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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孟泽:心上人的白月光竟是我 下部 28、天上地下,缘分难求

    她觉得我“回家”之说是在开玩笑,便靠在椅背上,晃着扇子,眯着眼,悠悠问道:“哪里的家?”

    我灌了口茶,抬手往上指了指。

    “房梁?鸡鸣狗盗,梁上君子?”她笑道,顺手摸过茶,“那些金铢都是你偷来的,你还要拐本公子回家跟你一起偷?”

    我:“不是,我要带你去升天。”

    她执茶盏的手一晃,里面的茶洒出来两三滴,却还是摆出镇静的模样与我道:“你说的升天……是动词还是名词?”

    我笑:“动词。”

    她手中的茶盏啪的一声便落在了茶案上,瞪大了眼睛看我:“带本公子升天?本公子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把‘送你去死’说得这般清新脱俗的!什么带我回家?你是不是要带本公子回老家,顺便叫我去陪我那地底下的列祖列宗?”

    “你误会了,我是要带你回天上,做神仙。”本君解释道。

    她觉得荒唐又可笑,撑住胳膊靠近我,打量道:“却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道:“孟泽。”

    “哦哦,孟泽兄,你是不是……”她顿了顿,勾了玉一样的手指敲了敲我的眉心,失笑道,“你这里面是不是有病?你自己回去当神仙罢,我就愿意在凡间当个凡间小老百姓。”

    我攥住她要缩回去的手,这动作惹得她眉梢跳了跳。恰逢窗外走过来两个要偷听我们谈话的小倌,我便听到自己极开心又极无赖的声音,“苏月你当日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尚未意识到有人蹲在窗外,硬生生抽了抽手却被本君攥得紧怎么也抽不出去,略气道:“本公子当日是怎么说的?”

    本君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道:“你当日问我可曾跟你睡过了,我说是,”顿了顿,回忆了一下小鱼儿平素里委屈的模样,学了学,“你说既然睡过了,那就会对我负责,我以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孰料不过一年,苏月公子便变了心。”

    她望着我,眉头一跳,似是没想到我这一个大男人会有这般形容。可于本君而言,能再次见到她,能把她带回天上,纵我真变成这副模样也是愿意的。

    窗外那两个小倌却不淡定了,议论尽数落在我同素书耳中。

    其中一个惊呼声不大不小:“我的天呐!你听到了吗?都睡过了!”

    另一个淡定一些:“你都跟旁人睡过,苏月公子跟旁人睡过有什么可惊奇的。”

    哪一个还不死心,“可他是苏月公子啊!”

    另一个又道:“苏月公子……也有生理需求。没什么好奇的。”

    “不好奇那你为什么跟着我来偷听?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嗯,我就是喜欢你。”

    “……”

    我看到素书,不,苏月公子终于忍不住了,手中的茶盏照着窗子飞出去:“你俩滚去别人窗子底下谈情说爱。”

    窗外那二位登时跑远了。

    她刚刚把茶盏扔了出去,本君指尖溜出几绺仙雾,凭空捏出一只一模一样的茶盏放在她面前,倒枯了的茶壶里重新生出茶水给她填满茶:“苏月公子答应跟我回天上了吗?”

    她那厢愣愣望住这从我指尖变出来茶盏,已然说不出话来。

    门外空气应我诀术平地而起了一道透明结界,护住这房中场景叫凡人看不得半分,昨晚这些本君才放下心往袖袋里掏了掏,从里面摸出手掌大小的孟鱼,放在茶案上,低头道:“吾儿,这便是你娘亲,她想你想得很,快叫一声娘给她听听。”

    此时的素书,眼睛已经瞪得如铜铃般大小。

    小鱼儿兴奋得不行,在茶案上打了个滚,“噌噌噌”跑到她眼皮子底下,开口清脆唤道:“娘亲!”

    见他娘不答话,甩开小步子跳到她胳膊上,又滚了几遭,爬到素书掌心,抱着她的手指头便亲,且边亲边道:“娘亲,我跟父君来接你回家了,你可开心吗?”本君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孩儿聪明、配合、体贴,母子相认的场景看得我也有些动容。只是也有点心疼孩儿她娘——那副表情显然是受到了震撼心灵的一击的模样。

    她那厢反应过来,怯生生地捧着掌心的小鱼儿,紧张得泪珠子都要落下来:“你……你方才管谁叫娘啊!”

    小鱼儿撅着屁股从她手掌里爬起来,眯着眼睛,伸出小短手,露出小奶牙,笑得天真无邪:“娘亲,抱抱!”

    她捧着小鱼儿到眼前,耐心给他解释:“你……你是天上的小神仙罢?我不是你娘亲,我是凡人,你晓得凡人是什么么,就是……”

    小鱼儿歪着小脑袋,嫩嫩道:“我不晓得什么是凡人,我晓得你是我娘亲。”

    素书蓦地一怔。

    他抬手触了触她的睫毛,就像小时候喜欢触我的睫毛那样,只是懂了小心翼翼、不至于伤了素书:“娘亲,父君说你比他好看,小鱼儿也这么觉得。”说罢小身子前倾,照着他娘亲的眉心亲了一起亲,欢喜道,“终于见到娘亲了,小鱼儿好开心,娘亲你现在在开心吗?”

