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景八中足球队的学生们,在第二日晨练时,收到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昨天很晚的时候,林老师接到学校通知,他们从今天起,就可以不用跟学校课程上课。
坏消息是,昨日健身房也拿来了最后报价,但还是有点贵。
对于第一个消息,其实学生们有些迷惘。
每个学生做梦都不想上学,可当你突然告诉他们不用上学,每个人都有大把大把空闲时间可以自由安排后,大家又不知所措了。
“我们不上课干嘛???”秦敖首先很不理解地问道。
“那你们每天上课干嘛呢?”林晚星笑问道。
“睡觉啊。”俞明很理所应当地说。
“只是允许你们不用上课,你们想回教室睡觉也没问题啊。”林晚星说。
一听又是这说法,学生们干脆懒得理她了。
如何安排自己的时间,对学生们来说又是很大一门学问。
林晚星不准备对时间管理向学生们做过多建议,只是希望学生们别做过多安排。
先看看自己每天都干了什么,比如问问教练,他们每天训练要花多长比较科学,再思考每天准备干点其他什么事儿。
这么记录一两天,再做安排。
而关于第二个“健身房的坏消息”……
“有点贵是多贵?”学生们纷纷问到。
林晚星坐在天台的小桌子前,把她昨天和王法计算后的报价表摊在桌上,展示给学生们看。
7920、10989、13200。
学生们挤在一起,看到最后的报价,他们都倒吸一口气:“太贵了啊,怎么这么贵!”
“怎么50次健身就要八千块,每次要一百五十多吗,那破健身馆凭啥?!”郑飞扬同学带头嚷嚷。
林晚星发现,虽然她把报价单写得很清楚,但其实男生们都没仔细看,第一个人跟着喊什么,后面的人也喊什么。
她提醒道:“最后那个是总价,你们每个人的价钱在前面。”
秦敖抽了下郑飞扬后背:“别乱吵吵。”
郑飞扬不满:“刚叫最响不是你?”
秦敖:“我这不是给吓蒙了吗,那就我们每个人只要一千块钱左右?”
“那还行啊!”俞明高兴起来。
“老师,你下次简单点,告诉我们结果就行。”陈江河说。
天台上朝阳初升,晨风爽飒。
因为不用上学,学生们都很高兴。所以他们也不觉得一千来块的健身馆费用,是什么大事。
林晚星观察着他们每个人的反应,等他们都安静下来后,她问:“那现在,你们准备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当然是好好训练啊。”
学生们理所当然地回答。
他们充满斗志,信心十足,仿佛能战胜一切困难。
林晚星沉思片刻,问:“我是说,健身房的体能训练,你们要参加吗,钱怎么付?”
男生们愣住:“老师我还以为你说的是你买……”
“这是你们的训练,我为什么要买单?”林晚星反问。
“可是老师你有钱啊。”林鹿说。
“你不是说这栋楼都是你的?”陈江河反问。
“对啊,可那是我的钱,为什么要给你们用呢?”林晚星这么说。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学生们都习惯听她说这种话了,并不像之前那样一点就炸。
“那当我们借你的行不,你垫一下,以后我们赚钱了还你。”秦敖和她这么商量。
“对,我们可以写借条!”小跟班俞明同学应和。
很显然,他们只想快点解决问题,然后投入训练。
林晚星:“我没有任何义务垫付你们的训练费用,包括你们教练也是。”
王法坐在旁边桌上吃早餐,看了眼林晚星,对学生们耸了下肩,表示无能为力。
“那我回家问爸妈要呗,多大点事。”郑飞扬说。
“不花你钱,我们有压岁钱。”冯锁说。
“可是我压岁钱花完了。”林鹿小声地说。
“你买了啥,这都能花完?”冯锁震惊。
“我压岁钱少啊,而且这都半年多了,花完不是很正常吗。”林鹿委屈。
学生们又开始照常七嘴八舌讨论事情的流程,林晚星干脆坐到王法对面吃早餐。今天是包子和豆浆,豆浆里放了冰块,她喝了一口,冰得嘴唇发凉。
“老师你怎么跑了!”
过了会儿,学生们重新围到早餐桌前。
林晚星咬了口包子,仰头问:“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啊,我能干什么?”
“老师你这人就是别扭,你直接说就得了呗,意思就是‘这钱我不管,你们自己筹’,是这意思吗?”秦敖说。
林晚星震惊:“我前面还不够直接吗?”
