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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嫁 第一卷 朱颜改 第18章 阎王挑车

所属书籍: 天下第一嫁

    凉棚中佳丽纷纷起身向外而去,便在此时,忽听得天上传来几声猫叫。

    听到猫叫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那声音竟传自天上。

    猫又不是鸟,如何会上天?

    众人忍不住仰头望天,秦玖也有些奇怪,原以为是黄毛学的猫叫声,不过黄毛明明是在她的怀里。

    她也忍不住抬头望天。只见天空一片澄净的蓝色,几朵洁白的云在空中飘着,而在白云一侧,正飞过一只硕大的风筝。那风筝很大,颜色鲜艳,做成了鹰的形状,淡淡的日光托着它的羽翼,在众人头顶上兜着圈子飞来飞去,如一只遨游九天之鹰。

    秦玖眯眼,细细看去,发现在风筝之下,绑着一物,细看,却是一只猫。她刚看出那是一只猫,黄毛已经扑棱着翅膀飞了上去,叫道:“白耳。”

    秦玖将手搭在眼睛上,细细再看,风筝下那只猫的两只耳朵是白色的,果然是颜聿的那只白耳。她忍不住勾唇一笑,这世上,恐怕也只有颜聿会有闲情将一只猫绑在风筝上,放飞到天上。倒是奇怪,他那只风筝是怎么做成的,竟然连猫也能载得动。

    那只风筝绕着演武场上空盘旋着兜圈子,引得人人都仰首望着,就连云韶国的两位公主也饶有兴趣地抬头望着。只是,扮作女官的云韶国二公主尚思思,脸色却似乎不太好看。

    秦玖无意间注意到了,略有些奇怪。

    就在此时,那只风筝不知为何,忽然急转直下,一个俯冲,一头栽了下来,想来是放飞风筝的线断了。

    黄毛本正围着风筝兴奋地转圈,看到风筝一头栽了下去,惊叫了一声。

    那风筝因为托着一只猫,这一落下,来势便很快,转瞬间便冲到了面前,却是向着尚思思冲来。

    这一变故猝不及防。

    燕云舟本是守护在尚楚楚身畔的,离尚思思有些远。一个侍卫上前去拉尚思思,但不知为何,尚思思却一把将侍卫推开,想要去接住那风筝。

    这只风筝来势如此快,若是没有武功之人贸然去接,只怕就会受伤。一道人影如流星般跃起,接住了即将落下的风筝,翩然落在地上。

    那人一身朴素青衫,生得修眉朗目,唇红齿白,很是俊逸。只是他一双长眸中却泛着刀刃般的冷光,夺人心魂。他手中擎着风筝,卓然而立。

    秦玖看到此人,也是微微一愣。她在脑中搜索了一遍,并不记得自己所调查的京中人士中,有这样的人。她侧首望了一眼身畔的枇杷,枇杷也是微微摇头,表示也不知道。

    “此人是谁?”秦玖身后一个女子小声问道。

    “这人莫非是聂仁聂大将军?”另一个女子疑惑地说道。

    “也许是呢,听说,圣上最近有召他回京。若不是他,谁人有这样的气势?”

    “这么说,他也是来参加赏花宴的?只是,方才为何不去参加演武呢?”有人又奇怪地问道。

    “或许聂将军根本就不想做云韶国的驸马吧!?”

    “希望是吧!”另一个女子有些兴奋地说道。

    聂仁?

    秦玖一皱眉,此人秦玖是听说过的,是大煜国一员虎将,不过,他常年在外镇守,鲜回京。秦玖也从未见过此人,倒是没料到此人如此年轻。再看他浑身上下那种肃杀的气势,正是在战场历练过才会有的。

    那人并不理睬众人的议论,只是伸手将绑在风筝上的黑猫解开,随手将风筝扔在地上,抱着黑猫摸了摸,将它轻轻放在了地面上。黑猫伸了个懒腰,喵呜了一声,悠然去了。

    尚思思望着那人,清眸中燃起一抹灼亮,她向前迈了一步,似乎要说话。那人却似乎并未注意到尚思思,侧身就要离开。

    “哎哟,本王的风筝啊,是谁扔在地上的?”一道慵懒魅惑的声音传来。

    秦玖眯眼,只见颜聿手中握着风筝的轴线,大步而来。

    一袭浓郁到极致的飘逸玄红色袍服随风飞舞,映得人眼花欲盲。

    他红衣乌发,犹若天魔临世,大步走到那人面前,懒懒说道:“是你将本王的风筝扔在地上了?”

