闻。也是,火舞就是一个小女子团体里的小小的一份子,哪里能跟社里的大新闻比呢。只是,隔三差五,我还是会收到月舞仙子的问候。目的很简单,督促我办事。
可她越是联系我,就越让我觉得自己办事不利。
我和四眼妹有几天没见面了。
这日,公司例会,八爷给大家上了一课,讲了我们这个行业的严峻形势,口子在缩小,自媒体被停掉好几个,侦探公司越来越多,竞争激烈,明年我们很可能取消底薪,完全按业务量提成。
“挺好。”小柯欢欣鼓舞,“多劳多得,本来就应该这样。”
业务成果较少的侦探则提不起劲。
至于我,比上不足,不下有余,不发表意见,跟着走。
中午,还是吃盒饭,吃完就要各自出工。四眼妹端着饭菜迎面朝我走过来,我迎过去,想打招呼,她朝左,我也朝左,她朝右,我也朝右。
“几个意思啊?”女二级侦探脾气很大。
“不是……找你有事……”我小声地。
“就在这说。”女二级侦探声音也大。
一喧哗,同事们都听到了。小柯起哄,说平凡,怎么着,不会要表白吧。没这事!可我的脸还是不自觉热了。升级过后的四眼妹早和小柯平起平坐,不怵,她怼回去,“怎么着,黄老师,嫉妒啊,暗恋我明说啊,你这样的我也考虑。”
小柯摆摆手,“得,我暂时不考虑了,谁都知道,我的女神那是火舞仙子,兄弟姐妹们,我话可撂在这了,火舞的八卦,我来跟,你们谁跟到了如果不给我打招呼就爆出来,那就是跟我黄西小柯结仇了。”
四眼妹小声嘀咕,“你把人家当女神,人家把你当盘菜么,德性。”
火速结束战斗。人走光了。我故意留了一会。四眼妹饭吃得慢。平常她不这样。饭盒一丢,她问我,“反光板在哪?”
我说好像在地下室。
“帮忙拿一趟?”四眼妹比了个手势。
我迅速跟上。
到地下室了,一盏黄灯。就我们两个人。
“那个……”我的尴尬症又犯了,“那天。”
四眼妹快速地,“那天事我不怪你。”
“不是,是说那天的照片……”
“什么照片?”
“火锅……”我秃噜舌头,“不是,火舞仙子。”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四眼妹冷酷酷地,简直可以改称冰舞仙子。
“不是,相机里没有。”那天起来我就发现相机里的照片被清光了。四眼妹说,那就是没有了。又说:“黄小柯的声明你没听到?同事关系你不用注意了?”
注意,注意,当然注意,小柯是我哥们,可我首先得拿到照片。“把那个相机架子拿过来一下。”四眼妹发号施令。她不像去偷拍,倒像要做时尚摄影。
我抬过来了。
“放下,灯打开。”四眼妹说。
好,都照办。
四眼妹坐过去了,俨然女主角。
“开始吧。”
哦?我不理解。
“拍我,”四眼妹把眼镜摘下来,一张我不熟悉的脸,“我需要一张日常生活照,寄回去给我妈,帮我相亲用。”
哦,理解了,相亲。她也到了相亲的年纪。
我端着相机。
“拍好看点。”
“你本来就好看。”拿人家的嘴软,我不得不放糖衣炮弹。
“实话。”四眼妹坐定了。
一阵猛拍,完工。拿过去审核,四眼妹皱眉头了,“人像摄影是要捕捉人物表情,通过表情来体现人物性格的。”
咳咳。说什么呢,我是狗仔,不是时尚大片摄影师,能拍到人脸,就是胜利。我呆立着不说话。
“你过去。”四眼妹手一指。
什么?我成模特了?只能遵命。
我手足无措,坐在简易摄影下,感觉回到了老式照相馆。
“脸侧一点。”四眼妹说,我照办,“不对,是左脸不是右脸,你左脸好看一些!”
行,左脸,有分别吗?粗不楞登一个人,还看得出什么左脸右脸。
“笑一点。”
我努力嘴角上扬。
“不要那么做作。”四眼妹单眼透过镜头观察我,“想想幸福的事,你的女神成总选冠军了。”
简直是催眠。行,月舞现在成总选冠军了。我不自觉微笑。
一阵切快门的声音。
“看看,”相机递过来。我在显示屏上看到了一个颜值超越日常的自己。
“有两下子。”
“学会了没有?”
“学会了。”我说,“速成班。”
那照。我迅速就位,有模有样地学着四眼妹的架势。
“好,笑一点……对……侧一点,你的右脸好看,对,再侧一点。”我努力调整。
按快门!抓!
成了!
我为自己的学习能力点赞。
给四眼妹验货,她却一声爆吼:“廖平凡!你这是要给我的腮帮子相亲还是怎么地!”
四眼妹的人像摄影速成教学,还是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