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城内,尸首堆积山,到处都是横流的血肉,田地全部染红,河水也变得腥臭。
郭技已经带兵离的洛水,城内十安静。
太阳升起,谢凝一步步走在这凄凉地,中不敢生出一丝波澜,生怕一发不可收拾。
她还有事要做。
路边忽然传来声响,谢凝吓了一跳,原来是有人从尸首堆里爬了出来。谢凝捡起路边一把弯刀,谨慎以待。再一看,爬出来的是一个颤巍巍的老人,用同样惊魂未定的视线看着她,问道:“他、他们……他们走了?”
谢凝顿了顿,头称是。
老人擦了擦脸上的血,冲后面喊:“走了……他们终于走了!”
尸体堆里陆陆续续又爬出一些人,这都是在刚刚那一战中,逃过一劫的人。
谢凝在城里转了一圈,发现有还有不民众靠各法活了下来。她不禁到老瓢他们……
他们还活着吗?
谢凝的思很复杂,她有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希不希望他们活着。如果是在离天京城的第一天,她一定希望他们全都以赔罪,但是这个月来,经历了如此多的事,她……
踏上城墙的一瞬,谢凝思绪忽然停滞。
她一眼就看到了老瓢的尸体,他被人一刀劈断了半个身体,相惨烈。她向旁一看,王头和张贵也在。谢凝走过去,把他们拉,后面是其他村民。他们都在了一起。从那一张张狰狞面容不难象,他们经历了何其恐怖之事。
人缘尽,她刚刚的那些法,已然无足轻重了。谢凝将这些尸首并排列在一起,看得周身发冷。她又起薛婶,起老瓢的孩子冬官,顿无尽悲凉。她看着看着,忽然发现里面了马芙,口莫名涌上一丝希望。
如果说她刚刚还在犹豫自己的法,那此刻她则万确定,她希望马芙还活着。
她跑到城墙边再次寻找起来。
“马芙、马芙……!”
无意一瞥眼,她又是一顿。
城墙下,有一抹鹅黄『色』的裙子。
这群村民里,有六七个『妇』女,其中马芙最爱美。逃难的人大多穿灰穿青,有她带的衣裳鲜艳一些,颇惹周围人的嫉妒。
以,谢凝觉得很笑,马芙那些衣裳『色』泽太过粗暗,连微园的下人都不穿。
但此时,这一抹丽『色』,却艳得险些刺伤她的眼。
马芙是被人从城墙上丢下去的。
谢凝两脚发软,靠着墙壁缓缓蹲下。
诚如幻乐言,世上因果之律,复杂难辨。这短暂的相逢,究竟谁是谁的折磨,谁又是谁的报应,没人能够说清。
远处城内,存活下来的民众从各个地走了出来。蔚蓝天际,晴空如洗,苍茫大地,何以为家?
“线大捷!线大捷——!”
柞津的喜报传到应城时,姜小乙正在午睡。她蓦然惊醒,推窗子,听街上的人都在喊。
“杨亥军大胜!青州军败了!周璧被捉,周璧被捉——!”
姜小乙跌跌撞撞从屋里跑出来,抓住同样向外冲的曹宁,问道:“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曹宁难得跟她一样激动,道:“听到了,说是打赢了!”
戴王山从屋里出来,看向院外,曹宁回到他身旁随侍。姜小乙顾不得同他施礼,跑到街上,还再听声。
她怕是她弄错了。
街头巷尾处处都在讨论。
有人在街角茶肆侃侃而谈,姜小乙费力挤了进去,听他们道:“……此战打得惨烈,伤无数,杨亥军能算是险胜!”
“千钧一发啊,听说周璧差就跑了,幸那右翼将领反应神速,才将之活捉。”
“没错没错,那将军叫肖、肖……”
姜小乙脖子一伸。
“肖宗镜?!”
“!肖宗镜!就是他将周璧捉到的!我看此战头功就是他了!”
“错,他功劳虽大,但头功还真轮不到他。”又有人说道,“懂兵法的人都知道,此战关键在于蓬德与青州城中那道防线,周璧一直孤立无援,才让杨亥主力得以发挥,以此战头功当属此地将领。”
“咝……话是这么说,可我听说……”这人欲言又止,“我听说那钱蒙根本就没有出兵过。”
“什么?这怎么可能?”
“据说钱蒙战之后就带兵驻扎城外,随时准备冲阵的架势。但直到战争结束,他也没有动过。反而是在总攻启的第一日他就率军离了,剩下一座蓬德城,白白送给了杨亥军。”
“真奇怪!”
“可不是嘛,我还听人说,周璧败阵的时候,曾高喊‘钱蒙为何负我!’,来是那老将临阵变节了。”
“就算没有钱蒙支援,周璧也跟杨亥打得有来有回,可惜他棋差一招,没算到钱蒙叛变,否则结果如何还不说呢。这周璧年纪轻轻,就能跟杨亥过手,真是了不得。”
“说起来,周璧把青州城打理得相当不错,我听说那城里富得流油啊。唉……”
这人话没说完,留一声叹息。
大家都能听懂。
很多人都觉得,让周璧赢,也没什么不,至于重商的丰州来讲,一定比杨亥赢了要强。
“说这么多有什么用。”静默片刻,又有人道,“王败寇,周璧输了,青州军已经完了。”
又聊了一,人群渐渐散去,姜小乙找到一人。“阁下请留步。”她听了刚刚的讨论,有一颇为挂。“刚刚阁下说,钱蒙在总攻第一日就离了,他是投了杨亥吗?”
