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孩子机缘巧合间在小楼最混乱的时候闯了进去,若是平日,别说进不去,就算进去也早被警卫兵抓捕,扔进了审讯室。正是由于秀龙的异动,唐援朝和属下混乱中顾不得别的,无辜孩子的性命要紧,先把四人抢了出来。
转眼间,小楼已化作崩塌的火狱,山体里掏出的建筑体崩塌,强大的时变磁场诱发金属产生了感生电流,在导体内部形成涡流发出高热,连钢梁都直接烧融成铁水。转瞬间,小楼准备的一切应对措施都泡汤了,幸而“异客”似乎并没有直接攻击人类的主观意愿。可尽管这样,波及之下,十四名战士、八位研究员还是牺牲在了崩塌和爆炸中。
出逃时只顾着小楼的崩塌,还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等出了连接通道回到了十二层大楼,他们才看到外面的情形。
山崩地裂,整个龙门山脉都在低鸣,十二层大楼像一根旗杆般左右晃动。电光,无数电光像蚯蚓、像蛇、像龙一样拱出地面,在汉旺小镇里穿行着,朝这里涌来。山下的房子开始崩塌,碎裂,尘埃四起。
孩子们已经吓得目瞪口呆。唐援朝叫道:“车呢?先带孩子走!”话音刚落,大楼的一块外墙砸下来,落在外面的大巴车上,硬生生把车砸成了两段。王瑞四人一片尖叫,唐援朝正想带着他们往外跑,恰在这时,十二层大楼的大门入口垮塌下来,封住了去路。
王瑞的那个梦境终于侵入了现实。
薛晶终于接受了咒语无用的事实,冲王瑞大叫:“快!快想想办法!”
“想办法?”王瑞失魂落魄地望着这一切,“想什么办法?”
“你们几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唐援朝这才有机会问出这个问题来。
刘子琦反问他:“你们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爸到底是做什么的?”
“你爸?你爸是?”
“我爸叫刘佩。”
唐援朝立刻瞪大了双眼。
王瑞顾不得听他们说些什么,争吵声、尖叫声、山脉的低鸣,合着垮塌崩坏之音汇成巨流。短短几分钟,这座平静的山谷小镇就换上了另一副面孔。这本是美好的初夏,青山绿水合围的小镇在怡人的暖风下奏起簌簌的虫鸣,薄云后的太阳在山谷里投下淡淡的天光,淡雾如纱从山顶淌下,堪比避世清雅的桃花源。可现在,一切都在震颤崩塌,小镇中央刘秀雕像的头断开了,在喷泉里摔
得粉碎。
在目光不及的远处,镇子的边缘慢慢卷了起来,朝上,朝下,开始变成一个球。不是肉眼可见的空间卷曲,而是在十的负三十五次方米尺度下,量子潮汐尺度的卷曲。土地、空气、水、人,还有一切的因果都被完美地卷了起来,开始灰飞成彩色的飞沫微粒朝山上而去,化为攒动的电光朝十二层大楼奔流。
王瑞看不到那么远,但只有他知道一切在发生。这里只是起点、源头,震荡波朝外扩散,撩拨起构成这个世界的基本粒子。汉旺-绵竹-德阳-成都-四川-中国-东亚……
粒子开始魔方一样地翻转,改变自己的面孔,原本稳定的地球开始剧烈波动。敏感的观察者认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眼前的一切出现无数重影。但那不是幻觉,狂躁的量子潮汐正在重构这个世界的底层。
在这波震荡的最源头,王瑞头顶上的楼板砸了下来,在不远处摔个粉碎,整个地面为之一震。王瑞惊叫一声,忽然明白了。
这个宇宙中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秀龙,因为它掌握着比逻辑更基本、更原初的力量。人们甚至没办法察觉和意识到它具体做了什么。
除了和它接触过的人。就像刘秀一样,他们的力量都是秀龙的一部分。
剧变已经吓得李勇、刘子琦他们失了神,只在不停尖叫:“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武器对秀龙毫无作用。就像刘子琦的手,没有任何东西能挡住它。这个世界的规则对它来说不起作用。他们能拿它怎么办呢?
