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是时,是有风动、叶响,海棠含羞,月隐云藏。
“婉婉,”隐约间,秦婉婉听见简行之含糊问她,“我能不能……能不能摸摸你?”
秦婉婉揽着他的脖子点头,他呼吸重了几分,在他手放上来一瞬间,秦婉婉一个激灵,条件反射性感觉胸骨一阵幻痛。
她下意识想躲,又觉不对,就在犹豫之间,简行之似乎察觉什么,突然就放开她,仿佛遇到极其惊恐之事往床里一滚,把自己裹起来,背对着她道:“我……我不勉强你,你睡觉吧。”
秦婉婉一愣,她呆呆看着那个在床里侧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条大虫的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有些气愤:“你……你……”
她都没躲,他居然敢跑?!
简行之不敢说话,蜷着身子耸着脑袋背对着她默念清静经,秦婉婉憋了半天,终于只道:“你把被子还我!”
听到这话,简行之反应过来,赶紧把被子扔过去,仍旧背对着秦婉婉。
秦婉婉把被子盖上,闭上眼睛,越想越气,翻过身背对着简行之不说话。
有些想赶人,又觉得真出口他肯定立刻就走了。
这人想啥啥不行,执行第一名。
她憋了一口气,抬眼盯着床头边上放着的玉兰花,突然觉得花也没那么好看。
她想着刚才,忍不住低头往自己胸口看了一眼。
太小了吗?这么嫌弃?
不对啊,他要求这么高的吗?
她越想越气,猛地起身,往旁边狠狠一踹,简行之吓了一跳,慌忙回头:“你……你干什么?”
“你刚才什么意思?!”
她盯着他质问,简行之面色有几分不自然,他拉过被子,盖住自己下半身,结巴开口:“没……没没什么啊。”
“你是不是嫌弃我?”
“不是!”听到这话,简行之惊得立刻坐起来,激动道,“我是太喜欢你了!”
话音刚落,简行之就察觉秦婉婉的视线,被子滑落下来,露出他想遮住的位置,秦婉婉愣愣看着他,简行之一把抢回被子,惊慌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秦婉婉也有些尴尬,简行之靠在床边,死死攥着被子,紧张着解释:“我没有多想的,我真的只想摸一摸,我真的没想做什么我们回仙界我去提亲我……”
话没说完,秦婉婉扑进他怀里,伸手揽在他脖子上,低低笑出声来。
简行之一时有些懵,但想想秦婉婉高兴就好,他放松许多,伸手扶着她,怕她笑摔在床上。
秦婉婉靠在简行之胸口,她听了一会儿他的心跳,过了一会儿,她温和开口:“我爹娘的位置我感觉到了。”
“嗯。”
简行之垂下眼眸:“我方才也感觉到了。”
“谢谢你。”
“应该的。”
“那我也送你一个东西,”秦婉婉想了想,她放开他,将旁边玉兰花枝折了下来,取下花朵,留了小小枝干。
枝干在她手中被光芒笼罩,片刻后,便成了玉石模样,秦婉婉抽出一条红绳,在枝干上打了个小洞,她从乾坤袋中翻找出一根红绳,穿过玉枝上的小洞。
简行之观察着她做这些,凑上前去,有些好奇:“这是做什么?”