    那人的目光在颜聿身上流转一圈,冷冷一笑道:“在下聂仁,你莫非便是皇叔严王?”

    颜聿薄唇轻轻抿起,惑人一笑。

    “原来是聂大将军,本王是严王没错。我问你,何以将本王的风筝扔在地上?”

    聂仁唇角倏然上扬,冷然笑道:“早听说,王爷不仅会唱戏,还善于玩乐,果然不假。这只风筝做得精巧,只不过,将猫儿绑在风筝上放飞,岂不是太残忍了?”

    颜聿魅眸猝然一眯,眸中暗色涌动,懒懒一笑,指着聂仁道:“本王残忍不残忍,又干你何事了?本王不光要将猫儿放飞到天上,还会将人放飞到天上,那才好玩!”

    “你……”聂仁指着颜聿,脸色一暗,但想到对方毕竟是皇族,最终放下手来,低低说道:“纨绔!”说完,看也不看颜聿一眼,快步离去。

    颜聿纨绔,这个全丽京城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人敢说出来而已,就是背后议论都小心翼翼,更别说当着颜聿的面说出来了。敢当面说皇叔颜聿纨绔的人,恐怕除了当今圣上外,聂仁绝对算是第一人了。

    颜聿的四大美人闻言围拢了过来,貂蝉朝着聂仁的背影娇斥道:“什么大将军,敢如此和王爷说话,活得不耐烦了?”

    玉环蹙着眉,漫步走过去,伸手将风筝拾了回来,向颜聿递了过去。颜聿并不伸手去接,却一掌向风筝拍去,那只形似老鹰的风筝就此被拍得支离破碎,不成样子。

    围观的众人心中皆是一沉,看样子皇叔是发怒了,都颇同情地看了眼聂仁,生怕聂仁会落得和风筝一样的下场。

    聂仁原本已经转身离开了,听到了声音便驻足回首看了看,清冷的星眸中闪过一丝嘲弄。

    颜聿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愤怒的迹象,唇角依然挂着懒洋洋魅惑人心的笑意,人也斜斜靠在一棵树上,伸手招呼道:“聂大将军,就这么走了?”

    聂仁挑了挑眉,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兵刃般的冷光,他淡淡问道:“怎么?王爷有事吗?”

    颜聿似笑非笑地走到聂仁身前,将手中风筝的轴线交到西施手中,眯眼直视着聂仁清冷的星眸,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你方才说什么来着,纨绔?不愧是从修罗场上回来的人,有血性。今儿本王给你个面子,就和你比一比,若是你胜了,本王便自认是纨绔。如何?”

    聂仁一愣,望着颜聿不怀好意的笑意,淡淡说道:“王爷真要和微臣比试?”

    颜聿散漫一笑:“那还有假?不过,你若是输了,本王该怎么罚你呢?”颜聿托着腮,状似苦思冥想,目光掠过在花丛中玩闹的黑猫,眼眸若晨星般倏然一亮,“本王看你倒是挺喜欢这只猫儿,若你输了,那便趴在地上,学一学本王这猫儿的叫声,怎么样?”他的嗓音低沉优雅,说的话如此侮辱人,但语气倒似是在说情话,足以引人沉沦。

    秦玖盯着颜聿眸中的波光,在心中轻轻叹息一声,聂仁刚从战场上回来,大约见惯了士兵们为了护卫大煜国而马革裹尸,而他们护卫的皇族之人竟然如此德行,而他又是一个有胆量有血性又正直的将军,看不惯颜聿是肯定的。只是如此得罪了颜聿,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她很好奇,颜聿要和聂仁比什么?像他这样的只会唱戏包养妓子的花花王爷,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如何能及得上聂仁的武功。

    聂仁无畏地笑了笑,眼眸中一片沉静,淡淡说道:“不知王爷要和微臣比试什么?”

    颜聿飞扬的眉挑了挑,黑玉似的眸子扫过去,唇角半勾,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慢悠悠地开口道:“挑滑车!”