除非,能找到它的弱点,明白它是怎么回事。
但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呢?已经没有时间了,大人一直在秘密研究秀龙,也许已经研究了很多年了。如果连专家都没有办法,那仓促之间又怎么能……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这些专家,这些大人,包括刘子琦的爸爸,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搞不清秀龙的秘密的。
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秀龙的力量,他们没办法察觉秀龙真正做了什么。只有自己、黄奶奶、刘秀这样真正接触过秀龙、得到了它的力量残片、能用秀龙的眼睛来观测的人,才知道秀龙做了什么,知道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现实怎样扭曲。
大人们有知识,但他们看不见秀龙的真正力量。自己能看见秀龙真正的力量,但没有揭破背后本质、找到秀龙秘密和弱点的知识。
怎样才能把两块拼图拼合起来?王瑞身边就是唐援朝,虽然他不知道这人是谁,但也猜到他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哪有时间建立信任,把事情说清,还要找到办法……
这完全不可能。就算不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几个初中生想要跟一个快退休的基地主管说清楚这一切,就算他能信,至少也要几个小时……
自己果然不是一个能拿主意的人。王瑞绝望地想,多虑少决,只能做做参谋,不能做将军。
此刻,他扫过自己的同伴,另外三人都已经吓蒙了,没有人能帮他做决定……
对了!刘子琦!他的目光停在了刘子琦的身上,炙热得仿佛看见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王瑞一跃而起。有一个办法,能争取到一点时间,找到能相信自己的专家大人,去争取一丝希望。
他一把拉住李勇,见他吓得失魂落魄,连打了他两个响亮的耳光,喊道:“李勇!李勇!”两个耳光让李勇回过神来,王瑞抓住他的肩膀,“听着!你得把我们刚才做的所有事情抹掉,听明白了吗?”
混乱之际,李勇哪能立刻明白,“什么,什么意思?”
“把我们刚才做的所有事情抹掉。”王瑞紧盯他的眼睛,“就像那天你抹掉地震一样,把世界线重新抹掉!想办法让我们留在家属区,别去十二层大楼,更没有进到那个密室里。让我们回到家属区!能做到吗?!”
李勇大概明白了一点,“为什么?”
“没空解释了!”震动越来越强,“能不能做到?”
“我不知道……”
“试一下!”
见王瑞面色凝重,李勇也不再多问,“好。我试一下。”
涂改现实并不简单。李勇真正使用力量的次数并不多,上次能抹掉地震也是一时情急,下意识做出的反应。在周围惊心动魄的轰鸣声中,想要把“来十二层大楼”整个事情抹掉,他一时不知道如何下手。
之前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做了些什么,他搞不清楚,一切都模糊难辨。
他想起了刘子琦之前对自己说的话:
“集中注意力,不要多想。”
“就像平常用手拿东西一样,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然后伸手,就穿过去了。”
不要多想。
怎么找到这种可能性呢?该死,这跟之前不一样,不是地震,不是玻璃砸下来,这是一个非常复杂、非常混乱、几乎不可能的要求,自己怎么才能满足这样的要求?
无数影子冲入李勇的脑海,瞬间就占满了脑容量。必须思考,必须想办法,必须……动脑子……
不行,怎么可能,王瑞他也没有想到呀。他要是想到,就会告诉自己怎么做,他都没有想到,我怎么想得到?一道白墙横亘在他思路的前方。
他望向王瑞,望向刘子琦,甚至是薛晶。没有人能帮自己思考,没有人能代替他使用他的脑和心。
不对,不是不能多想,就是要多想,要拼命地想,用尽自己的力气去想。
李勇深吸一口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不是我要发动超能力,是……是……
他闭着眼睛,想象现实变成无数个影子,飘浮在周围,变成一朵巨大的云。他在里面穿过,寻找……
寻找一种逻辑上的可能,寻找一种把他们四个拦下来,没有离开家属区的可能。在无数影子中寻找一种并没有发生的现实,然后用它替换眼前正在发生的大毁灭!
替换,李勇明白了。关键是替换,不是涂改,不是抹杀,而是替换。寻找另一种现实的可能性。
任何一道题,不管多难,一定跟你学过的知识有关系。首先就要找到那个知识点,找到解题的钥匙。这是王瑞给自己说过无数遍的。
自己见过什么跟王瑞出的题目有关呢?有什么能阻止他们实施本来的计划,把他们堵在迎春门里?
