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未知的恐惧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方小杞发出惊呼,腿软坐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儿,房间停止颤抖,下坠感消失了。她惊疑不定,怀疑自己刚刚是错觉,屋子怎么会下坠?怎么可能!
她定了定神,爬起来去开门,可是门居然推不开了!她的冷汗瞬间冒出来——有人从外面把门锁住了吗?
似有冰冷的呼吸扑向后脑。方小杞最害怕的就是来自背后的危险,她猛地回头,身后却什么人都没有。
方才的震颤没有震倒案上的烛台,蜡烛的火苗在晃。那不是怪物的呼吸,是风,是一阵阵不知从何处掠来的阴冷细风。一间无窗的屋子,门又格外严密厚实,哪来的风?
她端起烛台在屋子里慢慢地走,发现风是从木板墙壁的缝隙中透入的,阴冷,带着腥气。
突然,板壁后传来一阵拖长的嘶吼声,如兽如鬼,如在远处又似在耳边!
方小杞吓得打了个哆嗦。她壮着胆子,擡高声音问:“是谁?”
嘶吼声似有反应,停了一下。
她心中凛然,急促地问道:“江漳!是江漳吗?”
嘶叫声猛地再次响起,声音更加惨烈,这一次,模糊听出了语句:“救命……”
方小杞辨别出声音好像来自左侧的一面墙后,就靠近去听。可是另一面墙后也传来惨呼声,接着“扑嗵”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屋顶!
嘶吼声、爬动声时断时续、忽左忽右,仿佛这间小屋掉进了地府,外面爬满了鬼,随时要从板壁的缝隙里钻进来!
方小杞恐惧不已,慌张地错乱着脚步,本能躲避可怕的爬挠声音,不防被案几绊了一下,烛台“啪”地掉在地上,火光熄灭了,她猛地陷进一片漆黑,黑暗像凝固的实体,瞬间将她封住。
阴风又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她感觉背后有人,好像有双手马上要从后面掐上她的脖子!
巨大的恐惧袭来,她凭着烛火熄灭前的记忆,连滚带爬朝角落摸去,总算把脊背抵在了墙角。
极度的黑暗让她头脑发懵,屋子仿佛变得很小,小得要将她挤扁,又仿佛很大,大得漫无边际。嘶喊声还在继续,时高时低。
不远处的木板壁传来咔咔轻响,似有东西挠破了墙,朝她爬近,想象中,有冰冷的手爪伸向她的脸。
未知最令人恐惧。
方小杞控制不住急促地呼吸着,忽然记起自己随身带着火折子,赶忙从怀中摸索出来。还没来得及拔开盖子,对面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是一声轻轻的女子的笑声。
方小杞手一抖,火折子跌落在地,咕噜噜滚了出去。她不敢去捡,在黑暗中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
沈星河在公事厅的退室中睡了有两个时辰,莫名其妙忽然惊醒。他不知道自己为何醒来,好像做了什么噩梦,又记不清了,只觉得心中烦躁不安。
索性起身走出去,洗了把脸坐到书案前,再翻看月栀被害一案的案卷。翻到月栀的出身来历的部分时,目光突然凝住。他看到了三个熟悉的字:“凡心阁”!
月栀原是凡心阁的妓子,被江漳赎身,嫁与他作妾室。
沈星河记起查马自鸣一案时,自己亲自去过凡心阁,在那里查到白杉的踪迹,还找到一只定骨蝎!
而且,江府出现的血衣上那可疑的半个字符,不正是缺一点的“凡”吗?江漳想写的,难道就是“凡心阁”?!
沈星河猛地站起,还没走出去,季杨已风风火火冲了进来,急急禀道:“大人,卑职等筛遍城中青楼的招牌,首字与那半个字符相合的太多了,但是,卑职无意中打听到一件事,倒有意外收获,您猜怎么着?”
沈星河面笼乌云,心情莫名地差:“你让谁猜呢?”
季杨头皮一麻,赶紧收敛起兴奋,规规矩矩说:“卑职听人说,陈节犯案后,家里女眷发卖为奴,陈节的妹妹陈璧最惨,被卖进青楼为妓。”他死性不改,“您猜是哪家青楼把她买去了?”
沈星河这次没直接翻脸,反而给出答案:“凡心阁。”
季杨卖关子不成,差点闪得岔气,惊讶道:“大人您是怎么知道的?”
沈星河不答,披上官袍,带上月钩弓,铁青着脸向外疾步走去:“多带几个人,走。”
季杨紧跟在侧,意犹未尽地乱比划:“大人,您看啊,血衣上那半个字,像不像没写完的凡字?您说江漳会不会被凡心阁算计了?”
沈星河阴沉沉道:“你可以闭嘴了。”
季杨:“……”
天色阴沉,沈星河一行人马将路面薄雪踏得泥泞破碎。刚到午后时分,花楼林立的平康街尤其清静,行人不多。沈星河在马背上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忙忙,经过时瞥了这人一眼,看清那是周痕。
周痕听到马蹄声回了一下头,看到是沈星河,吓得手里食盒差点滚到地上,扭头就跑!
沈星河眉头一皱,喝道:“站住!”
周痕僵立住,小鸡仔似的缩着脖子。
沈星河拉住马缰俯视着周痕,压迫感当头袭下:“周痕,你见了本官跑什么?”
周痕心一虚就慌,语句似崩线的珠子乱迸:“大人对不起,小杞姐就帮我送了一次餐,花不了多少时间的,您别扣她月俸……”他那一根筋的脑袋,竟以为沈大人是来查方小杞脱岗的!
沈星河心中一沉——方小杞不是回去休息了吗,怎么跑来这里?
他当即变色:“方小杞帮你送餐?送去哪里?”
沈星河那审问的语气,令周痕交待得无比地快,且一招到底:“是一份送到凡心阁的飞刀烩鲈鱼,张公子给沉璧姑娘点的!”
沈星河眼皮一跳:“陈璧?”
季杨在一边小心地出声:“大人,卑职可以说话了吗?”
沈星河心浮气躁:“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地干什么?!”
季杨委屈地想:是您让我闭嘴的啊!他哪敢发出半句抱怨,赶忙道:“我听人说,陈节的妹妹在凡心阁的花名叫做沉璧,下沉的沉,现在是凡心阁的头牌。”
沈星河拧眉。怎么回事,方小杞竟先他一步查到了凡心阁和沉璧?他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举目望向前方,不远处就是凡心阁,高大的三层楼阁在整条街上很显眼。
天空铅灰色的云压到楼阁的边缘,这个时辰没有华灯亮起,也没有歌舞升平,这座大安城有名的花楼,倒隐隐露出另一副阴沉面孔。
不妙的揣测萦绕沈星河心中。方小杞既然已先行趟入,原本旁敲侧击徐徐图之的打算,瞬间烟消云散。
他眼中渗着寒意,断然下令:“季杨,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