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第84章
至于什么男宠的,赵长宁根本没当回事,宋唐把人送她府上来了。但她又不要,只是送又送不回去了,宋家不肯再收。千说万说退了两个丫头,那个燕云山却非要留给她当护卫。赵长宁见他会些拳脚功夫,叫陈蛮收他入了护卫队了事。
偏生话传到朱明炽耳朵里,就并不是这样的。
锦衣卫来禀报的时候说:“……赵大人退回了两个婢女,留了那个护卫。”
朱明炽是正在喝汤的,鲜笋煨鸽肚火腿汤,汤鲜味美。他很平静地把汤喝完了,问:“怎么着,收用了?”
锦衣卫道:“这……赵府内的事,卑职不知。”
“嗯。”朱明炽拿起托盘上的热帕擦手,道,“把宋愈给我叫过来吧。”
于是养心殿今日传言,圣上对于宋愈私底下行贿之事震怒,呵斥他‘不知轻重’,宋愈吓得伏地不敢语,怕更惹圣怒。随后圣上又叫了都察院副都御使去,说如今朝堂上行贿受贿的风气愈演愈烈,官员要紧的是清正廉明,今起要严查贪污受贿之事。
于是接连一个多月朝廷都在整治不正之风,至于宋行玉的案子,自然也是严查的。
秋风愈寒,院内已是一片枯败,树叶凋萎。长宁都穿了件藏蓝薄袄,躺在书房的东坡椅上看书。
燕云山给他端茶进来。
长宁甚至都未抬头,就说:“放那儿吧。”
燕云山放下茶杯垂手站在一旁。
大人靠着椅子,细长的手指慢慢地敲着竹质的扶手,长睫微垂,看得认真。当然,自他成为护卫之后,就知道大人的确并不好男色。跟在大人身边的陈蛮便极为俊秀,还对大人中心耿耿,但大人也没有别的意思。
燕云山很确定,假使大人哪天对陈蛮说想尝尝男人是什么滋味的,陈蛮也肯定会答应。
这时候丫头挑开帘子,陈蛮进来了。
陈蛮不太喜欢燕云山,此人来历不明,而且对大人还不甚尊敬。所以看到也当做没看到。
“大人,该出发了。”陈蛮低声说。
今日有大朝会。
长宁嗯了声,顺手把书给了燕云山,陈蛮自然而然地拿好朝服,等他起身的时候给他穿上。
他绕过赵长宁的腰,给他系好系带,又平整了肩膀,衣袖,整理乌纱帽。
陈蛮比大人高了大半个头,而大人姿态平整,清秀如雪。一贯就是如此,长宁也习惯了,反正陈蛮伺候她很是周到。
此时已经深秋,路上行人都穿起棉袄秋衣,戴起毡帽。
长宁在千步廊外下了马车,除特许外,官员们不得在紫禁城内坐马车,文武官员列队从左右偏门步行过午门。各位大人们也穿着棉袄,虽说官袍有冬制的,但此时又还未到冬天,穿冬袄太早,于是只能在官袍下面套袄子。个个穿得无比臃肿,也就长宁这样的纤瘦,还能穿出几分玉树临风的感觉。
前夜刚下过雨,天冷秋凉,太极殿外砖地不能跪,皇上特许百官可站。朝会依旧是那些事,反正赵长宁这个级别的官员,也就是站着听讲而已,她多半都是漫不经心地听着,一边数对面汉白玉台阶上的龙。
等到了朝会结束,长宁因还有事禀报朱明炽,才往乾清宫去。
朱明炽正在见兵部侍郎肖左,听宫人禀报说赵长宁在外面等后,止住了肖左说话。对刘胡道:“……把她给朕带到里面来等。”
兵部侍郎肖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位赵大人他也听说过。其实赵长宁还真的挺出名的,多亏了那些民间的戏本子,让他在官员间的知名度挺高。但是兵部侍郎不知道的是,这位传说中清廉正直,一心为民的赵寺正竟然是皇上的宠臣。
为何说是宠臣?听皇上的语气,自然知道是时常召见的。只是为何要叫进来等,他们说话岂不是不方便了?