    素书终于忍不住了,惊得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看着我咬了咬牙,做出口型道:“他为何要非要叫我娘?”

    小鱼儿不明所以,抹了抹她的眼角,“阿娘,你是不是‘喜极而泣’了,喜极而泣,父君教过我这个成语,形容很开心,娘亲见到小鱼儿比小鱼儿见到娘亲还要开心么。”

    吾儿开窍了,我心甚微。

    素书捧着孟鱼,孟鱼抱着她的手指头,她这厢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压低声音,惶惶问我道:“我信了你是神仙,但是我不能信这是我孩儿啊……本公子活了这十九年,没有记得自己生过娃娃!”

    我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怎么不可能呢,我们都睡过了,你也是知道的。你难道要不认小鱼儿吗?”

    小鱼儿一听他娘亲要不认他,睫毛一颤,嫩牙一咬,眼里顿时冒出一包泪,更紧得抱住他娘亲的手指,生怕被甩了:“娘亲你果真不认小鱼儿吗?小鱼儿想了你好久了啊,小鱼儿为了见你、为了不叫你难过都穿了衣裳……你为什么不认小鱼儿?”

    饶是本君这般狠心冷酷的神仙,平素里见到小鱼儿这般委屈的模样都是心疼的,何况素书。

    她见小鱼儿哭便慌了,又是摸他的头发、又是捏他的小脸,安抚了好一会儿,直到本君都快吃醋了,小鱼儿才道:“那娘亲,你愿意跟我们回家吗?”

    她又看我,好像想起什么来似的:“是不是……是不是去年,我们睡过之后,你回天上就有了娃娃?”

    我:“什么?”

    她一手捧着小鱼儿,一手隔着茶案攥住我的手,面上一派恍然大悟的模样:“上次睡过,所以你就……你就怀胎生出了娃娃是吗?我……我现在信了你不是凡人了。我们凡间都是姑娘生娃娃,你们天上都是男人生吗?”说到这里面上竟隐隐有了些激动神色,将我的手攥得更紧了一些道,“这么说天上和地下正好相反是吗?如果是这样,天上的女人是不是也可以三妻四妾娶好几个男人呢?”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硬生生撑出温柔的模样:“……不可以。你有了我,还需要其他男人吗?”

    “不不不……我就是这么一问,却说,男神仙是如何生娃娃的,你能给我说一下吗?”她两眼放光,似是对这个问题十分感兴趣。

    小鱼儿却跳起来,举着小手道:“我知道,我知道!就是生出一条鱼,小鱼在有荷花的池子里,每天吃饭睡觉听父君念书。然后就长大了,能化成仙形了!”

    素书不明白:“吃饭睡觉念书?”

    小鱼儿给她解释:“嗯,睡醒了就听父君念书。”

    小鱼儿傻,他不晓得他睡着的时候,我也在念书给他听。只不过那一万年,他睡着的时候多,醒着的时候少。

    “念什么书?”素书问他。

    小鱼儿道:“父君说,日后你有了喜欢的姑娘,就算死皮赖脸抱着她的腿儿也要跟她在一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便一定要去年同她爹娘求亲、把这姑娘娶回家,莫要等到来年再说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不笑春风,桃花笑你蠢。”

    我手中的茶盏猛地一晃。

    小鱼儿他竟……他竟记得住且记得丝毫不差。

    他又开口道:“还有还有。父君给娘亲说过,等以后老了,腿不能走了,我会在你身边,会给你做拐杖支撑你;如果你以后手都僵了,拿不住扇子也握不住剑,我会在身边,会替你扇风解暑、为你斩妖除魔;以后你老眼昏花,看不清这朝霞万里、看不清这星辰浩瀚,我会在你身边,做你的眼睛,带你去看北上天的流光、东海日出的云霞还有三月时节阳华山下三百里桃花。”

    素书听了这句话,敷在我手上的手指却是蓦地一颤,盯住我的眼睛,眉头紧皱,惶惶接了一句:“你若是愿意娶我,我便嫁给你……此话,不悔不灭……”

    我猛然抬头:“你记得?”

