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的医院,陆鉴之对别东群说:“她没和我说过。”
相比别漾,别东群更理智,他相信陆鉴之并不知情,否则他不可能瞒着他们父女。
别东群反倒安慰他:“我们分开这么多年,我没有任何表示,更没挽回过她,她开始新的生活无可厚非。你不用怪她,她就你这一个娘家人了。”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对于陆鉴之来说,相比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姐姐,与别东群和别漾是过去二十多年里,一点一滴积累起的亲情。
和颜清一样,他是期待他们一家团圆,自己能再喊别东群一声“姐夫”的。那样,和别漾之间也不用再避讳,可以光明正大以舅舅和外甥女的身份相处。各归各位。
像是刚刚,在栗则凛出现的那一瞬,他深怕别漾被误会,而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松开外甥女手的动作,在栗则凛眼里是否成了心虚,或是其它别的意思。陆鉴之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栗则凛对于自己,是视为过情敌的。他爱别漾,对于别漾身边的异性,自然敏感。
“如果是真的,”陆鉴之语气艰涩:“小漾这辈子都不可能认她了。”
提到宝贝女儿,别东群叹了口气:“前几天她还说要让我和栗二的父母见一面,说要把和你姐的关系告诉栗二,现在恐怕是不肯了。”
别东群没权利怪陆司画,离婚之后,两人婚恋自由。陆鉴之没立场怪陆司画,他们虽为亲姐弟,但在陆鉴之很小时两人便分开,感情远不及他与别东群及别漾亲厚,而作为弟弟,他又能干涉姐姐什么呢?
唯独别漾,她有理由怪陆司画,甚至是恨她。
过去,别漾一直用无所谓掩饰,看似并不在意。可若真不在意,又何必把界线划得那么清?又怎么会提到陆司画就像刺猬一样瞬间炸呢?
这世上,有哪个孩子,会拒绝母爱?
作为被舍弃的那个,让别漾主动和别人说,陆司画是我妈妈,等同于逼她承认,自己从小被母亲抛弃了。那伤害,令人无从启齿。
“等这件事平息了,我再找机会劝她。”别东群对陆鉴之说:“息影对你姐而言,不是小决定。她既然这么选,想必……那人对她不错。如果网上说的是真的,她确实准备移民了,鉴之,你去送送她,她终究是你姐……”
陆鉴之听不下去了,他转过身去,仰头——
别漾醒过来时,床侧是空的,床头柜上有栗则凛手写的字条,他说:【我先去医院陪伯父,你睡醒发信息,我回来接你。】落款还有时间,是早上的八点。
他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别漾靠着床头坐起来,用手机上网,微博上关于陆司画息影和隐婚的话题没在热搜上了,先前那些爆料也基本找不到了,显然是被人处理过。
欲盖弥章。
别漾又去搜贺霄婚内出轨的新闻,居然也都没有了,应该是他经纪公司借着大家关注陆司画的机会清理掉了。
贺霄和陆司画除了合作过《满都海》,属于两代偶像的两个人没有任何捆绑,不可能是两个团队协商,以陆司画的隐私去压贺霄的丑闻。尤其陆司画还要息影了,怎么会亲手毁了自己维护了半辈子的单身人设?
别漾想不通两件事之间的联系在哪,她隐隐觉得,事情还没完。
别漾没折腾栗则凛,收拾完自己去了医院,到住院部大楼时,就看见栗萧里和一位身穿正装的中年男子先后从一辆车上下来,并肩走了进去。
别漾认出那是栗氏的栗董,栗则凛的父亲。
想必是栗则凛已经和家里说过两家人见面的事,结果别东群突然入院,栗则凛又外出救援不在,出于礼貌,栗董便带着长子来看别东群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栗董是来看望栗萧里那位朋友的。
别漾希望是后者,她内心挣扎了片刻,站在外面没进去。
几分钟后,栗则凛发信息问:【睡醒了吗?】
别漾握着手机,没回。
没多久,别东群打电话来。
别漾才确定,栗董是来看自己父亲的。
直至铃声完整响过一遍自动挂断,她都没接。
四十分钟后,栗家父子三人从住院部里出来,栗则凛把父亲和大哥送走,拿出手机,随后又什么都没做放回了裤兜,转身回去。
别漾讨厌这样逃避的自己,可陆司画的再嫁摧毁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对爱的信心,一时间,她无法像从前那样,热烈而不顾一切地往栗则凛身边走了。
别漾又在外面待了十多分钟才上楼。
别东群见她来,脸色不太好,语气中更带了责备的意思:“打电话也不接,看看都几点了?”
别漾没看栗则凛,边给他倒水边问:“不是你说让我下午来,又嫌我来晚了?”