秦婉婉将红绳穿好,伸手捏着红绳让坠子自然落下,晃在简行之面前:“送你。”
简行之愣愣看着晃在眼前的坠子,一时有些挪不开眼。
秦婉婉抬手拉开简行之的头发,伸手换过他的脖颈,简行之懂事低头,让秦婉婉将绳子在他颈后上打结。
秦婉婉一面打结一面轻声告诉他:“等回仙界,我再为你好好选一块玉,做了送你。”
“我……”简行之垂下眼眸,遮住眼中的情绪,“我觉得这一块,已经很好了。”
秦婉婉放下手来,将玉坠调整了位置,端望片刻,她抬头笑了笑:“好看。”
简行之被夸,他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拿了秦婉婉放在一旁的玉兰花,学着她的动作做了一块玉兰的坠子,高兴给秦婉婉带上:“我也送你。”
秦婉婉笑着不说话,等简行之把她的坠子系好,秦婉婉低头看了看坠子,温和道:“我很喜欢。”
说着,她看了看天色,躺到床上:“睡吧,明天和他们商量商量,怎么去找我爹娘。”
简行之应声,平躺在她身侧。
两人盖上被子,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后,秦婉婉睡意渐浓,她侧过身,背对着简行之,浑浑噩噩之际,她感觉有人从背后抱住她。
“婉婉,”简行之声音很小,“这是别人第一次送我和修行无关的东西。”
秦婉婉有些困,她含糊应了一声:“以后多送你。”
“婉婉,”简行之将头埋在她背后,抱紧她,“我真的好喜欢你。”
好喜欢,给了我生命这么多第一次的你。
两人一觉睡到天亮,简行之率先睁开眼睛,他见秦婉婉正睡得香,有些不舍离开,想了想,便闭上眼睛。
他迷迷糊糊睡过去时,秦婉婉又睁开眼睛,见身后简行之还在睡,犹豫了片刻,找她爹娘之时要从长计议,也不急这么半个时辰,简行之能睡这么长时间,怕是昨夜受伤太重,于是她也不打扰,闭上眼睛继续睡。
她闭眼过了一会儿,又睡过去,简行之一觉睡醒,茫然睁眼,看见秦婉婉还在睡,他心里不由得疑惑,秦婉婉怎么这么能睡?
但想想他不也不想打扰秦婉婉睡觉,便闭上眼睛开始入定。
过了一会儿秦婉婉睁开眼,她发现身边简行之好像还没醒,她也不敢打扰他,便背对着简行之,开始发呆。
两人在床上各自等待着对方醒来,百无聊赖,这一僵持,就到了上午,翠绿忍无可忍,过来拍门。
“简行之,简行之!”
简行之和秦婉婉同时惊坐而起,听着外面翠绿喊着虎狼之词:“简行之你不要太过分,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还不出来?!”
“你闭嘴!”
简行之听到翠绿一吼,瞬间红脸,他赶紧起身,抓了衣服套上冲出去,拉开门,压低声怒喝:“你声音小点会死啊?!”
“年轻人,”翠绿认真教导,“正事重要,不要沉迷知道吗?”
“我,”简行之红着耳根,咬牙,“我没做什么!昨晚是有事儿!”
“我就知道你不敢!”翠绿倒也不意外,一句话气得简行之头昏:“都没做什么你都能在里面沉迷,你也太没见识了。”
“你!”
“大家饭厅等你们,”翠绿也不和他争吵,只靠近他,压低声道,“我看见谢孤棠去偷了油炸小黄鱼,来晚他可能就偷吃光了!”
说着,翠绿转身摆手:“快点。”
等翠绿离开,简行之在门口气了片刻,终于只是传音给秦婉婉:“婉婉,今天有油炸小黄鱼,快点去饭厅!”
说着,他便去沐浴梳洗,片刻后,他冲出门去。
他怕秦婉婉去得慢,他得先冲过去,保住小黄鱼!
而秦婉婉听见传音的时候,有那么一分恍惚。
什么时候,他们两人沦落到连油炸小黄鱼,都值得传音私聊了?
但想了想这两天的馒头,她决定,快点!
简行之和秦婉婉一前一后冲进饭厅,就看见桌上一盆油炸小黄鱼,吃了好几顿咸菜馒头的两人眼睛大亮,简行之挤开翠绿南风,拉着秦婉婉坐下来,开始给秦婉婉夹鱼,一面夹鱼一面感谢对面谢孤棠:“老谢,我听说鱼是你搞来的,可以啊!”
“我本来是自己吃的。”
谢孤棠面无表情,说得平静:“最近,太素了。”
“那你愿意分给大家,”简行之吃着鱼,继续感谢,“真是高风亮节!”
“不是高风亮节,”南风吃着鱼邀功,“是我看见谢道君端鱼回来,赶紧告诉翠绿姐姐,翠绿姐姐就把鱼拦下了!”
“大家吃鱼,”翠绿高兴道,“都靠我!”