    她却因着我这震惊的模样怔了怔,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约莫有点印象,像是以前跟谁说过,”望了望房梁,继续道,“不过记不真切,这一年来我看上的公子有些多,都忘了许过谁这句话了。”

    本君忍住心中一抽,装出淡定的模样:“小鱼儿,你娘亲看上了别的公子,你说怎么办。”

    吾儿今日开窍,在他娘亲手掌心又是打滚又是亲:“娘亲娘亲,小鱼儿不要后爹。”

    到底是孟鱼的亲娘,孟鱼一卖萌,素书便架不住了。本君也沾了孟鱼的光,得了素书一些好脸色。

    只是,我也瞧了出来,她如今对我并没有多少感情。甚至……连故人都算不上。

    她说升天之前要回宫一趟,交代她爹娘几句。我便跟孟鱼陪她同回宫里。只是孟鱼又忘了如何变大的诀术,央求了我好一阵儿,我也没有告诉他,是了,本君是故意不告诉他的——凡间的红尘气息略重,又是在这烟花之地,他仙根不稳,还是少沾得为好。所以他最后只能委屈地被我揣进袖袋里,只是到我手上之前,又亲了他娘亲的脸颊一下。我这厢巴巴地盯着自己心爱的姑娘看了一个上午了,也没有亲过她一口,这小子倒是亲得顺手。本君心中醋意冒出来一些,便想也没想,捏住他的小褂子便塞了袖袋里去。孟鱼初初还抗议了一番,在袖袋里扑腾了一阵,不过小孩子嗜睡,折腾了没一会儿便趴在里面睡着了。

    “他睡着了?”素书抬手扯了扯我的袖子,往里面瞧了瞧道。

    “嗯,睡着了。”我笑道。

    她长呼出一口气,手中的折扇扔到半空打了个旋又握住,继续往前走,“别这般对我笑了,晓得你方才是装的。现在小朋友睡着了,你便不用装成这般模样了。”

    这句话叫我心下一沉,额上青筋一跳,跟上她道:“你……你觉得我方才是装的?”

    “嗯,可不么。本公子曾经走南闯北三年有余,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你这般模样的人是什么性情,本公子心里大概也有个数。去年这般时候,我在尚袖楼第一次见你。那时候我不晓得你是神仙,你为了捞个酒壶,从楼顶跳下来的时候,那般高度连眼皮也没眨一下。纵夜间我眼睛不太好,但好在是烛火明亮,我便看到,你睥睨着这一众人,从眸子到面色都是凛冽的。你这种人,哦不,你这种神仙,一看就是无情的人,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怕是也不在乎旁人的生死。从小到大打过不少架罢?且赢得多输得少对不对?天上的神仙,大概也是怕你的罢。”手中离骨折扇自在摇了一摇,这番话她说得从容又淡定。

    “你……果真这么想?”

    “不过我很好奇,你不说话的时候,明明是这般冷得叫人难以接近的形容,为何非得在我面前装成这般温良的模样。”顿了须臾,失笑出声,“不过,本公子确实欠你的,你想送我升天,我也是愿意的。毕竟,是你给了我金铢,使我护城坚固,护我承熙无虞。”

    她这几句话,宛如钝刀子割肉,一点一点磨着本君的心,这疼不剧烈却是没有尽头,远不如锋利的刃刺下去那般痛快和直接。

    如今素书不喜欢我这件事,我是晓得的。

    可我依然没有想到,她会觉得我不在乎旁人的生死;我也没想到,她会把我这般温和对她的模样,也看作是装成的温良。

    “素……苏月。”我唤她。

    她浅浅应了一声,却不抬头,径直往前走。

    我上前几步用力握住她的手腕,她脚下一顿终于停了下来,反应过来,如往常那般还是抽了回去,我便又握住:“苏月,你是不是……真的看上了旁人?”我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她眉梢一挑,不反驳,也不承认,偏偏说了一句:“你要管我吗?”

    那时候,探她记忆的诀术停在被我紧紧攥着的她的手腕上。可我便是在那一刻,听她这般不在乎地说出一句“你要管我吗”,便再没有勇气探她的记忆了。

    我怕看到她喜欢那个人喜欢到骨子里的形容。而那个人却不是我。

    可总也有事情是避不过、躲不得的。在皇宫呆了三日后,我便清楚地了解了如今的苏月对那个人的感情到了何种地步。

    承熙国这一年兵荒马乱虽然撑了过去,但是整个国家到底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于是乎本君在皇宫里待了三日,也没有见过自己这凡间的岳父大人。至于素书凡间的娘亲瑾妃,为了给苏月祈姻缘,半月前便出了皇城去了某座山的某座寺里吃斋念佛去了,那山距皇城还挺远,凡人的脚力最快也得六七天。所以到了皇宫,我等了三日,也没有见过他们二老,自然也没有办法说把苏月带走的事情。

    这三日里,我沾了孟鱼的光,没有被苏月赶出她的寝宫,反而在她宽大的**,占了一个能容身的地方。

    只是每每就寝、烛灯熄灭的时候,她寝宫里便会有这般对话——

    “你能不能别抱着本公主睡?”是了,她谨慎得很,在外面自称“本公子”,一回皇宫便改口“本公主”。

    “那我该抱着什么呢?小鱼儿,你娘亲不想让父君抱着,父君有些难过。”说完便往袖子里摸。

    “……你别叫醒他……”

    “那你可让我抱吗?”

