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呆呆地看着她小屋桌子上的首饰盒,闵澜韬没帮她带回家去么?不应该是忘了,放在盒子边的血被他拿走了,不可能反而落下这么大个盒子。
步元敖虽然免除了她的工作,却不许她走出弥纶馆,比起之前,她反而更加不自由。除非闵澜韬来找她,她是不可能去修德苑问清原委的。
她有些着急,上回娘说家里只剩很少的银子,又处处要用钱,也许这些首饰是可以解爹娘的燃眉之急的。
沉吟了一会儿,她走出了自己的小屋,她得找香琴帮忙。
香琴有些犹豫地看着她,其实蔚蓝要见闵澜韬也很正常,她的病刚好,或许有什么不适想要再问问。但是……做下人久了,就很会看主人的脸色。爷、闵公子和蔚蓝之间总有些说不出的纠葛,她也弄不清楚,只知道有关蔚蓝的事就会让爷很暴躁,而且还和闵公子打了架。虽然她很同情蔚蓝,但发现爷对她的异常以后,她谨慎地与她保持了距离,反而不像她初来时那么坦然相助了,毕竟她也不想把自己卷入麻烦当中。
“香琴姐,我只是想见一下闵公子,请你派个人找他来就好。爷在前院办公,我……我只是想问闵公子一些事,一定会在爷回来之前说完的,不会给你惹麻烦的。”见她犹豫,蔚蓝恳求着,有些着急,甚至有些结巴了。
香琴无奈地看着她……蔚姑娘真的很漂亮,娇柔得让人忍不住怜爱她。尤其她大大的眼睛哀愁地注视的时候,谁会忍心不答应她的请求——爷……也许爷也是被她这双清澈美丽的眼睛看得心软,想恨又恨不起来,只好自己发脾气。
“好吧。”她叹了口气。
闵澜韬走进院子的时候,蔚蓝感到自己甚至有些激动,见他一面——也成了一件为难的事。
“闵公子……”她焦急地迎向他,想说,香琴又在一边忧心忡忡的看着。她尴尬地看了香琴一眼,香琴看明白了她的眼神,默默地走开了,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她和闵公子有什么不能当着她面说的秘密吗?
“小心!”闵澜韬扶住她的手臂,她走得太快,都有些微喘,他瞪她一眼,现在的她还是要好好调养的,尤其不能剧烈活动。
蔚蓝抓住他的胳膊,“闵公子……我的首饰您没带给我的家人吗?”
“没有。”
蔚蓝一愣,没想到他回答的那么干脆。
“我给了他们一些银票。”闵澜韬有些尴尬,冷着脸看着旁边的树。
“银票?”蔚蓝晃了晃他的胳膊,更迷惑了,“哪来的银票?”
闵澜韬转回眼瞪了她一下,“就步元敖有钱吗?你的首饰自己收好,也不值几个钱,我没拿。”
蔚蓝心烦意乱的看着他,他拿自己的钱救济了她的家人?当初她只是想让他帮着跑下腿,没想到……事情让她弄复杂了!现在……她要如何偿还他的钱,他的情?
“您……您给了他们多少钱?”
“一千两。”
一千两?!蔚蓝吸了口冷气,如今的她,如何能凑起一千两还他?
“闵公子……”她突然又绝望了,虽然他帮助了她,他的好意却让她陷入更深的无助。“这笔钱……”她想说她会想办法还给他,可是,她想什么办法?她有什么办法?不还?就说几句感谢的话?不,她也做不到……
“哼!”闵澜韬看出她的心思,生气了,“我没想让你还!我每年义诊送药,接济穷人的银两都远远不止这个数!就当我施舍给你那一家老老小小了。”他甩开她的手,转身就走。
施舍?
她微微苦笑,是的,施舍。她、她的家人现在全靠施舍而活。靠步元敖含着恶意的施舍解药,靠闵澜韬一片仁慈的施舍金钱。
“闵公子……”她追上去拉住了他的袖子,他又转回身瞪她了。
泪水无奈又悲哀的流下,她却笑了。“谢谢您。”
卑微如她,没有谈“偿还”的资格——她只能学着接受施舍……或许,她又苦苦笑了,她该庆幸,还有人愿意施舍给她。
闵澜韬皱起眉,也许他真的太莽撞,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而且,刚才他那话……她带着泪的笑,她挣扎的感激,居然让他内疚。
“不是想见他们么?明天我有空,我来弥纶馆接你。”他顿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接着说:“明天步元敖召集几个大掌柜商议事情,时间很充裕的。”
话说出口,他也一愣,为什么他会不由自主的加上这么句话?