    挑滑车?秦玖一愣。

    挑滑车乃是如今著名的一出戏《出将》里的一个桥段。

    《出将》这出戏的主角是小将李飞,他在戏中耍一把长枪,在一场著名的战役眠虎坡之战中,敌军掳走了他心爱的女子,他一人单枪匹马攻上了敌军的山寨,一把长枪杀得敌军落花流水,逼得敌军启动了机关,将一辆辆尖头包铁的大车从山顶滑下,车子本身足有三百斤,再加上从上而下的冲力,加起来足有上千斤。李飞被逼在狭窄的山路中无处可躲,眼看着就要命丧车下。

    紧急时刻,他用手中的长枪将铁滑车挑了起来,抛在身后。如此挑翻了六辆车,最后力竭,被第七辆车压死。他挚爱的女子也为了他殉情,这是一出让人唏嘘的悲剧。

    这出戏很出名,当年在戏楼,秦玖也曾看过几次,每一次都为戏中的李飞而叹息不已。像她们这样的闺阁中的女子,谁没有一个英雄梦,谁不想遇到李飞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男儿。

    当年就听说,《出将》这出戏,颜聿也是演过的,不过秦玖并没有机会看。她记得当年她听说后,还觉得甚是滑稽,颜聿这样一个花花王爷去演李飞这种重情重义的男儿,不是滑稽是什么?

    今日听到颜聿提到了挑滑车,秦玖的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戏子都是有真功夫的,虽说不是武艺超绝,但是其中的技巧,可能连一些武艺高手也不及的,颜聿提出来比赛挑滑车,倒有几分取巧。不过,真正的滑车可不是戏里的道具车,颜聿能挑起来吗?

    聂仁一扬眉,淡淡说道:“挑滑车便挑滑车。王爷若输了,也学猫叫吗?”

    颜聿悠然一笑,唇角漾起一抹傲然的笑意,“那是自然。这么说,聂大将军是答应了。貂蝉,你去通知张年,让他准备五辆滑车过来,这山上到处都是坡路,让他寻一处陡坡,本王这个纨绔要和聂大将军比试比试!”

    貂蝉犹疑了一下,问道:“王爷,是要真的大车?还是,要戏里的道具车?”

    颜聿眯眼道:“做什么用戏里的道具车,岂不是看不起聂大将军吗?去,准备真的铁车来,要五辆三百斤的。”

    貂蝉忙应了声,快步去了。

    众人一看又有好戏看,而这场好戏,似乎比之方才那一场演武还要热闹刺激,也没有人去后花园用膳了,都巴巴等着礼部尚书张年派人弄铁车来。

    秦玖微微蹙眉,觉得颜聿真是喜怒无常,自己日后在他面前,还是要悠着点,别真得罪了他,不然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颜夙眼见得颜聿这次玩得有些过,蹙眉走到颜聿面前,劝道:“七叔,聂将军是无心之语,七叔别当真,这挑滑车可不容易,若是被滑车压到,可不是闹着玩的,七叔还是三思啊!”

    颜聿懒懒一笑,那笑容衬着他慵懒的身姿与俊美的容颜,有一种让人无法言喻的绮丽味道。他挑高了眉,笑吟吟道:“夙儿,这次我是比定了。平日里任他怎么说,为叔都不会当回事,可今日当着这么多美人说我纨绔,多丢我的面子,今儿正好让美人们都看看,我是不是纨绔?”

    众人有些冷汗。

    这还不是纨绔吗?正常的男人会做这样的事吗?

    颜夙皱眉,知晓自己再劝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颜聿的脾气,他还是知道的,在美人面前,尤其重面子。

    挑滑车他在戏台上耍了多次,相信不成问题,于是,颜夙暗中命令礼部尚书张年,不要真找三百斤的滑车,要找轻一点的。

    张年的动作倒也快,不到半个时辰,便从兵器库将滑车弄来了。张年又以外面陡坡不好寻为由,选中了明月山庄后花园一处斜坡,不算很陡,但二百多斤的滑车加上斜坡,冲下来也有六七百斤的力道,要想用一杆枪挑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秦玖随着众人一起到了斜坡一侧不远处,那些大家闺秀也都饶有兴味地立在一侧观战。

    “聂大将军,这是本王的绝活,还是聂大将军先请吧。”颜聿薄唇微扬,露出和善的笑,神态轻松和煦,仿佛就连泰山崩于前,都不能改变那慵懒的笑容。

    聂仁伸手,接过宫人递过来的长枪,抖了抖,试了试手力,道:“好,那微臣就不客气了,请放滑车吧!”