    苏月咬牙切齿,却还是压低了声音:“抱松一点行不行,你抱得这么紧谁受得了!”

    我便将她裹紧怀里,下巴刚好垫在她肩膀上——神清气爽之中,便觉得带小鱼儿下凡,是何其英明的决定。

    只是那个人依旧在她心里,我偶尔同她贴得近一些的时候,便觉得她的梦魇落于我灵台之上几分,梦魇虚渺中渗出些失望,梦境成雾,依稀可以看到那个人云青绸衫、捏着一本书的模样。

    南宭……不,景岩,在苏月心中,远比我以为的,更重要。

    皇宫第四日清晨,早朝结束,我同苏月在去见他父皇的路上,恰逢退朝归去的文武大臣迎面走来,苏月瞧着这一帮人,似有若无地打量了一番,最后脸上有些黯然。我晓得,她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那个人所以有些失落。

    本君不是心地善良的神仙,正想借机咒一句“他没来上朝,莫不是病种了”罢,孰料,归去的大臣们议论纷纷,口中说的堪堪是景岩的事情。

    “张兄,景相已经三日不来上朝了,你可晓得是怎么回事?”

    “唉……听说是体内旧疾,来势汹汹,现在在府中,连床榻也下不得了……可惜了,才二十三岁的年纪,唉。”

    “哦?张兄可是亲眼见过,景相是个什么症状,陛下可曾派御医前去诊断?”

    “景相在护城一劫立下奇功,陛下自然体恤,三天之内接连派去御医三十个,不过听说是心头上的急症,唉,御医们也都束手无策。”

    “这么说……景相这一次,凶多吉少了?”

    “你想这心上的病症,哪里能治得好,如今怕是神仙下凡也难救了,本是朝廷栋梁,这一倒,真是可惜了呀。”

    这些话,落入了本君耳中,自然也落入了身旁的苏月耳中。

    我看到她攥紧折扇的手指被扇骨硌得惨白,面颊却是比手指更要白几分,连血色也看不到了。

    下一刻,便挥开衣袖,跨上骏马,身姿凛凛,奔出宫外。

    本君没有拦住她,本君也晓得自己拦不住她。

    袖子里的小鱼儿好似感应出来几分,用使得不大顺手的诀术隔空传音问我:“父君父君,娘亲是要去哪里?”

    “莫担心,你娘亲……还会回来的。”

    那一日我终究还是动用诀术算了一算。

    南宭投胎这景岩的命数,果真不大好。一年前他洞房花烛,窗外是瓢泼大雨,他终于挑开自己迎娶回家的新娘的喜帕,却看到了一副完全陌生的面容。

    他在宫宴之上,凛凛拒绝了承熙之国的公主,只为了娶那个他等了三年的姑娘,如今娶到了,可挑开喜帕,却发现完全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他踉跄几步,反应过来便冲出门外,到书房之中翻箱倒柜找出来那一张他曾经画过的画像,带着这画像便闯进大雨之中。宫里人,他只晓得她是宫里人,所以他带着这画像,快马加鞭冲进了宫里。

    其实,画像早就被雨水打湿了;其实,哪里需要画像。

    他找到瑾妃旁边的一个下人,掏出来被雨水浸得稀碎的画纸,看到画上之人全混入水墨成了空。无奈之中说出来在外游历三年这句话,下人便十分肯定地告诉他——这就是苏月公主,且不是别的苏月公主,正是三日前被景大人拒婚的那一个。

    若人人心中都有悔恨化成的绵绵不绝的小溪,那景岩心中的悔恨,便应当是那滔滔大江,滚滚东逝万万年,流也不尽,最终汇入悔恨之汪洋大海。

    也便是在那晚,这大雨、这大悔侵了他肺腑,他心尖尖上染了病。

    纵然后来他守卫护城有功,使承熙国免于沦陷,他重归左相之位,可这心病到底也未能好的了。怪不得当初在素的记忆之中见到娶妻一年之后的他,瘦得那般明显。以至于又一年过去,也便是现在,旧疾复发,汹汹不绝。

    天道轮回,本君也没有想到当日在凌波仙洲、在轩辕之国,那个对素书诛心的阴狠又冷厉的南宭大公子,也有今日这般被素书虐得体无完肤的时候。

    我心,甚慰。

    或许本君太过幸灾乐祸,以至于当晚,我变成了被素书虐的那一个。报应来得太快,真叫人反应都来不及。

    夜晚亥时,苏月她终于从相府回来了。彼时小鱼儿早已在我袖袋里入了眠,我在她寝宫,做好了饭食等她回来。

    当日在银河深里,我特意学了菜,当初想的就是这一世都做给她吃。

    可如今,她回来了,却并未看那菜一眼,径直走到我面前,距我不过半步的距离,脸上看不出悲也看不出喜,开口便道:“你要带我回天上对吗?”

    我道:“是。”

    “你喜欢我吗?”

