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图南,你要记住自己名字,你是有大志的人,不要学做一般的妇人,在家相夫教子。”
“图南,你我母女缘分已尽,该教你的我都教了,你回去吧。”
“图南,不要学你母亲。女人念太多书心就野了,心野了就坏了,这个时代容不下野心大的女人。今晚罚你不许吃饭,跪祠堂里去吧。”
施图南睁开眼,梦里很乱,看了眼时辰,不过才睡了两个钟。门被轻轻拧开,施图安探出个脑袋,见她醒了,推门进来道:“姐,我帮你拿早点到房间吧?餐厅乌烟瘴气乱的很。”
“怎么了?”施图南半坐起来。
“宋老爷的一位姨太太,背着他养了个潦倒的画家。她为这画家在三等舱买了票,反正就被逮了个正着。”这事见怪不怪,哪栋高门大户里都要有一两起腌臢事。
“宋老爷的姨太太?”
“对呀,这事是被一张纸条塞到宋家客房的。”施图安大刺列列地歪在沙发上,言辞凿凿道:“宋家八成是得罪人了。”
“有点女相。”施图南警告她。
“哦。”施图安换了个姿势躺好。
“姐,怀先哥让你吃完饭去找他。说让我们都过去。”
*
施怀先在餐厅碰见梁晚月母女,几个人坐一桌,施怀瑜揶揄道:“宋家的脸算是丢尽了,这事被捅得人尽皆知,早就看不惯这位姨太太了,成日里趾高气昂的,正室的派头姨太太的命。”话落儿,梁晚月变了脸,把餐叉往桌上一撂,别过脸生气。
施怀瑜自知失言,也拉不下脸道歉,搅着杯子里的牛奶,又嘟嘟囔囔地说:“你就敢在我们姐妹面前撒气,我们是你亲生女儿,你有能耐怎么不朝大姐,不朝父亲……”——啪,脸上挨了一巴掌。
施怀瑜捂着脸看向梁晚月,咬着嘴唇红着眼跑了。
“成日里口无遮拦,早就该打了。”施怀瑾脸色也不大好看。
“她是你亲妹妹。”梁晚月打完就后悔了。
“亲妹妹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但凡有个姐姐的样儿,你就该学学图南。”梁晚月克制着语气道:“她好歹在人前总顾及着你们是姐妹,没让你们落过脸,怀瑜在派对上被人当众嘲笑你在干什么?你在跟着她们笑……”
“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你!”施怀瑾尖着嗓子道。
“你疯了。”梁晚月慌张地左右看两眼,斥责她道。
“我吃好了。”施怀先对她们母女的争吵充耳不闻,用手帕擦擦嘴,绅士的推开椅子离开。
施怀瑾咬碎了牙,眼里的怒火要把他背盯出两个窟窿。又回头盯着梁晚月问:“你昨晚上去哪了?”
梁晚月心一提,问道:“怎么了?”
施怀瑾冷冷一笑,刻薄道:“妈,你可别弄出什么丑闻。施图南不会饶过你的。”梁晚月气急,怒目圆瞪地看着她,颤着下巴说不出话。
“施图南就是一条蛇,毒着呢,当心她冷不防地咬你一口。”说完,擦擦嘴离开。快步追上施怀先,手拽着他胳膊问:“你装什么?”
“松手。”施怀先警告她。
“哟,——你是怕施图南看见吧?”
“我怕?”施怀先笑出了声,反手把她扯进房间,手顺着她旗袍衩伸进去,手指探上幽·幽·小·穴,猛地一戳,面无表情地问:“我怕什么?”
“疼!”施怀瑾捶着他肩道:“你轻点儿。”
施怀先捏着她下巴,轻笑着问:“我怕什么?”
“你怕施图南,你怕她知道……嗯,怀先……”施怀瑾软着身子攀上他肩。
施怀先面目清冷地看着她,手指在她身上捻来搅去。“怀先……我受不住了。”施怀瑾手探进他西裤。
施怀先笑笑,掀起她旗袍,让她半趴在墙上道:“这就急了?”
施怀瑾不理会他的取笑,柔声道:“等上了岸安置好,你就找母亲求娶我。我把这钱都给你,咱们做些小买卖,太太平平地过完这一辈子。”
施怀先咬着她耳朵,皮笑肉不笑道:“绞得真紧。”
施怀瑾红了脸,嗔骂道:“下流儿。”
施怀先意味深长道:“这就下流了?”身下用了些巧劲,轻松地就把人给送了上去。施怀瑾侧身勾着他脖子,在高·潮中送上自己的吻。
施怀先揶揄她:“把你伺候舒坦了?”说完后退两步,仰坐在沙发上。
施怀瑾娇羞着过来,半跪在一侧,一面吻着他喉结,一面问:“咱们做什么买卖?”
“你做主。”施怀先把头仰在沙发上,闭着眼道。
“开洋行卖洋货?咱们还做老本行?”
“好,”施怀先调笑道:“把它吃干净了。”
“我不吃。”施怀瑾羞着别开脸。
“瑾儿,乖,一点点给吃干净了。”
施怀瑾看着他眼睛,着魔般的想要取悦他,低着头吃了上去。施怀先伸展四肢,看她像一条狗般的跪在自己两腿前,一口口地吃,一点点地舔,欲·望暴涨,缓缓闭上了眼。小时候就是这般,他跪趴在地上,她拿着施人和的马鞭,一下下地抽着他,嬉笑着说:骑大马,骑大马。
施怀先睁开眼,施怀瑾趴在地上干呕。施怀先冷声道:“算了。”说着就要站起来,施怀瑾怕他生气,立刻又吃了上去,施怀先摁着她头,狠狠地挺动了几下,命令她道:“转身跪过去。”
“怀先——”施怀瑾嗫嚅着看他。
“跪过去!”