“很多时候,某个知识点看起来好像跟题目没关系,但是你要去想这个点的各种变体、各种可能,让一个原理像种子一样生长,你才能找到题目和知识点之间的关系。”
今天早上,他们离开迎春门前可能发生什么,周围的一切可能会有什么变体?让它们生长……
一颗奇异的种子在李勇心里生长起来,快速撕裂那道仿佛坚不可摧的白墙。他开始动脑子,开始思考,开始妄想,让疯狂的想象找到他要的可能性,然后把妄想化为现实。
一圈微弱的震波在李勇周围慢慢聚拢,只在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打倒美帝国主义!”一个声音高喊着。
一支长长的队伍齐声呼应:“打倒美帝国主义!”
“打倒北约野蛮行径!”
“打倒北约野蛮行径!”
“追查真凶到底!”
“追查真凶到底!”
长长的游行队伍堵住了迎春门。王瑞回过神来,发现大家被拦在宾馆门口,游行警戒线就在身前几尺处,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还在不断散发传单。
一早就开始的游行还没结束。在游行队伍通过前,他们困在家属区没法离开。
李勇在他旁边晃了一晃,差点往前一栽。王瑞忙把他拉住,“你还好吧?”
“刚才……刚才不是做梦吧?”李勇问。
没等王瑞答话,薛晶问:“我们刚才,是去了十二层大楼里的秘密基地,对吧?不是做梦吧?”
“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刘子琦问。
薛晶又急着问:“我们安全了吗?”
李勇摇头。
“没有!”王瑞道,“只是暂时不会死。李勇只是暂时涂改了现实,把我们刚才的行动更换成了另一种可能,让我们没有去十二层大楼。这样一来,秀龙或许不会那么快苏醒。”他朝山上看,看不到厂区大楼,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情况,但地震还没开始,电光也尚未出现。
“不过,这也推迟不了多久。李勇涂改现实的力量来自秀龙。从秀龙身上偷来的本领,是不可能正面和本体对抗的!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虽然力量有限,他们却成了唯一能够对抗秀龙的人类。游行的队伍愤怒地喊着口号,丝毫不知道更可怕的灾难已经发生。现在,关于异变的记忆只存在于他们四人的脑海中。
话音刚落,李勇觉得颅内一阵剧痛袭来,不由得惨叫出来,双手紧箍住脑袋。
“怎么了?”薛晶问。
李勇只觉眼前的世界忽然闪烁了一下,像一盘录像带没有洗干净,窜出了之前的影像来。他的眼前出现了两团模糊的影子,叠加在一起,冲撞撕扯着。
“它想要改回来!”李勇咬着牙说,“王瑞你要做什么就动作快一点。”
“坚持住。”王瑞一面说,一面抓住刘子琦,“我们现在得去找你爸。”
“找我爸?”刘子琦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听了这话心中一阵别扭,但马上明白这不是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我知道了,去哪里找?”
“医院。”王瑞早想好了,“你爸不是送医院了吗?他现在应该在医院里。要让你爸相信我们,只能靠你了。只有让你爸搞清楚秀龙是怎么回事,我们才能找到对付它的方法。”
话虽如此,王瑞却没太大把握。刘子琦此刻身负重任,满心担忧爸爸是否真会相信自己。但他没有推辞,而是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当游行队伍远去,周围平静了下来,只有中气十足的口号声不时响起,现在谁也说不清那山崩地裂的灾变是否会在几分钟后发生。“快走!”王瑞催促着刘子琦,薛晶搀着李勇,纷纷朝医院跑去。
五脏俱全的家属区里,功能建筑都挤在一起,医院离宾馆很近,他们转眼就跑到了急诊室。那里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患者却不多,值班医生见四个孩子慌慌张张冲进来,以为是玩耍中出了什么意外,连忙问:“出什么事儿了?”说话间,他已经认出薛晶来,地震那晚就是他接的诊,连忙起身,“你的病情复发了?”
薛晶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是我。”说着一推刘子琦,“是他爸。刚晕倒送急诊了。”
刘子琦没有说话,医生问:“你爸叫什么名字?什么原因送来的?”
“刘佩。”回答了医生的话,刘子琦对父亲晕倒这事才有了实际的感觉,心里不由紧张起来。
只听医生说:“啊,是他啊。你爸的同事怎么回事儿?刚才把他送过来,转头就走了,连个陪护的都没有。你是他儿子?快跟我过来。你爸有没有心脑血管病史?”