    我几乎脱口而出:“我自然喜欢你,要不然我为何非要带你回天上?”

    “嗯。”她便没再说旁的,手指触上我的腰带,顿了一顿,便要解开。

    我蓦地一惊,赶紧扣住她的手,盯住她道:“你做什么?”

    她却笑了笑,只是烛火映过,她那神情显得有些清冷,挣开我的手,又往腰带处探去:“你喜欢我吗不是?我在尚袖楼也是挂过牌子的,喜欢我的人大概就是想睡我的,你也一样么不是,现在儿子都有了。”

    我心下一凉。一瞬之间,都不晓得该做什么来回应她,只是又握住她的手,低头道:“素……苏月,我骗了你,孩子是以前生的,一天前,不,一年前,我也并未同你真的睡过,我自始至终都曾尊重你,你如今却是怎么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说呢,就算是你们男神仙能生娃娃,可一年的时间,娃娃也不该长得这么快,能说能跳还能叫娘,”她知道了当初的事情,说出了这番话,神色愈发淡定,看着我道:“不过,我现在愿意跟你回天上,从此以后,你想同我睡便睡,我苏月随时奉陪,可以给小鱼儿当娘亲,可以给你当夫人,”顿了顿,终于说出来她这么做的原因,“可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也晓得罢,景岩活不过今夜了……我想请你帮我救活景岩。”

    可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也晓得罢,景岩活不过今夜了……我想请你帮我救活景岩。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原来是为了求我,救活景岩。

    我心心念念的、孩儿他娘亲,如今为了另外一个男人,这般轻易地把自己送了人。纵然这个人是本君,本君也实在欢喜不起来,甚至就觉得心底控制不住、一抽一抽地疼。

    本君,想骂娘。

    我晓得她虽然一直待在尚袖楼那般的地方,却一直洁身自好。当初说的那些什么“本公子卖身不卖艺之话”全是故意说的。可便就是这般洁身自好的她,如今为了救活景岩,竟要她自己、连同她以后的命运就轻而易举地交给我——这个对他没有多少感情的神仙,且连犹豫都没有犹豫,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我又低头看着她,此时她的手已经探入我衣襟。

    本君堂堂一个男人,便是在那一瞬间,忽觉得自己委屈地要命。

    “苏月,”我攥住她还要往我衣袍里伸的手,没能控制住自己,声调大了一些,语气严肃了一些,“你把自己当做什么……你又把我当做什么?”

    她愈发不在乎,笑道:“我把自己当物品送给你啊;把你……当作能救景岩的药?”

    这句话落入我耳中,忽觉得怒火自肺腑燃上来。我控制住力道将她推开,尽管如此,她还是踉跄了几步才站定,抬头看着我,纵然身子有些抖,可眼神里依旧是从容淡定又毫不在乎的模样。

    这模样叫我怒火更盛,睥睨她道:“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你拿我当药,我根本不在乎。你把我当什么都行,甚至曾经,我都想过,你把我当聂宿我也是欢喜的。”这话说出来便觉得心底抽疼更甚,自始至终,我对于素书也从未有过别的什么要求,我甚至对她的喜欢也是从平淡到剧烈,最后也想过、就算不能做自己、就算被她当成她心爱的聂宿大人喜欢,我也是愿意的——只要她能活着,只要她能在我身边。我再不能忍受她灰飞烟灭的消息,再不愿躺在无欲海攥着那片衣角幻想她还在。

    如今,她完完整整站在我身边了。可眼前的她又不像是她了。

    她太淡定,太从容,太潇洒不羁。她不在乎我,我并不难过,本君难过的是,她现在连自己也不在乎,而这不在乎,堪堪是为了南宭投胎的景岩。

    我想握住她的手跟她说,可我现在又不愿意触碰她,只能僵立在她面前,皱眉道:“你果真把自己当作物品么,你这般连连自己都不爱惜自己了吗?你是我的姑娘,你怎么能说出这般随便的话,就算对我也不能这么说。”

    她眸子颤了颤,默了一会儿,忽然笑问:“你说‘你把我当聂宿我也是欢喜的’……聂宿是谁,听着有些耳熟。”

    事到如今,聂宿仍然是她喜欢得最深的那一个。

    这一点也不奇怪。

    “你跟我回天上去的时候,我慢慢跟你讲。但是现在,你不能……”

    “不能怎么样?”她打断我,“你不愿意要我,还是不愿意救景岩?”

    我浑身一僵。

    那话一落,她便踮了脚尖贴近我,抬起胳膊搂住我的脖颈,照着我的唇便亲了下去,唇上辗转几次,轻声道:“这样呢?你愿意接受了吗?”手腕收回来,顺着我的衣襟探入我胸膛,“这样呢,能去救景岩了吗?”