施怀瑾吓了一跳,施怀先摸着她脸,柔声道:“瑾儿,我喜欢这样,你能这样我很快乐。”附身恩赐般地吻了她一下。施怀瑾红着脸,心甘情愿地跪过去。
*
人都到齐了,施怀先开口道:“昨晚上宋家刚与我们商量对策,李邽山就警告了他。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李邽山在等我们信。”
“那怎么办?何家与杜家怎么说?”
“何家一早就送了两箱金条过去。杜家也送了。”施怀先看向一直没做声的施图南道:“宋家也打算妥协。”
“咱们也妥协。”施图南应得干脆,一屋子人看她。
“你们有更好的办法?”施图南看她们。梁晚月埋头绣鸳鸯,不做声。施怀瑾把玩着手链,不做声。施怀瑜气鼓鼓着脸,搅着手帕也不做声。施图安傻乎乎地捏着果子吃,不参与。
“宋家都奈何不了,我们也没办法。”施怀先看了一圈道:“不如就破财挡灾了。”
“也不是没有法子,我们不是还有钱家?”施怀瑾看了眼施图南,意有所指道:“就看大姐愿不愿低头……”
“三个月前父亲就修了书,推了我和钱家的婚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父亲就没在家里提及。”施图南缓缓道:“就是我与钱家的婚约还算数,钱家也没力量揽下这事。”
“大姐,你和钱家解除婚约了?”施图安最先反应过来,拍手道:“解得好,父亲真英明,钱坤配不上大姐!”施图南让她安静,这事先不要声张。
施怀瑾心慌意乱,没什么好气道:“我就看不懂父亲这一出是什么意思?”说完看了施怀先一眼,一阵阴阳怪气地冷哼。
“那这两箱金条是一定要出了?”梁晚月更关心这个问题。
“出。”施图南道。
“要出你出,我可不出。”施怀瑾脱口而出。
“好,我自己出。”施图南不在意道。
“凭什么呀?”施图安气道:“也算我一份,我陪大姐一起出。”
“有你说话的份?没一点规矩,有娘生没娘教的——”
“施怀瑾,我不想再听见这种话。”施图南看着她:“否则,你一个铜子都没。”施怀瑾一言不发地盯住她,气氛有点剑拔弩张,梁晚月拧拧吓傻的施怀瑜,干笑道:“图南,算我一份。”
“也算我一份。”施怀先道。
“也……也算我一份。”施怀瑜立即附和。
施怀瑾看了她们一圈,拍着桌子起身,施图南朝她吐出两个字:“出去。”施怀瑾愤恨地要出去,被梁晚月一把拉住道:“使什么脾气?快给你大姐认个错!”
“二姐,你就给大姐认个错吧。”施怀瑜极少见施图南发脾气。
“怀瑾,你给图南认个错,这事就过了。”施怀先看她道:“父亲要是听了你这话,准要罚你跪祠堂……”
“跪就跪——”施怀瑾大手一挥,把桌上点心扫地上,扭头跑出了房间。
“二姐、二姐。”施怀瑜追了出去。
“晚香。”
“诶,大小姐。”
“把地上的点心捡了送到二小姐房间,这些不吃完不许她去餐厅。”施图南端坐在沙发上,淡淡地说:“也不许有人给她送饭。”扭头看向施怀先,“你去找李邽山,往下谈谈,给他一箱白银一箱金条。”
施怀先面有难色道:“李邽山不见我,说是只和管事的说。”
施图南一怔,没再说什么,轻声道:“那你们去忙吧。”
梁晚月踯躅着没出去,走到施图南身边,犹犹豫豫地说:“图南,你二妹小不懂事,你不要与她一般计较……”不妨她猛地一回头,梁晚月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施图南问:“有事?”
梁晚月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笑道:“没事。”出了房间,捂着砰砰跳的胸口,长吁一口气。她一直就怕施图南,第一次见她,她小小年纪就盯着她问:“你是父亲养的外室么?”又指着她怀里的孩子问:“这是父亲的孩子么?”自己在施家最自在的几年,竟是十六岁的施图南随着她生母去国外留洋的四年。
施图南倒也没做什么,只是不言不语地看着她。她带着孩子在园子里放风筝,拿着鱼食喂鱼,给孩子们绣手帕,不经意间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半大小孩站在那盯着她们母女。她晚上做梦,老梦见施图南给她们母女碗里下药,这种如影随形的感觉很让人毛骨悚然。后来俩女儿健康的成年,至今二十岁,除了小病小痛,倒也平安。
一般想不明白的事,梁晚月也不消想,身子一歪,侧躺在榻上,拿出一杆银烟枪,把烘烤过的烟泡放进去,把烟斗慢慢靠近烟灯。好半晌,兴奋劲过去,身子软绵绵地瘫在榻上,恍恍惚惚入了梦。梦里回到十二岁,家里穷,没粮了,父亲就把女儿们卖了。脸盘标致的,被花街柳巷里挑走;一般的,就被当作童养媳挑走。总归,命都不大好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