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云野甚至拉了一下刁琢的衣角,她确实怀疑登山协会这几个人,但第三枪到底谁开的,还没有直接证据。
刘明很无辜地挠挠后脑勺,“我捡的……”
“是不是红胡子那群人掉的?”向桉心直口快地问。
“枪不是他们的。”刁琢淡淡回,“虽然没拿过真枪,但他们手上的枪是什么样子,我记得。”
巴云野头上冷汗直冒,敢情这把国产枪并非那群歹徒的东西,那么必定是……刘明他们带来的。这把的子弹已经打完,他们手里到底有几把装满子弹的?
刁琢平静地说:“正如你们看到的,每个人都受了伤,有人严重,有人轻,而且我带来的人手里没什么像样的武器。是敌是友现在必须说明白,否则接下来的路对我们来说可能不止受伤这么简单。还是那句话,我们多少人来的,就要多少人回去,只能多,不能少。”
刘明抿着唇犹疑许久,他带来的几个人也都低着头,但身上没什么杀气,竟也十分平静。要不,他们是真的问心无愧,要不他们就是一群比红胡子还能对付的人。
巴云野虽然坐着没动,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怎么以最快的速度先挟持了刘明再说。因此,两个手臂的肌肉都绷紧了,双腿也随时准备出招。
这几秒的时间过得好像几个小时,最终,刘明长舒一口气,对胖猴说:“哈,早就听老班长说这个刁琢没那么好糊弄,原来真是这样。”
听到他称呼龙哥为“老班长”三字,巴云野眼睛一亮,坐直身子,竟然有些期待。
只见刘明掏出身份证,“大家好,正式介绍一下,我是龙哥当年的战友,葛明亮。从小在云南长大,现在在四川,是一名警察。这次,我是受到云南警方的委托,加入寻找仁龙多吉的行列,同时接受了另外一个任务,在这里,也不怕告诉你们,就是——如果真找到了他,以战友和朋友的身份,劝他投案。”
“你是警察?!”救援队的几个人喜形于色。
巴云野马上问了他几个关于龙哥的问题还有一些部队的事,他对答如流,没有呈现出一点死记硬背的样子。巴云野孬了,双手捂住脸,郁闷地说:“妈的,你该不会也是来监视我的吧?我头发白剪了!”
葛明亮笑着摆摆手,“巴爷又没有违法犯罪,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当没见过你。”
“我打的那几枪?”
“又没打死人,再说咱们被劫持,这是自卫。唉!就当是我打的。枪记得还我……”
“这就还!你怎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们!”同是部队出来,又都跟龙哥有交情,巴云野对葛明亮多了几丝亲切感。
葛明亮手一摊,“就是怕你们知道我的身份,故意甩开我,尤其是你,巴爷,你的大名如雷贯耳!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警察,说不定早跟我翻脸了。其实我跟你们一样,相信老班长不会干出那样的事,我有私心,想找到他之后了解一下真实情况,无论怎么样,都不希望他遇到危险。自从遇到那群歹徒,我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老班长应该是中了他们的套,然后为了求生,可能带着他们的什么把柄。不过,现在跟外头也联系不上,没办法把我们看到的告诉其他同事,当务之急,还是找到老班长。”
巴云野指着胖猴和老孙等人,“那他们……都是警察?”
葛明亮摇摇头,拍拍胖猴的肩膀,“这位老兄是我同事兼好兄弟,老班长托我查一些事的时候,没少麻烦他。之前老班长要查一个叫邹开贵的,就是小侯帮我找到当时侦办邹小文失踪案的退休警察老贺。这次我本是一个人来,他不放心我,也告假一起帮着找人。其他人……真的是这边登山协会的志愿者。不过,我加入他们的时候,出示过证件,他们都知道我的身份。”
其余几个人尴尬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各位真够爷们的,回去都留个联系方式,坐我的车走滇藏线,不要钱!”巴云野慷慨道,问胖猴,“这么说你也带了枪?”
胖猴默认,因腿上有伤,他只顾着包扎伤口。
大家如释重负,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太好了,我们的队伍中有两个警察。”
“最重要的是,有一把能用的枪。”
“我好像忽然吃下一颗定心丸是咋回事!肩膀都不疼啦!”
“你得注意,可能是子弹把你弄得半身不遂了。”
“你个锤子!”
只有刁琢没有欣喜的模样,虽然看过葛明亮的身份证和警官证,他还是对几个“登山协会志愿者”充满怀疑。这些人似乎只迫不得已亮出了第一层身份,那第二层呢?
是否要追问?
遥遥传来的几句骂喊打断了刁琢的思路,只听那叫喊声中英文交杂,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突兀。
“他们追上来了!”葛明亮站起来说,“为什么听着不比之前少?甚至还多!”
“他们有援兵?!”大秦说了一句,忍不住站起来,疼得直抽气。
巴云野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焦躁地说:“肯定有援兵,不然怎么从兔子的嘴下逃出来?”
谭林:“出动这么多人找一个龙哥,看来龙哥真掌握了非常重要的东西。”
向桉:“是不是他们杀害那何什么的证据?”