医生边说边起身,领着大家往病房走去,一路上继续询问刘佩的病史:中风、遗传性高血压等等,可刘子琦一问三不知。医生生气地埋怨道:“你这儿子怎么当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那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刘子琦问。
“目前情况还好。”医生说,“虽然是急性脑梗——也就是中风——但幸好抢救及时,刚刚已经脱离危险。之后的恢复关键得看过往病史,这样我们才知道后面有多大风险,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问题。唉,本来打算问他家里人,你又不知道,你妈呢?”
刘子琦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意外离世了,他不知怎么给医生说,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话来。医生见状摇了摇头,“好吧,应该没有瘫痪的风险,但不排除神经受损的可能。”说着到了病房,他推开房门,领着大家进去。只见刘佩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鼻子里插着氧气管,胸口贴着电极片。“你们安静点,不要影响病人休息。”医生叮嘱完毕,转头回去值班了,只留下他们四个。
再紧急的事情,这时候也不好催。薛晶见刘子琦目光发直,轻声问他:“你还好吧?”
刘子琦脑子里乱糟糟的。平心而论,刘佩不是一个称职的爸爸,本来妈妈走得早,都说父子相依为命应该是很亲密的,但刘佩的工作忙碌得远超正常限度,父子间的交流少得可怜,甚至还不如陌生人。连从上海转学到汉旺,这么重要的事情,爸爸都可以说是不闻不问。对叛逆期的少年来说,他感觉不到爸爸对他的爱,自然慢慢生出逆反的恨意来。更糟糕的是,现在刘子琦发现,就那点仅有的可怜交流,还不知道他爸往里掺了多少假话。
尽管如此,当看到爸爸昏迷在病床上,干瘦的身体插着管子,连着导线,刘子琦积攒了一肚子的气也很难再生起来了。他走上前去,轻声唤道:“爸,你没事儿吧?爸?”他看着心电监护,眼角竟湿润了。
刘佩之前一直昏迷不醒,这时也不知道是治疗起了作用还是儿子的声音,他的身体竟有了反应。本来以为是幻觉,但睁眼果然看到刘子琦,心中一宽,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儿子?你怎么会在这里的?这种地方你怎么进来的?唐工呢?”他以为自己还在小楼里,可转眼觉得不对,“这是哪里?”
“这是医院。”刘子琦说,“你刚才在单位晕倒了。”
“医院?我晕倒了?”刘佩这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王瑞在一旁等得无比焦虑,轻推刘子琦示意。刘子琦说:“爸爸,我有重要的事情……”他话还没说完,刘佩就伸手拔下了氧气管,“我怎么能在医院?儿子,我现在没空跟你说话,我得马上……”
“爸爸!”
“子琦,我现在没时间。回头等我忙完了……”他说着就要起身。
“爸!你听我说!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
本来敏锐如刘佩,自己疾病送医,儿子赶来不关心病情还要说事,他早该察觉不对劲,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异客”,异常的电子电量是一个极端重要的信息,意味着“异客”的可怕超乎想象。
“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听话,爸爸的工作很重要,不能耽误!”说着就开始扯身上的心电监控。
这些话刘子琦听了太多遍。从小就是这样,爸爸的事情很重要,听话,别闹,下回吧……刘子琦积年邪火猛地上涌,一把摔上病房的门,咚一声巨响。刘佩正挣扎着要爬下床,找床底的鞋,听门口巨响抬头,只见儿子冲上前去,把他往床上一按,硬是让他躺了回去。
“刘子琦,你……”刘佩竟没有力气抵抗,这才意识到儿子的力气已经比自己大了,“你要干什么?”
“工作工作工作,你就知道工作!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句话啊!”刘子琦又是狂怒,又是伤心。
刘佩却不明白“都这个时候”是什么意思,“刘子琦!你别耍小孩子脾气,爸爸的事情……”
“‘异客’都要毁灭世界了,你还不知道吗?我们都要死了!整个镇都要完蛋了!”刘子琦对父亲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回话啊!”
刘佩从没见过儿子这模样,听到“异客”二字更是一愣,“你说什么?‘异客’,是什么意思?”
刘子琦从裤兜里掏出一直存着的纸条,“‘异客’,秀龙,那个十二层大楼密室里的东西。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刘佩惊疑不定地接过那张破破烂烂的纸条。他一直没明白为什么公文包里有张报告文件缺了一块,公文包没有打开过,报告也不像是自己不小心损坏的,此刻听到儿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又是惊讶又是糊涂。他连忙坐直,认真地看着刘子琦,还有他的伙伴。
此刻,他坐在床上,刘子琦站在他面前。他这才发现,必须仰着头才能和儿子面对面说话了。“到底怎么回事儿?这张纸你是怎么拿到的?”
