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为什么拒绝本官
听山被沈少卿突如其来的质问问得惶然无措:“大人……拒绝什么?”
沈星河脸上陡然升起怒气:“她在飞燕帮辛苦跑腿,挣几个小钱还要受人盘剥,来大理寺当差不是强上百倍千倍,她为何不愿意?你给我说!”说着,在案上重重一拍!
听山应声跪下了,他并未听懂沈星河在说什么,慌张之下胡乱应付:“或者,可能……”
沈星河森森俯视着他:“快说。”
听山心中苦不堪言:“人家可能……不喜欢?”
沈星河脸上的怒意忽然散去,变成一片空洞:“不喜欢?”他喃喃道,“她讨厌我?”
他的目光缓缓移到听山脸上:“我很讨厌吗?”
听山赶忙摇头:“没有,没有。”
沈星河察言观色的能力十分强,一下子就看出听山神情里的言不由衷!
不过,不知为什么,这份能力遇到方小杞常常失灵。
沈星河记起来了,自己从来都不是个招人喜欢的人。方小杞讨厌他,是理所当然的事。他腔中的火凉了下来。
“原该如此。”他平静地说。他原该孤独,不会有人与自己同行。
他伸手拿过听山写的案录,一页页翻动,似乎都看在眼里,又似乎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过了许久才勉强聚起一点精神,真正看了一眼案录。
“写的什么东西?重写!”
他把一叠案录往听山身上一丢。跪在地上的听山嘟囔了两声,没动。沈星河欠身一看,这家伙竟然将就着跪趴的姿势睡着了!
沈星河自己一肚子邪火,绝不容别人舒服。伸手揭起一张盖在听山脸上的纸,想把听山揪起来接着干活,忽然瞥见纸上两个字,动作一顿。
岷州。他觉得这个地名眼熟,便把这张纸拿到眼前细看。
听山写的案录,就是把左东溪案的各种材料攒在了一起,这一页,抄的是左东溪的籍册和官员库档的内容,其中提及,左东溪曾担任岷州司马,十年前调任京中,几年内几经提拔,最后供职金部司郎中。
岷州偏远贫瘠,一个小小司马,一路走马上任京中肥差,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更重要的是……
沈星河起身,从听山身上迈了过去,翻出马自鸣一案的案卷,很快从中也找到了“岷州”二字。
马自鸣,原岷州折冲府校尉,也是十年前调任京城!(注:折冲府,地方军府。)
听山在材料中倒是备注了马自鸣被提拔的原因。兴元六年,一支回鹘军队潜入岷州境内,马校尉带兵击退了回鹘人。之后,论功行赏,马自鸣调任大安城羽林军六品振威校尉。
之后,论功行赏,马自鸣调任大安城羽林军六品振威校尉。
烛火隐隐跳动在沈星河眼底。
马自鸣案和左东溪案,背后都有一个神乎其神的“钟馗”,这个传说中的捉鬼凶神出现在别人的梦里,出现在山庄的帘幕血画上,出现在左东溪的扇子上。
“钟馗”似存在,又似不存在,却策划了两场“替天行道”的诡谲大戏。
在马自鸣案的案卷中,沈星河试图把钟馗托梦的事解释为白杉的臆想,却总难自圆其说,所以,他一直没把马自鸣案入档封存。
左东溪案出来之后,钟馗再度登场,他出现在薛氏夫妇的梦境,借皮影戏、演戏法的人的扮相、以及扇面的画像一次次亮相,令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沈星河不信有鬼,也不信有神,却深信两起案件的幕后有一个“钟馗”。
马自鸣和左东溪都是大恶之人,确实该杀。“钟馗”这么做,只是为了替天行道吗?
即便如此,沈星河做为查案推官,还是感受到了被挑衅的恼怒,必要把这个“钟馗”揪出,看清他到底是人是鬼,还是神!
如今,除了邪门的“钟馗”之外,终于找到了两件凶案的另一个共同点——
“十年前,岷州。”沈星河自言自语,“钟馗,你想告诉本官什么事?”
左东溪案虽然告破,但后续事宜千头万绪,且有诸多疑点需要追查。接下来数日,大理寺的官役书吏们忙碌不堪。
沈少卿手下最近收了个鬼嫁娘似的仵作,外加一个假道士充当不要钱的主簿,大大充实了队伍。但不止如此。
沈星河破了左东溪案,并救回普宁公主,这天大的功劳掉到大理寺,寺卿易迁跟着得了圣上嘉奖,在朝堂上颇有光彩,皱纹都舒展许多。
刑部尚书沈书允却不太痛快。
刑部与大理寺原就是遇事扯皮、有功抢功的关系,自从沈星河破了马自鸣一案,刑部就很没面子。
按说,沈书允虽是刑部尚书,却也是沈星河的爹,于公颜面受损,于私却该欢喜。
但沈星河办的这两起案子很特殊——马自鸣、左东溪虽是案中死者,查到最后却都死甚不光彩,且罪大恶极。
这两人都是京官,免不了有些盘结势力,对案件结论十分抗拒,参沈星河的奏折雪片似地递到御前。
圣上倒看得分明,把那些奏折全都否了。两家亲友却不甘心,连沈书允一起参。他们不敢闯长公主府,就拦沈书允的轿子闹事,让他管教儿子。
沈书允原就是个畏缩怕事的性格,被闹得不得安宁,不由抱怨沈星河给他惹麻烦,气冲冲来到大理寺,想教训教训儿子。
人还没走进公事厅,一支利箭从眼前不远处飞过,正中远处草人的心口。
沈书允惊得官帽差点掉了。
常镛没看沈书允一眼,又搭了一支箭上弦,说:“尚书大人有何贵干?”
沈书允揩着吓出的冷汗:“常师傅,不关你的事,我找沈星河!”
“星河忙着呢,有什么事跟老夫说。”
“哎呀,我跟您说不着!”沈书允提着袍子想迈了一步,又一支利箭擦着鼻尖掠过!
沈书允腿一软,险些摔在地,怒道:“常镛,你……”
常镛手搭凉棚远望草人:“哎呀,年纪大了,眼神越来越不行了。”他擡高嗓音,“老夫练箭,都躲远点啊!”
遥远的未知处传来季杨的答应:“不用您嘱咐,小的们还没活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