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关
当然,这何姓幕僚,还有一些理由没有说出来。
这些幕僚在这里窃窃私语,同时看着热闹,那一侧,陈郡谢氏的众人脸色都很是难看。
正如姬姒所厌恶的那样,谢广等人这时也满是厌恶。说起来,他们都觉得这种情况让人烦躁。毕竟,杨月秀要是真对他们有恩也就罢了,可现在的情况是,她拼出一条命不要,却送出一个毫无意义的消息来,现在,还挟恩图报,令得自家进退两难。
陈郡谢氏的人都沉默着,那杨星秀却还在紧紧地揪着谢琅的衣角,泪水盈盈地朝着他苦求。
姬姒站在后面,她朝着众人看了一眼后,突然站了出来。
这个时候的姬姒,自是一袭男装,而少年模样的她,长相清艳之余,还天生有着士族子弟才有的富贵相,所以她这一出面,众幕僚便暗暗猜测起她的身份来。
姬姒提步走到了谢琅身侧。
只见她轻叹一声,弯下腰轻轻扶起杨星秀,扶着这个哭得楚楚可怜,宛如雨中梨花的女子,姬姒掏出一块手帕,怜惜地塞到杨星秀手里,嘴里则温柔无比地说道:“擦一擦吧。”
待得杨星秀低头接过手帕,慢慢拭去泪水,姬姒低头看着她,徐徐说道:“这位小姑,某也姓谢,名字叫谢广……”
站在后面的谢广:……
姬姒的声音这时刻特别温柔低沉,含着无尽怜惜。她一句话令得众人转头向她看来后,姬姒继续低沉地说道:“某虽是陈郡谢氏的旁支,却也是谢十八重用之人。你姐妹对我等的拳拳心意,某不知别人如何,就谢广本人而言,却是深切感动的。”
略顿了顿,姬姒说出一句让谢广直翻白眼,差点摔倒的话,“阿星,谢十八不愿意纳你为妾。某却是非常愿意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不如嫁某如何?”转眼,姬姒抬头看向那何姓幕僚,叉了叉手后颇有风度地说道:“我对这位小姑颇为爱慕,谢十八不要她。我却是要她的。不知何公意下如何?”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姬姒完成了向杨星秀的求娶。
何姓幕僚先是怔住了,他眯着眼睛打量着姬姒,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故意为难,他会再次把杨星秀推到谢琅身上时,却听到那何姓幕僚笑呵呵地说道:“谢广郎君都如此说了,某也不好强求。罢了,这姐弟两人的性命,我将军府也不要了。你们谁想纳她,自去跟她本人说去。”
得了何姓幕僚这句话,姬姒马上道谢,然后,她转头看向了杨星秀。
所有人都看向了杨星秀。
……杨星秀却似被姬姒惊住了一样,她呆呆地站在那里,连眼泪都忘记流下,看了姬姒一眼,她马上转头看向谢琅,再然后,杨星秀又看向了姬姒。
约过了两息,杨星秀垂下泪来,她掩着脸泣道:“可,可是不能这样的……”
不等她把话说完,姬姒已打断了她的话头,她声音提高,语气不善地说道:“为什么不能?”姬姒眯着眼,她紧紧盯着杨星秀,说道:“你刚才说,你姐姐是为谢十八郎而死,其实这话错了。先不说你姐姐离间了我陈郡谢氏与大将军之间的友情,便当你姐姐是真施了恩,那恩情的对象,也是我们所有人,不止谢十八,便是我谢广也欠了你姐姐的恩情。现在我看中了你,也愿意娶你还报你姐妹的恩情,你为什么却说不能?”
说出这番刻薄的话后,略顿了顿,姬姒不客气地说道:“难道说,你其实就是冲着谢十八郎而来?”
姬姒这番话,先是点出杨星秀姐妹所谓的恩情,根本算不得恩情,从另一面来说,甚至还可以说是仇隙,然后,她又点出杨星秀的本意,一时之间,四周原本还同情着杨星秀的众人,再看向她时,那表情都变了,一个个都是轻蔑无比了!