    有宫人上到坡顶上,将一辆滑车推了下来。

    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滑车风驰电掣般冲了下来。

    聂仁静静站在山坡下,手中握着长枪,朝着滑车挑了过去,喝一声“停”,滑车的冲劲减弱,聂仁顺势一用力,只听得咔嚓一声,枪杆断了。滑车顺势冲了下去。聂仁的脸色有些黑。

    颜聿在一侧幸灾乐祸笑道:“聂大将军,挑滑车要用巧劲,可不是光有蛮力就行的,怎么样,枪断了吧!”

    聂仁侧首,对宫人道:“再拿一杆枪来。”

    宫人又递过来一杆枪,第二辆滑车又呼啸而至。这一次枪没断,但是脱手了。接着再来第三杆枪,这一次终于成功地挑了起来。接着是第四辆,第五辆。

    五辆车,聂仁挑了三辆。

    秦玖看得有些心惊,聂仁的武艺果然高绝,且只挑了两辆车便寻到了挑滑车的技巧,极是难得。恐怕颜聿也没想到聂仁能连着挑起三辆,如此一来,颜聿要想胜过聂仁,就要挑起四辆滑车才行。看来,颜聿输的可能性很大,秦玖倒是很想看看,颜聿输了学猫叫的样子。

    “王爷,该你了。”聂仁退后一步说道。

    颜聿勾唇笑了笑,眯眼道:“看本王如何打败你。”

    他慢悠悠走到坡前,伸了伸懒腰,舒展了臂膀,跳了几下。身上玄红色袍子拉风地招展着,他扬起袖子,朝着玉环摆了摆手。

    玉环执着一杆长枪过来,交到颜聿手中。

    这是一杆长枪,枪刃是乌沉沉的黑色,在日光照映下闪出淡淡的寒光。枪杆是木制的,通体油亮,泛着浅浅的红色。

    这是一杆霸王枪。

    这样一支枪,风格和颜聿本人极其不搭调。

    在秦玖的想象中,颜聿的兵刃应该和他本人一样拉风才对。

    颜聿在接过长枪那一瞬,整个人似乎有些变了,身上似乎有了一股说不出的气势,那杆握在他手中的长枪似乎也迸发出深邃的森冷。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因为马上,秦玖就被颜聿的动作逗笑了。

    他面朝着山坡的方向,两腿分开,半蹲下了身子,呈扎马步的样子。扎马步是练武之人必修的基础,但凡会点武功的人都会。不过,没有人见过颜聿这样的马步,他似蹲非蹲,比马步要高一点,双腿分开,上身微微弯曲。双手紧紧握住长枪,枪尖朝着地面。

    他的动作看起来极是别扭,好在他人生得俊美,不看他的姿势,只去看他的脸,还是能看下去的。不然,这样蹲在那里,确实很可笑。其实也确实可笑,不过没有人敢笑。而是,每个人都悄悄地不动声色地向后挪动了几步。

    颜聿的动作太不靠谱了,使人们怀疑他会不会使枪,虽然他在戏台上挑滑车挺拉风的,但那毕竟是道具,且在戏台上他似乎也不是这样的动作。所以,都生怕颜聿长枪脱手砸到自己。

    颜聿的神色却极严肃,他握着手中的长枪,不断地变换着握枪的姿势和部位,终于觉得满意了,这才朝着山坡上微微一笑,懒洋洋说道:“放!”

    放铁车的侍卫问道:“王爷,那我放了啊!”

    颜聿挑了挑眉,不耐地说道:“放吧!”

    “王爷我真放了啊!”侍卫再问了一遍,生怕自己放下滑车,将颜聿压死了。

    颜聿冷哼一声,一瞪眼,冷喝道:“再不放,本王削了你的脑袋。”

    侍卫闻言手一松,铁车滑了下去。

    颜聿手中的长枪一摆,便迎了上去。从铁滑车的底部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别进去,然后双臂一发力,铁滑车便被挑了起来,向后方甩去。

    第一辆铁滑车就这样被颜聿挑起来了。

    猛烈的风声过后,铁滑车“砰”的一声掉落在地面上。

    “好!”

