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敌永远都是江湖上的大忌,虽然楚天惶不愿意承认,但他的确是轻敌了。
在顾千树交手之前,楚天惶只知道顾千树的武功很高,而在他和顾千树交手之后,他才明白“武功高”这三个字到底代表了什么。
顾千树一袭白衣,手中持剑,看向楚天惶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在刺出那一剑之前,他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少,直到剑锋到了面前,楚天惶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顾千树。
为了得到木犀花,楚家几乎是在几十年前就开始进行策划,而他们的计划也几乎成功了,利用楚家的双生子云亭,在镜城下一任的主人身上用几十年的时间下了毒……
用药可以轻易的接近顾千树——这件事让楚天惶心底深处生出了镜城之主也不过尔尔的错觉,他甚至开始以一种轻慢的态度看待顾麟堂,甚至开始遐想长了一张那样的脸的城主在自己身下辗丨转承丨欢会是怎样一副诱人模样。
但楚天惶时至今日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若他没有轻敌,那么他或许可以和顾千树打上一个平手,甚至在顾千树不取出木犀花之前胜他几分,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楚天惶让了顾千树一招——让他先刺出了这一剑。
这一剑,剑气如虹,势不可挡,楚天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动不了,四周越来越浓郁的桂花香犹如死神的轻吻,让楚天惶后背生出了一片冷汗。
顾千树杀意已决的剑,是无人可挡的,他白衣若雪,足下仿若踏云而行,漂亮的脸上是一片冷漠的杀意,眼神里连一丝情感也寻不见。
楚天惶在那一刻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顾千树的猜测是对的,他的心脏受了伤不会死,可若是头掉了,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而面前这个男人的剑,就是冲着他的颈项而来。
剑锋已到喉间,楚天惶退无可退!
顾千树不知道楚天惶为什么要让自己一剑,事实上他也不关心——楚天惶已经让他倒足了胃口,杀了他,就是自己现在最想做的事。
可是顾千树的那一剑最终没能刺下去,不是他不想,而是因为楚天惶嘴里吐出的一句话,楚天惶说:“顾麟堂,你不想知道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么?”
这句话一出,顾千树的身体就自动停住了——顾千树是不关心上一任镜城之主是怎么死的,可是原主顾麟堂却关心,可以这么说——这是顾麟堂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的事了。
上一任的镜城之主名为顾渊,城主夫人,也就是顾麟堂的母亲的身份却是个谜——
“……”顾千树的剑停住了,就停在楚天惶的喉咙前,往前一递就能割断楚天惶的脑袋,但他却不再动作了:“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几乎是死里逃生,楚天惶一点也没有惊慌,他笑的无比的灿烂:“而且我保证……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条件?”顾千树知道楚天惶此时说出这句话,就是为了和自己谈判。
“你不杀我,我就告诉你。”楚天惶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惹怒顾千树,他道:“你若是杀了我……这一世你都别想知道真相。”
顾千树听到这话却忽的笑了,他这笑容灿若春花,竟是把楚天惶看呆了:“我一定要知道?”
