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号厅骤然一静的空间,反而让人觉得很安宁。
点亮手机,时间是上午9:45分。
如果决赛在早上9:00开始,那现在应该是上半场结束。
这么多天了,她虽然离开了宏景,可好像还和他们生活在同一条时间轴上。
训练时间、学习时间、休息时间……
每天到了特定时间,她总会不由自主想起学生们以及王法。
后续比赛时间组委会早就发过通知,所以她也很清楚,如果他们进去了,那今天就是决赛日。
有时林晚星也会问自己,为什么走那么干脆,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可在再次听到舒庸自杀案,她的本能反应就是逃,不看不听不想,她决定遵从本能,离开宏景。
直面伤痛是勇者,可人也有选择摆烂的权利不是么?
只是每次回想这个问题时,她脑海中浮现的仍是文成业最后迷茫的面容。
她告诉学生,去成为理想中的自己。
可她自己呢?
她有没有做到呢?
也是无数次的自问自答,林晚星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懦弱和渺小。
极目崇山峻岭,可人生中真正的艰难险阻,从不是山间的豺狼虎豹。而是你明知山之高远,却失去了向往巅峰的勇气。
她望向前方漆黑的荧幕,抱住了膝盖。
G1123,宏景到永川。
高铁二等座双人位,付新书和文成业并排而坐。
对付新书来说,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提议要陪文成业坐高铁。
或许是下意识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单独说两句的机会。
可真坐在一起,他反而一路沉默。
那天深夜球场谈话后,付新书一直当做无事发生。
从小到大,他都很擅长忍受和假装。
大部分时候,随着时间推移,问题也会慢慢消失,人只要向前看就好了。
可是在一些夜里,恐慌会突然冒头。
你突然睁开眼睛,再也睡不着了。
韩岭市光明影院。
走出9号厅,林晚星开始第一轮放映结束前的巡场工作。
7号厅的大荧幕中,课代表抽出的试卷已经写到第28题。
这意味着,这很可能是少女最后一次时间循环了。
这大概是整部电影里,林晚星最喜欢的片段。
画面底色是风吹开柳树的浅绿。柔和的配乐响起,有阳光,有海浪,有少男少女互诉衷肠,让人感到温馨平静。
看完最想看的告白片段,林晚星走出7号厅。
轻轻关门时,她被一个小女孩叫住。
女孩梳着双马尾,大概是个初中生。她身上背着巨大的黑色木盒,应该是个大提琴。
林晚星回忆商场楼层,他们影院隔壁就是个琴行,周末很多学生来上课。
“姐姐,我想问下,您是工作人员吗?”
小女孩望着她胸前的名牌,这样问道。
“我是,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林晚星半蹲下来。
小女孩拿出票据,那是10:05点场4号厅的动画电影:“姐姐,我要看这个电影,但是我背了琴来,座位上不好放,您能帮我看一下嘛,我看完来拿。”
“当然可以。”
她领着小姑娘到前台,先确认物品完好,再帮她寄存。
“这个电影到11:55结束哦,应该不影响你上课吧。”帮小女孩填寄存牌的时候,林晚星多问了一句。
身旁没有回应。
她转过头,之间小女孩尴尬地笑了下。
“姐姐……”
“啊?”
“我的课已经开始了。”
本能反应作祟,第一时间,林晚星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该怎么做,是否通知学生家长,还是让小女孩逃课去看电影?
但她很快放松下来,这些其实都与她无关。
在寄存牌上落下最后一笔,林晚星撕下寄存联,却拿在手里,没有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眼巴巴看着她。
“还是要和家人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可我今天就是不想学琴了!”女孩眼眶红了,“妈妈跟我说考完10级就不学了,那我学琴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你决定要来看电影?”
“对,今天我要看电影!”小姑娘边坚定地说。
她单眼皮,梳着双马尾,穿很乖的白衬衣和校服裤,好像和电影里的女主人公一般大小,也一般倔强。
林晚星深深吸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被完全击败了。她低下头,缓缓松开手,将寄存联推了过去。
“影院手机要开静音。”林晚星提醒。
女孩举起手机,露出漆黑的屏幕,告诉她:“我关机了。”
高铁驶过桥梁,湖水飞速倒退。
付新书仍能感觉到那些惊醒夜里的恐慌。
他看向文成业,说:“我告诉他们,我那次被殴打,是因为弄丢了客人的手机。”
6号厅,电影重新开始第一次的循环。
林晚星站在阶梯旁,目送小女孩落座。
对方似乎冲她挥挥手,但也可能没有。
在离她很近的荧幕中,电影里的少女露出格外坚毅的神情。影像里,再次响起那句热血十足的台词。
不知为什么,林晚星也拿出了她的手机。
她爬上巷道,推开木门,走出影厅,点亮了屏幕。
第126章荧幕
切换微信绝对是一时冲动。
然后林晚星的手机就卡住了。
天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学生们给她发了多少消息。以至于她的微信界面持续显示“收取中”,手机屏幕却怎么碰都没有反应。
正当林晚星思考是否要重启时,她忽然注意到自己王法的置顶聊天中,有一行留言。
9号厅兑换码:1S7DY678
这是王法发来的消息,她以前从没看过。
在她正对面的墙上是一张夸张的科幻海报,射灯刺目。
9号厅和兑换码有很多意思。
可她所在的影院,有间被长期包场的9号厅,这些天一直没开放。
而她不久前,刚从那里走出来……
最不可思议的一种猜想,让林晚星头晕目眩。
影厅前台。
林晚星面对收银机后的同事,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了?”
闻言,林晚星低头看了眼手机,画面仍在卡顿。虽然她不清楚王法留言的前后内容。可她却又莫名确定地说:“我要兑一张电影票。”
“啊?”
林晚星拿过纸笔,将兑换码抄到纸上,然后递给同事。
同事嘴上嘟囔,手指却习惯性地输入兑换码。
清脆而缓慢的键盘声响起。
最后一下回车后,林晚星没由来觉得紧张。
就在这时,打印票据的机器发出咔擦一声轻响,然后开始运作。
“还真有票。”同事盯着屏幕,有些惊奇地说,“9号厅?”
林晚星有片刻的慌乱无措,但很快稳住心神。
“是什么片子,什么时候能放?”她问。
“等等,我来问问呢。”
影院有一套标准化放映流程,但包场电影不受限制。
林晚星既不清楚王法怎么知道她在这里,又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在影厅包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