“还真不是。”那人说道,“他带兵北上了。”
“北上?”姜小乙忙道,“北上去哪了?”
那人摇头:“这就不知道了,进了山就没消息了。”
姜小乙往回走,路上思绪翻飞,她总觉得自己像哪里疏忽了,但来去,怎么都找不到答案。
踏入门槛,居住之地,楼头柳已青。
姜小乙提起精神,决定不那么多,先去查看韩琌的情况。
府衙大牢门口,她碰到刚从牢内出来的徐怀安,问道:“你给他送吃的来了?”
徐怀安嗯了一声,姜小乙又道:“大人打胜仗了,他捉了周璧,你听说了吗?”
徐怀安:“我听说了。”他笑着道,“太了,终于结束了。”
姜小乙:“我去看看韩琌。”
徐怀安目送她进入大牢,默默离去。
牢内,韩琌背靠墙壁坐着,姜小乙打量他片刻,道:“你今日看起来情不错。”
韩琌:“人逢喜事精神爽。”
姜小乙奇道:“你蹲着大牢呢,有什么喜事?”
韩琌:“线不是打了胜仗吗?狱卒们都在讨论。”
姜小乙哈了一声,道:“线打胜仗,跟你有什么关系?”
韩琌:“我生长于这片土地,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我有关。”
姜小乙一愣,这话像,又像不。韩琌冷笑一声,又道:“那东海的杂,根本不配得这大河山。”
姜小乙又愣了。
“你是因为不喜欢周璧的海外血统,以才帮我们?”
韩琌淡淡一笑,道:“你觉得是,那就算是吧。”
姜小乙看着这抹笑容,中那怪异的觉又出现了。她还是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为何韩琌看起来如此风轻云淡?
她不禁问了句:“你怎么有闲这些,你不怕吗?”
韩琌:“怕什么?”
姜小乙:“大人马上就要回来了。”
韩琌:“那又如何?”
姜小乙:“就凭你杀了赵德岐将军这一项罪名,你就必无疑了!”
“赵德岐……”韩琌微微仰头,回忆道:“他本事很大,我们杀他花了大的功夫。”他言语之中,竟带着尊敬。“我还是第一次碰到那么强悍的手,他跟大黎其他官员不一样。”
说着,他忽然看向姜小乙。
“你知道吗?名将的刀,特别的重。”
这话有些没来由,姜小乙道:“我不知道,我又没有跟名将交过手。”
韩琌自顾自地说道:“因为他们的刀上承载了太多的人命,站在他们面,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姜小乙:“那你们不还是把他杀了?”
韩琌低声道:“没错,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式,再坚固的城墙,也有缝隙供针戳进……”
他脑中浮现的是个月,他在蓬德与钱蒙相见的那一夜。
钱蒙与他言:“刘公若真就大业,除了周璧,还有一人非不可。”
谁?
杨亥。
大黎有两名神将,一是赵德岐,已经被你们杀了。杨亥是最后能救他们的人,他若,大黎灭亡在顷刻之。
韩琌垂眸,看着地牢的灰尘。
杨亥身经百战,身边永远围着重重军队,怎可能轻易得手。
以才说,此次出征乃是天赐良机。杨亥曾有一挚友,儿时与他一同从军,二人情同手足,共战数十年,情深厚。后来一次战争中,他这位挚友不幸中敌人冷箭而亡,就葬在青州附近的山林里。知道此事的人很,我当年也与他们做过战友,才得知此事。杨亥此次出征,定以周璧为先,我们先助其拿下青州军,届时他必去祭拜故友,这是私密之事,他不带太多人的。
竟还有这样的机,看来真是天助我主。我知江湖上有些能人,精通暗杀之法,倒是格外适合这项差事……
“……喂,喂!”
姜小乙觉得今日的韩琌奇怪得很。
“你在什么,你怎么不说话?”
韩琌道:“我在……你的大人究竟何时归来?”
姜小乙:“哦?你是他回来,还是不他回来?”
韩琌毫不犹豫道:“当然是。”他靠在墙上,淡淡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的师兄,你可一定要给我带消息……”
此时,肖宗镜骑着马,正踏在返回应城的路上,李临和周寅跟在他身后。
这场仗在日就结束了,他们打扫了战场,整顿了青州城。这日清晨,他与杨亥告别。其实他们今日本该班师,但杨亥说,他有些事要做,还需一日。肖宗镜可以与杨亥一同行动,但他不等了,他快些回到应城,将这胜利的消息告诉等在那的那些人。
命运之无常,有人都浑然无知。
远瀑布声悠悠,老将军席地而坐,把酒话思愁。
“我寻了久,险些找错了地。古人常说,四海故人尽,九原青冢多……大概便是如此受吧。”
酒香招引来紫『色』的蝴蝶。
清平世界,朗朗天地,竹林尽头,传来呜咽唱曲。
“我飘零犹似断蓬船,惨淡更如无家犬,哭此日山河易主,痛先帝白练无情。歌罢酒筵空,梦断巫山凤,雪肤花貌化游魂,玉砌珠帘皆血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