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居乐业 正文 143、我愿意

    老秦昏迷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才重新恢复意识，回到人世间。医生说是正常的排异反应，但从老秦的状态看，不容乐观。老秦不愿意住医院，乐乐只能请私人医生到家，随时观测情况。

    爸爸情况危急，秦日秦月都回来了，就连秦星，也以女儿的身份来到家里。

    老三没来，老秦也不可能允许她来。但秦星不一样，她终究是老秦的女儿。好在老秦意识还算清醒，能说话，日月星辰四个孩子偶尔围在他身边，真是一副美好的天伦图画。

    但乐乐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经历了生离，她已经做好的死别的打算，她相信老秦心里也有数，否则不会把四个孩子都召集到身边。见一面少一面了。

    乐乐心痛极了。精神上，老秦是她的依靠，事业上，老秦是她的领路人，生活中，老秦是一家之主，但事到如今，她必须学会独立，精神上独立思考，事业上独当一面甚至独扛大旗，家庭上更是全部人的依靠。

    然而当着老秦的面，乐乐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悲伤。尽管她和他都心知肚明，可她怕他悲伤。她也不问她以后怎么打算。跟这个年龄这个身体状态的人谈将来，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她图他的财富？是也不是。她跟老秦，始于财富，陷入才华，忠于人品。可她总不能让他一身积累起来的财富，巨大的集团，落在外人手里。

    呵呵，也许是她多想，她也不姓秦，她也是个外人。但她儿子不是，秦乐辰，尽管只是牙牙学语的孩童，可他是秦家的独子。至于日月星三位闺女，她相信老秦都有安排，但应该不会是集团的继承人。

    乐乐家这边的人强烈要求来看老秦，但乐乐一直捂着不让见，她怕他们激动，说错话，或者太掏心掏肺，这样会对老秦的身体不利，唯独有天乐乐妈悄悄来了，乐乐没防住。见老秦形销骨立，面目黧黑，乐乐妈一时没忍住眼睛红了，嘴巴也管不住，说他二舅，说出来才发现自己严重错误，忙改口。老秦也笑了。乐乐妈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一个劲劝，说一定要保重身体啊！老秦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都到这个年纪了，没什么遗憾的。”

    老秦出来之后，集团哄然，因为一直没露面，说什么的都有，最夸张的还有说陶董事霸占了秦董事长，秦董事长好比秦始皇，陶董事好比赵高，秦始皇已经死了赵高还秘不发丧，图谋不轨。这话传到乐乐耳朵里，她一笑了之，但她也意识到自己在集团的地位并不稳固，还不能像老秦那样服众。

    当然，不排除这谣言是老三安排人传出来的。人人都认为她陶乐乐图谋不轨，要霸占集团。就连老三的女儿秦星，十来岁的小姑娘，也会在趁旁人不在的时候问她：“阿姨，你是想吞掉集团吗？”乐乐苦笑。才多大，就懂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太过早熟。

    “你听谁说的？”乐乐和颜悦色。

    “就算你这么想，我们也不答应。”秦星道。

    可她从未想过“吞掉”和“霸占”，她想的是，如果天命如此，如果老秦有这个愿望，她才有勇气带领集团向前走。钱比命重要吗？有钱赚没命花的事情她见得多了。贪心不足蛇吞象。但她现在要谈的是事业。事业。事情功业，是值得用一身去奋斗的。她坚信她和老秦走到一起，也是因为她的事业心。这一点，从老秦送她去读书的时候就已经了然。

    她不是也不想做那种永远靠着男人吃一口贤妻良母饭的女人。

    但她也有软弱的一面，就比如这些天，她不是没哭过。在家里不能哭，不能让老秦看到，在公司不能哭，不能让员工看到，朱姐去了乡下，居里忙着家里的房子，乐乐想找人诉说却找不出一个人来，她忽然想起了东方，这个革命战友般的朋友。打电话，约出来，在会所里坐几小时，这次乐乐哭了。东方也觉得诧异，然而还是竭力安慰。哭完了就好了。

    跟着老秦被送医院几次，但都因为抢救及时，回过来了。这日，老秦精神大好，他忽然让乐乐安排召集中层（包括中层）以上主管开会。他要去集团一趟。

    “能行吗？”乐乐问，眼神满是关切。

    老秦咳嗽一声，“没问题。”

    没问题就开吧。乐乐也不知道老秦要做什么。他没提过。他就是这样，事情没成之前他不会透露。他一向以结果为导向。

    上传下达，很快安排好了。司机老张接老秦去集团。老张提醒乐乐带身份证。一路搀着，到集团门口。老秦甩开搀扶。哦，他要展现强人形象。乐乐只好站在一边。

    集团轰动。从生病到被拘再到放出来，关于老秦的传言太多太多，可现在老秦依旧以胜利者的姿态凯旋，尽管已有几分“再回首已百年身”的意味。

    “上楼！”老秦一挥手。周围簇拥着人，一直到会议室门口。站在门口，全体人站了起来，庄严，肃穆，老秦是目光漩涡的绝对中心。

    他缓缓走入会议室，走到主位坐下，君临天下的样子。乐乐坐在他旁边。没人敢说话。哦不，甚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老秦微笑着，一开口却震惊四座，“我退休了，集团由陶女士来管理，现在将来都是如此。”

    乐乐心里咯噔一下。她猜到了。她谢谢他。走到这一步他还在为她撑场面，怕她将来镇不住场子。

    “还有一个我个人的好消息要跟大家分享，”老秦又说，“我和陶女士。”说着他牵起乐乐的手，继续，“正式结为夫妻，结婚了！”

    先是静，全场寂静，跟着是雷鸣般的掌声。

    乐乐陷入掌声中无可自拔，什么？是她听错了吗？她和他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她转头望望老秦，似幻似真，她和他种种过往火山喷发一般在她脑海中旋转，哭过笑过痛过，梦幻的轻盈，现实的沉重，百转千回百折不挠，乐乐不由得淌了一脸泪，他想用这种谎言帮她立住脚跟？乐乐忽然记起司机老张提醒她带身份证，难道是……乐乐不往下想了，一切不像真的。是梦，是梦就久一点。哦不，她不能哭，哭花化了妆，便不是最美新娘。

    会开完，几个人下了楼，坐进车里，乐乐还是蒙的，她不多问也不能问。

    老秦对老张说：“去一趟区民政局。”

    乐乐终于耐不住，问：“真去结婚？”

    老秦幽默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就这样，老秦和乐乐结婚了。曾经的盼望，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乐乐感叹造化弄人。不过，她更感叹老秦的安排，是的，她明白，他是要给她一个名分。有了名分，才出师有名。

    民政局，结婚登记处，乐乐和老秦登了记，拍了照，领了证，成为正式夫妻。

    办完之后，两个人又去了徐家汇那个他们曾经一起祈祷的教堂，找牧师办了个简单的婚礼。这是乐乐期待的，简简单单，圣洁的婚礼。

    戒指早准备好了。乐乐终于名正言顺地说出了那句，“我愿意。”

    流着泪的吻。钟声响起，短暂的幸福也是幸福啊。

    他们做了一个月的夫妻。

    一个月后，老秦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