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敢师傅,您也看到了,我们找的人等不起几小时的耽搁。我们能在你说的那个地方扎营,因为屁股后面没追兵,可他不一样,也许就在我们睡大觉的时候,就被人追上了。”她上前一步,“也许早到一秒,就能救一条命。我知道谁都惜命,您只负责指路,不必走在前头,之后就算拼命,您也尽管躲在最后。”
孔敢叹口气,摇摇头,“你们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流血不怕牺牲,走就走吧!”
刁琢环视一圈救援队其他人,大家都点点头,他又转向刘明等人,“我们打算通宵搜寻,你们……”
刘明不等他说完,“我们无所谓,能尽快找到人最好。”
“谢了。”巴云野真诚地说,不管他们是不是便衣,只要目标一致,都是战友。其他人都摆摆手说不客气,只有阿水稍稍往别人身后移一小步,下意识再压低帽檐,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人多,加上光线昏暗,巴云野也没顾得上看清每一个人,见大家都同意继续走,就指着左斜前方,“往那儿走。”
刁琢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她,见她很笃定地点点头,也就不再多问。
“往那边走是下坡,但过一条小河,就要翻山了。”孔敢目光带着警告,非常郑重地说:“听说没人能活着翻过那几座山,当年,许多日本鬼子死在那边,连给他们收尸的都没能回来。采菌子也好,拔草药也好,我们都不往那边去。嘿嘿……不是吓你们,邪门得很!小时候,老人提醒过我们,身不由己,被那些邪门的东西牵着鼻子走,非死不可,不是你有本事、你聪明就能度过的。懂吗?”
巴云野不以为然,“小日本侵略我们,杀了多少老百姓,就是要这样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来旅游,很欢迎,搞破坏,坚决不行!既然山是中国的山,肯定专门收拾不怀好意的外国人,咱们中华儿女一家亲,它们会善待。就拿那个吊死鬼来说吧,龙哥布置陷阱时啥事没有,怎么他一碰树干就被蛇咬呢?”
这逻辑,无懈可击啊。
巴云野偷偷看了一眼刘明几人,虽然表情并不分明,但眼睛弯弯好像在笑。她心里打着小九九——就算你们是便衣,听我这么说,也应该明白我是个根正苗红的爱国好青年。
孔敢汗颜地看看她,又好气又好笑,知道刁琢跟她的关系,他拍拍刁琢的肩膀,笑着摇摇头,“唉!走吧,希望你们要找的人别真跑那么远……我话可说在前头,带你们过河没问题,要接着翻那几座山……恕我不奉陪。不是我怕死,是我真的没去过。”
巴云野不满地白了他一眼,余光又扫到那具尸体,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它身上的绿毛又多了许多,连原本褐色的头发都有些发绿。她刻意移开目光,搓搓手臂,抚慰抚慰乍起的鸡皮疙瘩,不管绿毛尸体到底有没有科学能解释的部分,她还是觉得吧——此地不宜久留!
一行人重新出发,救援队几个人想起在羌塘时,叶讯带走所有的食物,为了鼓动士气,巴云野带着大家高唱《团结就是力量》,就纷纷鼓动她——
“巴爷给大家说几句,壮一壮声势,我们一鼓作气找到龙哥。”
“对呀,再唱个歌什么的。”
“这回我们一定认真地跟你唱!”
巴云野想了半天,高举双手喊出前进的口号——“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噗哈哈哈哈!!”一群人绷不住,全笑翻了。刁琢擡眼看看巴云野兴冲冲的背影,一抹笑意敛在眼底。
一行人换上火把,一边啃干粮一边慢慢前进。巴云野一路上格外留意,果然又发现几个龙哥留下的刻痕,因为刻痕指示的是反方向,所以龙哥毫无顾忌地在每棵做了记号的树下都留下他的串珠,第一个记号处留下一颗,随后分别是两颗、三颗、四颗……
夜晚湿气更重,即便火苗或火星扫到树枝和树叶,也燃不起来。在这里生活的各种蜘蛛结起各式各样的网,火把一来可以烧掉密密麻麻的蛛网,二来,火光和热度让一些虫子和蛇不敢靠近。
几个人都是经常参加野外救援的,体力和耐力否非常人可比。就算通宵搜寻,大家也能坚持,就是四周太黑,总有那么一点不安全感,所以救援队几个七嘴八舌高声聊天调侃,而刘明他们一如既往保持沉默。
“咳咳!谁带的面包,怎么里头还夹着辣条!黑暗料理辣死我了!”
“嫌辣我这儿有糖。”
“靠,你一老爷们出门怎么还带糖?”
“踹不死你!我好心好意的,你还嘲讽我?”
“呵呵,单身狗吃点糖怎么了?”
“得,原来是狗粮。”
“滚你个蛋!”
