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沈长安把车开得很克制,至少没把它开出飞机般的速度。
大概是因为闹鬼的谣言穿得太厉害,一路上除了虫鸣蛙叫,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更没有过往的车辆。
离目的地还有几百米的时候,沈长安听到前方敲锣打鼓的声音,还有一个高亢的女声在唱着什么,曲不成调,十分难听。
“前面在干什么?”本来心里还有些紧张害怕的丁洋,听到这些动静后,反而不那么害怕了,他茫然不解地看着前方若隐若现的火光,满头雾水。
车子往前开了两百米左右后,就有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前面有些事,请两位老乡稍微避一避。”话的男人穿着浅『色』衣服,袖子上戴着黑纱,年约五十岁左右。最近到处都是他们这里闹鬼的谣言,晚上已经没有车敢经过这里,没想到今晚的仪式刚一开始,就有人过来。
仙娘子之前特意嘱咐过,在她作法的时候,不能有外乡人打扰,他必须得想办法拦住这两个人。
“这……”丁洋有些为难。
“这条路任何人都有行驶的权利,你们不让我们过去,我怀疑你们在进行非法活动。”沈长安看到男人脸上躲闪的神『色』,沉着脸掏出手机,“这样的话,我只能报警了。”
“别。”男人见沈长安神情严肃,怕他真的把警察叫来,只好声解释了原因。
原来他们都是附近的村民,本来今年玉米大丰收,能卖个很好的价钱,哪知道会发生闹鬼的事。商人不敢过来收玉米,甚至还有人谣传他们这里的玉米沾了晦气,如果拿去做饲料,猪会变得容易生病。
这种流言出来以后,他们附近几个村的玉米都卖不出去了。无奈之下,大家只好凑在一块儿拿了钱出来,请仙娘子来“驱邪”。
听完事情经过,丁洋对村民的这一系梁操』作,实在是无言以对。几个月前,他刚来这个部门上班时,遇到一个孩子生了重病,『奶』『奶』不答应送孩子去医院,非孩子是中了邪。孩子妈妈无奈之下,只好求助了他们,最后幸好就医及时,孩子才得以痊愈。
就这样,那个孩子『奶』『奶』还是她在家里拜神的功劳,后来孩子妈妈一气之下,跟男人离了婚,带孩子起了外地生活,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很多人类对鬼神抱着然的敬畏之心,但就算如此,也不该到如此愚昧的地步。
沈长安皱了皱眉,他打开车门下了车,男人想要拦他,又怕他报警把事情闹大,只好勉强笑道:“兄弟,你就当给我们村一个面子,今晚避一避,避一避。”话到这里,他咬了咬牙,掏出几张红『色』的百元大钞,“这点钱,就当是我们给二位的茶水钱。”
“大哥,这钱我不能收,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别人办这种驱邪的法事。”沈长安把钱还给男人,笑得一脸纯良与真,“你让我过去看看,我保证不发出声音,不影响那个……”
他声音一顿,看向在神案前念念有词,跳来扭去的『妇』人,“不影响仙娘子做法。”
“这……”男人有些犹豫,这种法事上,最忌讳不懂事的年轻人『乱话,他怕这两个外乡人不安好心,坏了他们的大事。
恰在此时,那个面相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的仙娘子忽然啊啊啊大刀,持起桌上银光闪闪的大刀,往上倒了半杯供奉的“神水”,在空中挥舞起来。
仙娘子把刀挥舞得虎虎生风,不到半分钟后,就有人惊恐地发现,仙娘子手中大刀的刀刃上已经鲜血淋淋,在夜『色』下看着格外可怖。
“恶鬼哪里逃!”仙娘子又是一阵施法念咒,大汗淋漓地对站在四周的村民道:“恶鬼已除,你们可以放心了。”
角落里一个牵着孩子的女人失声痛哭,站在她周围的人面『色』有些尴尬,想要劝慰几句,却又开不了口。
“不要哭,你家那口子化为恶鬼,如果我不除去他,他还会害更多的人。”仙娘子走到女人面前,用教训的口吻道,“他早已经失去了理智,不仅害别人,还有可能害你们一家人,你不为别人想,也要为这孩子想。”
被女人牵在手里的孩子才六七岁大,大饶话他还听不太明白,但却知道自己没了爸爸,忍不住就哭出了身,口里喊着要爸爸。
见孩子这样,仙娘子有些不高兴了,她沉下脸道:“不识好歹!”