    我再也忍不住,扯开贴在身上的她。彼时,她眼睑一颤,眸中再不是从容又冷清的模样,依稀浮起了些水雾。我甚至不用动诀术去探她的想法也晓得,她这厢不是因为自己被拒绝而落泪,她是怕我不救景岩而想哭。

    我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对着寝宫门口,理了理被她弄乱的衣衫,也让自己镇静下来,才到:“你可是承熙国堂堂的公主大人,”你也是九重天上唯聂宿之外的素书神尊,“你应当用命令的语气,吩咐我、派遣我去救景岩。而不是用这种委曲求全的方式。”

    素书大人,你从不是物品,你不能将自己随便送给谁,就连我也不行。

    我会好好待你,永远尊重你,叫你心甘情愿随我回天上,最后风风光光地嫁给我当夫人。

    “所以,你会救景岩吗?”她最关心的,到底还是这个问题。

    “明日我便去相府,他死不了。”说这句话,我便走出去。

    那晚夜色尚好,玉盘明亮。

    我其实并未走远,出了她寝宫门口,便御风飞上了她寝宫的殿顶。

    清风入怀,叫我清醒了几分,那怒火也渐渐熄了下去,只是心中那抽疼之感,却更甚了一些。

    景岩这桩事,同素书这一桩还不太一样。素书她落在凡间是没有预兆的,天上没有她的命盘,我要带她上天入地,只要有仙丹和后补的命盘,都是可以的。而今天,我查看景岩的往事,大概也能确定了一些,南宭那厮是正儿八经下凡历劫,有命盘在册,条条句句都是按照正途在走。

    他要死就是死,他要活就是活,我现在把他强行救回来,就是在——逆天命而行。

    私自逆转命盘是一桩劫,劫多劫少我不晓得,何时应劫我也不晓得。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应个千儿八百次的劫数,哪里好意思称得上是神仙,又哪里好意思做魔族的老大。我是不害怕这个的。

    明明自己都能劝自己了,着一些事情也都能看得开了,可不晓得为什么,躺在她寝宫的殿顶之上,想到她那句“我把自己当物品送给你啊;把你……当做能救景岩的药”,心里还是会蓦地痛一阵,压也压不住。

    凭空变出来了些酒,对着这夜空狠狠灌了几口。

    后来隐隐约约入睡,梦中出现的是同素书互相表明心意的场景。

    那时候,我凑近她,她的脸便停在距我不到一寸的地方,我的手指便忍不住探入她发中,轻轻抚住她的脖颈,低声问她:“还有一桩事,我想提一提……素书神尊对我是个什么情感?”

    那时的她认真想了会儿:“昨夜,你问我如果你对我有些感情呢,那一刻我其实认真想了想。我问你要娶我吗,是认真的。我说的那句,‘如果你愿意娶我,我便嫁给你’也是认真的。可能现在感情不深,日后我们可以慢慢培养。”

    连埋在发丝里的我的手指不由紧扣了一些,“神尊大人,我对你有些感情的意思,大概是我喜欢你。”

    你看那时候,我们多好。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的素书大人再次靠近我,用的是这般的方式。

    天道轮回,这大概就是在惩罚我割她鱼鳍的罪孽。

    那梦极短,我一梦醒来,不过子时。

    又灌下一壶酒,觉得这事早早了了为好,有劫数早早应了也好。所以没有多想,御风飞到相府,找到那个半死不活的景岩,扯出几丝修为渗入茶汤之中,给他灌了下去。

    他这般,大概能在凡间,长命百岁了。

    本君又飞回苏月寝宫的殿顶之上,摸过酒坛来继续喝酒。其实我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喝醉的,也不晓得喝醉了之后为什么会直接隐了身形从殿顶穿过,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反正自己已经带了一身酒意飞上床榻、将**的人儿扯带进怀里,如何也不愿意撒手了。

    醉与清醒各参半,本君向来不是正人君子,所幸乘着那一半的醉意,侧躺在她身旁,将她圈住。

    那时,已经是次日酉时。

    怀中的她约莫是颤了颤,带着我垫在她额上的下颌也跟着颤了颤。

    她早就醒过来了,她晓得是我,可是她偏偏连躲也没有躲。或许正因为知道我是谁,所以才不躲。她今夜是求了我的,她大概觉得欠了我,大概觉得要还我,所以才不躲。

    她这副模样叫我生气,我控制不住自己,脑袋一侧便照着她脖颈上咬下去。

    怀中的人儿倒吸了一口凉气,终于应了我一声:“你为何咬我?”这声音不大不小,却在这寂静的寝宫里,听得分外清楚。

    我唇角一顿,却没忍住照着那微凉的脖颈又咬了一口,直到月光倾洒进来几分,她脖颈玉一样的皮肤之上落下一块印子才罢了休。

    “咬你,是要你也体会一下疼的滋味,”万般惆怅过喉,我的唇贴近她耳侧,我听到自己有些哑、有些无奈的声音,“你当真喜欢他到这种地步了吗,若是旁人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你是不是为了救他,也愿意委身于其他的人?”