刘胡出去传话,不过片刻长宁就进来了,先平整地行了礼,然后退到一边站等。
兵部侍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了过去,这位少年大人身材纤瘦,气质清然如竹,只是明显地有点走神……
“肖大人以为此事如何?”帝王的一句话才让他回过神来,肖左立刻拱手道,“……居庸关自古为京城喉舌,军事要塞,加固城墙自然要紧,从碣石自太行山,微臣以为都需要加固才是。”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帝王的神情淡淡的,对他的回答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肖左心里轰然一声,明白帝王是看出自己刚才走神了,所以才出言提醒他。这样一来他便紧张多了,帝王问话也答得磕磕巴巴。偏偏朱明炽又不是好糊弄的人,几番问答下来逼得他冷汗直冒。
朱明炽自然不高兴。他叫兵部侍郎来商量京城防卫,结果他倒好,去看赵长宁做什么!
等问完了他喝茶,叫肖左退下,这厮便是恨不得自己少生两条腿赶紧地退下去了。
赵长宁才上前一步行礼,呈递上折子,是大理寺重编吏法的折子。朱明炽只是随手翻了翻,眉头微微皱着。
长宁知道他其实文化水平并不高,也不知道文绉绉的律法,他会不会不耐烦细看。
朱明炽这个却是有原因的。
听说原来翰林院掌院学士带皇子们读书的时候,对还是太子的朱明熙最为照顾。当时朱明炽还小,他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老师讲过的东西他一遍就能背下来,他还以为人人都是如此的,但后来才发现自己的几个弟弟不是。他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当时的庄嫔,倒让庄嫔身边的安嬷嬷吓了一大跳,连忙告诉他:“殿下莫要在外人面前说!”然后把他屋里的书都悄悄藏了起来。
当时陈皇后势大,李贵妃也不是好惹的。她们生怕朱明炽这个庶出的皇子太出色,会活不下来。
后来朱明炽就开始走马喂鹰,无所事事,读书上面再也无所进益。只是通读了四书五经而已。
但他在处理政事上有种天性的敏锐,例如六部机构冗杂,他大刀阔斧地改革,成果显著。大概就是种能轻易地看到事物本质的能力。
朱明炽已经将她的折子合上了,道:“先交由翰林院看看,再由内阁商讨吧。”
“那微臣先告退……”长宁话说到一半,就看到帝王靠在椅背上,慢慢地道:“朕听说……”
但他说到这里就停顿了下来,眼眸径直看着赵长宁。
长宁一向觉得他的眼睛是很凌厉的,无论面部表情多么的平和,但他的眼神不会改变。大概就是在战场上的杀伐磨炼出来的锐利,被他所凝视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心里一紧,好像有无形的压力压在身上,肩膀都要沉几分。
帝王继续说:“宋愈之子身陷囹圄,为了打通关系送了你一个男宠,是吗?”
男宠?
长宁正想说这是无稽之谈,她哪里来的什么男宠。但转念一想,燕云山就是以男宠的名义送进府来的。
君王的语气很正常,类似于问她‘今天早饭吃了什么?’但长宁看不出他英俊面容上的喜怒,想起上次来禀报,就被他揪着坐在他身上……然后双腿发软,快被他逼疯了。
不管他是抱着怎么样的想法,长宁捏了把汗,决定要慎重地回答他。“陛下多虑了,如今朝中正在严惩贪官污吏,我如何会受贿。那人只是退不回去,又会些拳脚功夫,微臣只能将他收入护卫之中。”
朱明炽倒是似笑非笑的:“哦,护卫啊。朕以前还没问过你,你身边伺候的究竟有几个男子?”
怎么问到这上面来了……
长宁的声音轻了些:“大概三……四个。”
朱明炽见她的脸色仍然平静得很,心里的火气腾地冒出来……当真是到处招蜂引蝶!
以前留她在外面等,她倒好,跟翰林院那些年轻的庶吉士有说有笑,人家的眼珠子都要贴到她身上去了。他看不惯,把她叫到里面来等,结果兵部侍郎还偷偷看她,当真是在哪里都不得安生!尽管朱明炽心里知道,兵部侍郎大概只是出于好奇。
还三四个男子贴身伺候的?她当真把自己当成男的了吧,她那些护卫朱明炽不是没见过,一个个的都长得五官端正俊秀,高大健美,这是养的护卫还是男宠呢!平时给她做什么?穿衣喂饭吗。
“爱卿倒是挺会享受权势的。”朱明炽语气冷淡地说,“不知道爱卿这些护卫只是白天伺候,还是晚上也伺候呢?”
