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攻躺在床上,依旧满脑子都是受。
攻心想,女儿肯定不知道多年前自己与受打过照面,那么受呢?他还记得出现在那场聚会上的自己吗?
如果不记得,那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来探自己的口风,问出“万一当不成助理了,还能回去当会计吗”这样的话呢?
攻摸出手机,搜了一下受的曾用名。
屏幕上跳出了许多图片。
当年的受从未大红,也没留下多少写真。攻搜出的这些结果,都是网上的一些颜控党从早年电视剧里截出来的图。
确实是美,而且不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那种中规中矩款。
年轻而优美的眉眼,偏偏暗藏一种邪门的杀气。攻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形容,好在网上的颜控狗们毫不吝惜辞藻地给了提示:“像一只扮成仙人的狐狸精,你求他指路,他就把你指到井里去。”
攻似乎明白了当初那大佬为何会觊觎受,同时也明白了受为何让大佬那样暴怒。
攻又顺着截图下面的链接找到了受出场的那集电视剧。
他打开视频,顿时惊了:没人告诉他受在里面演的是个小倌。
那古装剧的剧情相当大胆,直接让受穿着一身红衣,端着酒盏,摇曳生姿地去勾搭客人。
只见那客人笑着仰起头,受就举起酒盏朝客人嘴里倒。客人喝完酒,揽着他从下往上摸,撩起红衣,露出了一双白花花的大腿。
攻突然低头看了看。
他的小兄弟如同听见国歌般直挺挺地起立了。
看来实在是单身太久了,最近也没纾解……
攻是个行动高效的人,脑中还在理性地分析问题产生的原因,身体却已经自动给出解决方案。
这是一发突如其来的撸管。
攻的大脑完全放空,看着视频机械地上上下下。
画面里的受摸出暗藏的匕首,笑吟吟地捅向了客人,血溅三尺。
攻丝毫不受影响,倒回开头又放了一遍。
完事之后,理智才逐渐回巢,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他竟然堕落到看着一条咸鱼二十年前的视频撸了一管。
攻失眠了。
第二天,攻被自己膈应得一整天没对受说话。现在他一看见受,眼前就浮现出一件红衣和一双大腿。
为了忘记这个画面,他又开着静音偷偷看了受的其他几个视频。
受演的都是配角,戏份不多,大多数时候都站在主角身后当背景,却往往把主角反衬得黯淡无光。
如果没有那件事,他在业内混到今天,说不定也能混成个前辈导师级别的人物。
攻想象了一下一位俊美儒雅又潇洒的影帝,这才抵消了胯间的酸痛感。
然而等他回过神来看看现实里的受,又觉得更刺眼了。
再怎么刺眼,该处理的问题还是要处理的——比如给受换个新岗位。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自己的撸管对象。攻终于对受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下班后别急着走,有点安排跟你说。”
受愣了愣,为难道:“我今天家里有点事,可以等明天吗?”
“什么事?”
“我儿子生日。”受说完,又想起攻特别不待见自己那养子,有点忐忑。
攻沉默了一下:“那你去吧。”
“谢谢老总。”受真心实意地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
攻又膈应了。
受走出公司时遇到了以前同一间办公室的同事,主动打了声招呼。
对方没有应声,望过来的眼神怪怪的。
受咸鱼了这么多年,突然莫名其妙地获得青眼,摇身一变成了总裁助理,空降到了前同事们的头顶,大家有点情绪也是自然的。
因此受也没多想,赶去买了食材,回到家做了一桌子菜。
养子当年被受抱养前,是个吃百家饭的孤儿,村里没人记得他的出生日期。所以受就把与他相遇的日子定为了他的生日。
养子最近天天晚归,受也不确定他今天会不会提早回来,但还是等在了桌边。
等过了饭点,等到了夜深。
受确定养子不可能回了,便自己草草扒了两口,把菜盘收拾进冰箱,回房睡觉。
凌晨,家门外才传来开锁声。
受听见动静,推开房门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养子闻言一愣,似乎刚想起来。
养子:“谢谢。”
受:“没庆祝吗?”
养子:“……反正也不是真的生日。”
受被这句话扎心了,一顿:“也对。”
受回到床上,睁眼躺着。
许久之后,他听见厨房里传来了模糊的动静。养子又从冰箱里翻出他做的菜,闷不做声地吃了。
攻当天没找到机会跟受谈起黑历史与转岗的事情,之后又总有些不忍心开口。
就这样拖了近一个月,攻的儿子来做例行汇报了。
儿子用机械的语气汇报完几个项目进程,毫无起伏地无缝衔接到了下一项:“还有,公司最近有一些关于您的助理的传闻,我已经派人查证。考虑到这件事的负面影响,希望您尽早处置。”
攻:“……”
受:“……”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攻突然动怒:“这不在你的汇报范围内,就算要提也应该用邮件。”
儿子寸步不让:“涉及到公司名声,我有责任关心。”
攻最近几年有意隐退,在逐步放权给儿子,倒让他隐隐有了当家的气势。
攻冷冷道:“出去。”
儿子目不斜视地出去了,仿佛角落里的受并不是刚才谈话的主题,而是一袋垃圾。
室内只剩攻受两人。
攻的反应充分表明了自己早已知情。
受一直担忧的事情终于成真,以后也不用再担惊受怕地等着这一天了。此刻反而比较平静。
攻:“你有什么想说的?”
受不假思索地起立鞠躬:“当年我年轻无知,一时财迷心窍,而今已经洗心革面,只求老总看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让我回去当个会计……”
知道真相的攻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攻:“就这些?”
受苦思冥想。
攻缓缓问:“你当年,有没有什么苦衷?”
受恍然大悟:“有的有的。”
攻:“……”
受:“我当时上有老母下有幼子……嗯,家父不幸欠下赌债……哦对,还被查出绝症,急需用钱……”
攻:“……”
受全身都散发着“只要别赶我走,你想听三十二集我都编给你听”的诚恳气息。
攻怒了。
对方根本不打算说出隐情,也就是根本不指望自己相信。他对自己没有任何期许。
这让攻觉得恼火。
攻冲口而出:“如果我不同意留下你呢?”
受静了片刻。
受:“那支票能不能再给一张?”
攻:“……”
受:“不需要很多,稍微给点就行。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儿子最近很努力,但是离独当一面养活自己还有点距离,需要一两年……”
攻悚然一惊。
攻看着受双目无神的脸,脑中不知为何转过了一个念头:等你儿子能养活自己以后,你要干什么?
攻意识到受已经被逼到绝路上了。
一旦确定不用再牵挂儿子,受可能真的会选择一跃而下,当场飞升。
攻原本就打算给他点经济支援,此刻却当机立断地收回了已经伸向支票的手。
攻在心里把台词斟酌了三遍,才若无其事道:“人不能不劳而获。你先回去继续当会计。”
受对他悄然冒出的冷汗毫无所觉:“谢谢老总,我一定好好工作报答您的恩情。那我先收拾东西回原位了。”
攻没有阻拦。
攻看着受离去时忽然有些佝偻的背影,明知道毫无用处,却还是再一次想:假如那个时候拉他一把……
攻并不是活菩萨,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依旧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与大佬作对。
然而人类的补偿心理,总会唤醒一些仿佛早已沉没于时光的旧恨。
比如小时候大哭大闹也没能讨到的那包糖果、青春期因为肥胖而追不到的那个女生。
又比如二十年前未伸出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