“……你如果不想知道,就不会停下这一剑了。”楚天惶看起来很有把握。
的确,顾麟堂是想知道这个答案的,可是顾千树却不是顾麟堂,他一点也不关心那个问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于是他就这么笑着,往前递了递剑锋——楚天惶的颈项之间立马出现了一条伤口。
“……”楚天惶愣住了,他似乎不明白顾千树为什么会这么做……的确,在他看来,这个答案对于顾千树来说应该是十分重要的。
“楚天惶。”顾千树道:“这世间,还没有人能够威胁我。”
“……我可不是在威胁你,尊上。”到了这时候,楚天惶若还是不长眼的叫顾千树宝贝儿那就真是在自己找死了,疼痛让他的头脑清醒了许多,看向顾千树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深思:“我只是在求饶。”
“……”顾千树一动不动。
“您令尊是中毒而亡,当年他与残华阁阁主的那一战您可还记得?”楚天惶已经不敢再拿乔了,他知道自己的命就握在顾千树的手里:“当时前任城主大人胜了那一战,却中了一种叫缠香的毒药。”
闻言,顾千树眼神微微沉了沉……
“那毒药无色无味,甚至在某些时候也是无毒的,但若是和桂花的香味综合在一起,就会成为一种慢慢蚕食人生命的剧毒。”楚天惶道:“您的令尊最喜桂花……”
“你如何知道?”顾千树觉的自己的心脏猛地瑟缩了一下。
“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楚天惶道:“十分抱歉先前的冒犯……”
“滚吧。”顾千树最终还是收回了自己的那一剑,他知道顾麟堂是极想知道这个答案的,既然楚天惶给他提供了这些消息……再继续查下去就容易多了。
“下次见你,就是你的死期。”虽然这次饶了楚天惶,但顾千树却还是没有放过他的想法,楚天惶这人心思歹徒,行事狠辣,自己又和他结了怨,能杀掉……自然是最好的。
“是。”楚天惶总算保住了自己这条命,只不过他的脸上毫无喜色,甚至能看得出几分复杂——他只告诉了顾麟堂有人给他的父亲下毒,却没有告诉他,下毒的那个人也姓楚,是他和云亭的父亲。
几十年前,楚天惶的父亲死于顾渊的木犀花之下,几十年后,他的儿子再次险些惨死在顾渊儿子的剑下。
这似乎是个十分有趣的循环,楚天惶站在那里,伸手摸了摸自己颈项上被割开的那条口子,脸上终于没有了笑容。
时至今日,他才真正的重新了解了顾麟堂。
这位名满江湖的镜城之主,之所以出名的果然不止那张绝世的容颜,还有那柄令人骨寒的剑。楚天惶把他的轻视完完全全的收敛了,可是他对顾麟堂的兴趣却更加的浓厚了。
这世间,能和他一战的,恐怕唯有名为顾麟堂的男人。
棋逢对手,总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楚天惶这么想着,心中居然生出了一丝的可惜——如果他和顾千树不是世仇,能为知己,怕也是一桩美事。
可惜这世间之事,并非事事都能如愿。顾麟堂见了他只有杀意,而他对顾麟堂也是志在必得。只不过在得到之前……或许可以和他好好的打上一场。
楚天惶嗅着空气中的桂花香气,再次露出了笑容……他这个弟弟,眼光倒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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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千树离开之后,就直接回了住所,他的手接过楚天惶掷过来的飞刀,也因此染上了血迹,让他觉的十分的不舒服。
在回到客栈之后,顾千树马不停蹄的洗了手,可还是觉的脏,于是又想去洗个澡。
顾千树反常的表现被云亭看在眼里,很快就猜测出发生了什么事。
“尊上是遇到了什么人?”云亭帮顾千树烧好了洗澡水,站在顾千树的身后轻柔的捏着。
“楚天惶。”顾千树还在想着楚天惶所说的那几句关于前任城主顾渊的事,也因此忽略掉了云亭突然顿了一下的手。
“是么……”云亭道:“尊上把他杀了么?”
“没有。”顾千树道:“下次定取他性命。”
“……”云亭闻言倒是不说话了,他安静的服侍顾千树洗了澡,又给他的尊上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物。
“尊上早些休息吧。”事实上云亭对于楚天惶没有被杀这件事心情十分的矛盾,他不想在顾千树的面前漏出破绽,于是只好道:“明日春园就开启了。”
“唔。”顾千树以为云亭这么沉默是因为自己没能杀死楚天惶,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应了一声,就回房休息了。
其实他的心情也不大妙,即使知道了顾渊的消息,但终究是放过了楚天惶这一个心腹大患。
“……”如果尊上把自己的哥哥杀掉了,会怎么样呢,这个问题对于云亭来说太难了,难到他完全想不出答案。
他来顾千树身边,本就是为了背叛而存在,但是当某一天这种背叛变成了另一种更深的情感,云亭就开始不知如何自处。
命运有时候的确是一种十分糟糕的东西,总是给你一道道两难的选择题,云亭至今也不知道,到底怎样选择,才是正确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