虽是下坡,但并不好走,加上路面湿滑,一不小心脚一滑,屁股就遭殃。巴云野挺热心,左手扶着树干保持平衡,右手伸出去虚扶一把经过的人,总是走在队伍最后的刘明等人见她伸手,十分客气地欠欠身子,“不必了,感谢感谢,我们自己过去就好……”
她没多在意,自己往下走,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刘明他们,他们马上停住脚步,有点紧张地跟她大眼瞪小眼。
只见巴云野马上笑开,“我都忘了你们是登山协会的了,这种路对你们来说肯定小菜一碟。”
“那是……那是……”刘明赔笑。
她回身继续走,虽然总觉得他们几个有古怪,可又说不出人家跟着他们图个什么。
往下走了许久,可以听到水流声。孔敢说,这边泉眼很多,冒出很多涧流,汇聚成小溪,再往下就变成一条小河。听着挺美,但走下去却凶险非常。涧流并非平缓往下,而是在一块块凸起岩石中间蜿蜒,岩石之间落差很大,根本没有可以直接相通的路。
“你们能确定他是从这儿下去吗?如果不确定,咱们还是往别处走。”孔敢一边问,一边小心地绕到一个没有树荫遮蔽的石块上,“你们小心点脚下和头上……”
巴云野总觉得这里有股奇怪的味道,不香不臭,似曾相识,她用力嗅一嗅,但这气味时有时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
向桉伸着脖子张望,底下一片黑洞洞,看不见底,有种不稳定和不安全的感觉。他问巴云野:“龙哥如果要下去,会用什么办法?”
“如果是我,时间比较充裕的话就砍两三棵小树,在岩石中间搭个小桥,不过他那体重……砍树太浪费时间。”巴云野拍拍身边的树干,觉得脖子一凉,好像几滴露水滴在脖子上,在野外跑惯了的她并没在意。“绳子?不知道他带着几条绳子,做那个陷阱之后,他应该没有绳子了。”
刁琢拉一拉四处可见的藤蔓,“这个怎么样?”
“也行,拧成一股,比砍树节省时间。不过也有缺点——收不回来,等于告诉别人‘我从这儿下去了’,难保别人不顺着它爬下来。”
“先找找看。”大秦招招手。
几人开启头灯,在附近和岩石中穿梭寻找。
“这儿有蚊子,咬得我的腿好痒!”向桉没走几步,就忍不住拍拍裤子。
启子笑,“小白脸~知道腿毛的重要性了吧!”
向桉不服,怼他:“猴子毛更多,还招跳蚤呢。”
不知谁附和道,说自己也被蚊子叮得有些发痒。
“你们看——”亮度有限,大家还是眼尖地发现岩石间有些断木,勾上来一看,是竹木,切口还挺新。另外几个人说,附近发现几棵被砍断的藤蔓,以及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野果核。
刁琢问孔敢,“这附近有竹林?”
“有片小竹林。”
巴云野“哈”一声,“竹子好!韧性大,还能找到水,竹筒能放东西、做饭,没准还有竹虫……”
“鸡肉味、嘎嘣脆的那种?”向桉问。
她咽口口水,显然真馋了。
“他应该是搭了个简易的梯子,顺利过去后再毁掉。”刁琢勾上来更多的断竹片,其中一头缠着藤蔓和一节树枝,“不愧是有过多次极限野外生存经验的强驴。”
对于携带一些装备的救援队来说,顺着岩石下到底相对容易一些,刁琢将大家分成几个小组,有的负责照明,有的负责探路,有的负责固定绳索和简易梯子。
“这里……没有蛇吧?”许是对刚才那具尸体心有余悸,刘明谨慎地问孔敢。
孔敢非常笃定地摇摇头,“不多。”
刘明刚有所放心,就听巴云野非常老道地说:“那就说明有什么蛇都不敢聚集的原因,师傅,告诉我们是什么?蜈蚣,蛇獴,还是说这儿只有一条眼镜王蛇?”
向桉这个好奇宝宝又问:“怎么?有眼镜王蛇其他蛇就不敢来了?”
“当然。”说起这玩意,巴云野忍不住起鸡皮疙瘩,“你当人家为什么能叫眼镜王蛇?它可是有领地意识的。”
孔敢摆摆手,“这边灯台七很多,我们待会儿也可以摘一点以防万一。”
“原来如此。”巴云野见向桉他们听不懂,解释说:“就是七叶一枝花,说是能治毒蛇咬伤的,蛇也不喜欢它的气味。”
大家都放心下来,见绳索都固定好了,就准备下去。孔敢拦住冲在前头的大秦和谭林,再次询问能不能等天亮再说。
“巴爷,你脖子后面……是什么东西!”向桉忽然喊道。
巴云野下意识一缩脑袋,手往脖子后面一摸,只觉得摸到几个软软滑滑的东西,再一抓,满手鲜血。
刁琢刚要赶过去,就听登山队的胖猴忽然叫了一声:“哪来这么多血!”
大家赶紧又朝他那边看去,几束灯光纷纷朝他照射而去,只见他一脖子一手都是淋漓的鲜血,看上去非常惊悚,好像谁在他脖子上砍了一刀似的。
这边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启子好像也感觉那里不舒服,只见他用力跺跺脚,一屁股坐在地上,猛地拉起裤管,小腿上也是一片鲜血淋漓,十几个小洞往外渗着暗红色的血。