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云野二话不说,抽出别在腰间的工兵铲,厉豪彰很警觉地质问:“你干什么!!”
“嘿,我们一起挖开看看。”巴云野难得对他好脸色。
美女的召唤让厉豪彰有些犹疑,想了半天,磨磨蹭蹭过去,见她刚挖几下,就挖出了东西,可见埋得很浅。他没想太多,也跟着一起挖,不一会儿,真的挖出一具动物的骨架和一具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人类白骨,骨架的手里还拿着一杆枪。
巴云野下意识打开对讲机要叫人,但对讲机一开就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她赶紧关上,叹口气,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口哨,吹出一长三短的信号。
又过了一会儿,刁琢、大秦和刘明赶过来,身后跟着黄毛等三个歹徒。
大家蹲下查看尸体,发现动物骨架应该是兔子幼崽,人类尸体则十分古老,至少不是近几年埋下的。巴云野捡起尸体紧握的枪,翻看几下。她对文学作品不在行,对枪却熟练得很,“三八式步枪?!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老货……”
“日本兵……”刁琢在尸体残留的衣物上发现日军领章。
刘明一拍大腿,“这是不是孔敢说的莫名其妙死在这儿的几万日军之一?!”
巴云野好像很兴奋似的,又高举双手大叫一声:“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大秦汗颜,“如果传说是真的,小心几万个日本的鬼魂今晚找你。”
“找就找,我干不死他们!”巴云野双手叉腰。
厉豪彰和黄毛等人明显没听说关于这片森林的传说,觉得他们故意“扰乱军心”。同伙被毒蛇咬都能漠视,死去几十年的日本人更不能够让他们费心,他们见天完全暗下来,就催促巴云野几个赶紧回营地。
回去之后,巴云野把自己发现日本兵遗骸的事跟大家绘声绘色一说,果然引起一阵小轰动。红胡子听完旁人的翻译,轻轻点点头,想了想,说:“看来这不是个好地方,我们还是换个地方扎营比较好。”
这种想法跟刁琢不谋而合,刁琢不禁有种棋逢对手的焦灼感。
鉴于兔子和蛇肉才烤到半生,黄毛等人好一番说,红胡子答应等大家吃饱再走。
巴云野看到他们杀兔子时的样子,觉得那些肉有些恶心,反倒自己采来的菌子清爽可口。但歹徒们心眼很多,总觉得他们诡计多端,所以无论是兔子也好,蛇也好,都逼着他们其中几个人尝一口,如果安然无恙,歹徒才下手,巴云野口袋里的毒菌子一时难以发挥用处。
刁琢始终留意着刘明等人,即便现在大家都是难兄难弟,刘明他们还是不愿意跟救援队靠得太近,别人只当他们不合群,只有刁琢明白其中缘由——他们不想被救援队的人认出来,或者说,他们其中一个人不想被人认出来。
刁琢明白,现在自己的救援队是腹背受敌,戳穿那几个人的真面目可能情况比现在还糟。
遥远的地方传来几声狼嚎,在静谧有阴暗的森林里回荡不已。说来也怪,他们扎营的这个地方几乎没有动物的足迹或者粪便,连一只甲虫都没有,只有些不咬人的蚊子嗡嗡飞舞。
“你怎么不吃?”巴云野端着饭盒问,一半菌子都成了歹徒的盘中餐,他们每个人只分到一些汤和几个蘑菇。
“你吃,剩的给我。”
“估计剩不了。”赶一天路,谁不是饥肠辘辘。
“那就吃你。”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这时候你他妈居然还有心情……”
刁琢做了个“嘘”的手势,他好像听到什么声音。是的,巴云野竖起耳朵听了听,确实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而且好像来势汹汹。
蚂蝗?巴云野摸了一把脖子,并没有摸到软体动物。虽然一路上不断有旱蚂蝗叮人,但数量已经比昨晚遭遇蚂蝗雨的时候少多了,一个人腿上最多两三只。
刁琢握住她的手腕,在她手上迅速敲击传递出一个讯息——趁乱走。
歹徒们也发现了异响,纷纷停下大快朵颐的手,油都顾不得擦,按在腰间的枪上。
那些东西好像越来越近,除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有啃食什么东西发出的摩擦声。不一会儿,黑摸摸的四周相继出现一个个绿莹莹的小点,一闪一闪,应该是动物的眼睛,看眼睛的高度,大家发现来的动物身形低,又或者身材矮小。
是什么?巨蜥,还是……蛇?