很快就有几个人过去又是道歉又是劝,又给她供奉了好几个红包,她的脸『色』才慢慢好转过来。
几个同村的『妇』人见孩子哭得伤心,有些不忍心,把母子两人拉到旁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起来。
看到这一幕,沈长安心里有些难受,他想起时候,爸爸为了任务牺牲后,他在遗体告别仪式上问爸爸的同事,爸爸为什么躺着不起来。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死亡。
他在身上掏了掏,想起出门前刚换了衣服,什么吃的都没带。往四周看了看,拔了两根草快速编成一个蚂蚱,走到不停哭泣的孩子面前,“喏,男子汉,这是你爸爸让我带给你的,你快拿着。”
孩子抽着鼻子看他,缓缓接过草蚂蚱:“你骗人,这个蚂蚱还是绿的。”
“我没有骗你。”沈长安蹲在孩子面前,满脸严肃,“昨晚上我梦到他了,他让我给你带个蚂蚱回来。”
丁洋看着沈长安这样,就知道他又顶着一张无辜的脸,去骗人了。
孩眼泪瞬间滚了出来:“所以我爸爸不是恶鬼,他们都在骗我对不对?”
“对,这里没有恶鬼。”沈长安看着所谓的仙娘子,“她只是一个骗子。”
“兄弟,你年纪轻轻可别胡。”一个大婶连忙道,“可别让她听见了,万一她不高兴,用法术诅咒你怎么办?”
“会仙法的人,气量又怎么会如此狭。”沈长安冷笑,他看不得这种为了钱骗饶手段,“什么斩鬼,不过是姜黄水与碱水混合在一起的把戏而已。”
“你胡什么?”仙娘子听到沈长安的话,疾言厉『色』道,“哪里来的黄『毛子,竟然在这里胡言『乱』语。”
沈长安没有理他,转身问丁洋:“洋哥,事情经过都拍下来了吗?”
丁洋连忙点头。
“用这种歪门邪道敛财,你良心过得去?”沈长安朝仙娘子走了几步。
“你不要过来,再过来的话,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仙娘子见沈长安过来,连连后退,一不心就撞倒神案。
“你不是会请神捉鬼吗?”沈长安看着散落一地的贡品,“那现在就请个神或者鬼出来,让我心服口服。”
“心诚者才有福气看到神,像你这种不懂礼数,对神仙毫无敬畏之心的人,一辈子都没机会得见神仙的真容。”仙娘子仍旧嘴硬,只是神情越来越慌『乱』,她转头看向村民们,“你们竟然任由这种外人对我无礼,难道不怕我请来神罚?”
村民们看着气势十足的年轻人,再看了眼倒了一地的贡品香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敢出这个头。
“好,你们竟然对我如此无礼,那我便诅咒你们村里……”
“诅咒什么啊?”沈长安打断他的话,“有时间诅咒别人,不如求神仙让你少坐几年牢。”能让警察叔叔解决的事,当然要让警察叔叔来。
“你……你报警了?”仙娘子闻言『色』变,拿“斩鬼刀”的手抖个不停,她转身匆匆捡起地上装符纸及各种法器的袋子,就想离开现场。
见到这一幕,村民们顿时明白过来,这哪里是什么能够通灵请神的仙娘子,分明就是个老骗子。
众人一哄而上,把老骗子拦了下来,不让她走。
“不能让她跑了。”
“把她交给警察,让她坐牢!”
对于村民而言,承载着一年希望的玉米卖不出去,已经让他们茶饭不思,现在还遇到这种骗子,顿时便被引爆了所有的负面情绪。
要不是顾忌这个仙娘子是个女人,恐怕当地这些村民就要出手狠揍他们一顿了。
警察来得很快,带队的是姚怀林,现场闹哄哄的,两人也没有时间斗嘴。
沈长安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还把丁洋拍下来的视频传给了他们警方一份,转身去找在角落里声哭泣的母子。
“我跟同事送你们回去。”把自己的工作证递给女人看了,沈长安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走吧。”
“谢谢。”女人哑着嗓子道谢,牵着孩子的手,坐到了车后座。
“如果爸爸真的在这里就好了。”关车门时,孩子忽然开口道,“这样他就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家了。”
看着空『荡』『荡』的车外,沈长安想,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可是看到孩期待的眼神,他扯着嘴角挤出一个微笑:“会的,也许他已经跟着我们一起回了家。”
轻风拂过男孩子的脸,他忍不住眨了眨眼,这缕轻风,会不会是爸爸变的呢?
送完母子二人回家,再赶回区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一两点,他刚走到四楼,就看到张大爷站在门口,一脸挑剔地看着他。
“仗着年轻,就敢半夜才回家。”张大爷哼了一声,“实在不像样。”他的目光落在沈长安身上,眼神有些奇怪,“我给你的千年灵芝茶不要忘了喝。”
完,又甩上了门。
沈长安:“……”
您老不也没睡吗,哪来的底气来嫌弃他啊?
他叹口气,回家洗了个战斗澡,就趴在柔软的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夜半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敲窗户,坐起身一看,一个穿着黑『色』套装的男人站在窗外,微笑看着他。
沈长安:“……”
如果他没睡糊涂的话,他记得自己住的这套房子在五楼。捏了捏拳头,他觉得自己手有些痒。
“恩人,多谢您的帮助。”
嗯?
这跟以前的梦好像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