谢孤棠听到这话,抬眼看向翠绿,克制自己没有说出的愤怒。
翠绿骄傲将一条鱼骨从嘴里完完整整拖出来,转头看简行之:“昨晚你干嘛去了?”
“哦,刺杀妙言尊者。”
听到这话,全场安静下来,片刻后,翠绿急促咳嗽起来:“刺卡了……”
谢孤棠抬手一掌打在翠绿背后,血混合着鱼刺喷出来,秦婉婉拿着鱼刺,看得目瞪口呆。
翠绿从南风手中拿过帕子,回过头来,擦着嘴道:“你,你把人杀了?”
“没啊,”简行之啃着鱼,“我哪儿杀得了他?试了试,把婉婉父母的位置找出来了。”
“什么地方?”
翠绿立刻追问,简行之朝着东方扬了扬下巴:“就山后面。”
听到这话,翠绿和谢孤棠对视一眼,都沉默下来。
秦婉婉立刻意识到有问题:“那山后面是什么地方?”
“是无相宗的禁区,玄山。”
谢孤棠开口解释,秦婉婉和简行之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秦婉婉追问:“玄山?”
“玄山是它的名字,”翠绿解释着,“相传万年前,无相宗尚未创建,此处本是平地,一日一颗星宿从天而降,落地成山,此星非此世之物,于是此山便成天道遗漏之地,灵气旺盛,不受天道管辖,草木生长无序,灵兽善恶不分,但也正因如此,山上生出许多灵草异宝,其中有一只灵兽,名为恶兽,它喜恶厌善,在山上是一方霸主,有一日,一只小队上山想要采集灵草,天降大雪,遇到这只恶兽,恶兽许诺他们,只要有一个人愿意自愿留下,余下之人可在山上随意挑选一件宝物离开,而离开之人,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带着百两黄金回来赎他,那这位留下的人,便可以安全离开。”
“如果不回来呢?”简行之追问。
谢孤棠低沉回答:“当时山上尽是大雪,恶兽给这个人留了一年时间,若是没有人回来,他就会冻死在山上。”
“那当真有人留下来了?”简行之挑眉。
翠绿点头。
“当时有一位书生,他生性良善,家境贫寒,为母亲求一株灵草,跟随小队上山,他在众人犹豫之时选择了留下,然后拜托其中一位大哥选能救他母亲那株灵草下山,再拜托其中一位商人,拿百两黄金回来赎他。大家都答应了他,让他留下。但实际上,他母亲那株灵草并不值钱,没有人愿意用唯一的机会,去选一株不值钱的灵草。”
“所以他母亲死了。”
秦婉婉明了,翠绿叹息,继续道:“不错,大家没有救他母亲,一来怕他埋怨,二来不愿意用百两黄金去救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三来当初在山上互相推诿求饶的姿态太过难看,那些人在卖出宝物后都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想让人知道这段往事,书生无亲无故,死在山上也无人追究,于是这一群人,都没有回去。就留书生一个人在山上,等到死。”
“那这和玄山有什么关系?”
“书生死后,玄山下了一场大雪,”翠绿转头看向玄山,“雪是黑色,落地便成邪气,从此玄山邪气环绕,侵人神智,此处非天道管制,众生恶念云集,多年之后,邪神在此出世,无相宗创派之人奉天命来此,封印玄山,创建无相宗,从此,除了无相宗掌门,谁都不知道怎么进入玄山。”
“所以邪神当年封在玄山?”简行之好奇,“那他现在在外面活蹦乱跳的?”
“跑了。”谢孤棠解答,“千年前,人间有一位君王过于残暴,以至于生灵涂炭,人间恶念横行,邪神力量壮大之后,他学会了种魔种,去过玄山的掌门被他种魔种操控之后,将他放了出来。从此祸乱修真界,直到一百年前被明净真君封印才消失。”
“所以……”秦婉婉听明白,“邪神之事,实乃一人之恨,却倾覆苍生。”
大家沉默下来,简行之喝了口茶,轻笑:“哪里有一人之恨倾覆苍生?不过是恰巧遇到了一根稻草,压垮了豆渣高楼而已。”
“议论这些往事也没意思,”翠绿见他们感慨,语气又轻快起来,“现下最重要是怎么进去。”
“要不……”简行之思考,“我们把月河给绑了?”