巴云野:“他们看上去就是一群亡命之徒,杀一两个人对他们来说好像没什么了不起,一定有别的事。”
即便表明了身份,胖猴和登山协会的人也一直寡言少语,还是没什么存在感,这么激烈的讨论,他们一句都没参与,甚至连头都没擡,不知道这种表现跟刁琢一直盯着他们看有没有关系。
“不说了,赶紧走。”葛明亮说。
大家纷纷站起来,但没走一会儿就发现问题。因队伍里有两个伤员,总体速度并不快,说不定很快就会被歹徒们追上。
“要不……你们别管我们,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你们先走!”大秦提议。
“他们追的不是你们,而是我,他们很坚信只要跟着我就能找到龙哥。”巴云野望着大家,“不如我留在这里等他们,你们从另外一个方向走,要不找个出路回去,要不试着再找找龙哥的记号。”
刁琢根本没将她这几句话听进去,“往北走。”
葛明亮一愣,“为什么?”
刁琢用下巴指指前方,“先走再说。”
“等等!”向桉无奈地问:“至少先告诉我们,那个方向是北啊!”
刁琢还没说话,大家就一致指向天空,只见白日里的阴霾早已褪去,满天繁星,北斗七星清晰可见。向桉一拍脑门,“唉,我的智商被那些兔子啃没了!”
“回去多吃几斤麻辣兔头,我请客。”巴云野笑道。
“能坚持吗?”刁琢问大秦。
“走。”大秦咬牙道,表示自己没问题。
“你呢?”他又问胖猴。
“小意思。”胖猴冲自己的胸口比了个大拇指。
大家互相搀扶着走了一阵,歹徒们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但在没有完全摆脱他们之前,大家不敢轻易停下。路上,遇到一些稀奇古怪的飞机零件残骸,上头已经布满青绿色的苔藓,看大小和扎进土里的深度,似乎是从高空坠落下来的,年代也是一等一的久远。
葛明亮停在一个飞机轮子边休息,转头问刁琢:“你怎么能确定我们应该走这个方向?”
“我回忆一下一路以来他留的记号,虽然在小方向上有些曲折,但总体是指向北边,想必小方向的曲折是为了摆脱追兵,大方向则是要去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往西和西南走,是缅甸,如果顺着独龙江的走势,向北……”
巴云野一怔,“西藏!”
“他应该做好了即便谁都不能找到他,他也会一个人走到西藏的准备。”
“这可真是一次最冒险的徒步进藏路啊……”巴云野感叹,“只盼着他宝刀未老。”
这时,向桉“吧唧”踩上一个什么东西,有些滑,差点没摔倒,“大家别只顾着看北斗星,小心脚下。”
“踩狗屎了?”谭林从他身边走过,拍拍他的肩膀。
“踩了个蘑菇,黏糊糊的。”向桉嫌弃道。
“那你怎么没变大?”启子问。
向桉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启子叹口气,“代沟……你怕是没玩过超级玛丽,那是属于我们80后的记忆……”
巴云野刚想说自己虽然不是80后,但也玩过超级玛丽,余光见向桉踩中的“蘑菇”,忽然眨眨眼。“哎,你们停一下。”
“怎么了?”启子问。
“挖。”她指着碎成几瓣的蘑菇,言简意赅。
“有吃的吗?”向桉很积极,抽出工兵铲就开动。
刁琢走近,低声问巴云野,“底下有什么东西?”
她悄悄在他耳边说:“日本鬼子。”
刁琢眉毛一擡,用询问的目光再次看向巴云野,她却摇摇头,示意他待会儿自己看。
不多时,只听向桉“啊”地一下,指着被刨开的一个坑:“底下……有、有、有人!”
葛明亮、大秦等人之前亲眼见过被埋在土里的日本鬼子,脸上的惊异没那么大,其他人虽然听巴云野说过,却没见过,所以都凑过去看,只见坑里依稀露出来的骸骨跟之前那具有着一样的零星衣料和装饰物残片。
“我刚才踩到的蘑菇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什么坟头菇吧?”向桉擡脚,赶紧在一旁的树根上蹭两下,把鞋底的东西都抹干净。
巴云野点头,“以前我也不信,现在连续两次都在坟头菇底下挖出尸体,看来这种菇果然内藏乾坤!”
乱用成语。
有人壮着胆子把坟头菇整个拔起来,发现坟头菇底下的泥土里还裹着一条臭烘烘的蛇,已经死去多时。
“每次挖出来都不止一具尸体,这坟头菇可真是‘名副其实’。”巴云野一脚把坟头菇踢得老远。
“这里是不是真死过很多日本人啊……”向桉感觉脖子一凉,不禁打个寒颤,“他们是怎么死的,怎么长蘑菇了……”
“应该遇到了游击队。”葛明亮是坚定的无神论者,表明身份后,他的话多了许多,“那时游击队遍布在农村和山区里,一方面要留意被国民党围剿,一方面还要抗日,肯定得躲到这种大山里来。别乱想,咱们继续走。”
大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也就没再管地底下的尸骸。谁知,这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