    “王爷好功夫!”

    “王爷就是李飞转世,神功盖世!”

    “王爷,好样的,聂大将军等着学猫叫吧!”

    叫好声是颜聿的四大美人。

    其他人都还张着嘴没有反应过来。

    颜聿摆了摆手,朝着坡上道:“再放!”

    第二辆滑车又滑了下来,再是第三辆。第三辆铁滑车挑起来时,众人都开始鼓掌了。不过,颜聿的力气似乎快用尽了。第四辆铁滑车挑起来后,他向后一甩。

    后面是没有人的,但颜聿甩偏了,竟然甩到了斜后方。

    斜后方是有人的,且站着许多人,方才在演武场上观看演武的人们此时都移步到了花园中观看颜聿和聂仁比赛挑滑车。

    安陵王颜夙是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他的目光一直注视在颜聿的动作上,看到他挑滑车的动作时,他长眉轻轻挑了挑。

    不得不承认,这个动作虽然难看,但是却很实用,可以力气在一瞬间爆发,正是这一瞬的爆发力挑起了沉重的滑车。

    这样的动作,练武之人多半不会去用,因为有浑厚的内力,就不会去琢磨这动作的细微技巧。而颜聿恰巧因为武功不怎么样,所以才会琢磨出这样的动作,可见用了心思。不过,这样用力,很快就会力竭。果然,挑到第四辆滑车时,颜聿手一软,滑车的方向歪了,直直向着这边风驰电掣飞砸了过来。

    二百多斤的铁滑车,被挑起后从空中坠落,若是被砸到,焉有命在。

    铁滑车砸到的方向,正是云韶国三公主所站之处。

    颜夙凤目一眯,电光石火间,他身形瞬间移了过去。

    事出突然,他根本来不及命令手下人去救。方才,当云韶国派出燕云舟比武后,他便知晓云韶国公主对他有了成见。所以这样一个可以改善关系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但是他没有想到,有两个人也动了,其中一个便是聂仁,而另一个人,却是秦玖。

    当秦玖看到铁滑车向着云韶国的方向砸过去时,她便知道,这样一个绝好的救云韶国公主的机会,颜夙是不会白白放过的,所以,她不能让这个机会被他抢去。

    当下,秦玖足下虽没有动,但双手却一弹,数条嫣红的丝线从袖中弹了出去。伴随着丝线飞出去的,还有一支两头尖尖的梭子。梭子在丝线上飞舞串走,不过片刻之间,根根丝线便织成了一块红色的大网。

    熏熏的暖风飘荡,丝线织就的大网,如同一片红色的云朵儿,朝着铁滑车的方向兜了出去。

    颜夙冲到了铁滑车前方,原本打算举起手将铁滑车托住扔出去,但就在他伸出手还不曾触到铁滑车时,红色的大网兜了过来。红网的另一端,就握在秦玖的手中。她朝着这边微微一笑,使劲一扯,被红网兜住的铁滑车改变了原来的方向,在空中划出一道红色弧线,向着无人处砸了过去。

    在铁滑车即将落地前,秦玖手指微微摆动,也不知她扯了哪一根丝线,那红网在一瞬间破开了,沉重的铁滑车漏了出去,掉落在地面上,在地面上砸了一个大坑,这才停了下来。颜夙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连铁滑车都没有触到,这世上竟然有人能比他的动作还要快。

    千枝万朵的桃花在风里摇曳,繁华绝艳如一场幻梦。

    秦玖站在树下,宽大的石榴红色袖子在风中狷狂舒展,飞扬的裙摆卷起无数花瓣飞舞。

    红衣赤袂,临风飘举犹若天人。

    秦玖望了一眼摔落在地面上的铁滑车,她慢慢抬头,朝着颜夙望了过去。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秦玖眼角边的泪痣嫣红如血,唇角笑容妩媚。

    她低头瞥了一眼手中的红网,随手扔到了枇杷手中,懒懒说道:“枇杷,把活结的接头找出来,把这个网恢复成丝线。”这红色的丝线是南海鲛丝,倘若是一般的丝线,她就直接扔了。