杨星秀脸色又红又白,她见姬姒言辞咄咄逼人,便越发哽咽起来,她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身子摇摇晃晃,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
这时,她身边那魁梧少年冲了过来,他挡在杨星秀前面,扯着脖子怒道:“我二姐姐都因为你们被打死了,怎么,你这人还想逼死我三姐姐?”转眼,少年又叫道:“以前总听人说陈郡谢氏的人如何公道,谢十八郎如何仗义,弄了半天,却都是一些忘恩负义的人么?我三姐姐都这么伤心了,你这人还咄咄逼人的对着她,我呸,二姐姐真是白救了你们这种白眼狼了……”这少年还在扯着嗓子瞎喊,谢琅却已举起了手。
随着谢琅手一举,四下安静下来,那少年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这时,谢琅的声音传了来,他声音非常冷淡,“阿净,封五十金给这姐弟俩,让他们为这位杨月秀小姑置一副薄棺。”转眼,他见到那杨星秀娇躯摇摇晃晃,看向他的眼神中委屈悲伤无限,谢琅也不屑解说,更不屑争辩什么,他带着一份不耐地说道:“如果她们不走,便逐出去!”
最后一句,却是给事情定了性。他说把人逐出去,那就不是把对方当恩人,而是当不屑一顾之人了。一时之间,四下笑声隐隐,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杨星秀姐弟,便这样被人强行赶出了西院。
所有人都散去后,姬姒也得意洋洋地回到了自己的厢房。
可她前脚刚回到厢房,后脚房门大开,谢琅在十几个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见姬姒呆呆地看向自己,谢琅手一挥,使得众人散去。
所有人都散尽后,他跨入房门。对着刘义康派来服侍姬姒的几个婢仆说道:“都出去吧。”
“是!”那些人被他气势所迫,自然而然低下头,恭敬顺从地退了下去。
然后,便是谢琅广袖一甩,关上房门的声音传来。
看着姬姒,谢琅淡淡地说道:“刘义康这次强邀我们前来,定是有所图谋。在他意图还不明白的时候,你却跳出来,引起了他们的注目……姬阿姒,你莫非还一直以为自己刚才做得很好?”
他料得不错。一直到刚才。姬姒都是得意洋洋的。因此,他的话一落,她便是脸色一白。
看着她,谢琅又道:“我谢十八常年在外奔波。每到一地。总有无数女子千方百计勾引于我。对于这些,我早就经惯了,也自有对付之策。我方才之所以沉默,不过是想弄清楚一些事。姬阿姒,你那样迫不及待地跳出来,简直愚不可及!”
姬姒与他交往一年多来,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么重的语气斥责自己,一时之间,姬姒的眼眶红了,人也委屈得不得了。
吸了吸鼻子后,姬姒忍不住哑了声音,“我,我那不是怕吗?你一直不说话,我就以为你真在考虑纳她为妾了!”她这句话一出,顿时万般委屈千般伤心同时涌出,忍不住呜呜地哭泣起来。
就在这时,她身子一暖,却是被谢琅搂在了怀中。
谢琅低下头,用下巴在她秀发上摩挲了一会后,他低低的,无奈地说道:“乖,别哭了。”转眼,他又轻叹道:“阿姒,你不明白刘义康那个人……那人向来不择手段,你应该知道,今上得位不正,我怕刘义康有效仿之心。”转眼,谢琅又低声解释道:“我谢琅的名头摆在那里,刘义康也一直想通过我来影响众士族。阿姒,刘义康如果知道你是女子,又是我属意之人,只怕会对你下手啊。他都督八州军事,又向来是个行事骄纵不要脸皮的,到时会防不胜防啊。”
听到这里,姬姒全然明白了,她歉意地低声说道:“对,对不起。”
许久后,她听到谢琅低语道:“总之,从现在起,你得十分小心了。”姬姒拼命点头。转眼,谢琅又道:“我会在你房子外加派人手。”
可让姬姒和谢琅都没有想到的是,有些事,你便是知道了,也十分小心了,避不过的依然还是避不过。因为,你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这一天晚上,姬姒还没有睡着,便闻到了房中熏香的气味有点奇怪。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叫唤,却是堪堪睁开眼,却又晕睡过去。
姬姒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阴暗的所在。她刚刚坐起,马上发现自己的手脚竟然都被铐起来了,那锁链特别短,使得姬姒只有二步方圆的活动空间。
就在姬姒一步一步挪着,试图找到出去的法门时,突然的,她听到外面传来了几个人的对话声,“人醒了没有?”
