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在北京买房了?”水粤师父拦着雅慧的去路道:“听说你订金都交了。”
“……”
“你师父玉慧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哪?!她还活着你会在北京买房吗?”
“……”
“不用说了,我全都知道了——阿弥陀佛——你师父她把你当成女儿养,可你把她的尸身当成累赘扔在青海了。”
这样说的时候是在一个周二正午里,仲春的草木绿成水颜色,一校园都是花草植木的味道和气象。天气好得很,光在云下面,云在光中间。吃完饭的学生从食堂和光里走出来,一身都是饱满和力气,有人走着走着把路上的石子踢一下,有人会莫名的走着走着跑起来。雅慧也吃过午饭了,刚从食堂出来就看见水粤师父立在门口的树下等着她,一把将她拦在路央里,问话便如一串石样砸在她头上。
“——明正和你还有往来吗?”
“——你可以还俗,但你别给佛丢脸;别让别的教门议论佛菩萨。”
“——雅慧呀,你给师父我说句实话吧,好坏我和你师父玉慧在白马寺的庵里待过十余年,不是姐妹也是同门呢。现在她圆寂不在了,我就是你的师父了。你给师父我实在说,玉慧她是真的在青海那边圆寂的吗?”
有一群学生走过来,瞟几眼水粤和雅慧,就从他们身边过去了。等到他们过去后,雅慧把目光从那些学生的身上抽回来,望着水粤师父的脸,嗯一下,点点头,说师父她是真的回到青海病故的,不是在这北京学习期间圆寂的。
水粤师父也就立在那,把目光朝着头上的白云望一会,好像从白云上边看见啥儿了,末了也把目光收回来,用轻柔的声音问雅慧:“什么葬?”
雅慧说:
“我花钱请了人,是立塔大佛葬。”
然后她俩就立在路央谁也不说话,默沉一阵子,水粤把她的僧袍朝上提了提,让藏青色的僧衣在身上垂得舒服些,双手又本能的把胸前的念珠一个一个捻转着。就这么过了一会儿,她把念珠一连数捻十几个,轻轻叹了一口气,读经样将低着头的雅慧的下巴端起看了看,不知从雅慧脸上读到了什么字句和经文,又轻轻叹口气,说了一句把经言密句放入日光尘灰里的话:
“真要还俗你还吧,你在北京做留屋居士了,我再来北京也有一个落脚吃饭的地方了。”
说完水粤师父就走了,拖着过了季的夹衣藏青裟,数着佛珠像数着从她身边走过去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