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查出她身份
沈星河也想起初遇,嘴角微微上扬。
方小杞原以为沈星河要用自己的马车送她,不料他直接从马房里牵出了两匹马。
一匹是沈星河的额顶弯月的黑骏,另一匹白马是平时差役们出门办事骑的。
方小杞不由自主走近,伸手在白马的头颈上摸了几把,下下都拍在马儿的舒适处,马儿扑棱两下耳朵,脑袋主动往她手心蹭了一下。
方小杞有些迫不及待,从沈星河手中接过马缰就翻身上马,动作流畅而熟练。
骑在了鞍上,低眼见沈星河在看着她,才发觉自己有些忘形,她的父亲是驿官,驿馆里养着几十匹驿马,其中不乏千里神骏。她刚学会走路就会骑马了。但一个平民女子会骑马,就稍有些不寻常。
她试图补救:“我……小时候学过骑马。”
沈星河嘴角微弯,并没有追问她是如何学会的。翻身上马,只说:“走吧。”
两匹马并驾慢行,马蹄踏过大安城街道上遍铺的月霜。方小杞总忍不住伸手去摸雪白的马鬃,她太久没骑马了,很是欢喜。
沈星河看看那白马,又看看方小杞,忽然问道:“你与马儿接触……不会犯病吗?”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她的心病:“我不怕牲畜,只害怕人。”
沈星河心中涌上思绪,不由说:“人,的确比牲畜可怕。”
方小杞又记起什么,补充道:“唯独我阿娘能抱我。”她抚摸着马鬃,声音低下去,“可是她不在了。”
世人熙熙攘攘,她总孑然孤行。
沈星河心口深深疼了一下。他总是觉得自己孤单,这时忽然意识到,方小杞是比他更孤单的人。
他很想知道她的心病是如何落下的,却不敢问。只是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沉迷骑马的少女的侧脸,带着一点琢磨的意味。
她仿佛清澈见底,又仿佛藏着幽深的秘密。
在方小杞去茗雀茶楼的那段空隙,沈星河看过了安西的那本案卷,从中留意到,贡品玉石劫案正是发生于十年前的岷州境内。
案卷中表明,因案子涉及巨额贡品,由刑部和大理寺直接查办,岷州官府只作过协助,参与不多。岷州官员马自鸣和左东溪,则在案发之后陆续调走,至少表面上看,与玉石劫案没什么关系。
安西玉石劫案与两起钟馗案间只有两点重合:十年前,岷州。
这当然是值得注意的疑点,可是,方小杞是怎么知道的?她既然发现端倪,又为何不告诉他,只想方设法偷看案卷?
她与这起案犯仍然在逃的安西玉石劫案究竟有什么联系?
沈星河看着主犯安西驿官的“方”姓,隐隐有了猜疑,却不能确定。遂把案卷留在办事厅。既然方小杞想看,他便让她看,然后再观察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方小杞果然急急忙忙翻看起案卷。
万万没想到,下一步便是,她被走起路来没有声的鹤三娘吓晕了。
接着,又确认了她会骑马。驿官家的儿女子弟,没有不会骑马的。
两人并驾去往昌乐街的路上,沈星河一腹疑云,却什么都没问。不过,答案很快送到沈星河面前,确认了他的猜想。
次日一大早,宋明汐就来了大理寺,他把公事厅的门关严了才敢说话,满面忐忑不安:“云洲,我查到时也吓了一跳,方小杞是要案逃犯的女儿啊!你说她接近你,是不是为了混进大理寺,达到不为人知的目的?她想干什么啊?”
沈星河心念转动,表面不动声色:“她为解救普宁公主出了力,受了伤,这份人情你得还。”
“还还还!哎我怎么还?”
沈星河神气淡定:“我要订一份餐,你去退室待着,不叫你不要出来。”
宋明汐不乐意了:“凭什么让我进去待着,你吃好的?我还没吃早饭呢!”
沈星河懒得跟他废话,一脚将他踹了进去。
不久之后,某金牌飞燕拎着食盒赶来,熟练地在书案上收拾出一块地方:“大人请用早餐!”
沈星河落座:“你也坐下一起吃,加钱。”
这些日子他经常这么干,方小杞也习惯了。但是,大清早的,沈星河点的又是茗雀茶楼的透花糍,且还是那个口味!他到底多喜欢吃透花糍?虽然美味,方小杞这些日子老跟着吃,也有些吃顶了。
但再想一想月底一并结帐的服务费,她忍了!往嘴巴里狠狠填了一块,撑得腮帮子鼓起来。
沈星河扫她一眼:“喜欢吃吗?”
客户大过天,方小杞违心却坚定地说:“喜欢!”
沈星河嘴角若有若无弯起,神情甚是愉悦。
被关在退室的宋明汐趴在门缝偷听,不由咽了一下口水。他支棱着耳朵,等着听沈星河如何套方小杞的话,揭穿她的身份。却没想到,这俩人正儿八经吃了一顿饭!
直到两人用完点心,方小杞把盘子往食盒里收,沈星河这才开口:“大理寺招官役吏胥,需审核出身。对于术业有专攻的业域奇才,可以不论出身。但,身世必须清白。所以,我着人去查了你的户籍。”
方小杞脊背一僵,脸上失了血色。
却听沈星河接着道:“却没有查到。”
方小杞一愣:“诶?”
沈星河一板一眼说:“因户部司文吏失职,一部分籍册丢失,你的也在其中,所以,需要补一份。”
“补……补一份?”
沈星河抽过一张空白的纸,拿起了笔,垂下眼眸:“自己说,你是谁。”
“我,我……”方小杞渗出了冷汗。
沈星河的笔尖悬在纸上一动不动,也不催她,耐心地等着。
她眼神躲闪,口中发干,过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开口,有些语无伦次:“我,我生于兴元元年七月初四,安西人氏。我家……世代是洪家的家奴,家主名叫……洪起予,是安西的地方官。我的父亲名叫……方庆,母亲周氏,还有一个哥哥,名叫方有青。”
她急中生智,冒充了洪家另一个方姓家奴的女儿。
她咽了下口水,渐渐编得顺畅:“一次突厥流寇入侵时,放火烧了洪家,我父亲和兄长在大火中身亡。我与母亲幸免于难。洪家的人都烧死了,没有人管幸存的奴婢,母亲帮人做零活儿养活我,她病逝后我来了京城……”
她话音里透着慌,沈星河的字却写得稳,挑着有用的信息记在纸上,一边问:“所以,你现在还是奴籍?”
“是。”方小杞不敢擡头,按在膝上的手微微发抖。
他在灯下坐得笔直,嗓音平稳无波,缓缓问:“可有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