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大人我不是故意打您
季杨将她堵在胡同最底,已恼羞成怒,腰间横刀“嚓”地出鞘:“大胆凶徒胆敢拒捕?”
方小杞被他漏风的嗓门震得耳根疼,背贴着巷子尽头的墙,被明晃晃的刀光吓出冷汗,争辩道:“官差大哥,是我啊,刚刚给你们送餐的飞燕啊!”
季杨吼道:“抓的就是你!”
巷子入口疾奔来一人,一身绯色官袍杀气腾腾,是随后赶来的沈星河。他远远望见季杨举着刀,赶忙喝道:“别伤她性命,抓活的!”
季杨回道:“大人,凶徒有两下子,难抓的很!”
“闪开我来!”
沈星河越过季杨欺身而上。方小杞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脸,熟悉又陌生,俊美又充满戾气,她不由呆住了。
但在沈星河的手指触到她肩头的前一瞬,她的身体跳过脑袋的指挥,自作主张做出反应,像壁虎一样往旁边一溜,沈星河竟抓了个空。
沈星河是有功夫的,一招失手,颇觉意外。当然他不会让自己失手第二下,再出手时抓住了女孩的左臂,反手一拧,将她上半身按了下去。
方小杞只觉得抓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像烧红的烙铁一般,瞬间烙透衣袖,烙穿骨肉。她的脑子仿佛炸裂,顿时失去最后的理智,像一只掉进火盆的猫一样剧烈挣扎:“别碰我!”
沈星河没想到她会如此激烈地反抗,感觉手底下细瘦的手臂将要折断,心中一惊,不由稍松了手劲,这下让方小杞得了机会,她拧转过身,右手顺势擡起,流畅无比地甩了少卿大人一个巴掌。
清脆而响亮的巴掌声在巷子里回荡,在场的三个人齐齐愣住。
方小杞看着沈星河左颊上缓缓鼓起一个红红的巴掌印,恢复了理智,结结巴巴试图解释:“大人,您……您听我解释,是这样的,我从小落下个毛病,谁碰我我就忍不住打谁,我管不住自己的手……”
沈星河的脸色本就偏苍白,在她一番无稽之谈的辩解中越发失掉血色,倒衬得掌印更加红艳。
季杨看看方小杞,再看看沈少卿的脸,声音都哆嗦了:“大人,您没事吧?”
沈星河牙根咬碎,恶狠狠冒出两个字:“拿下。”
季杨抽出牛筋索来捆,将方小杞重重反按在墙上。她感觉压在背部的手像沉重的兽类巨爪,让她毛骨悚然,却挣扎不开,逐渐窒息。
季杨力蛮,将她三下两下捆了个结实,一松手,她却滑倒在地。季杨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人,她一动不动。季杨道:“大人,她吓晕了。”
这种事并不稀奇。沈星河蹙眉道:“提回去。”
方小杞并没有昏厥太久,被丢在审讯室的地上时就被摔醒了。她猛地吸一口气,带着霉味和腥气的空气灌进胸腔。心跳得发慌,她呼吸短促,刚刚睁眼,眼帘就映入各类刑具寒森森的光。
她吓得魂飞,本能地想爬起来,却因被捆着,只是原地打了个滚,由侧卧变成伏跪在地。她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浑身发着抖,脑袋低伏着,看到眼前一袭绯色袍边和一双漆黑皮面的六合靴。
冷冷的声音从上方砸下:“擡起头来。”
她不想擡头。方才那一番折腾,她的脸上粘满灰土,一定很脏很丑,狼狈至极。但又不敢不擡,只好先偏着头,把脸颊在肩头蹭了毫无用处的两下,这才缓缓擡起,躲闪着眼神,没有勇气与沈星河对视。
眼睛余光却见沈星河的一只手朝她伸来。她猛地闭上了眼睛,疾声道:“求您别用手碰我!”
沈星河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被一个嫌犯嫌弃,嘴角抽了抽,握住她脑袋上支棱的箭杆,狠狠拔了出来。
方小杞只觉得头皮一痛,“嘶”地倒吸冷气,接着左边发髻团子散了,乱发落到脸上。
原来她不是被箭射穿了脑袋,只是射穿发髻啊。她颇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忍不住道:“幸好这箭射偏了!”
沈星河冷笑:“射偏?”
季杨抱着刀插话道:“无知凶徒说什么呢?我们大人的箭术岂止百步穿杨,堪称出神入化,怎么可能射偏?不过是大人仁慈,暂时不取你狗头,有意射你的揪揪团子而已!”
方小杞觉得脑门一凉,冷汗下来了。
沈星河用箭杆轻轻敲着她的脑袋,阴森森道:“知道殴打朝廷命官是什么后果吗?”
季杨早已满腹义愤,中气十足高声接话:“杖毙!”
方小杞顿时脸色煞白。怎么,她的命运竟如此可悲,要被沈星河活活打死吗?
沈星河皱眉瞅了一眼季杨,低声道:“如何判罚也要看罪行轻重,未必一定要杖毙。”
季杨瞪着眼,理直气壮:“她打您打得很重啊!大人您的脸都肿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沈星河咬牙:“闭嘴!”
季杨气哼哼地闭上嘴。
沈星河用箭杆挑起方小杞的下巴,迫使她把脸擡得更高,目光从上方睨视下来:“叫什么名字?何方人氏?做什么的?”
方小杞不敢不说:“民女方小杞,安西人氏,在飞燕帮跑腿送餐……大人今日订的鱼肉芙蓉羹就是我送来的!”
沈星河的嘴角勾起嘲讽,朝旁边伸手,季杨心领神会,把粥碗中装的那柄折扇奉在他手心。
沈星河把扇子在她眼前摇了摇,铜钱形状的白玉扇坠轻轻地晃:“这就是你送的鱼肉芙蓉羹。”
方小杞一脸不解。沈星河半蹲在她面前,唰地撚开扇子,腥红涂画展现在她眼前。她只觉腥气扑面,嫌弃地皱着鼻子向后躲了一下。
沈星河紧盯着她的脸:“你送来的餐盒中只有这把扇子。说,这东西从哪来的?”
方小杞茫然道:“我不知道啊!我送的明明是餐食,怎么会是扇子呢?”
“这可不是普通的扇子。你看看扇面上画的是什么?”
方小杞的双手被反绑着,擡头有些吃力,她打起精神凝目看去。扇面原本绘着工笔花鸟,却被人用红色画上一幅画像。画中人头戴乌纱,身穿红袍,豹头环眼,铁面虬鬓,凶神恶煞之气仿佛要破扇而出。
红颜料的画像十分传神,她认出来了:“这不是钟馗吗?”
站在旁边的季杨顿时瞪大了眼睛,指着她厉声道:“你果然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