    她不说话。

    我唇齿便又贴上她的脖颈,我不晓得明明被咬的是她、我为何会觉得心里疼得厉害:“如果他大难不死活了过来,你是不是就会跟他在一起了。”

    她还是不说话。

    “你忘了在神界的时候,你写给我的信,你说过那不悔不灭的话,你忘了吗?”

    她依旧不说话。

    我花了很大力气才按住自己想要动诀术去探她的想法的心思,我安慰自己:与其探了她想法、知道一个本君不喜欢的答案叫这心更痛,还不如这样,还不如不知道,这样也好。

    许是那凉酒作祟,本君完完整整体会了一把那凡人所写的那句时——“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中的心情。这一万年如醉梦中,酒醒梦尽之后,我心爱的姑娘、我孩儿他娘亲,已经不在我身旁了,她喜欢上别人了。我不晓得该怪谁,我想揍人,又想揍自己。

    万般悔恨穿肠过——我为何没能早早发现她在凡间,我为何不能赶在景岩这混蛋之前遇见苏月;她当年也是喜欢过我的,为何偏偏就忘了;我当年为何那般混账,不曾想到是她把眼睛的清明给了我;我为何听信了妖女谗言,把她的鱼鳍给割了,伤了她、伤了我的孩儿。

    怀中的人儿许是被咬得疼了,挣了挣,费力地转过身子,四周昏暗、她的眸光也黯淡,是以看不清我的脸,只是伸出手来摸到我眼睛的位置,终于不是冷淡的模样,我看到她有些慌张的神情,我听到她有些温柔的声音——“孟泽,你方才哭了吗?”

    我握住她的停在我眼角的手,攥在掌心,确实感觉到她指尖微微的潮湿,我才晓得自己方才问出那些话后竟然落了泪。我堂堂一个大男人,想到自己的姑娘看上了旁人、为了旁人来舍身求我,我就难受得恨不能照着自己的心脏捅两刀。

    她手足无措的神情尽数落入我眼中,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不是看上我了啊。”

    我没想到她思索这么久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可这句话我已经准备了千万次:“是,素……苏月,我带你回天上就是要娶你的。”

    “我们凡间有句话,叫病急乱投医。我今夜,确实是替景岩急了。他同本公主之间的事,你这个神仙大概也很容易就知道了罢。两年前,他娶了我母妃身旁的宫女为妻的时候,我曾有些怨气,我控制不住在想,他为何不能去问一问旁人,木苏玉长什么样子,可是与他讨论护城的守卫方法的那一个。但后来,我就渐渐发现自己对这一桩感情放下得也算快,许是我真的……没有那般刻骨铭心地喜欢他。而我同他的这一桩情谊上,各自都有错,可都不算大错,所以唯一能解释得通的便是缘分浅薄。”她抬手攥住我的衣襟,仿佛是要寻一个支撑的模样,“但是,他现在这个病症,却是两年前成亲当晚,因我而得。这一桩过错,他不叫本公主认,本公主也得认。我去看他的时候,看到他的模样,脑海之中浮现的便是那‘日薄西山’四个字,本公主生生害了这一条命,你可体会得到我的心急?”

    她同我解释了这么多。

    可唯独那一句“我就渐渐发现自己对这一桩感情放下得也算快,许是我真的……没有那般刻骨铭心地喜欢他”落在本君心上,被本君拿着朱笔特意批划出来,觉得不过瘾,又拿了小簿子单独抄下来,捧在手心里一遍一遍品读回味——真的,素书大人,用不了这么多句话,你只消跟我说这一句,就够了。

    我心大喜。我自大哀心死,一瞬间便原地复活。

    怀中的人儿看不到我心花怒放的表情,脸颊贴在我胸膛之上,疑惑道:“你方才说,我在天上的时候,跟你说过什么不悔不灭的话。我原来也在天上么,我是个什么神仙?现在作为一个凡人,也不晓得曾经的事情。你要不要把过往的事给我讲一讲?”

    本君的僵了一僵。

    这一僵不为别的,是因为我轰然想起来老君当日嘱咐我的话——“素书她……她经历过这一遭,从凡间飞重回天上,是记不得这前尘往事的,所能回忆到的便只是她从凡间出生到成仙这些岁月。老夫觉得,她既然忘了,便就忘了。你还是不要跟她说的好。她若重回天上,便叫她这般无所忧虑地活着罢,莫再提往事,徒添悲惘了”

    我恨自己说谎,可我又怕她完完整整知道天上的事情之后,会难过、会不肯理我。

    本君到底是自私的。我再不能忍受她离我而去。所以,如老君所说,偶尔的谎话隐瞒不是坏事,道不可至清,万物生灵也不可至清。不知便不想,叫素书安安稳稳活着才是最好的。

    喉中哽了哽,终于开口道:“你原本,是小鱼儿他娘亲啊。小鱼儿是你同我的孩儿。”