秦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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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普通高三生而言,遇到缺钱的问题,问家里要再正常不过。
可是要钱办健身卡,本身就不属于家长能轻易接受的范畴。
其次各人家庭背景不同,这电话有人敢打,有人不敢,也还有人,从没考虑过这个选项。
“妈,这不就是和上补习班一样吗!”林鹿握着手机站在天台一角,他的声音顺着微风飘来,听上去进展不顺。
同样不顺利的还有郑飞扬。
郑飞扬父母是来宏景开烧烤店的北方人,他爸一听儿子要问家里要钱去健身房办卡,顿时就觉得离谱。
“你别(四声)秃噜反帐滴,整点啥都半拉磕机。你要不踢球,赶紧撒愣儿滚回来,葛家老实儿整点串儿。看你那损色(sai三声)我就来气!”郑飞扬爸爸的声音穿透听筒传来,小郑同志当时就被吓得噤若寒蝉,哄了他爸两句,赶紧挂了电话。
林鹿和郑飞扬,已经属于球队里备受家里宠爱的两个孩子,其他人就更不用说。
至于秦敖、付新书、陈江河,则压根没和家里打这通电话。
对男生们来说,长这么大大还要问家里要钱,已经很丢人了。而父母的反应,更让他们打心眼里不愿干这件事。
到最后,大家都变得默不作声。
林晚星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好像他们不用上学的第一天,就过得不太顺利。
付新书见队友们都很沮丧,于是说:“老师,我们还是先去训练吧。实在不行,冯锁他们能办得起卡的去,我们不去也行。”
俞明:“老付说的有道理,健身房又不是非去不可,我们之前没去,不也赢了绿景国际么。”
学生自己越说越觉得这也行。
对大部分人来说,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干脆不解决了,也很正常。
林晚星思考片刻,刚想说话,却听王法声音响起。
“确实也是,对于你们小组赛接下来要遇到的对手,”每周两次的健身房训练,没太大意义。”王法轻描淡写地喝完最后一口豆浆,这么说道。
男生们没那么笨,不会觉得教练嘴上说的就是话里的意思。
“教练你别生气啊,这傻逼就是懒逼,不肯动脑子。”秦敖也不敢说是付新书先提的不去健身房训练,只能对着俞明一顿抽。
俞明同学也委屈:“那我们怎么办,跟你去你叔工厂拧螺丝啊!”
“你是不是有病,我叔厂子在五坪,来回加起来得四个多钟头。”秦敖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看向郑飞扬。
小郑同学打了个寒战:“别啊哥,去我爸那儿,他保准脑瓜壳子给你凿漏。”hτTΡδ://WωW.hοИGㄚυē㈧.CοΜ/
学生们聊着聊着,事情好像又进了死胡同。
这时,一直旁听很久的祁亮终于站起来。
“讨论也讨论过了,反思也反思过了,你可以说两句了吧?”
林晚星抬起头,祁亮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到她面前,敲敲桌板,对她这么说。
“想让我说什么?”林晚星问。
“老师,你想法很多,从你说“不出钱”开始,就等着我们呢。干脆点吧,你是要交换条件才肯借钱给我们,还是说有别的打算?”
祁亮说话的时候,林晚星一直认真听着。
等他说完,林晚星审视着她的学生们,缓缓开口:“我的观点应该已经表达过很多次了,虽然你们不太相信,但大部分时间,我不想教你们具体应该去做什么。所以我不可能用‘钱’,来交换你们听我的话。”
“那你想干什么?”秦敖被祁亮点醒,有点没好气地说,“就光看着我们,跟托儿所保姆阿姨似的?”
林晚星很平静:“托儿所保姆阿姨照顾你们的基本生理需求,我则为你们想达到到更层次需求时提供帮助。”
“那按你的说法,我们现在想要钱,你会给我们提供什么帮助呢?”陈江河问。
祁亮:“直接给钱就是低级满足方式,那高级的是什么,带我们去赚钱?”
林晚星摇了摇头:“你们刚才已经在想怎么赚到这笔钱了,为什么不继续讨论?
“就……”俞明语塞。
“聊了下,也想不到别的招儿了啊。”秦敖说。
“感觉各方面都挺怪的,因为没做过,所以觉得做不到,想不下去了。”很难得地,祁亮认真回答了她的问题。
林晚星对祁亮说:“如果你非要了解我想做什么,那首先,我确实在让你们自己‘去想’,因为思考和讨论意味着你们有自己试着解决问题。”
“你的意思是,我们得自己想办法去赚钱?”学生们问,“那你能帮我们什么忙,告诉我们哪里好赚钱?”
“我可以给你们一块钱,也可以告诉你们哪里能赚到钱。但你有没有想过,去学一些解决问题的方法,而不是得到确定的答案?”
她这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