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又断断续续去受家蹭了几次饭,给养子上了几堂课。
他发现自己女儿当初看上这小子是有原因的。养子的确聪明过人,稍经点拨就进步显著。而且逐渐放松下来后,谈吐十分幽默,还会自黑自嘲。养子不可能凭空长成这样,从他身上,攻就能想象出受在私底下的样子。
一个月后,攻临走时问养子:“布置给你的阅读材料都看完没?”
养子:“看完了,有些感悟——”
攻打断他:“感悟不用靠嘴说,回头帮我做几份企划书,作为考核。”
受将攻送出门,照例千恩万谢。
攻笑了笑:“我的学费很贵,可不是几顿饭就能打发的。”
受:“……”
攻停下脚步看着受:“我说过,我对你儿子的提点,与你告诉我的实话等价交换。”
受也望着攻。这一个月的相处,已经让受充分感受到了他的善意。受想不明白这善意因何而起,所以格外诚惶诚恐。
如果攻做这么多,真的只是为了打探一出惨剧,那这大概是自己唯一能给的报答了。
受酝酿了一下。
受:“说点什么呢?当年那个……那个丑闻……我不是自愿的。”
从攻的表情里,他看不出攻是信了,还是出于怜悯装作信了。
受又想了半天,万分艰难地组织出一句:“当时我手脚没力气,没法抵抗……”
攻试图回想受在现场的样子。可除了一道模糊的影子,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受仿佛并不指望说服谁,笑道:“不过没留证据,就算有,也被销毁了。”
攻:“不需要证据。我相信你。”
攻希望他再多说几句,至少解释一下手脚为何会没力气。但受显然不准备直面回忆,迅速转移了话题:“还有,我们两个以前就见过。”
攻眼皮一跳:“什么时候?”
受:“我来公司的第八年。那天我在走廊上,有个人叫住我,大概是你的下属吧。她有什么急事要走,让我帮她送一份文件给你。”
“然后呢?”
“我心里有鬼,一直尽量避免见任何没见过的人。但那活儿也不好再转交给谁,只好硬着头皮去了你办公室。我心里挺怕的,但你当时在听人汇报,只扫了我一眼,客气了一声‘辛苦了’。”
受笑了笑:“老总一直是个很好的人。”
攻冲动地抱住了受。
受:“……你在干什么?”
攻:“……”
攻没法解释。
受想了想,只当他被自己惨哭了:“老总,我知道我看着挺惨的——”
攻:“不是看着,你确实挺惨的。”
受:“……好的。”
受重振旗鼓:“但是呢,这些年多亏你赏一口饭吃,我当会计活得还算体面,现在儿子也长大了。你在不知情的时候,已经帮了我很多。”
攻放开他:“你想说什么?”
受:“……你可以去帮助更惨的人。”
攻愣了愣。
攻:“你觉得我在做慈善?”
受:“不是不是,我真的很感恩,但我没有东西可以报答你,压力很大……不然你告诉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攻能说什么呢?
“那就跟我来一发”这种话,他如果真说出口了,跟当初那个大佬有何分别?大佬仗势欺人,自己施恩图报,谁也不比谁高尚。
何况,攻有自己的傲慢。
他这么英俊倜傥又睿智,想让人心甘情愿爱上自己,需要凭身外之物吗?
于是攻现编了一个优美的谎言:“我小时候,喜欢捡受伤的小鸟回家。小鸟特别惨,有些毛掉得不剩几根,还有些爪子也破了,站都站不起来。家人总劝我放弃,可我看不得它们那个样子,总是一晚上起来几次,喂水喂食,养到活蹦乱跳了再放飞。不是因为怜悯,纯粹是为了让自己舒心。”
受:“……您的脑门后面,有圣光。”
攻也被自己恶心了一下,面色却很镇定:“看着它们振翅高飞令我愉悦。你想报答我,就再让我愉悦一次。”
攻利用这个理由,开始主动制造一些机会。
比如拉受去健身房锻炼。
攻长期沾花惹草,要当创造金枪不倒神话,所以已经健身多年,看背影能当小鲜肉。可惜咸鱼了二十年的受,十分钟后就四仰八叉宣布扑街,再无力气欣赏他的英姿。
又比如借公务之名,带受出国去开个会,全程用英文与大佬们谈笑风生。
大佬走开了,攻转头问受:“听懂了吗?”
受:“完全不懂,老总真厉害,英文真溜,气质真好。”
攻:“……”
攻深吸一口气:“可能是你这眼神的问题……”
受:“什么?”
攻:“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觉得在拿我当傻子敷衍。”
受立即矢口否认。然而攻依旧有些沮丧——此时的受与初遇时的受,在态度上的转变并不明显,让他时常觉得对方从未敞开过真心。
攻将这一丝失落隐藏得滴水不漏:“走吧。”
受望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
受既不是瞎子,也还没到激素不分泌的年纪,当然能感受到攻的魅力。
但是在受的心中,攻跟自己分属于截然不同的两个物种,仿佛存在生z隔离,没有j配这个选项。
所以,他甚至从未想过攻这魅力是故意散发的。只在那点微妙的情绪波动出现时,自觉羞耻地在心里说一句:“我这张老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