“回管事的话,约莫还在小半个时辰才能苏醒。”
“小心点看着。”
“是。”
“那个,管事大人。小人听说,房中的这个小姑,似是谢十八的什么心上人,在他眼里,还挺有份量的?”
那管事的声音传来,“可能吧,这个消息还没有得到印证。”
这时,那人又好奇地问道:“刚才那个相骨的人来看了,除了说里面那个是个小姑外,好似还说了些什么,管事大人听到了吗?”
管事的声音再次传来,“听到了,相骨的人说,房中的这个小姑是个罕有的内媚绝色之女,刚才我禀报给大将军时,他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她献给陛下呢。”
那人说道:“这就对嘛。我就说呢,这小姑也不见颜色十分的好,怎么就入了谢十八的眼?原来是个内媚的,这样就说得通了。”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一通话,再才相继离去。
那两人离去后,又是一阵安静,约摸到了傍晚,姬姒都饿得手脚无力了,才有两个婢子过来,服侍她用了餐后,又帮姬姒洗了一个澡。
洗澡时,一个中年婢妇不停地在姬姒身上捏捏按按,她似乎精通相骨,所作所为都是在确定姬姒的骨相。
沐浴更衣后,两婢给姬姒着重打扮了一番。虽然没有铜镜,可打扮完毕后,姬姒却从两婢那怔楞惊叹的眼中,知道自己此刻定然极美。
说起来,姬姒本是那种极度适合打扮的人,她因为前世的经历,眼神多多少少有种媚意,同时,她的身上,也隐藏着一种少妇才有的风韵。这一切,因为姬姒前世的记忆尚少,影响也不大,都呈隐藏之势,可要是擅长打扮的人,却能把她这种隐藏的魅惑勾画出来,可以令得她姿色大增。
把姬姒打扮一通后,两婢又除去了姬姒手脚上的锁链,再然后,在六个身强力壮的婢女押送下,姬姒走出了这间阴暗的厢房。
姬姒对庄园不熟,也不知道现在身处何方,走在这刚刚抽条的柳枝下,她看着不远处的楼阁,暗暗忖道:也不知我是不是还在那个庄园里?
就在她一边乖顺地行走,一边悄悄打量着四周时,突然间,一婢向姬姒说道:“呆会大将军会有话问你,你要不想吃苦头,就乖乖地照实说来。”
几乎是这个婢子声音一落,突然间,姬姒听到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了一阵男子的低沉笑声。
见到姬姒转头怔怔地看着那侧墙头,一婢看着姬姒,羡慕地说道:“你是不是想知道那人是谁?他呀,就是咱们刘宋的皇太子。”略顿了顿,那婢子轻叹道:“也不知你走了什么运,大将军竟是准备把你送给太子殿下。”
什么?把她送给太子殿下?
姬姒脸色一白,这时,一阵春风拂面而来,感到身上微凉,姬姒低头看去。
这一看,姬姒才发现,自己的身上的衫衣,竟是十分的薄而透,并且,因着胸衣和腰带等物的巧妙作用,她重点部位遮得严严实实,可里面雪白的肌肤,却在薄纱下若隐若现,极得透与不透之妙!
想姬姒刚才心事重重,竟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这身衣着的不妥。
抿了抿唇,姬姒抬起头来,向着几个婢女低声问道:“十八郎呢?谢十八可在这里?”
“谢十八?”听到这个名字,一个婢女双眼明亮极了,“你在说谢十八?啊,我的谢郎啊,他定然是在建康的,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姬姒心里一沉,她这时才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几日,也不知被移到了一个什么所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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