“妈的!”歹徒们用手电一照,大伙不约而同一愣——兔子。
密密麻麻的兔子,比家兔个头大,毛色有灰有黄,但毛皮没什么光泽,有的还坑坑洼洼,像得了瘌痢头似的。它们簇拥着挤在一起往他们靠拢,形成一个大大的包围圈。
兔子毕竟不比狼和蛇,在整个食物链中长期处于可以任人揉圆捏扁的位置,麻辣兔头、冷吃兔、红烧兔肉……一群兔子把你包围,跟一群鸡鸭将你包围一样,基本不会带来什么惊惧,有些人甚至会感觉……饿。
“自己送上门来?我们多打几只,带着路上吃!”黄毛显然就是那个感觉到饿的人,他摩拳擦掌地站起来要上前追打猎物。
“慢着。”红胡子严肃地喝止了他,猛地站直,“走!马上走!”
对红胡子,歹徒们还是言听计从的,他们扔下手里的食物,背包一背就命令救援队和登山协会跟着一起走。但是——
来不及了。
眼神原本应该呆萌的兔子忽然目露凶光,三瓣嘴一张,露出的竟然是尖利的牙齿——那时肉食性动物才会有的牙,用于撕咬、切断血管和肌肉。它们就像豹子遇见羚羊一样飞扑上来,个头虽小,但数量多,一窝蜂地涌上来,真有几分诡异的恐怖,比一群野狼像你扑来还惊悚。
大家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打死的兔子胃里会有老鼠的骨头。但是现在明白不知道会不会太晚?
“这……”巴云野指着兔子,拉着刁琢的袖子。
刁琢预感到情势棘手,但始终有种认知一再被颠覆的愕然。兔子不可能吃肉,它们不具备肉食动物的消化系统,这是常识。但眼前的一切,如何解释?
事情发展变得越来越古怪,而且,可能还有更古怪的事等着他们。
歹徒们对兔子还是抱着轻视,甚至枪都没掏,有的一拳打飞几只,有的一脚又踢飞几只,有的抓住兔子的耳朵当武器去抡其他的兔子。
但是,兔子的数量太多了,这边踢走几只,那边马上有几只疯狂地咬上你另外一条腿,不但咬,顺带啃肉。一时间,每个人是身边包围着几十只兔子,它们弹跳力惊人,一蹦,攒起来的高度足以咬到人的脖子。
巴云野踢走几只兔子,一直兔子蹦到她的背上,又一跳,骑在她头上,在她戴的帽子上狂啃几下,被她一巴掌拍下地之后,竟然跟之前遇到的两个怪人一样丝毫不感觉痛楚,几乎是刚一落地、打个滚儿,就立刻跳起来攻击别人。她一愣,双腿立刻遭到许多只兔子的围攻,她全给扯掉,一看刁琢,他背后挂着两只兔子,肩上一只兔子正要咬他的耳朵,被他攥着耳朵摔在地上,当下就吐血抽搐。但兔子们前赴后继的,怎么拳打脚踢都不能保证身上有一秒钟没有兔子啃上来。
再看其他人,大秦、谭林、启子和向桉等人拳打脚踢,一开始可能因为兔子毕竟看着弱小,不敢下重手,后来被身上一阵一阵被撕咬的疼痛给刺激了,开始不管不顾地乱打乱甩,刘明等人在最初的惊异过后,也开始手忙脚乱地反击,脸上除了惊恐还是惊恐,他们想跑,想上树,但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兔子,跑都不知道从哪里落脚。人类的体格优势在“团结就是力量”的食肉兔子面前丧失,每个人都开始自顾不暇。
“哇呀呀呀!这些兔子!!好厉害!”