    颜夙朝着秦玖淡淡扬眉,薄唇扬起弯弯的弧度,慢慢说道:“九爷果然好功夫。”他的声音温柔而冰冷,听上去似乎轻描淡写。

    秦玖眸中笑意灼灼,懒懒道:“谢殿下夸赞,云韶国三公主千金之躯,我就是拼上了这条命,也一定要保护的。”

    云韶国三公主尚楚楚惊魂未定,她望了一眼摔落在地面上的铁滑车,漫步走到秦玖面前,施礼道:“这位便是天宸宗的秦玖秦姑娘吧,多谢救命之恩。”

    秦玖微笑着还礼道:“三公主不必客气。”

    “三公主,真是多有得罪,下一次本王一定会注意的。”颜聿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

    众人一听他说下一次,心中便一抖,还有下一次吗?

    秦玖回首,只见颜聿在坡下又摆好了挑铁滑车的动作,准备要挑第五辆铁滑车。

    “来,再放!”他吩咐坡上放滑车的侍卫。

    负责放铁滑车的护卫说什么也不敢再放了,抖着声音道:“王爷,您,您,您还要再挑吗?”

    颜聿剑眉飞挑,薄唇勾出完美如琢凿的笑意,冷声道:“当然要挑了!你小子害怕什么,失败了又压不死你。”

    颜夙悠悠道:“七叔,你已经连挑四辆,已经赢了。”

    颜聿挑了四辆,虽然最后一辆挑歪了,险些出人命,但是也算是成功挑起来了。而聂仁却只挑了三辆铁滑车,很明显,颜聿赢了。

    “本王赢了?”颜聿似乎才反应过来,“怎么不早说。”

    他懒懒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霸王枪扔到玉环手中,皱眉道:“哎哟,真是累死本王了。”

    貂蝉忙搬了椅子过来,颜聿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慢悠悠坐了下来。四大美人围了上来,捶腿的捶腿,捏背的捏背,奉茶的奉茶,忙得不亦乐乎。

    颜聿歪在椅子上,眉目艳绝如初绽罂粟,身后桃花三两枝,疏影横斜,暗香浮动。他品了一口热茶,一双魅眸扫了一眼聂仁,懒懒道:“聂大将军,真是对不住了,你看你输了,本王有心放你一马,可那样的话,别人又会说你不遵守诺言,这可如何是好?”

    聂仁快步走到颜聿面前,淡淡扫了他一眼,“大丈夫愿赌服输,不就是学猫叫吗?微臣这就学来。”

    “聂大将军果然守诺言,貂蝉,这地面上脏,为聂大将军铺个垫子,不然趴在地面上,将聂将军的衣衫弄脏了,可就不好了。”颜聿品了口茶,将手中的青瓷红梅茶盏递到身畔西施手中,慢吞吞说道。

    聂仁面沉如水,冷声道:“微臣谢王爷好意,不用了。”聂仁说完,便弯腰趴在了地面上,低声学了几声猫叫。

    颜聿托腮斜睨着聂仁,笑吟吟道:“哎呀,聂大将军,快起来吧!”

    貂蝉掩唇笑道:“王爷,大将军学的倒是像猫叫,但是不像我们家白耳的叫声呢。你方才可是说要他学白耳的叫声呢。”

    颜聿长眉一凝,冷声斥责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

    貂蝉委屈地说道:“王爷,方才你明明是这样说的。说若是聂大将军输了,便趴在地上,学一学我们家白耳的叫声。王爷说的是要学白耳的叫声,聂大将军也是答应了的,如今,聂大将军随便敷衍两声也不像白耳的叫声,这不是让聂大将军自毁诺言吗?”

    颜聿托腮想了想,笑得春花灿烂道:“哎呀,本王确实是这么说的。这可怎么办,只好让聂大将军再学一遍了。”

    秦玖眯眼,这才记起来,方才颜聿的确是这样说的。这完全就是设套儿让聂仁钻了,若是说学猫叫,倒好说。如今让学白耳的叫声,他们若是说不像,聂仁就得永远学下去。

    聂仁脸色涨得通红,显然是气愤到了极点,他冷声道:“你们这不是故意刁难本官吗?”

