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小杀人狂
白不闻擡眸,眼里落进一片阳光,却照不透眼底的黑,他含笑道:“咱们已经见过好几次了啊。”
方小杞不动声色:“我是说以前。十年,或是十几年前。”
“或许吧。”白不闻脸上露出怅然,“我年少时脑袋受过一次伤,以前的事不记得了。”
方小杞挑眉做惊讶状:“怎么受的伤?”
他叹口气:“往事不提了。”
方小杞便没有追问。但,白不闻不说,她也知道一些。
上次常镛曾托她让飞燕帮打听白不闻的底细。飞燕帮的活动范围限于大安城,白不闻是外来人,因医术高明,认识他的人很多,但知道他过去的人极少,打听起来很困难。
但是已经搜罗到一些讯息。据说白不闻年少时曾落入匪帮,出逃时受了重伤,被人送到医馆救过来。可是大概是伤了脑子,记不清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白不闻身世不清的事,她也从沈星河那里得到过验证。每逢年头不太平,许多人流离他乡,偶尔会有年幼者记不清自己的家乡,倒也不足为奇。
沈星河通过官方渠道,查过白不闻的身世。白不闻原无户籍,可以说是个流民。他的户籍,是来大安城后,因医术结识有职权的人,给他现补的,直接落户大安城,编入医籍。
白不闻不想提旧事,方小杞没有追问,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人家舌头都风干了,你倒是给看看啊。”
桌子对面,患者已经张嘴张了半天。白不闻反应过来,赶忙接着看诊。
方小杞发着药,忽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眼神里夹杂的怨念的冰碴子扎得脸疼。
转眼一看,沈星河不知何时出现在诊桌不远处。她讶异道:“大人,你怎么来了?”
沈星河走近:“我外出办事,遇到季杨,听他说你在这边,顺道过来接你。”他扫一眼白不闻。刚才他分明看到,方小杞看着白不闻的脸,看了有好一会儿。有什么好看的?!
方小杞莫名心虚,不由自主解释起来:“我就是……闲着没事,帮白药师发发药。”
白不闻道:“药箱已见底,我也该收摊了,小杞,今日多谢你。”
白不闻对她的称呼不知何时熟络得只剩两个字了,沈星河听着有些不痛快。一个两个的,都叫她叫得这么亲近!他也想叫得亲近,但又不甘与他人一样。
但见沈大人擡手,竹笛的金穗垂在方小杞面前:“小官差大人,可以走了么?”
他私下里时不时这样叫她,拖一点尾音,有意无意的带点撩动意味,方小杞听一次,心里扑腾一次。
这却是第一次当着人被他这样叫。
她心慌意乱:“走走走!”一把抓住笛穗,率先小跑起来,拖着沈大人落荒而逃。
临走前,沈星河不忘丢给白不闻一记胜利者的藐视眼神:“白药师,再会。”
白不闻目送二人离开,慢条斯礼把物什收拾进药箱,一边叹气:“幼稚无药可医。”
他背药箱往家走。路过一条安静的巷子时,一身粉蓝衣裙的少女倚着墙,舔着一个糖人,笑嘻嘻看着他。阿蝠今天穿得漂亮,还化了点妆,明艳又天真烂漫。
她朝白不闻蹦跳过来,头上簪花摇动:“主人,小杞今天跟踪我了,但我跑得快,她肯定没看清我的样子!”
白不闻眸光沉沉:“她或许没看清你,但是,显然留意到你某样特征,而且,由此怀疑到我身上了。”
阿蝠诧异地睁大眼睛:“我有一百套衣服,会梳一百种发式,今日穿男装,明日穿女装,每天都做点易容,能有什么特征让她抓?”
白不闻回想着方小杞今日的一举一动,说:“气味。”
他伸出手:“你的药呢?”
阿蝠今日混在队伍中,刚领的药,摸出小瓶递到白不闻手中。白不闻嗅了嗅小瓶,心下了然:“你的这种药,香气其实很特别。我每日被浓重药气包围,熟视无睹,忽略了此事。你接近过她,她必是记住了你身上散发的药气,今日才找理由翻我的药箱,想找到同样味道的药。”
他舒一口气:“幸好你已把药领走,她没找到证据。”
阿蝠不在意地舔了一口糖人:“那不就没事了嘛!”
“她暂时不会下定论,但是,疑心已起,以后必会盯着我。”他叹口气,“一开始,我万万想不到,小杞会卷进来,而且,还是我们的对手。”他的嘴角微弯,说不清是夸赞还是无奈,“一个聪明的对手。”
阿蝠忽地咧开嘴:“主人不想她卷进来,简单啊!我只要弄断她一条腿……”
白不闻脸色一沉,斥道:“大胆!”
阿蝠闭上嘴,嘴角下抿,快要哭了。
白不闻缓了脸色:“阿蝠,你不能感受他人痛苦,这是病症,不是你的错。幸好,你肯听我的话。”
阿蝠擡起发红的眼睛:“这世上,我只听主人一个人的话!”
“好。”白不闻温和地说,“那你记着,你就算伤害我,也永远、永远不能伤害方小杞。我会想办法让她离开大理寺,你不要插手。”
阿蝠用力点头。
白不闻蹙眉:“你身上的药味已被留意到,这是个问题。”
阿蝠想到什么,喜悦地道:“我以后不用吃药了吗?”
“当然得吃。你若停药,就会变成一个杀人狂魔!”
阿蝠赶紧摇头:“我不想乱杀人,我只杀主人让我杀的人。”
“乖。你先蛰伏不要出来。我会尽快调配出没有气味的新药,你换药之后才能出门。去吧,我会发信号给你。”
阿蝠却不肯走,还往他跟前凑了凑,仰着小脸期待地看着他。白不闻失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阿蝠这才心满意足飞身离开,粉蓝衣袍飞扬,像一只快乐的蝶。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白不闻回头望向来路。巷子那头通往大街,天色渐晚,熙攘渐落。夜幕缓缓降临的大安城一片祥和。
白不闻眉间锁起阴云,自语道:“圣宁寺那么大的事,竟被窦文这条狡猾的老狐貍捂住了,硬是没泄露出一点消息。”
他嘴角微抿,眼中压着阴霾:“看来梁木匠一条命,不够。不能让四面像的事不了了之,还得在圣宁寺搅起风云。圣宁寺如今不是想进就能进的,阿蝠在换药之前太易暴露,也不能让她去冒险。”
他沉吟一下:“不得不让他上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