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受请假没去公司。
攻开了一上午的会,午饭时间想去找他说句话,才发现这件事,有些担心地发了条信息过去:“没事吧?”
受很快回了:“没事,有点感冒,休息一天就好。”
“吃药没?”
“吃了,别担心。”
攻有点意外,毕竟受这些年在公司拿过不少全勤奖,上一次缺席还是因为攻一手制造的“伪事后”事件,而且那次他第二天就来上班了。以受的忍耐力,不像是个会被普通感冒打倒的人。
不过攻又有点小欣慰,只当是两人确定关系之后,受放松了不少。
直到当日下午,攻才听闻养子跳槽去财阀大佬旗下公司的事。
攻的第一反应是恐惧——他太清楚养子对受意味着什么了,不敢想象这件事能对受造成多大的打击。受今天没出现,会不会已经……
攻吓得立即冲出了公司,上了车直奔受家,却又害怕来不及,半途发了个视频通话邀请过去。
那头接通了,攻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不要想不开!”
受:“……”
攻定睛一看,发现受虽然脸色很差,精神却还过得去,闻言甚至露出了带着歉意的微笑。
受:“你这么快就知道了?唉,我就怕你为了这点破事儿分神……”
攻:“……”
受:“我没事,真没事,昨晚已经想通不少了。”
攻:“……”
攻脸上将信将疑的担忧表情让受的心都揪了起来。受既幸福又自责,心中早些时候埋下的某个念头也开始生根发芽。
受:“不过回头确实有点事儿想跟你谈谈,你先回去忙吧,今晚有空吗?”
受这话是给攻吃了颗定心丸,潜台词是“我至少会全须全尾地活到今晚所以别怕”。
攻吁了口气,挂了通话,那一直被恐惧压制的怒火才冒出了头。
攻吩咐司机掉头,开往另一个方向,同时翻出养子的联系方式,发了条信息过去:“你在新东家还没过试用期。猜猜看,他们获知你的种种黑历史后,会是什么反应?”
养子很快回了:“你想要什么?”
攻发过去一个地址:“二十分钟内来这里见我。”
攻的车子开到那家茶楼时,养子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了。
攻开门见山:“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养子面无表情。
攻判断不出他是否也听闻了自己打探出的那些风声、是否也从中做出了某种判断。有可能吗?这小子的能力已经产生了如此飞跃吗?
攻慢悠悠地呷了口茶:“不过,无论你的动机如何,都改变不了你的蠢。”
养子依然直勾勾地望着他。
攻:“你以为跳槽去做个小管理,就能接触到核心机密?那些被他亲手培养了十年二十年的人是吃素的吗,还轮得到你上位?”
养子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我能混成怎样,不关你的事。”
攻:“就算真让你走了狗屎运,入了他老人家的眼,人家难道不会查你的背景?一旦他们发现你被我栽培过……你是准备灰溜溜地滚回来,再赖着你爹?”
养子阴鸷地将茶杯一搁:“再说一遍,不关你的事。”
攻耸耸肩:“当然,你蠢死也不关我事。”
养子冷笑一声:“走着瞧。”起身就往外走。
攻续道:“但是,一旦你的蠢为你爹引去任何麻烦,我会给你上最后一课。”
这毫不掩饰的威胁一出口,养子脚下顿了顿,似乎想撂下一句针锋相对的狠话,但遭受了攻的气场压制,最终一言不发地走了。
傍晚,攻敲开受的家门,张口就说:“收拾一下换洗衣服,快,车子等着。”
受愣了愣:“去干嘛?”
攻:“出差。”
受:“去哪儿?”
攻似乎临时考虑了两秒:“泡温泉。”
受:“……”
受迷迷糊糊就上了飞机。
娇滴滴女秘书效率越来越惊人了,在他们去机场的路上发来了机票订单、酒店订单和详细行程安排。受一下飞机就被专车接去了度假酒店,一路送进贵宾房。
服务生放下行李,拉开窗帘,向他们展示了一下落地玻璃墙后的私人小温泉池,又指明了挂浴衣和浴巾的地方,就鞠躬退场了。
房门合上,攻开始若无其事地脱衣服:“先泡会儿?”