蔚蓝满腹心事的点着头,明天……她就能看见家人了吗?他们会欢迎她还是责骂她?
这天,邢芬雪起得格外早,只带了贴身的丫鬟便匆匆赶往弥纶馆,迎面而来的寒风让她在心里抱怨不已。元敖都半个月没来找她了,更让她恼怒不堪的是,听下人们说,蔚蓝一直住在元敖的房间里!
她不相信!元敖从来不让她们住进他的房间,他高兴起来就去她们的院子住下。他不可能让蔚蓝那个病秧子又是仇家女住在他房间里的!不管如何,她要去亲眼看看!
刚弯过枯萎的花篱,她就看见了闵澜韬,他穿着出门的衣服,披着厚厚的披风,显然在等什么人。
心念一闪,她赶紧闪回花篱之后,对跟着她的丫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蹲下身,直直地窥伺着。
果然……闵澜韬等的真是蔚蓝!
闵澜韬打量了她一下,说了些什么,还把披风脱下来不顾她的推避硬是给她穿上了。邢芬雪冷笑,果然这两个人是有奸情的,光看闵澜韬的表情眼神就知道了!猛地,她注意到蔚蓝还捧了很大的一个首饰盒,两个人一路躲避着行人,鬼鬼窃窃地向一直没什么人用的东二门走去,上了一辆马车。
邢芬雪欣喜若狂,也有了劲头,也不怕冷了。“快!去裕实楼!”
闵澜韬赶着马车,悠闲地看着满路秋意,心情却意外的好。
车帘被掀开了,他微微侧过头,便看见了她清丽无匹的小脸。这些天……步元敖对她好多了吧,至少她的气色好多了,不那么死白死白的了。
“闵公子,给您。”她一脸娇美的固执,把披风捧还给他。
“穿上,我不冷。你穿得太少了。“他皱眉。
“我在车里不冷。”她坚持着,看着他冻红的手,感激又不忍。
“那谁也别穿了。”他又发孩子脾气了。
她看着他撇开的脸,心一横,展开披风为他披上,闵澜韬一愣,下意识地一拉缰绳,马车都停下了。
“闵公子……您再这样,我会更加愧疚的。”她诚恳地说,她欠他的越来越多了。
任由她细心地为他系好披风的带子他都没挣扎,久久不语。
马蹄声来的又快又急,似乎刚刚入耳,人已经到了跟前。
蔚蓝和闵澜韬都意外地看着,来的……竟然是步元敖!下人们被他远远甩在后面,他的眼神让蔚蓝浑身不由自主地一抖。
步元敖冷冷盯着两人,他看明白了!彻底看明白了!她带着细软上了闵澜韬的马车,还……还亲亲密密地为他系着披风的带子,两个人的身体几乎贴到一起!
“你想干什么?”闵澜韬戒备跳下马车,不客气地回看步元敖,步元敖已经冻结到眼眸深处的双瞳只恶狠狠地瞪着脸色惨白的蔚蓝。
为什么每次他心软的时候她都会毫不顾忌地捅上一刀!
他从马上俯下身来一把抓住她已经剪短的头发,所有的怨恨、气愤、痛楚都爆发了。他扯着她的头发,生生把她拖下马车。
蔚蓝疼得直冒冷汗,却不出声,双手死死扯着接近头皮的发丝,徒劳的想减缓疼痛。
“你想干什么?”闵澜韬也火了,绕过马车扑向步元敖,被他无情地一鞭子挥在肩头,披风“刷”的裂开了一道大口,血也从长衫里渗了出来。
“不!”蔚蓝惨叫一声,她又连累了闵公子!
她的这一声喊,让步元敖彻底疯狂了,他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拖行了几步,蔚蓝疼得一脸眼泪。他扔掉马鞭,掐住她的下颌,把她提到他的面前,好!好!这个女人除了欺骗就是背叛!
步元敖的双手掐住她细细的颈子,蔚蓝觉得血都被逼进脑袋,脸好涨,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却呼吸不到半点空气。他怨恨的看着她,鄙夷,厌恶……她的喉咙发出格格的响声,青筋也从皮肤下浮了起来。
她笑了,这种死法——很适合她。
闵澜韬只远远的看着,突然哈哈大笑,“好!好!步元敖,你赶紧掐死她,这样我们就都解脱了!”
解脱?蔚蓝的眼前已经漆黑一片,却努力的笑了,解脱……她终于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