“我觉得这个主意可行。”
翠绿拍手:“我看不顺眼很久了。”
“不错,”谢孤棠点头,“一派掌门吝啬至此,绑他再合适不过。”
秦婉婉听着他们的决定,有些心慌:“你们确定绑人家掌门没问题吗?”
“没问题,”翠绿已经在拉扯自己的锁仙绳,谢孤棠和简行之都开始观察自己的剑需不需要打磨,翠绿转过头,颇为认真,“我这锁仙绳乃特制,可以绑!”
“我不是问这个……”
秦婉婉硬着头皮:“我的意思是……”
“那个,”南风听了半天,忍不住弱弱开口,“你们说的玄山……”
他说着,将一张告示张开放在桌上:“是指,这个盟主选拔大会最终场地,玄山吗?”
大家听到这话,动作顿住。
简行之最先冲上来,他细看了片刻后,高兴出声:“没错!婉婉!”他激动转头看向秦婉婉,“我就说,你是注定要成为仙盟盟主的女人!”
“报名。”
翠绿放下绳子,立刻开口:“马上报名!”
简行之一行人冲向仙盟盟主报名点时,无相宗悬浮山岛大殿里,妙言尊者坐在高处,月河跪在地上,汇报着昨夜的成果:“弟子追踪传送阵过去,到简行之住处,简行之修为太高,弟子若是动手,怕是损失过于惨重。还望老祖亲自出手,为无相宗立威!”
妙言尊者不说话,他撑着额头,听下方月河叽叽歪歪。
说了半天,总结就是:
打不赢,要帮忙,请大哥出手。
妙言尊者捏起拳头,在轻纱后克制情绪:“其他门派呢,就说他刺杀我,他们不帮忙吗?”
“无凭无据,其他门派怕是不会出手,”月河硬撑着头皮,“况且,咱们关系也没这么好……”
一听这话,妙言尊者就头疼。
他不说话,月河也不敢说话,好久后,妙言尊者终于开口:“盟主选拔一事如何?”
“已准备妥当,如您吩咐,决赛安排在玄山。不知老祖准备何时出手,抓了简行之立威?”
“可为本尊报名?”妙言尊者躲过后面抓简行之的问题,一直试图转移话题。
“弟子已为尊者报名,不知尊者打算怎么抓简行之?”
妙言尊者不说话了,片刻后,他终于开口。
“简行之一定会去参加仙盟盟主选拔,玄山之上,本尊自有计较。”
听见妙言尊者答应抓简行之,月河舒了口气,他大拜下去,高呼出声:“老祖威武,老祖英明!”
“下去吧。”妙言尊者声音很冷,“记得把他们的咸菜也撤了。”
“是!”
在克扣简行之等人伙食上,月河做得十分得心应手。
月河恭敬行礼离开,妙言尊者猛地咳嗽起来,他咳嗽出鲜血之后,旁边傀儡模样的侍从给他恭敬递上帕子。
“除了二愣子,”妙言尊者喘息着,恶狠狠问旁边傀儡,“无相宗没有其他人可以当掌门了吗?!”
“回主人,”傀儡声音一板一眼,“都杀完了,这是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
妙言尊者闭上眼睛,颤抖着唇。
那等仙盟大会……仙盟大会之后……
他猛地睁眼,露出狰狞。
他首先就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妙言尊者:“简行之打我,你去抓他。”
月河去抓,被简行之打回来。
月河:“老祖,简行之打我,你要为我出气啊!”
妙言尊者:“仙盟盟主竞选你办好了吗?”
月河:“办好了,你什么时候去帮我出气?”
妙言尊者:“你帮我报名了吗?”
月河:“报名了,你打算怎么出气?”
妙言尊者暴起:“老子现在要打的简行之,我还需要你?!!现在咱们除了扣伙食费什么都干不了,明白吗傻逼?!”
月河:“那完了,伙食费都扣不了,他们自己去偷油炸小黄鱼了。”
妙言尊者:“……作者,我什么时候可以领盒饭下线,反派队伍太难带,不想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