这一问,刘子琦反而不知从何说起了。这时,王瑞把放在病房柜子上的硬壳本递给了他,那是医生记录病情用的,又硬又厚实。刘子琦略一疑惑,马上明白了过来。
只见,刘子琦伸出左手,穿物而过。刘佩刚才还满心不解,此刻立马瞪圆了眼睛,“这……你这是怎么回事儿?你没事儿吧?”儿子的异常让他顾不上“异客”,本能地想要握住儿子的手,刘子琦忙抽回,“这时候不能碰!”
等他抽回左手,一切恢复原状,刘佩连忙紧握在手上,心惊胆战地仔细看着,“这是怎么回事儿?儿子你到底怎么了?快说啊!”刘子琦从没见过父亲这般关切,一时呆了。
还是王瑞在一边说:“我们遇到了秀龙。”
薛晶也补充道:“就是‘异客’,叔叔你肯定知道。”
刘佩紧紧抓住儿子的手不肯放,硬把他往自己床边拉。刘子琦先是不肯,最后拗不过才坐下了,另外三人就在父子情深的背景下把事情讲了出来。时间不多,来不及说清所有细节,但也大概说了个明白。
刘佩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听着孩子们匪夷所思的经历,他半个脑子狂转,对照着自己对“异客”的猜想。这些经历在普通人的感知和理解范围以外,尤其是李勇的涂改现实。这听起来荒诞不经,但刘佩却意识到,这正可以解释“异客”的奇特现象。
为什么它能抢在激光器开启前躲避?为什么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巧合围绕它?
他想要认真思考,但只有半个脑子能用在正事上。也许还不到一半,更多的脑力深陷于愧疚之中,刘子琦之所以遭遇这一切,全因自己非要把他带到这个镇上。
听孩子们说起天崩地裂的地震时,刘佩忍不住颤抖起来。但只持续了一瞬,为了工作,他经受了长期训练,若不是因为刘子琦,他本应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
突然,他伸手一把抱住刘子琦。十四岁的儿子虽然还比他略矮一点,但已经比他重了。刘佩心中一颤,几滴热泪从眼眶滚落而下,“儿子,对不起。”
刘子琦惊讶地瞪着眼睛,不懂爸爸为什么这么讲,正要问,刘佩已经擦去眼泪,长叹苦笑道:“你刚才骂得对,爸爸一直忙来忙去,从没把时间留给过你。现在也来不及了,我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里陪着你。”
刘子琦觉得这话不对,王瑞多聪明的人,顿时惊得浑身冰凉,“叔叔,秀龙是怎么回事儿?现在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它有没有什么弱点……”
刘佩一笑,“唉,说是陪你,爸爸也不知道该怎么陪。我大概猜到‘异客’是怎么回事儿了。弱点……”他摇了摇头。
“孩子们,你们说你们查了双缝干涉,知道波粒二象性,知道了量子态叠加,还查到了我那张纸条上写的单电子宇宙假说。很了不起,你们才上初中啊。唉……”他长叹一口气,有些出神,旋即平复过来,“但是双缝干涉实验衍生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推论实验,你们应该没有查到,叫延迟选择实验,你们知道吗?”
这话只有王瑞和刘子琦勉强听得进去,却不明白这个节骨眼儿上为什么要说这个。王瑞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十二层大楼的方向,刘子琦则摇了摇头,“延迟选择实验?没听说,爸……”
刘佩中风刚恢复,精力不济,对他摆了摆手,“没有时间了。听着吧。谁能想到我们父子好容易有机会说说话,居然是说这个。也好,足球、篮球、羽毛球爸爸也都不会,儿子你呢?”
可他没有想到,连说这个的机会都没有了。
话音刚落,橙色的电光从他们脚底窜过。伴随着薛晶的尖叫声,头顶的预制板直直砸了下来。刘佩一把抱住刘子琦,扑向床边三个孩子,把他们四人用手臂护住,推向墙角的三角区。
医院楼塌了。惊慌中,李勇想要故技重施,却觉得脑内一阵剧痛。他一直绷紧着意识,努力维持这个现实,这时终于断弦,整个世界再度扭曲。刘子琦看见预制板砸在了父亲的背上,刘佩身上一片鲜血,立刻尖叫起来。尖叫声中,王瑞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