长宁柔和道:“陛下若觉得是晚上也伺候,那便伺候了,觉得没有就没有。若没有别的事……微臣先告退了。”
“你给朕站住!”朱明炽突然怒道。
她削瘦的背脊骨仿佛蝴蝶般,有种要振翅欲飞的美感。袍带垂落,更显得清瘦荏苒。
外头的人不知道为何帝王突然发怒了,只见宫门紧闭,知道是长宁大人在里面。个个垂眸看鞋,后背出汗,只恨自己不是聋子哑巴。
朱明炽大步下台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朕准你走了?”
大手如铁般箍着她的手腕,有些疼。长宁眉头微皱说:“陛下逼问微臣实在是没有意义。”
“微臣身边有男子伺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正如皇上有后宫三千,有锦衣卫神机营,与您来比的话,臣实在是不算什么。”她现在说话的语气都非常的温柔,“皇上以为呢?”
朱明炽心里蓦地有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突然冲击了他的心。
长宁见他锐利的眼神,罕见地柔和了下来。
帝王前半生受尽冷落,戎马上刀光剑影,取得帝位的过程也是血腥残忍。她大概所见他的柔和,雨夜里她没杀他,那夜他救了她。
相比他的锐利,这样的柔和更为可怕,赵长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那句话取得了他的欢心,她向后退了半步。然后她听到帝王低哑的声音:“赵长宁——你为何这样说?”
朱明炽按下她的手,另一手搭着她的腰控制住她,继续问:“你在意朕的后妃?”
长宁嘴唇微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没有这个意思。但被帝王的双眸逼视着,竟然有些说不出来了。
男人的嘴角微微地扬起,声音发哑:“回答朕。”
“我……”赵长宁语气微顿,用尽满身的力气,却连不是二字都说不出来。
看到她垂下的眼睫,朱明炽却是狂喜。
世间上最好的事情就是爱而所得,你爱的人也爱你,这是多么妙的。就算朱明炽知道赵长宁未必喜欢他,只要她仍然在意,仍然关切——便可以被当□□来对待了。对于赵长宁来说,也许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但对于他来说。
——这个人何尝不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许久后他微微笑了:“朕便这么可怕吗?你不说便罢了。”他的语气柔和了许久,也不跟她计较什么男宠的事了。放开了手,“朕对你也没什么要求,不要招蜂引蝶,不要背叛朕。别的你想要什么,朕自然会给你的。”
长宁看着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朱明炽已经走回了龙椅,又拿起了朱笔,然后告诉她:“你二叔的调令下来了,调任浙江绍兴知府。”他又慢慢地加了句,“日后京城朝野,你升官无碍。”
长宁听到这里突然抬头,朱明炽……是什么意思!
赵承廉调任出京城,自然家里再无正四品以上的官员在京,她若想升任大理寺少卿,也不是没有指望的。
这个她当然知道,但是这句话是从朱明炽嘴里说出来的!这么说……他一早就算计到此事了,还是根本就是他的算计!
赵长宁浑身僵硬,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
她从乾清宫出来,此时天朗云低,她慢慢走着。只见一簇仪仗从她前面经过,长宁再次跪地行礼,从仪仗里走出个品阶颇高的太监,开口问道:“咱们太后有话,下跪何人?”
“微臣大理寺丞赵长宁。”
撑着华盖的宫人两边散开,一位戴九龙四凤冠,身着太后服制、五官秀美柔和的妇人走了出来。正是朱明炽的生母庄太后。
她到乾清宫来看儿子,正好碰到了赵长宁。
另有一位貌美女子虚扶她的手,头戴戴鸾凤冠,真红大袖衣,绣金鸾凤。按着宫人指点,长宁道,“太后万安,静妃娘娘金安。”
庄太后一笑说:“我记得你,当年皇上被关在大理寺的时候,你帮哀家递过信。”这事说起来长宁还有些愧疚,太后对她异常亲和,大概是觉得她帮过自己儿子的缘故。但是庄太后的态度就更和善了:“可是有事要做,快去吧,别让哀家耽误了你的功夫。”
旁边那位静妃娘娘也随着太后微笑,对她的态度也甚是和善。
这时候乾清宫宫门打开,朱明炽被侍卫簇拥着出门,冷风吹得他袍带飞舞,片刻就走过来了:“……您怎么亲自来了?”