    颜聿笑得越发灿烂了,唇角的笑意如同月华般清朗和蔼,“聂大将军,你这就冤枉本王了,明明是你自己答应了的。”

    秦玖摇了摇头,像聂仁这样正直之人,如何能斗得过颜聿?偏生颜聿和貂蝉一唱一和,聂仁也不得不学。

    就在这时,云韶国二公主尚思思快步上前,朝着颜聿施礼道:“王爷,请放过聂大将军吧!”

    尚思思的身份是云韶国三公主身边的女官,谁也没料到她会出面为聂仁求情,皆有些惊异。

    颜聿似乎也有些意外,他眯眼打量了一番尚思思,慢条斯理地问道:“哦,你不是云韶国三公主身边的人吗?这是我们大煜国的家事,你们也要管吗?”

    尚思思淡淡一笑,“王爷,这的确是大煜国的事,但也不能说不关我们云韶国的事,因为,这位聂大将军马上就要成为我们云韶国的驸马了,难道说这不关我们云韶国的事情吗?”

    云韶国的驸马?!

    这句话一说出来,众人更是意外。

    谁也没料到,这驸马之位,最后会落到聂仁头上。

    “这么说,三公主选中聂大将军做驸马了?”颜聿问道。

    “不是三公主,是我。”尚思思抚了抚鬓边的碎发,漫步走到聂仁面前,半仰着头,轻声说道:“聂大将军,我是云韶国的二公主尚思思,对聂大将军很是仰慕,希望能和聂大将军结百年之好。”

    此话一出,众人呆了。

    颜夙也意外地挑了挑眉。

    颜聿诧异地眯了眯眼。

    秦玖虽早猜到她就是云韶国二公主,却没猜到她竟然也会选夫,并且选的还是聂仁,也甚是惊讶。那些原本不知她是二公主的人,更是诧异至极。而最令人意外的便是,二公主尚思思毫无扭捏之态,竟然当众示爱。

    反观聂仁,倒是所有人中最镇静的一个。他侧眸望向尚思思,漆黑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怒,只是微微皱眉,静静说道:“二公主,这个玩笑开得似乎大了些。”

    尚思思抬眸看定他,缓缓说道:“我说的不是玩笑话,没有一句虚言。难道聂大将军连儿女情事也不敢面对吗?也好,今日当着众人的面,你说你不喜欢我,我便不会勉强你。”

    聂仁愣住了。

    他慢慢转头,迎视着尚思思逼人的目光,良久没有说话。

    “聂大将军难道连不喜欢也说不出来吗?”尚思思不依不饶地问道。

    聂仁转身不去看她,低垂着头,缓缓说道:“本将,不是不喜欢二公主,而是……”

    “不是不喜欢,那就是喜欢。既如此,那我选定你了。”尚思思截住了聂仁的话头,不过是瞬间,她那双原本凄清的黑眸中已经漾出了欢欣的笑意。

    聂仁没说话,只是秦玖眼尖地发现,他的脸自耳根处开始慢慢地红了。

    “真没想到啊!”颜聿靠在椅子上,哼笑了一声说道:“往常只在戏里看到过,今儿倒是看了一出活生生的痴女慕俊男。二公主啊,你怎么看不上本王呢,本王岂不是比聂大将军有魅力多了!何况,本王挑滑车可是赢了聂大将军啊?”

    尚思思面无表情地看向颜聿,一挑眉道:“王爷确实魅力无边,只可惜本公主偏就喜欢聂将军。”

    颜聿似乎深受打击,俊美的脸上浮现出惋惜的表情,宛若错失了一件珍宝,“二公主这话当真太让人伤心了。既然二公主看上了聂大将军,那本王就给聂大将军一个面子,不用再学猫叫了。”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本王也饿了,不知午宴可开始了?”

    礼部尚书张年忙答道:“午宴已摆好,请各位移步花厅。”

    谁也没料到,一场挑滑车大赛成就了一对姻缘。

    日光明艳,秦玖心头却涌上了一丝不安。

    二公主尚思思选中了聂仁,看起来似乎是一见钟情。可她却觉得,尚思思不是尚楚楚那样情窦初开的年岁,似乎不会这么容易动情,她如此冲动便选中了聂仁,应当是两人之前就认识。

    如今让人不安的就是,聂仁是否如表面那般,是一个不参与夺嫡之位的纯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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