    她太阳穴跳了跳,显然对于这一桩事已经不信了,身子躲开我几分:“你莫要诳我啊,你娶过我吗,我为何会给你生孩子。”

    我把她重新拉回怀里,抚着她的头发、她的脖颈,尽量温和道:“你当年,灰飞……飞临凡间之前,曾亲笔给我写了书信,你说过想嫁给我,你让我带着凤冠霞帔去娶你。所以,回天上,我们择日便把这亲给成了罢,夜长梦多,我等你等了许久。”足足一万三百多年了。

    她抬眸:“我这凡间还有放不下的事情,能不能……”

    “不能。没有什么放不下的,那个景岩我方才已经把他救活了,他蹦跶个百八十年没问题;你们承熙国承我仙泽,日后金瓯无缺,国运昌隆;至于你父皇母妃,我大可动用仙术,变一个什么国家的皇子身份叫他们相信,你随我回家,日后若是思念你爹娘,我们大可以下凡来见他们。”

    她笑出声:“若我不喜欢天上的生活,想在凡间常住呢?”

    “我陪你。你在哪里,我和小鱼儿便在哪里。”我低头道,“但是你得先跟我回天上,我们得注册仙籍,你得先恢复神仙的身份。你觉得怎么样。”

    “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当神仙,你容我再考虑个几年。”她笑了笑,竟有些故意的味道。

    我却还是慌了一慌,攥住她的手,放在心上的位置,“你不能把自己考虑老了啊……纵然你老了也好看,但是这凡间的岁月太不经折腾,我不忍心看你变老,你可体会得到我的心情?”

    “孟泽神仙,”她道,脸上恢复了从容神色,“其实我不过一个凡人而已,这近二十年的岁月里,从未有过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感,更未曾见过天降祥瑞、福神莅临之事。你同我说实话罢,那个说要嫁给你的是小鱼儿他亲娘对不对,而他亲娘遇了什么大劫早逝了对不对。本公主是不是跟小鱼儿他亲娘长得像,所以,你要想方设法把我带回天上,给你做妾夫人,给小鱼儿做后娘对不对?”

    这些问题,叫我不晓得如何回答。

    因为这些问题回答出来,那血淋漓的往事便就要被扯出来了。

    她说,你同我说实话罢,那个说要嫁给你的是小鱼儿他亲娘对不对,而他亲娘遇了什么大劫早逝了对不对。本公主是不是跟小鱼儿他亲娘长得像,所以,你要想方设法把我带回天上,给你做妾夫人,给小鱼儿做后娘对不对?

    我哽了一哽,不晓得如何回答,但我深知如果说出曾经的事,她大概是永远也不可能跟我在一处了。

    过了好几个须臾,我终究听到自己略恍惚的声音——“我会好好待你的。”

    她在我怀中轻声一笑:“果然如此。”

    我僵了一僵,道:“睡吧。”

    她抬头:“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景岩。你觉得本公主什么时候跟你回天上比较合适?明天呢,还是晚一些呢?”

    我哪里忍得了更晚一些,当即回答道:“明天。”

    怀中的人儿爽快:“成,就明天。”

    我掏出来那乘着仙丹的白瓷瓶,将里面的仙丹送到她唇边:“太上老君的仙丹,你得吃了这个,才能跟我升天。”

    她看不太清楚,但还是咬了过去,囫囵笑道:“不会是毒药罢……”

    我俯身贴近她的唇,舌尖勾出那仙丹,咬下一半。

    她浑身一僵,面上又惊又怔,“你……你方才在做什么?”

    “没什么,你说这是毒药,那我想跟你一起死呗。”我道。

    她反应过来,嚼了那半颗仙丹,凉被一提,捂住脸,隔着被子道:“睡……睡吧。”

    袖袋里的小鱼儿便是在这时候醒过来了,嘤嘤嘤道:“爹爹,娘亲,小鱼儿饿。”

    素书:“……”

    我从瓷瓶里摸出来一颗仙丹往袖袋里送:“你现在身子小,抱着这个大约能舔一晚上。明儿我们就回家了。”

    素书腾地掀开被子,震惊道:“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

    我也愣了愣:“我哪里不负责任了?”

    “你怎么能给小孩子吃这东西,况且这是给我这种凡人吃的罢?”她皱眉,觉得不解气又踢了我一脚,“你今夜等我回来的时候不是做了饭菜么,你……你用你那法术去热一热,去给小鱼儿吃。”话音刚落,她的肚子也恰赶着时候响了几声。

    她脸皮还是薄,又扯过凉被捂住脸:“我一点也不饿啊,你听错了……”

    我笑了笑,此地无银三百两。然后下床去热了饭菜。

    次日,本君在承熙国朝堂之上,略施薄法,素书她这凡间的爹娘连同一众大臣,便纷纷表示十分赞成我这位来自邻国的年轻王爷同苏月公主的婚事,并且赞成本王今日便带着苏月公主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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