别东群没接她递过来的杯子,不悦道:“你栗伯父刚刚来看我,等了你半天。”
栗则凛把杯子从别漾手上接过来,放到别东群手里:“我爸事先没说,我都不知道他要来。小漾哪会知道?”他替别漾开脱:“我想让她多睡会儿,关了她的闹铃。”随后又问别漾:“静音没取消?”
别漾无从解释,她敷衍地嗯了声。
别东群脸色依旧不好,显然是认为让栗董等了那么久,女儿却没露面是失礼了,他语气严厉地命令:“改天你和则凛回去,亲自向你栗伯父致歉。”
“哪用道什么歉?”栗则凛握住别漾的手:“我爸是来看伯父您的,又不是看她。”
别漾的目光落在他手上,垂眸说:“对不起。”
栗则凛笑着晃了晃她的手:“没关系,别听伯父吓唬你。”
别东群不忍过于苛责女儿,压了压脾气:“去和则凛吃饭吧,他一直等着你。”
随后两天栗则凛都在医院,陪别东群把该做的检查都做了,别漾反倒因工作室有事没全程陪同,惹得别东群又说:“还是军大衣靠谱。”
“陪你时嫌我烦,现在又挑礼,别董,您老有点难伺候了。”别漾顶着嘴,心里却明白父亲是在暗示自己,好好待栗则凛。
别东群出院那天,栗则凛送父女俩回家,被别东群留下吃晚饭。
席间,别东群说:“以后常过来,从前都是我一个人吃饭,太闷了。”
栗则凛笑睨着别漾,询问女朋友的意见:“可以吗?”
别漾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碗里:“我敢说不可以,你伯父就敢打我。这么大的人了还挨打,我不要面子的?”
别东群哼了声:“你知道就好。”
栗则凛失笑,而别漾当着父亲的面给他夹菜的举动,他十分受用。等时间差不多了,他告辞,别漾在别东群的眼神“逼迫”下去送他。
出了院子,离开未来老丈人的视线,栗则凛牵住她的手,霸道地说:“对我的好,永远都不许给别人。”
他认为的她对他的好,从来都不是别漾刻意,而是情之所至,自然而然的反应。
别漾偏头看他:“哪里就对你好了?”
栗则凛站在陆巡里侧,借着座驾的遮挡拥住她:“因为是你,哪都好。”
别漾靠在他怀里:“今天栗队的嘴怎么格外甜?”
栗则凛松开她,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在暖柔的路灯下,低头看她眼睛:“感觉女朋友在疏远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刚从良庄回来那晚可以解释为,她因为父亲生病而担忧,而他不在,她又要求自己体谅,委屈且矛盾。现在别东群都出院了,尽管还有部分检查结果尚未出来,可他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很多,她不该不开心才对。
栗则凛却明显感觉到她心事重重。
别漾其实不是故意的,没心情是一方面,再者她开始害怕,过度的欢喜背后,是极度的悲伤。怕她和栗则凛只是那个陪彼此一程,陪不了对方一生的人。她想让自己缓一缓,不要急于去拥有。
没想离开他,只是希望放慢速度,再增加些自己对他们未来的信心。
总之,舍不得他。
别漾抬眸与他对视:“你想多了。”
栗则凛还是不太相信,他深吸了口气:“上次夏非的事,我说你不讲道理,不是我本意。我没有想要求你做个讲理懂事的女朋友。像是这次伯父住院,正是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你完全可以发脾气怪我闹我。哪怕没任何前提,你就是不开心了,想无理取闹一下,我都会给你道歉,一三五用微信,二四六打电话,周日上门立岗,直到你原谅我。”
她没怪,是她懂事,理解救援的紧迫,和他身为星火队长的责任。可作为女朋友,她有事需要男朋友时,找不到他人,不可能一点情绪没有。栗则凛这样理解。
“你有什么不痛快别憋在心里。”栗则凛抱住她:“你又不是演员,在不开心的状态下,根本演不出来,我很好,我没事。你呀,情绪都写在眼睛里呢。”
“是吗?”别漾插科打诨,眨着眼说:“我还以为自己的‘眼技’是天生的。”
栗则凛哄着她:“你天生就该是,老娘最美,老娘最飒,老娘出门就是炸街,出现的地方就是主场,别人都给我靠边站。”
别漾被逗笑:“我是老娘,你是什么?”
栗则凛自黑:“我是小弟。”
别漾笑着推开他:“我还是更喜欢做漾姐。”
栗则凛目光专注地注视她:“那我是谁?”
别漾看着那双沉湛且充满期待的眼:“……姐夫。”
栗则凛才满意了,他低头欲吻:“再不亲你,我的吻技都要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