静妃屈身行礼:“太后担心陛下忙得误了吃饭的时辰,臣妾才陪着来看看。”
朱明炽就淡淡斥道:“天冷风大,太后这几日身子不好,你不劝劝她,怎么容得她胡闹?”
静妃看着朱明炽冷硬的侧脸,不由得就胆怯,声音更小了一些:“……臣妾知错。”
赵长宁见识了两位他的后妃了。宋家那位宋应莲刁钻跋扈,这位静妃却娴雅安静,淡淡美人面。果然是姿容各异。头先他是二皇子的时候,连个想嫁给他的女子都没有,现在当了帝王自然是香饽饽,三宫六院里人人都要讨好,趋之若鹜。
只是这静妃娘娘的神情哪里是对夫君的爱慕,分明就是遇到厉害的上级,话都不敢多说的样子。
朱明炽又侧过头,对赵长宁说:“你先退下吧。”语气甚是柔和。
赵长宁这才是真的退下了,她走远了回头看。朱明炽衮冕龙袍,静妃金凤鸾衣,倒是挺相称的。不过这位静妃娘娘估计不怎么喜欢他,估计是怕他都来不及。
当然有的时候,他的确是挺可怕的。
只是长宁觉得,她应该重新估计帝王对自己的态度了。
她不想去想,正如不想一生都被此所禁锢,逃避去想这个问题。逃避不一定有用,但却很舒服。
她轻轻地出了口气,迈步朝着宫门外走去,朝大理寺去。
下午天气甚好,由沈练主持开例会,大理寺卿董耘在一旁监听。沈练开例会比较简洁,半个时辰就散会,只是比较……无聊。董大人都听得犯了秋乏,长宁分明地看到他眼皮子总打架。
其实大多数人也没听,就看到董大人的下巴上的胡须,一点一点。很有趣,但无论怎么困,董大人的脑袋始终未曾倒在桌上过。这大概也是一门不可多得的本领了。
这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个司务,匆匆几步走到沈练身边,给了他一封信,低声说:“大人,百里加急!”
沈练扫了眼场中走神的诸人,接过信打开一看,眉头顿时紧皱。竟然回身两步,将信放在了董耘面前。然后他看到董大人竟然睡着了……沈练嘴角微动,他开会有这么无聊吗。他低声喊道:“董大人……”
董大人偷睡的本领大概是非常娴熟的,被他一喊就清醒了,沈练示意他看信。董耘才神色自如慢腾腾地打开信。随后他的神色就变了,渐渐地也脸色不好看了。
场中诸人开始低声议论纷纷,两位大佬都面露严色,可见此事并不简单。但究竟是什么信函,为什么会百里加急送到大理寺来?
董耘伸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说:“今日散会。”随后又接了句,“寺丞、寺正留下来。”
长宁与身边的徐恭对视一眼,徐恭随着别的品级不够的官员退下了。董耘将信在手指间翻来翻去,沉思了一会儿,才对留下的人说:“你们知不知道孟之州这个人?”
孟之州?
赵长宁听说过此人,乃是一名骁勇善战的大将,若说朱明炽有‘战神’之名,此人作战勇猛亦不亚于他,只是一直没有什么名声,原是戍守开平卫的指挥使。有次周承礼跟长宁说过此人厉害,长宁当时还挺好奇的,竟然能让七叔称赞他一句:“我倒是没听过他,似乎也没听说有过什么胜仗。”
周承礼就笑了笑,告诉她:“知不知道扁鹊答魏文王的故事?”