“咬人!是真咬!!大家注意啊!”
“我在做梦吧!怎么会有这样的兔子!它们是不是要吃人!”
歹徒们掏出枪一阵乱射,但有限的子弹跟无限的兔子比,竟然失去效用,一只兔子被打死,十只兔子踩着尸体冲上来,这些肉食兔子根本不会因同伴的死而感到畏惧。因为胡乱瞄准,难免打中自己人,这不,不知谁的子弹打中黄毛的大腿,他大叫一声,一下子双腿跪地,被子弹射穿的伤口喷涌出许多血液,似乎打中的是动脉。
他哇哇惨叫着,血腥味更刺激了食肉兔子,它们疯狂朝黄毛涌扑过去,一瞬间把他整个人都埋没了,远远看去就像一个毛茸茸的坟头。黄毛的惨叫响彻云霄,却没人顾得上帮他一把,他就这样被兔子疯狂啃咬,手脚乱舞,身体不断翻滚,很难想象他现在到底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到底是大腿的伤口疼,还是被兔子啃咬得疼?
全世界的兔子都好像聚集在大家的周围,强壮如红胡子,都被兔子围得动弹不得,即便有人用火来驱赶,兔子暂时退后,但身后的兔子却扑跳上去。红胡子力气大,一巴掌就能拍碎兔子的头颅,他脚下的兔子堆得跟小山一样,别的兔子就踩着同伴的尸山,疯狂扑咬。
大秦也想上树,但上树需要手脚并用,一旦你不再把扑到你身上的兔子搞掉,它们就会咬到你无法做别的动作,他还没往上爬一米,就不得不放弃。
当大家余光再次瞥到黄毛时,发现他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因为他的身体至少有二分之一只剩下骨头。然而,他并没有断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下半身一点一点失去皮肉,这好比经受千刀万剐之刑,还不如像迷彩头巾一样被蛇咬死,至少舒服些。
巴云野甩飞两只兔子,终于找到机会拔出匕首,一下一下把冲上来的兔子刺伤或者捅死,让它们暂时失去战斗力,她才得以挪动一小步。
“小心!”不知谁推了她一下,“嗖”!一颗子弹贴着她的脖子飞过,一只兔子没打中,倒差那么一厘米就能让她归西。她没看清刚才救她的人是哪一位,但看打扮是登山协会的。
“啊——”向桉不小心绊倒,跟黄毛一样瞬间被兔子埋没,其他人顾不得那么多,纷纷奋力朝他的方向冲去,即使兔子跳到身上又啃又咬,也忍痛跑过去。
“快把他弄起来!”
“向桉!别放弃!多动一动!别让它们压住你!”
“我们来了!”
巴云野用刀捅着向桉身上的兔子,刁琢则一手抓住兔子的耳朵一手用捡到的粗树枝敲破兔头,大秦、谭林和启子的手背兔子咬得流血不止,还是死命用手里的石头、工兵铲、登山杖攻击兔子,刘明等人随后赶到,终于合力把向桉拉起来。
向桉虽是暂时脱离被兔子啃成一具骨架的危险,但战斗远没有停止,看不见的森林黑暗处,还不知道有多少肉食兔子等着他们。
在这样的混战中,救援队和登山协会的个个挂彩,血顺着破损的皮肉往下流,一个伤口连着一个伤口,歹徒们也被咬得生无可恋,经历过蚂蝗雨、悬崖、怪人和眼镜王蛇的考验,谁他妈都没想到自己会栽在兔子手里,这不禁让人怀疑,当年消灭几万日本鬼子的到底是不是也是这群兔子,或者是它们的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