受:“……”
攻脱了衣服,再次亮出引以为傲的好身材,将浴衣随便一搭:“对了,喝点什么?他们会送到池子边的。”
受终于从愣神状态恢复过来:“不……不喝了,谈点事儿。”
攻已经走向了内线电话:“喝嘛,好几天呢,明天再谈也不迟。”
受突然意识到了对方隐藏极深的无措。他怕自己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决定,所以一路闭口不谈此事,只想让自己先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昨晚那丧家犬似的德性,不说别的,最对不起的就是他。
受心情复杂地笑了笑,脱光下水了。
温泉烫得他龇牙咧嘴,适应好半天才往下沉一点儿。
攻边握着电话点餐,边透过玻璃墙看他缓缓入水的背影。
受作为一条咸鱼当然是没有腹肌的,但基因优越,天生窄腰长腿,而且饮食习惯健康,身材比起年轻时并没有明显走样。攻刚认识的时候嫌弃他站姿颓废,撑不起西装,后来他在攻身边慢慢地改了。如今这月色下入水的身影,恍然间又有了当年镜头里的气质。
攻无可避免地硬了,遮遮掩掩地半裹着浴袍进了池子,才将浴袍扔到岸上。
想来一发,又觉得这种关头很不体贴。
攻东拉西扯:“这儿空气好,还能看见星星。”
受仰头去看星星,攻就看着他发红的脖颈。
酒很快送来了,受热得暂时坐上岸去喘了口气,只将小腿浸在池子里与攻碰杯,仰头饮酒的姿势是演戏那会儿受过训练的,风雅又洒脱。
攻受不了了。
受喝着酒,忽然感觉水中的脚踝被握住了。
攻将他的脚踝半托出水面,侧头亲了一下。
受一瞬间头皮发麻,心率在水温、酒精与情绪的三重所用下直线飙升。
攻凑近过来,受动了动唇想说句什么,被攻按住了。
攻拉着他朝前挪了一段,让他保持着坐在池沿的姿势,自己游到了他双腿之间。
受倒吸一口凉气。
受杯中的液体洒了出来。
受颤抖着放下酒杯,揪住了攻的头发。
完事之后攻也热到待不住了,两人转移阵地去房中,又正经办了两回事。
受最后嗓子都哑了,开始半梦半醒地哭泣,搂着攻吻个没完。
翌日中午俩人才爬起来,穿戴整齐,在房里吃了午餐。
攻:“还想谈吗?”
受:“要谈的。我想了很久,有个决定要征求你的意见。”
攻:“?”
受吸了口气:“我想回去演戏。”
攻:“……”
攻一时没给反应,只是微微蹙眉望着受。
受也忐忑不安地坐到他身边,回望着他。
攻:“为什么?因为我说了喜欢看你演戏?”
受:“不不不,这只是原因之一。我想做一个配得上你的人。”
攻嘴一张,受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截口道:“我知道你并不在意我们事业上的差距。我说的‘配得上’也不是那方面。”
攻:“那是哪方面?”
受微笑着拉住攻的手:“我希望在余生里,做一个像你一样自信、坦荡、温柔的人,把最好的自己回报给你。”
对攻来说,这既是极高的赞誉,也是深沉的诺言。受几乎是在说“今后都是你给的新生”了。
攻在短暂的婚姻之后,再也没体验过如此认真的关系,一时觉得胸口很沉,一时却又满心温暖。
他突然明白了女儿从前的那句“你可不是单身了一辈子吗”——那时他不服气,不愿面对那可悲的描述。直到刚才,他竟然为了受这一句话,生出了“以后真得自信坦荡温柔点儿,别让他失望”的想法。
为了彼此努力做更好的人,这感觉简直又回到了年轻时代,同时也让他意识到了此前漫长的孤独。
受继续说:“我没有什么擅长的事,在公司里很难给你多少助力……但演戏不同,也许在未来的一天,你投资一部戏,我能把它演好演红……当然那还是需要时间和运气的,现在只能从龙套跑起了。”
攻:“不会让你跑龙套的。”他表情复杂,“我毫不怀疑你是个好演员,只是担心你回到那个圈子,会不开心。”
受:“总是要跟过去和解的。”
攻:“谁说的?不和解也没关系。”
受:“……”
攻沉默良久,缓了口气:“行吧,真的想好了,咱们就一步一步来。”
他又默念了一遍送儿子出去创业时的台词:哪天反悔了,大不了我再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