这个故事赵长宁自然知道。魏文王问扁鹊家中谁医术最高。扁鹊答是大哥最高,能在病未形成时就防治,二哥其次,能在小病未发展成大病时就及时治好,他的医术是最差的,必须在病重的时候才能医治,但是因此大家都觉得他厉害,所以他的名气最大。
周承礼说:“皇上派他守开平卫,他是做得滴水不漏,所以一直未有鞑靼敢作乱。说来可笑……竟然没怎么打过仗。”
朱明炽能派一个人戍守开平卫,必然有他的道理。
赵长宁当时没放在心上,直到今年夏天,倭寇再次作乱朝鲜李氏王朝。南方沿海加上朝鲜,一直饱受倭患侵扰,大明沿海还有浙江水师防护,朝鲜却一直是大明的贫弱附属国,一遇上倭患就没有办法,只能上书□□求救。
以前先皇也未把朝鲜当回事,每每都是调派几万兵援助一下了事,倭寇打又打不死,朝鲜自己的水师又太弱了,年年卷土重来。今夏朝鲜使者再次来京。朱明炽终于不耐烦了,派孟之州增兵八万支援朝鲜。就此一役将倭寇打得片甲不留,倭寇本想趁乱逃跑,还被追上来的孟之州搞了个海上大屠杀。不过半月,倭寇递上求和信。
后来他再去驻守开平卫,依旧做他的指挥使,但在朝野已经有名了。
明显的,大家基本都知道他,议论一番之后问董大人:“董大人,究竟是怎么了?”
“孟之州在开平卫杀了人,杀的不是别人,正是永平府的监察御史刘春霖。”董耘脸色仍然凝重,“你们可知道刘春霖?”
若是孟之州可能还有人没怎么听说过,但这位刘春霖却是非常出名的,一说出来大家都知道。监察御史隶属都察院,执掌官员纠察,不过官职很小,只是正七品的文官。刘春霖出名是因为他以一己之力,搬倒了坐贪永平府十多年的知府,再加上他一贯清廉,在民间是名声大噪。
有人顿时也语气严肃起来:“这孟大人……怎么会杀言官呢!”
就连皇上都不敢轻易杀言官,更何况还是个有青天之名的七品小官,随着群众出众的联想力,很快就够构造出个‘狗官为了掩埋证据杀死青天大老爷为自己洗脱罪名’的故事情节,然后群情激奋,不管孟之州究竟做了什么。也会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难就难在这里。孟之州闯入刘春霖家中,将刘春霖斩首在床,至于为了什么根本没有人知道,没人敢去审问他!只是此事已经惊动了民间,皇上迫于压力,只能让孟之州回京候审,把事情交代清楚。不过孟之州身份特殊,暂时也没有夺去官衔收押,回来后住在大理寺准备的私宅里,由大理寺主审,刑部联合副审。”
董耘的语气可是说称得上凝重,“这件事必然不好审理,依皇上的性子,戍守边关的大将不可重判,但若是判轻了,群情激奋,恐怕也不能服众。到时候的主审官员是两头为难,里外不是人,一不小心恐怕就会落得一身骂名。”
董耘这还没有分析完,刘春霖虽然是个清官,但他家是保定刘家,他叔父是鸿胪寺卿。孟之州家虽无封爵,但其父兄皆从军任指挥使,恐怕也讨不到好。如此棘手的案子,竟然交到了大理寺的手上!
董耘看了沈练一眼:“你必须推出个人来做主审。”
沈练虽然面冷心硬的,但实则护犊子,手底下的人一个都不想推他们出去受这个难,上前一步问:“董大人觉得下官如何?如此棘手,怕下头的人做不来。”
董耘却摇头,道:“你仕途坦荡,莫要为这种事毁了自己。”他其实自己也很犹豫,在人群中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了赵长宁身上。
长宁早知道就是如此,董耘一直因为当初的事跟她关系不好。
董耘叹气:“赵长宁,我虽跟你有些过节,但也不是存心想害你。只是此事除你以外再无合适人选了……”
其实赵长宁并没有想太多,是不是公报私仇根本不重要,董耘发话了她就必须要答应。她说:“大人不必多言,既然您交给下官来做,下官也自然同意。”只听赵长宁已经答应了,沈练也不好再说话,微微叹气站在一边。
董耘应该还是有牺牲赵长宁之意,谁让董耘最不喜欢他。
再者赵长宁的二叔刚被边贬官,家族式微,董耘这也是光挑软柿子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